宋昀周言初全文在线阅读_宋昀周言初(银河系的糖)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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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周言初是小说《周总今天哄老婆了吗》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周总今天哄老婆了吗》的章节内容

宋昀周言初全文在线阅读_宋昀周言初(银河系的糖)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宋昀下班回到星河湾公寓时,看到里头和往常一样一片漆黑,她摸黑脱去高跟鞋和丝袜,躺在客厅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澡,却在这时发现黑暗中明灭的一点火光,困意顿时消散大半,她退到一边规规矩矩站着。

“周先生……”

周言初坐在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一圈暗色轮廓。

“刚回来?”

“嗯,我找了份暑期实习,之前跟您说过的。”

周言初没再说话,宋昀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灯开了,周言初就坐在不远处,穿一身白色浴袍,胸口微敞,额前的刘海还有些湿。

他掐了指间的烟,没什么表情:“去洗澡,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

宋昀听话地转身往浴室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其实是她生理期刚结束,但周言初以为是她的排卵期,那是她告诉他的。

一切还得从一年前结婚时说起。

当时,门庭显赫的周家给了小门小户的宋家六千万彩礼,促成了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周家对这个媳妇唯一的要求便是尽快怀孕。

宋昀无法拒绝这场婚事,因为当时那六千万正好还了她父亲宋润安的巨额债务。

用母亲许惠文的话来说,周家对宋家有救命之恩,别说是想要个孩子,就是要宋家人当牛做马,他们也义不容辞。

可宋昀也接受不了和一个大她八岁的陌生男人生孩子。

思前想后,她只能用这个阳奉阴违的法子,让自己在婚后一年保持安然无恙。

浴室氤氲着水汽。

宋昀在浴缸泡了许久,直到皮肤都泡皱了,才慢吞吞从水里站起来,一点点擦干身体。

照镜子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被水汽蒸得有些红,长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有些凌乱卷曲。

倒是更像照片上的林清晗了。

宋昀自嘲地笑了笑。

林清晗是周言初唯一公开承认过的前女友,自从无意间在杂志上看到她的照片,宋昀就明白了一年前周言初为什么会娶她。

吹好头发,宋昀在浴室站了一会儿,收敛了情绪,才换好衣服出去。

回到卧室,她看到周言初正坐在床上看文件。

她识相地放轻动作爬上床,在距离他半米处躺下。

周言初很忙,宋昀每个月和他只见几天,但即便是这几天,他也有看不完的文件和接不完的电话,并不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起初,宋昀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会局促和忐忑,但这一年也已经渐渐习惯。

她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听见周言初下床,等身边的床再度凹陷,她闭上眼,任由坚硬灼热的男性躯体覆到身上。

但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身上人的下一步动作,她只能又试探地睁开眼。

周言初好看的眉蹙起,黑曜石般的眼盯着她:“你怕我?”

宋昀想了想,摇头,看着他真诚道:“周先生,您的恩情宋家没齿难忘。”

周言初面无表情,几秒后从她身上翻下来。

眼看他就要穿戴整齐,宋昀忍不住在他身后问:“周先生,您要走吗?”

周言初没回头,声音莫名冷:“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宋昀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多问,最后只抿抿唇说:“那您注意安全。”

周言初的手顿了一下,迈开长腿快步走出了卧室。

宋昀躺回被子里,看着屋顶的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

周言初走了,照理说她应该开心的,她本就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男人总发生那种事,尽管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可有什么感觉,一点点从她心底蔓延开,搅得她一颗心无法安宁。

就好像是她对不住他似的。

宋昀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实习也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想回去补个觉,却接到了林远的电话。

林远是周言初工作上的助理,周言初似乎很信任他,很多生活上的事也交给他办。

“宋小姐,周总让我接您去半岛酒店,今天是赵董生日。”

听林远这么说,宋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是婆婆赵连枝的生日。

周言初的母亲赵连枝,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也是驰骋商场的女强人。

传言当年周言初的父亲周百辉创办寰宇的第一桶金,是赵连枝娘家给的,所以赵连枝至今持有寰宇集团股份,是除了周百辉和周言初之外的第三大股东。

林远在电话里并没问宋昀地址,但半小时后,车准时出现在盛高楼下,是周言初最常用的那辆黑色宾利,但周言初人并不在车里。

宋昀倒也不意外,周言初的世界很大,那里有很多人很多事,而她这个妻子恐怕是连号都排不上的。

她没急着上车,问林远:“林助理,能先去趟商场吗?”

赵连枝生日宴,她不好空手去,可她并没有提前准备礼物。

林远似乎早料到她心中所想,绕去车尾打开后备箱:“宋小姐,周总一早让我准备好了,您看这些够吗?不够去商场。”

宋昀看到后备箱里齐齐整整摆着好几个购物袋,清一色的高奢品牌,既然是周言初挑的,想必也是赵连枝喜欢的,她就没有多此一举:“不用买了,走吧。”

车平稳地开在路上。

等红灯的时候,林远通过后视镜看宋昀一眼,见她对着窗外出神,主动道:“宋小姐,周总有点事会晚到,他让我先送您过去。”

宋昀收回视线,朝他笑一笑:“没关系,他忙他的。”

林远忍不住又多看了宋昀一眼,心想,周总这位小妻子脾气挺好的,安安静静,不像那些总缠着周总的富家千金……

想到下午在办公室堵周总的那位洛大小姐,林远一阵头疼。

林远惊觉自己在想老板的私事,正好红灯转绿,他忙收回思绪专心开车。

林远以为宋昀是在想周言初,事实上,宋昀对周言初的了解还比不上林远,怎么会对他产生依赖。

她刚才是在想赵连枝。

赵连枝不喜欢她,宋昀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

当时,赵连枝把她喊到跟前,开门见山道:“你和言初结婚后,任务便是尽快生孩子,这个孩子会是我们周家的长孙,将来要继承寰宇集团。”

宋昀没想到未来婆婆第一次见面会说这些,当场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连枝对她显然没什么耐心,蹙眉道:“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

想到那六千万,那刚刚将宋家从悬崖边拯救回来的六千万,宋昀终是什么都没说,乖乖答:“好,我知道了。”

……

宋昀回想起赵连枝当时看她的眼神,明显是不满的。

她不明白赵连枝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同意周言初娶她。

只是,想到一会儿又要面对赵连枝的冷脸,宋昀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车下了高架,再过个路口就到了半岛酒店。

这是江城最高档的酒店,也是周氏寰宇集团旗下资产之一,赶上今天赵连枝办生日宴,门口豪车云集。

周言初的车一到,服务生立马认出来,恭敬地走上来接过林远手里的钥匙去泊车。

林远告诉宋昀楼层和包厢号,又道:“宋小姐,我还有事,我就不陪您上去了。”

宋昀点头:“林助理,你去忙吧。”

林远离开后,宋昀一个人走进大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去了电梯间,电梯一路上行,她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因为来得匆忙,衣服都没机会换,还穿着实习时的白衬衫裙,黑长直发没有精心打理过,随意披散在肩上,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学生气。

她想起刚才在酒店门口见到的那些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华丽,举止优雅,都是些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是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是她怎么都融入不了的,却也是周言初早已习惯的。

融入不了就算了吧,她的世界也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融入一个她本就不属于的世界呢,能做到逢场作戏也就够了。

宋昀朝镜中自己弯弯唇。

电梯到达,宋昀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包厢门口停下,深呼吸推门进去。

今天的主角赵连枝和丈夫周百辉,就坐在正对门的主座,宋昀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来恭敬地打招呼:“爸妈,我来了。”

她双手递上礼物:“妈,生日快乐。”

赵连枝示意助理接过东西,目光淡淡从宋昀身上扫过,一句话都没说,便继续转过身去和旁边的哥哥赵同契聊天,显然是很不给面子的表现。

宋昀有些尴尬,好在周百辉和蔼地朝她招手:“茵茵,来爸爸身边坐。”

茵茵是宋昀的小名,小时候家里人觉得“昀昀”拗口,喊着喊着便成了“茵茵”。

宋昀忙低头走过去,她刚才进来时就注意到周百辉身边留了两个座位,显然就是为周言初和她留的,她也没必要扭捏推辞。

一屋子人继续热热闹闹地说笑,宋昀目光在包厢里扫视一圈,在座的面孔大部分她都不陌生,是赵连枝娘家的亲戚,她曾在各种场合见过。

赵连枝出身名门,父亲赵立德是江城老一代企业家,哥哥赵同契经营着江城最大的货运公司大同货运,占据了江城进出口业务的近两成,曾经在商界的地位不亚于周氏寰宇。

但寰宇在周言初手上这五年,规模较之前已经翻了一番,已不是别家企业可比。

所以,别看这一屋子都是长辈,但见到周言初,照样都得客客气气的。

宋昀还在出神,赵连枝已经停下聊天,突然问:“言初呢?”

宋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连枝是在问她,忙乖顺答:“林助理说他有事,晚些到。”

赵连枝不辨喜怒:“你没等他一起?”

她这话一出口,大家就感觉气氛不对,纷纷停下来看宋昀。

宋昀在想该怎么应对,旁边赵同契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乐呵呵地劝妹妹:“言初是个大忙人,如今寰宇的大小事务都交到他手上,他忙事业,咱们这些老家伙自己聚。”

宋昀忍不住看赵同契一眼。

周言初的这个舅舅,宋昀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

据说他有着惊人的经商头脑,大同货运在他手上发展得如日中天,但就是没什么文化,自诩“大老粗”一个。

宋昀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赵连枝没再追问宋昀,过了一会儿,宋昀听到她和赵同契聊天:“听说语禾快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那丫头说在国外待得无聊,等不及要回江城,我叫她读完研究生,但她执意不肯,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这倒是随你,不读书就不读书吧,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回来找个好丈夫,将来一起接管大同,不是挺好?”

“她对经商没兴趣,自己读书不行,还非一心一意要找天才,真要是天才,人家能看得上她吗?”

赵同契毫不避讳地当众调侃女儿,周围人都笑起来,虽然也知道是开玩笑,但赵连枝还是忍不住为外甥女鸣不平。

“瞧瞧,哪有这么当爹的?要不是你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我都怀疑语禾是不是你亲生的。”

“怎么不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才了解她几斤几两。”

赵同契爽朗地笑两声,突然看向宋昀:“听说,茵茵在江城大学读书?”

“是,舅舅。”

宋昀规规矩矩回答。

赵同契难掩脸上的赞叹之色:“江大可是名校,我们语禾要是有茵茵一半优秀,我做梦都要笑醒。”

又突然话锋一转:“要我说,就冲江大的招牌,言初娶茵茵也没错,以后他们的孩子一定个顶个聪明。”

众人听赵同契这么说,也都跟着对宋昀一通奉承夸赞,就连赵连枝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目光投向旁边乖巧坐着的女孩儿,赵连枝心里感慨,说实话,宋昀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长着这样一张脸,就很难让人有好感。

服务员进来上菜,半岛酒店本就是超五星,赵连枝的生日宴,规格更是宴席的最高标准,美食当前,众人吃着聊着,时间过得倒也快。

要说有谁是例外,那便是宋昀,她在掐着指头数时间,盼着散席。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周言初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出现,嘈杂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赵连枝亲自起身迎接,周言初目光很快地扫视一圈,在宋昀身上停顿几秒,看向父母。

“爸妈,抱歉,我来晚了。”

“这孩子,跟爸妈还说什么抱歉,快过来坐……”

周言初在宋昀身边落座,在座的人接连起身和他寒暄敬酒。

宋昀微微侧目便看到了他的侧脸,好看是好看,但总有种拒人于千里外的冷。

宋昀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喜好,对于她和周言初的婚姻,她只求相敬如宾,实在做不到的话,相敬如“冰”也行。

收回视线,宋昀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起身去洗手间。

宋昀在洗手间隔间清静了会儿,起身要离开时,听到外头传来两道女声。

因为提到了周言初的名字,她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你刚才看到周言初了吗?”

“当然看到了,他那样的人,就是随便丢在人群里都能让人一眼看到。”

“是啊,长得好,家世好,还有本事,上哪儿找这么完美的男人。”

“可惜人家已经结婚了。”

提起这茬儿,两人一阵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知道他老婆是什么人吗?怎么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估计不怎样吧,不然周言初怎么从来不带她出来。”

“对了,今天是周言初母亲生日,邀请的客人里怎么没有自己的亲家?”

这一句,倒是格外清晰地传进宋昀耳朵里,宋昀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但心到底是被刺了一下。

“你说周言初怎么突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江城多少千金排着队想嫁给他。”

“被前女友伤了,林清晗你听过吧?”

“当然听过。”

“以前我爸去环宇开会时见过她,说长得特漂亮。”

“怪不得,她一出国,周言初就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说不定是报复前女友呢。”

“很有可能。”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洗手间彻底安静下来,宋昀才打开门走出来。

洗手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镜子里的一张脸,嘲讽地笑了笑。

手机在这时有来电,宋昀看了一眼,立马接起来:“歆然。”

徐歆然是宋昀的大学室友,也是她的好友。

电话里,徐歆然的声音有几分焦灼:“茵茵,你在哪啊?我在餐厅等你一小时了,也没见你人影……”

宋昀这才想起来,今晚原本约了徐歆然吃饭的,却因为林远突然去接她,就把这事彻底抛在了脑后。

“对不起歆然,我今晚临时有事,和你的约忘了。”

“没事,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不放心你,现在知道你没事就好,饭咱们可以改天再约。”

宋昀考虑到自己出来时间有点久了,也没在电话里跟徐歆然多说,聊了几句后挂断。

出了洗手间,她快步走回包厢,却在经过走廊时意外看到一道身影。

周言初靠在墙上抽烟,下颌微微抬高,神情有些散漫不羁。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她。

走廊的冷气开得很足,他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此刻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穿得也不多,一条白衬衫裙,是最简单的款式,偏偏穿在她身上就显得胸是胸腰是腰,裙摆下的一双腿又细又白。

周言初想起很久以前,在江城一中门口再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天她也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肩背挺直,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中显得格外突出。

周言初发现自己思绪飘的有些远,收回视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抽着烟。

宋昀远远看一眼他脚下,就这么一会儿,那里散落着好几个烟头,他也抽得太凶了。

宋昀不喜欢男人抽烟。

在她家里,讲究养生的爸爸和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都没有抽烟的习惯。

刚结婚时,周言初每次在她面前抽烟,她都忍不住皱眉。

可这一年以来,宋昀对烟的排斥倒也没有那么强烈了,至少不觉得像以前那样刺鼻。

但抽烟终究对身体不好。

周言初在想什么想得出神,宋昀走过去,轻轻将烟从他指间抽走了。

“你抽太多了,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她没看他,看着手里燃着的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

周言初看她做这一切,倒也没阻拦,眸光淡淡落在她脸上,不施粉黛,却格外勾人。

周言初想起昨晚她躺在自己身下,紧闭着眼,手攥住床单的模样,那分明不是紧张,而是抗拒。

周言初意兴阑珊地笑了笑。

她不知道吗,女人越是那副模样,在男人眼里越是欲迎还拒,昨晚若换做别的男人,只会把她的抗拒当作助兴。

但周言初不屑对女人用强,以他的身份没必要,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

周言初没说话,转身要走,宋昀迈开腿跟上,他却没回包厢,而是进了电梯。

直到出了酒店,回到车边,宋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停在路边看着他:“你爸妈那边……”

“我已经打过招呼。”

周言初坐进车里,见她仍有顾虑,也不勉强。

“你要是想回去打个招呼,我们在这儿等你。”

宋昀想了想,和周家人相处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别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得罪他们得好。

“我回去一趟,你们不必等我,我自己打车走。”

没等周言初开口,前排开车的林远已经抢先一步道:“宋小姐,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的。”

宋昀朝他笑了笑:“不要紧,我也不是第一次晚上打车,没你们想的那么危险。”

林远心里也为难,突然听到周言初的声音从后排传开:“景辰的飞机是几点?”

周言初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林远:“一小时后。”

原本林远送了宋昀回星河湾,再送周言初回寰宇,还要赶去机场接何景辰,现在宋昀再耽搁一下,肯定来不及。

何景辰刚经历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也不好叫人家在机场等着,那么宋昀这边……总不能真丢下她让她自己打车?

林远两头为难,就听周言初开口:“你开另一辆车直接去机场,我留下送她。”

林远愣了一下,不得不提醒他:“周总,您喝酒了……”

喝得还不少。

虽然放眼整个江城也无人敢抓周言初醉驾,但他这种状态开车,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我来开。”

两人回头,就见宋昀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林远。

她跟他保证:“你放心,我会把他安全送回去的。”

周言初心想,怎么他反倒成了要被照顾的那个?

没等他开口,林远连连点头:“好,那就辛苦宋小姐。”

宋昀:“不客气。”

周言初:……

林远利索地下了车,宋昀回去包厢和长辈打招呼。

周言初独自在车里,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等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宋昀出了酒店,正往车边走。

周言初晚上确实喝了不少,但也没到醉的地步,此刻,远远看着她走来,呼吸竟沉重起来。

他收回视线勾了勾唇。

有些人就像一把钝刀子,把人磨得生疼,偏偏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宋昀一路走,一路心里在想,周言初出包厢时就已经跟父母打了招呼要走,可她从洗手间出来仍看到他在走廊。

他在等什么?难道在等她。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不太敢相信,但除此以外,她竟想不到什么别的合理解释。

若真如此,她觉得周言初倒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宋昀强迫自己清空脑袋,面色如常走回车边,坐进车里。

宾利这车她以前没开过,要先摸索一番,正研究着,旁边副驾门打开,周言初坐了进来:“有什么不知道的,直接问我。”

宋昀也没客气,把控制台不熟悉的地方都问了一遍,做到心里有数才发动。

已是深夜,内环高架上车并不多,一路开来倒也算顺畅。

周言初靠在副驾看着她,她开车时很专注,侧脸曲线娴静柔和,和她的性子倒不太一样。

他知道她一向有主见,但过去这一年,一直在他和家人面前扮低眉顺眼,直到昨晚,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不情愿。

周言初心头微躁,抬手抚了抚喉结。

宋昀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去哪儿,从后视镜看他:“周先生,我应该送你去哪儿?”

周言初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回答:“江畔一号。”

宋昀调出导航,规规矩矩按上面的路线走。

江畔一号这小区,江城没人不知道,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位置,都在五百平以上的大户型,透过窗户能俯瞰江景。

得知周言初有房子在这小区,宋昀一点不惊讶。

车停在江畔一号,电子门禁扫到车牌自动打开,宋昀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熄了火,转身提醒他:“到了。”

周言初捏捏眉心,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得干脆,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一声。

宋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收回视线,笑了笑。

他还真把她当司机了。

她怎么喊个代驾送他呢?想到这个,宋昀有些懊恼。

……

周言初刚走出电梯,手机就有电话进来:何景辰。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周大总裁,我上车了。”

电话里响起一道男声,三分调侃三分戏谑,唯独没有长途旅行后的疲倦。

“先休息,别的事明天到公司再说。”

“怕我累了?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你比谁都清楚。”

“滚。”

“现在就滚,你晚上可别太想我。”

“信不信我直接让林远把你扔下车。”

“……恶毒。”

“挂了。”

周言初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正经,收起手机,按指纹开门。

屋里没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铺在地上,一室月华。

周言初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拿出一根烟,脑中却又响起她的那句话。

“你抽太多了,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他有些无奈地抚额。

也不知该说她太有本事,还是他太不经磨,人家也就随口这么一说,现在他独自一人时想抽根烟,都有了顾忌。

放下烟,他转身去洗澡。

……

宋昀回到星河湾时已经是十一点多,她强撑着困意洗完澡,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闹钟吵醒的,起床洗漱后匆匆出了门。

上班路上,她和徐歆然发着消息。

徐歆然:今天要当好多大佬面做presentation,亚历山大。

宋昀:说明大佬器重你,加油,为你打call。

徐歆然:嗐,小破公司,跟盛高没法比,大佬也就是一群普通人。

宋昀:别这么说,哪里都有大佛。

徐歆然:不说他们,你昨晚跟同事应酬去了?

宋昀犹豫了一下,回:嗯。

除了家人,没人知道她已婚,宋昀也从未想过透露,即便是徐歆然这样的好友。

她不知道自己和周言初的婚姻是不是在某一天就会戛然而止,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怕越描越黑。

宋昀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收回思绪,见徐歆然回:在盛高好好干,你可是江大金融系之光。

宋昀:别给我戴高帽了。

徐歆然:我说的是真的啊,盛高的暑期实习耶,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宋昀:你的夸赞我收下。

徐歆然:这是你应得的肯定,加油,金融系之光。

宋昀扬起的唇角放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徐歆然说得没错,盛高是顶级投资银行,能进盛高就相当于一只脚踩进金融圈核心,毕业后前途无量。

算上宋昀,江大金融系今年总共也就两个人得到盛高的暑期实习,两人因此早就成了金融系的名人。

但宋昀想告诉徐歆然,自己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优秀,她来盛高这一个月,干的都是些端茶倒水的杂活。

字还没打完,徐歆然的下一条消息已经发过来:不说了,我进电梯了。

宋昀只好删了刚编辑好的长长一段话,回复:好。

收起手机,她看着地铁玻璃窗映出的自己,一张脸仍带着稚气,怎么看都不像个金融精英,倒像是个高中生。

宋昀冲玻璃上的自己笑一笑,她本来也才二十岁啊。

正好地铁到站,这一站是CBD,身边的人纷纷下车,宋昀也顺着人流赶往公司。

盛高二十八层。

宋昀刚进办公室,就感觉今天组里的气氛和平时有些不同,大家都脚步匆匆,忙碌中带着点紧张。

宋昀坐下,悄悄问旁边的陈嘉慧:“嘉慧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陈嘉慧是他们组里级别最低的正式员工,工作刚两年。

宋昀入职第一天是陈嘉惠帮她办的入职,也是陈嘉惠带她熟悉办公室环境,两人座位又挨得近,平日聊天机会多,在盛高,宋昀就属跟她最亲近。

陈嘉惠半个身子探过来,压低声音:“莫总接到了一个新项目,明天客户过来开会,大家都在准备呢。”

宋昀:“是很大的项目吗?”

陈嘉惠点点头:“不说了,我也有好多文件要看,中午再跟你聊。”

宋昀:“好。”

宋昀心想,看来是真的很大的项目,让整个组都紧张兮兮的,不过按惯例,这种项目应该是没她这个实习生的份儿。

正想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昂贵的红色高跟鞋,抬头便看到江穗宁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江穗宁是江大金融系今年另一个拿到盛高暑期实习的学生,和宋昀通过重重面试不同,江穗宁根本没参加面试,她家境优渥,父亲和莫远山是朋友,打了声招呼便进来了。

而即便在盛高,大小姐也享受着一路绿灯的待遇,当别的实习生还在干着端茶送水的活儿,她已经和正式员工一起参与各个大项目。

江穗宁看着宋昀,目光渗着寒意,明显来者不善。

她刚才在茶水间听到男同事闲聊,说起宋昀,他们都夸她长得漂亮人也机灵,而提到她的名字,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笑……

江穗宁心里窝着一团火,不敢对正式员工发,只敢来捏宋昀这个“软柿子”,但显然她对宋昀还不够了解。

江穗宁唇角勾起,涂着厚厚口红的唇微启,讽刺的话信手拈来:“宋昀,真羡慕你,大家都在在忙着明天的会议,只有你这么清闲……哦我忘了,你不需要参加明天的会,你没资格。”

“实习一个月,把楼下咖啡厅的咖啡都买了个遍,有没有研究出哪一家的口味最好?哪一家的性价比最高?”

她这话,摆明是在讽刺宋昀这一个月净干跑腿的活儿了,宋昀怎么会听不出。

但她从一年前结婚开始,忍耐力就已经登峰造极,她连赵连枝的冷眼都能扛下来,更何况江穗宁。

宋昀根本不在意:“嗯,蓝和家的口味最好,极客性价比最高,瑞丽又难喝又贵……我干脆写个测评给你怎么样?”

江穗宁:“……”

她一直都知道宋昀伶牙俐齿,却没想到脸皮也这么厚,面对嘲讽都能面不改色。

没看到宋昀吃瘪,江穗宁自然不甘心,她微笑着继续道:“分析得不错,看来买咖啡的活儿很适合你。”

“那你记住,明天给寰宇的客人买咖啡,要买口感最好的,别在意价钱,毕竟那么重要的客人,得罪不起,要是因为咖啡买砸了被莫总骂……”

宋昀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你说的是哪个寰宇?”

江穗宁只当宋昀是终于发现这个项目有多好,毕竟寰宇的大名在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心里开心得紧,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周氏寰宇集团啊,你不会连这没听过吧?”

宋昀唇绷紧,一时没接上话来,江穗宁满意地欣赏着她的反应,正要开口补刀,不巧有人来找她去开会,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先放过宋昀。

直到江穗宁走远,宋昀才收回思绪,第一次觉得不能参加项目也是件好事。

还有什么比在盛高撞见周言初那张冰山脸更尴尬的事呢?

宋昀倒不是怕周言初责难,毕竟周言初对她的学业从不过问,实习这种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想到两人见面要扮不认识,宋昀还是一阵别扭。

这一年,宋昀在周言初和他的家人面前扮逆来顺受,已经用尽了演技,她不想在公司时还要戴上面具。

中午,宋昀和陈嘉惠吃完饭回来,在电梯里遇到了秦怀安。

秦怀安一身高尔夫球衫,显然是刚见完客户回来,乌黑的发有几缕随意散在额前,侧脸曲线雕刻般深邃英挺。

他是盛高最年轻的执行董事,三十岁不到,已经坐到别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位置,关键长得还帅。

陈嘉惠差点尖叫,打招呼的声音也倍儿响:“秦总好!”

宋昀有些局促,跟着小声说:“秦总好。”

秦怀安原本目不斜视,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愣了两秒,突然转过身来:“茵茵?”

宋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点头算是默认。

哥哥宋钊很早就告诉过她,秦怀安就在盛高,而且职位不低,但宋昀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和他遇上。

秦怀安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什么时候来的盛高,这么快就大学毕业了?”

宋昀如实答:“没有,我大三,是来这儿做暑期实习的。”

秦怀安:“能拿到盛高的实习,一定是学校的尖子生。”

宋昀:“秦总过奖了。”

秦总这个称呼一出,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远。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昀把尺寸拿捏在客套和客气之间,没有半分逾越。

秦怀安察觉到她在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看到还有旁人在,他也没再开口。

三人一路沉默地到了二十八楼,这是宋昀和陈嘉惠的楼层,秦怀安办公室比她们要高一层。

陈嘉惠礼貌:“秦总再见。”

宋昀没开口,秦怀安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朝陈嘉惠笑了笑:“好。”

这一笑,让陈嘉惠差点心律失常。

电梯门一关上,陈嘉惠迫不及待扑到宋昀耳边:“秦总对我笑了哎。”

宋昀点头:“我看到了。”

陈嘉惠笑得合不拢嘴:“秦总很少对人笑,尤其女同事。”

宋昀神色淡淡:“不清楚。”

陈嘉惠作思索状:“我怎么感觉,秦总对我笑是因为你的面子呢?”

宋昀忙否认:“可别胡说。”

陈嘉惠将手搭到宋昀肩上,挤眉弄眼:“宋昀,你和秦总什么关系啊?”

刚才她看得一清二楚,两人明显不是在盛高认识的同事。

宋昀抿抿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陈嘉惠:“小时候?”

宋昀:“他家早移民了。”

陈嘉惠:“怪不得秦总是从国外回来的,空降盛高当高管……”

陈嘉惠觉得宋昀的消息无比可靠,她还想问,但远远看见莫远山黑着脸去了她们工位附近,只能暂时按下好奇心,缩手缩脚回去,免得平白无故挨莫远山一顿骂。

宋昀去洗手间,路上手机振动两下,她拿出来看,是个陌生号码:“茵茵,我在公司通讯录找到了你的号码,多年没见,下次请你吃饭。”

宋昀很快地回复:“谢谢怀安哥,我知道你很忙,吃饭以后再说吧。”

下班后,同事喊陈嘉惠去吃日料,陈嘉惠放不下秦怀安的八卦,干脆拉上宋昀一起。

一路上,陈嘉惠抱着宋昀的胳膊,问题多到像查户口。

不是宋昀故意卖关子,而是有些她着实答不上来,比如秦怀安谈过几次恋爱……这她怎么会知道?

快到餐厅时,宋昀终于忍不住问:“嘉惠姐,你为什么对秦总这么感兴趣,你们有什么项目在合作吗?”

陈嘉惠吐吐舌头:“那倒没有……哎呀你不懂。”

宋昀心道,她怎么不懂,她都结婚了,男女间那点小九九她能不懂?

反倒是陈嘉惠,看起来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搞不好还是母胎单身。

为了照顾陈嘉惠的面子,宋昀决定装不懂。

一行人进了包厢。

大家围着桌子席地而坐,移门一拉,人与人之间距离太近,聊着聊着就开始八卦。

“上周末是江穗宁生日,莫总去参加她的生日趴了,我在朋友圈看到了。”

“之前就听说她家有钱,到底什么来头?盛高管理董事亲自去给她过生日。”

“具体不清楚,但有钱是真有钱,她家住在澜园。”

“澜园?就是那个一栋房子卖出两亿天价的别墅小区?”

“就是那个。”

包厢里突然一阵安静,几人默契对视:“你们是不是也想到那位大客户了?”

一阵心照不宣的笑。

宋昀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陈嘉惠一副你“断网了啊”的表情:“澜园啊,寰宇太子爷曾经送了一栋那里的房子给他女朋友……”

有人纠正:“确切的说是当时的太子爷,现在是寰宇总裁了,女友也变前任了。”

“说起来还挺唏嘘的,当年多相爱啊,最后变成那样……”

宋昀脑子嗡嗡的,直觉告诉她他们吃的瓜跟她有点关系,但她又不肯信直觉:“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陈嘉惠见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直接点破:“周言初啊,咱们这次项目的客户。”

“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啊?当时多轰动啊,连续一周占了各个八卦版的头条。”

有人为宋昀解围:“她不知道也正常,五六年前的事了,她当时还在高中吧?还是初中?”

宋昀没说话,心道原来还有这么件事儿。

高岭之花也曾年轻过,真心爱过,可惜一切都已成为不可追的往事。

宋昀倒不是在意自己的丈夫为博前女友一笑一掷千金轰动全城的旧闻。

只是,两亿这个数字,和她的六千万彩礼相比,到底是有点扎心了。

徐歆然曾给她读过书上的一句话:男人爱谁,就愿意在谁身上花钱。

宋昀管那叫“市侩文学”。

却原来,这世界本就是一本巨大的市侩文学。

………

林远晚上陪周言初应酬,周言初喝得有些多,到了车上就开始捏眉心。

林远陪在他身边十多年,怎么会看不出那是他又头疼了。

刚才在酒局上,林远已经尽力劝,但周言初固执起来谁都拦不住。

周言初这头疼是老毛病,但自从五年前,确切地说是那件事发生后,明显有加重的趋势。

林远收回思绪问:“周总,去哪儿?”

周言初闭着眼,两个字沉沉从唇间吐出:“雍庭。”

林远从后视镜看他,他明明喝多了,可思绪又无比清晰。

林远在心里感慨他异于常人,二话没说,发动汽车。

林远把周言初扶到公寓门口,门铃响,门很快打开。

何景辰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门口,那只叫雪球的白色波斯猫从他身后走过。

林远在电话里早打过预防针,所以何景辰见周言初这模样也没多惊讶。

“何总,交给您了。”

“放心吧。”

关了门,何景辰将周言初扶到客厅。

周言初倒在沙发上,何景辰弯腰帮他脱鞋,他却在这时突然睁开眼。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杜鑫城爽快答应让出那百分之二股份的。”

他明明醉的厉害,可一双眼又格外清醒,让人分不清真假。

何景辰淡淡道:“倒也说不上爽快,毕竟也花了一周多时间。”

“一周?”

周言初笑得意味不明:“你知不知道,之前我的人磨了他半年,提了十几次价,他始终不肯松口。”

何景辰这次出差,是代表周言初和一位移民海外的寰宇老股东谈股份收购。

从五年前开始,周言初一直在买进市面上的寰宇散股,持股份额如今已经超过母亲赵连枝,直逼父亲周百辉。

在外人眼里,环宇是周氏一家的,但其实周氏内部意见也不可能时时统一。

周言初要做的是有名有实的寰宇实际控制人,不受任何人掣肘,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

何景辰很早察觉出他的意图,他一点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他们俩很像,商人的凉薄基因都是刻在了骨子里。

不是说豪门的亲情有什么不同,而是任何感情一旦牵扯到利益就变得复杂,只是寻常人家没机会面对这些复杂的选择。

否则,人性都差不多。

何景辰收回思绪,一片坦然:“你知道人老了最关心的是什么?不是自己的财富,那些都是身外物,而是子孙后代。”

“杜鑫城老了,老得糊涂了,我不过是提醒他,他想留着那百分之二的寰宇股份给儿子孙子,也得看儿子孙子有没有那么长的命。”

“国外治安不比国内,常有枪击案,杜鑫城比我明白。”

何景辰的语气云淡风轻,周言初虽然早清楚他的行事作风,但还是免不了瞳孔微震。

财经杂志称何景辰为“鳄鱼绅士”,因为他顶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做了多起连对冲基金都称之为“大胆”的交易。

要不是背靠寰宇这座大山,他早就把业界人士得罪了个遍。

而周言初对此的态度一直是默许。

虽然很多时候非他本意,但他把何景辰当朋友,所以只要没踩到他心里的那条线,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言初:“吓唬吓唬可以,但我提醒你,寰宇是做正经生意的,别越界。”

何景辰笑:“放心,我知道度在哪里,不会给你惹麻烦,再说了,我们周总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了?”

周言初没心情和他说笑:“你管这叫瞻前顾后也行,但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寰宇的名声是底线,你说知道度在哪,我信你,但你别让我失望。”

何景辰耸耸肩:“我跟你保证,行了吧?”

他说着在沙发坐下。

雪球跳进他怀里,他拍了拍那只猫的背,它便听话地翻了身,肚皮朝上,舒展着爪子。

何景辰一边给猫剪指甲,一边和周言初闲聊:“宠物店的人忘给它剪,你瞧,才一周就尖成这样。”

周言初睨一眼:“不是很喜欢?为什么还要剪爪子。”

何景辰:“就是因为喜欢,所以即便剪了爪子,也要把它留在身边。”

看着周言初,他真诚:“相信我,即便再喜欢,被抓了几次,一样不想再养。”

周言初没兴趣知道,干脆闭上眼:“不用告诉我。”

他从不是个有爱心的人,对于何景辰这种剪了爪子也要留在身边的行为,他不理解,并且觉得无聊。

何景辰给雪球剪好指甲,拍拍它的背示意它去一边玩。

雪球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之后,迈着步子走到了一边,蜷成一团,远离周言初。

何景辰摇头:“来了这么多次,雪球还是这么怕你,你们俩是真没缘分。”

周言初冷眼:“别把我和一只猫相提并论。”

何景辰叹气:“你还真是没一点爱心。”

片刻沉默后,周言初突然睁眼问:“你在国外这一周,除了见杜鑫城,没干别的?”

他这话问得突兀,但何景辰却心知肚明,他去时没遮遮掩掩,就料到会传到周言初耳朵里。

“不止,还见了她。”

“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见周言初不说话,何景辰主动补充道:“她情况不太好,在吃抗抑郁药物。”

周言初不辩喜怒:“她告诉你的?”

“我自己看到的。”

“你去她家了?”

“嗯,顺便去看了一眼,环境不错,是个富人区。”

毕竟周言初当年给了她一大笔钱,她在国外的衣食住行算是优越。

周言初没再说话,何景辰也没再主动开口,偌大的客厅一片死寂。

直到猫叫声响起,何景辰走去抱起雪球轻声哄着。

周言初起身往客房走。

身后传来何景辰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洗澡?喝这么多,一会儿要是光着身子倒在浴室里,被救护车拖走,我可说不清。”

“滚。”

周言初把门摔得轰隆响。

何景辰收回视线看怀里的雪球,目光含笑:“别理他,他从小就招人烦。”

想起刚才的话,何景辰有些摸不透周言初的想法,要说周言初对那位已经不在意,可周言初连他在国外见过她都知道。

可要说周言初在意,这五年,他从未再主动提起过她,而且他结了婚。

虽说婚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从不算束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东南西北到处是家的都屡见不鲜。

可周言初到底是为自己加了一层没必要的束缚。

何景辰都一直没弄明白,一年前周言初为什么要结婚。

而且这么久以来,周言初在他面前什么都不避讳,却唯独从未提起自己的那位妻子,何景辰只知道她叫宋昀。

想了半天,何景辰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自己多事。

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得好,他又给猫捋了会儿毛,起身回主卧。

……

盛高二十八层,早晨的茶水间格外热闹,各路官方新闻和娱乐八卦都在这里汇合。

“原来莫总的新项目就是周言初收购百分之二寰宇股份。”

“是啊,先前莫总不让透露,但今天这消息都上财经版头条了。”

“寰宇之前不是一直跟我们的竞争对手新野合作,怎么这次选了我们?”

“这就是莫总的本事吧。”

宋昀一边接咖啡,一边听身边人议论,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吧台上的报纸。

那上面有一张英俊的熟悉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得无法触及。

说起来,她已经一周没见到周言初了。

寰宇的人来开过几次会,但没有周言初,连林远都没有。

宋昀才知道自己先前的顾虑纯属多余,周言初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事事亲力亲为。

盛高重视寰宇这个大客户,但不代表寰宇也同等重视盛高。

陈嘉惠今天没来公司。

宋昀给她发消息,才知道她请了病假,昨晚回家时在黑灯瞎火的楼道扭伤了脚。

宋昀:嘉惠姐,好好休息。

陈嘉惠:不瞒你说,就是因为受伤了可以休息我才觉得不亏,天天加班加点累死了,还没功劳,一言难尽。

宋昀直言不讳:嘉惠姐,你有工作要赶的话可以交给我,我挺清闲的。

陈嘉惠:放心,不用我开口,莫扒皮就会找你的。

不是陈嘉惠料事如神,而是她很清楚,自己是莫远山组里资历最浅的正式员工,平日包揽了很多杂活儿,她不在,那些杂活儿自然落到宋昀身上。

果然到了下午,莫远山把宋昀喊进办公室,交给她一个档案袋:“去寰宇,把这份文件交给何总,让他签好字,盖好公章,再拿回来。”

宋昀不得不问清楚:“哪位何总?”

莫远山明显不悦,突然想起宋昀没参与过这个项目,不知道何总是谁也正常。

他仍没什么好脸:“何景辰,寰宇首席投资官。”

宋昀规规矩矩应下:“知道了,莫总。”

宋昀早就知道莫远山脾气不好,又是个惯会看人下菜单的,只有江穗宁那种家世背景优越的才能被他以礼相待,陈嘉惠一众人平日没少挨他的骂。

所以她根本一秒都不想在他办公室多待,但到底是在原地等了几秒,确定他没别的吩咐,才转身出去。

宋昀出来后没耽搁,在手机上喊了网约车,拿了自己的帆布包便下了楼。

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在电梯里竟然又遇到秦怀安。

秦怀安见她行色匆匆,随口一问:“莫总让你出去办事?”

宋昀点头,什么都没说。

盛高的人都知道莫远山和秦怀安关系不好,两人曾争夺过同一个客户,最后莫远山败北,因此没少在背后说秦怀安坏话。

宋昀作为莫远山组里的实习生,自然要学会避嫌。

一路沉默地到了一楼,宋昀率先一步走出去,秦怀安很快追上:“茵茵,晚上有空吗?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我上次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宋昀委婉拒绝:“我一会儿还得回公司,把文件交给莫总,怀安哥……”

她想说算了吧,不用客气,这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秦怀安十分有耐心:“几点都行,饭总不能不吃,你自己吃是吃,跟我也是吃,我等你。”

他说着,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留下一句话:“晚一点我联系你。”

说完径自走了。

宋昀看着他的背影,他这是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秦怀安在盛高职位不低,确切地说是很高,比她更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加上两人还是旧识,如果她执意要拒绝,就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一路心事重重,半小时后,车停在寰宇门口,宋昀收回思绪下了车。

走进大堂,前台礼貌询问:“找谁?”

“何景辰,何总。”

“有预约吗?”

“有,是盛高的莫远山莫总约的。”

“稍等。”

前台拨了个电话,很快接通,宋昀听到前台在电话里连声说“好”。

挂了电话,漂亮的前台小姐朝她礼貌微笑:“您现在可以上去了。”

前台给了宋昀一张卡,宋昀拿去刷电梯,一刷,自动亮了三十九层。

宋昀能猜到,那应该是寰宇高管办公室的楼层,不是任何人都能上去的。

……

寰宇三十九层。

周言初一走出会议室,林远便快步走来,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周总,洛小姐来了,非要在您办公室等,我拦不住……”

林远打量一眼周言初的神色,他显而易见地皱了眉。

周言初停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停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沙发上那一抹纤细俏丽的身影立马跳起来,朝他小跑过来。

“你开完会啦!”洛佳文停在周言初面前,冲他笑。

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显身材的连衣裙,出门前精心化了妆,可以说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但周言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绕过她往办公桌走去。

洛佳文被气得要死:“难不成我还没桌上的文件好看吗?”

周言初头也不抬:“没有。”

洛佳文:“……”

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洛佳文在心里告诫自己,周言初这样的男人,得用哄的。

她扯出一个笑容:“是我这身衣服不好看?那你喜欢女人穿什么嘛,你告诉我,我下次穿给你看,又或者,你不喜欢女人穿衣服?”

她这话,挑逗的意味简直不能更明显。

周言初拉下脸来,不想接半个字,直截了当地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洛佳文倒也不恼,笑着答:“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人家想你了啊。”

本想撒个娇,结果周言初冷冷一眼扫过来,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洛佳文讪讪:“怎么了,人家哪句话说错了啊?”

周言初没什么语气:“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我很忙。”

洛佳文瞪着他,忙忙忙,每次她来找他都是这番说辞。

她一开始还真就信了,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躲她。

对于周言初这种油盐不进又极不赏脸的反应,洛佳文没辙,只能干瞪眼。

她冷静下来:“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等着。”

说着走到沙发喝起了茶,茶是她使唤周言初秘书泡的。

洛小姐的大名在寰宇无人不知,也没人敢不给她开绿灯。

她父亲洛一昂是洛商集团创始人,也是寰宇的大客户。

不论是冲她爸还是冲洛商集团,都没人敢得罪这位祖宗。

就连周言初也不例外,如果不是看她爸的面子,她又怎么可能随意进出他办公室,换别人早在第一次时就被赶出去了。

周言初一直在工作,从头到尾没抬过头。

倒是洛佳文,一边喝茶,一边眼睛没从周言初身上离开过。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是最常见的款式,却遮不住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白衬衫的袖子卷起半截,露出了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洛佳文看得心神荡漾。

洛佳文今年二十二,年纪不大,但恋爱经验不少。

她对男人的审美从来肤浅,徒有好皮囊但没有内在的男朋友她谈过好几个,但像周言初这样内外兼备的还真没有。

何况周言初不论外表还是内在,单拎出来都甩别人一条街。

洛佳文自从一个多月前在洛商集团酒会上遇见他,就开始对他穷追不舍。

洛佳文也不是没听过周言初已婚的传闻。

但那又如何呢,婚嘛,可以结就可以离,甚至,结了就是用来离的。

别说周言初的老婆名不见经传,就是世家千金,洛佳文也不带怕的。

她从小是被惯大的,胆子大,路子野,看上的男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别人说她离经叛道,但她称之为“为爱勇敢”。

……

宋昀走出电梯,何景辰的秘书已经在等着,这位姓陈的秘书和她寒暄几句后,带她往里走。

一路上很安静。

宋昀环视四周,寰宇三十九层很空旷,中间一大片什么摆设都没有,只有灰色大理石地砖反射着灯光,低调而高档。

周围一圈是高管办公室,其中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那一间,是总裁办公室。

宋昀神色淡淡收回视线。

走出几十米远后,陈秘书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敲门。

办公室里没传来任何动静,陈秘书又敲了两下,试探地问:“何总?”

仍是没人回应。

陈秘书推开门,就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有些困惑,抱歉地看向宋昀:“不好意思,何总可能临时有事走了,刚才我离开前他还在。”

宋昀:“没关系,我等他。”

她今天必须完成莫远山交代的任务,就是等到下班,也得等到何景辰本人。

陈秘书知道何景辰平日做事风格跳脱,很难说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干脆开了门让宋昀进去等。

“我去给您泡杯咖啡。”

“谢谢。”

宋昀在沙发坐了一小会儿。

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陈秘书泡咖啡回来了,却不想传来一道男声:“人有三急,抱歉,久等了吗?”

宋昀回头,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一身运动服,个子很高,脸长得很英俊,人畜无害,唇角带着几分戏谑。

宋昀耳边不断回响着他刚才那句:人有三急。

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听人说这个词,还是从这么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不得不说,他的言行和外表反差实在太大了。

何景辰的目光在宋昀脸上定格,他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

嘴巴,鼻子……都跟眼前这张有点像,但眼睛差别很大,尤其是眼神。

眼前人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眼神明显更柔和。

人有相似,但在何景辰心中,两人也只是有一点点相似而已,犹如玫瑰和蔷薇的区别,小野花是没法和玫瑰比的。

何景辰收回思绪,宋昀站起来打招呼:“何总。”

何景辰不置可否:“你是盛高的?我没在盛高见过你。”

且不说何景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说这张脸长得如此特殊,他可以百分百确定在今天之前没见过她。

宋昀认真解释:“我是实习生,今天是因为有一位正式员工请病假了,莫总让我代替她来送文件。”

见何景辰不置可否,宋昀掏出手机:“您如果还有顾虑的话,我可以现在打个电话给莫总的,您跟他确认一下。”

宋昀的目标很明确,她手上的文件需要何景辰签字盖章,而这么重要的文件出现在“来历不明”的人手上,她有必要跟何景辰解释清楚。

何景辰:“反应挺快啊。”

他走到办公桌后落座,语气淡淡:“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宋昀坦诚:“您穿的衣服,还有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充分说明这是您的办公室。”

其实宋昀想说的是“松弛感”,能以这么松弛的状态出现在何景辰办公室的,除了何景辰本人还能有谁。

何景辰笑了:“挺聪明。”

他想问她的名字,但在这时,门口传来陈秘书的声音:“何总,您回来了,您刚才去哪儿了?”

何景辰没一点架子:“去了洗手间。”

陈秘书放下咖啡,向他介绍:“何总,这位宋小姐是盛高莫总派来的人。”

何景辰平淡道:“刚才已经认识了。”

陈秘书见这儿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打了声招呼先出去了。

宋昀也不想耽搁,拿出文件交给何景辰,何景辰没为难,爽快地签字盖章。

把文件交还给宋昀时,何景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林远长腿阔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何总,这是本季度财报,周总让我打印一份给您……”

四目相对,相比较宋昀的平静,林远脸上的惊讶很明显。

何景辰扫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认识?”

没等林远开口,宋昀已经抢先一步道:“我和林助理见过。”

林远听宋昀这么说,点头附和:“宋小姐在盛高。”

两人都没撒谎,但也都没说实话,不过是避重就轻地跟何景辰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何景辰没多想,伸手跟林远要文件:“你刚才说的财报呢?”

林远忙递过去:“在这儿,我已经帮您打印出来。”

宋昀见何景辰还有事,起身告辞:“何总,谢谢您帮我签文件,我先走了。”

何景辰头都没抬:“好。”

林远眼疾手快跟上:“宋小姐要走?正好我也要出去,我跟您一起。”

宋昀:“麻烦林助理。”

两人前后脚出了何景辰办公室,林远平时都很健谈,但今天走去电梯的长长一段路上,却一直沉默。

宋昀只当他在想事情,也不好开口打扰,安静跟在他身后。

林远确实在想事情,但想的却不是自己,他在想,换作平时怎么都该带宋昀去跟周言初打个招呼,但今天时机实在不巧,总裁办公室有位不速之客。

看不见反倒好,要真见了,周总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林远有点为老板捏把冷汗。

离总裁办公室还有几步远,门突然被推开,接着是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我不要司机送,你送我回去嘛……”

林远心道,完了……

宋昀目光被吸引过去。

门口有两道身影,一道纤细袅娜,穿着打扮称得上性感,另一道高大挺拔,无比熟悉。

周言初背对门口,宋昀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清楚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被身边的女人拉住。

宋昀只有一瞬的惊讶,很快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继续往电梯走。

林远已把一切尽收眼底,无奈抚额,心道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一壶。

他硬着头皮:“周总。”

周言初闻声看过来,在看到宋昀的时候,目光明显凝滞。

见洛佳文纠缠着不放手,林远眼疾手快走过去:“洛小姐,您饿了没?我们在休息室给您准备了点心,您去吃一点儿。”

说着也不管洛佳文愿不愿意,拉着她往电梯间走,洛佳文自然不从,但她到底是个女人,怎么可能从林远手里挣脱,最后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东西了,放开……”

不管她怎么拒绝,林远都视若无睹,直到把她拉进电梯。

电梯门一关,“啪”一巴掌落在林远脸上,洛佳文气得五官乱飞:“谁让你拉我走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远心里憋火,但还不至于被气得失去理智,只能虚与委蛇:“洛小姐,我也是为你好,周总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洛佳文半信半疑地收了手,思索着林远这话有几分真,谁都知道林远在周言初心里的地位,平时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林远都不肯透露关于周言初的半个字,但他今天主动说周言初喜欢温柔的女人。

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的徒劳,洛佳文信了林远的话。

林远捏了一把冷汗。

周言初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喜欢什么他还真是摸不准,但不喜欢什么却是显而易见。

比如眼前这位。

林远不由得又想到宋昀,和洛佳文相比,宋昀真是好了一万倍不止。

好在周言初也不瞎,都是男人,林远能清楚感受到周言初对待宋昀和洛佳文的态度差别。

正想着,突然听到洛佳文没什么好气地问:“你在想什么?”

林远眼观鼻鼻观心:“没什么,洛小姐,去吃些点心吧,周总吩咐我送您回去。”

“这是他说的?”

“是。”

洛佳文撇撇嘴。

她不舍得放弃周言初,也明白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习惯被人捧着,她只能徐徐图之。

洛佳文这辈子没这么想得到一个男人,她发誓一定要把他变成自己的,就算让爸爸出马威逼利诱,都在所不惜。

……

总裁办公室门口,只剩下宋昀和周言初两人。

宋昀有些尴尬:“我来办点事……”

周言初:“办好了?”

宋昀:“嗯,办好了。”

周言初没再开口,宋昀等了片刻,主动道:“我还得回盛高,先走了。”

周言初也没阻拦。

等电梯时,她身边多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周言初:“我送你。”

宋昀:“我喊了车。”

见周言初仍站在原地,宋昀转身看着他,真诚道:“你放心,我不会干涉的。”

周言初脸色微沉:“干涉什么?”

宋昀坦然:“你的私事。”

周言初眼里裹挟着寒意。

他知道别的女人对丈夫说这话,兴许是装大度,但宋昀不是,她是纯粹不在意。

宋昀见周言初半天没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

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吝多加一句:“你也没必要因为今天这事觉得抱歉,也不用特意送我回去。”

她不需要他的补偿,她也从没高估过他们的关系,所以看到刚才那一幕,她也只是惊讶,而不是失望。

周言初差点被气笑。

也是,她不想嫁给他,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强人所难了一次,难道还能强人所难一辈子?

没必要,他也不稀罕。

周言初冷了脸:“随你。”

他丢下这两个字转身走了,宋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明明和别人厮混在一起的是他,而她也大度地表示不介意,可他还是给她冷脸。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呢,还是说,他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所以不论她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

电梯停在三十九层,宋昀走进去,步子和心情都有些沉。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扮演好自己的本分:一个听话的,任由周家人拿捏的周太太。

毕竟在她的理解中,从一开始,周家对媳妇就是这个要求。

宋昀念着那六千万的恩情,答应结婚时就想得很清楚,除了生孩子,在别的事上都可以无限度配合周言初和他的家人,也包括周言初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她不管怎么做,似乎都无法让他和家人满意,宋昀说不出的心灰。

电梯下行途中,宋昀一直在想刚才周言初的神情。

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坚不摧,否则就不会因为周言初一个冷脸而闷闷不乐。

在看到周言初和别的女人关系不清不楚,她尚且可以说服自己那不是她该管的。

但周言初的冷脸,却实实在在刺痛了她。

始终是女人,最在意的不过是男人的态度罢了,态度到位一切好说,态度不到位就容易滋生误会。

电梯停在一楼,宋昀走出去,在大门口遇到了林远。

林远站在一辆车边,正是周言初的黑色宾利,林远看到她,恭敬走上前:“宋小姐,周总让司机送您回去。”

宋昀看一眼网约车app,还有一分钟:“不用麻烦,我自己打了车。”

林远忙道:“不麻烦。”

丈夫让司机送妻子,怎么会是麻烦。

两人僵持不下,林远也不能强迫宋昀上车,最后眼睁睁看着宋昀等的网约车来了,她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坐进去。

林远看着车开走,心道宋昀平日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性子这么倔。

就说今天这事儿,他是真不太看得懂宋昀,换做别的妻子看到丈夫和女人纠缠不清,一定打翻了醋坛子,可她不吵不闹,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如果不是接触宋昀有一段时间了,林远会认为她是装的。

事儿没办成,还得回总裁办公室交差,林远推开门,就见周言初正专心看文件,他放轻声音:“周总,宋小姐走了。”

周言初抬起头:“司机送的?”

林远言辞闪躲:“宋小姐喊了车,那车已经到了,她也不好不上车……”

其实根本不需要林远一通解释加掩饰,周言初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冷了脸:“随她。”

林远原本还想为宋昀说话,但看周言初这样也不好开口。

他有点摸不清了,要说周言初不在意,就不会特意打电话给他让司机送宋昀,但要说在意,这张冷脸也不太像。

要不怎么说“至近至远夫妻”呢?林远心道,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他这个单身狗该想的。

宋昀回到盛高,立马去了莫远山办公室。

莫远山把文件仔细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不错。”

他难得对人表示肯定,宋昀倒也没受宠若惊,不卑不亢道:“谢谢莫总。”

莫远山看了她一眼,要不是这次陈嘉惠请病假,他兴许永远不会注意到宋昀。

但现在想来,每一件交到她手上的事她都完成得不错。

莫远山在这一行三十年,早就有一套自己的用人之道。

而对于实习生来说,要过的第一关就是被打磨气性,所以他们被分配的都是些烂活儿。

见多了因为不满意受冷落摆烂抗议的,毕竟在校时都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但像宋昀这样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把手头的活儿都默默出色完成的,还真不多。

莫远山始终觉得,年轻人,性格决定未来能走多远。

见莫远山没别的事交代,宋昀告辞离开。

她前脚走出莫远山办公室,后脚便收到秦怀安的消息:茵茵,下班没?

宋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儿,但最近整个组都在忙寰宇的项目,就连莫远山今晚也在加班。

宋昀回:要加班。

秦怀安:吃个饭再加班?

宋昀:不了,不方便。

这次消息发出去,秦怀安没再回。

宋昀有些于心不忍,追加了一句:抱歉啊,怀安哥。

秦怀安很快回复:没事。

宋昀原本没打算留下加班,但现在骑虎难下,虽然也知道秦怀安根本无从考证她是不是在加班,但宋昀不喜欢撒谎,撒谎会让她不安。

于是干脆留下来,给自己找些事做。

半小时后,莫远山离开,走时把每个工位都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宋昀也在加班时,心里有点意外,又十分满意。

短短半日,宋昀已然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宋昀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直到起身去茶水间接水,才发现组里的同事都已经走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宋昀喝了水,收拾东西走人,没想在一楼大厅遇到了秦怀安。

秦怀安正坐在大厅沙发上打电话,一副闲散的姿态。

宋昀一时愣住,分不清是巧合,还是秦怀安有心在等她。

如果秦怀安是在等她,那么宋昀又忍不住地想,他是不是怀疑她加班的真实性,所以故意在这儿堵她……

宋昀发现自己对秦怀安的态度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她不会这样恶意去揣测秦怀安,那时她很信任秦怀安,甚至不止是信任。

正想着,秦怀安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挂了电话朝她这边走过来:“茵茵,这么巧,刚下班?”

宋昀抬起头,坦诚问:“怀安哥,你怎么在这儿?”

秦怀安面不改色:“走到楼下,刚好接到个客户的电话,陪他聊了两句,就耽搁了。”

宋昀心道,还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时间已经不早,秦怀安很自然地问:“你怎么回去,开车还是地铁?”

宋昀:“地铁。”

秦怀安:“我送你,你家还住在碧园吗?”

碧园是宋家住的别墅小区,秦怀安家移民前也住在那儿。

宋昀:“我已经搬出来了。”

宋昀结婚时就已经搬出来,平时住学校,放假住星河湾。

星河湾是她和周言初的婚房,但从一开始就落在她名下。

秦怀安:“碧园确实远了些,交通不方便,但宋伯父宋伯母肯让你大学没毕业就自己出来住,还挺开明的。”

他只当星河湾的房子是父母买给宋昀的,宋昀也没解释,点点头。

他朝她晃一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宋昀想推辞,但秦怀安已经转身往外走,她想到自己刚才误会人家,确切的说,是恶意揣测人家……

说不出是心虚还是内疚,总之,宋昀这次没再开口拒绝。

秦怀安的车停在门口,看到他开迈巴赫,宋昀并不意外。

秦怀安家境本就优越,他在盛高的薪资一年大几百万,就连盛高的人都称他高富帅。

两人坐进车里。

秦怀安打开音响,悠扬的小提琴曲子流淌出来,宋昀一下子认了出来:“贝多芬D大调。”

秦怀安笑了,扭过头看她:“不错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宋昀:“我记忆力挺好的。”

听她是调侃的语气,秦怀安也忍不住跟着扬了扬唇。

重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像朋友一样聊天,之前几次见她,她似乎都对他设了心防。

这首曲子其实是有渊源的。

秦怀安从小学小提琴,小学就过了十级考试,算是个音乐才子,从小围绕在身边的女孩子很多,宋昀也是那其中之一。

两家离得近,宋昀经常去找秦怀安玩儿,有时会正好遇上他练琴,她也不打扰他,就坐在一边听,听多了,这些世界名曲她就耳熟能详了。

宋昀已经很久没想起小时候的事,可今晚,就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听着这首熟悉的曲子,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苏醒。

宋昀回想起那个夏天,空气中都是甜腻的栀子花味道。

那天傍晚,她洗完澡,换上漂亮的花裙子,跑去隔壁秦怀安家敲门。

开门的是秦怀安的母亲,看着她笑眯眯道:“茵茵来了,来找你怀安哥吗?他在房里摆弄模型,你上去找他吧。”

宋昀点点头,飞快地奔上楼,推开卧室门,见到秦怀安坐在地毯上。

秦怀安回过头,看她跑得气喘吁吁一张小脸通红,问:“茵茵,怎么了?”

宋昀脱口而出:“怀安哥,今天是七夕节,我哥说七夕节是表白的日子,表白的意思就是说出心里的喜欢,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我喜欢你。”

……

“茵茵,你住哪个小区?”

秦怀安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宋昀思绪被打断,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星河湾。”

秦怀安踩下油门。

他知道这个小区,刚回国时他曾看过星河湾的房,那里都是三百平以上的大户型,总价贵的让人咋舌,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有些超出承受范围。

前些年,外面都在传宋家经济困难,濒临破产,现在看来,传言也未必为真,毕竟星河湾的房子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给女儿买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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