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纪澜是小说《重生七零不当乖乖女当特种兵》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七零不当乖乖女当特种兵》的章节内容
“嘶——”
陈念是被痛醒的。
恍惚间看见侧边的方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座钟,旁边还放着一个磕了瓷的搪瓷把缸。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本厚厚的书就朝着陈念的脸上飞过来。
陈念此刻本就头晕眼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书已经砸到了陈念的脸上。
鼻梁骨一阵剧痛,两股热流涌出,口中瞬间尝到了一阵铁腥味。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个灾星!”
熟悉的女声钻入陈念的耳朵里,举着扫把抽自己。
陈念立刻闪身避开,一把大扫把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顺着扫把一路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愣住,她不是死了吗?
“你这么狠毒的心肠,把小芸的腿弄断,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何慧嗓音尖厉,双眼通红,那模样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陈念。
“亏她还把你当姐姐,整天让我对你好一点。你配吗?!”
陈念看着何慧,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大脑很快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她重生了。
重生在她被误会弄断了养女纪芸的腿,被何慧打得遍体鳞伤的这一天!
从前,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给纪家增光,就会得到爸妈的喜欢,得到哥哥们的认可。
她压抑着自己的本心,放弃了特战队的招揽,选择留在京城做个部队的档案管理员,留在何慧他们身边照顾他们。
最后却成了她不求上进的证据。
她讨好三个哥哥,给他们炖汤,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到头来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哥哥绑上了手术台,只为了给纪芸换肾。
躺在手术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陈念恍惚间还听见二哥纪明言语中的嫌弃。
觉得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就算回到了纪家几十年,也洗不掉那一身泥巴味。
拿她的肾给纪芸用,是委屈了纪芸。
想到这里,陈念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她以为的亲人,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待她友善。
“你还敢笑!”何慧瞪着眼,打着哆嗦指着大门口:“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就当没把你找回来!”
陈念看着眼前疯狂的何慧。
纪芸其实没有断腿,脚甚至都没有崴伤。
故意从楼梯摔下来,为得就是避开下个月去乡下的慰问演出,好留下来接触某个大人物。
纪芸又不愿意承担临阵逃脱的问责,就将这一切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上辈子,陈念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懵懂之下就被认定是害了纪芸的凶手。
此后的几十年,只要纪芸有什么不痛快,纪家和周围的人都会拿这件事情问责陈念。
就连挖了她的肾,都是那么理直气壮。
听着何慧各种羞辱和叱骂,陈念笑得更明显了。
“好,我这就滚,再也不回来了。”陈念面上沉静,甚至还有心思捏着衣角把鼻血擦了。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这一家喜欢跟纪芸玩什么团宠的戏码,那她就给他们一个舞台,让他们自己演去。
她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陪着了。
何慧原本盛怒的情绪在听到陈念这话后,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你的?走?行啊,你把这些年吃的喝的都吐出来!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
陈念听着何慧说话,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失望伤心什么的,早在惨死前就用尽了。
陈念慢慢解开扣子,脱下身上的衣服:“我一岁半被你弄丢,十六岁被找回来,这接近十五年在外面的生活,足够抵消你的生恩了。”
“在纪家三年,我每个月的工资和津贴加起来有三十五块七毛。每个月都给你三十块钱的家用,这些也够我三年的伙食费了吧?”
何慧张嘴就要反驳,陈念却利落的甩下衣服,丢到何慧脚下,打断了何慧的话。
“既然你总说我占了你们纪家的便宜。那好,我什么样子到纪家,我就什么样子走。”
陈念转身走向楼梯下面的一个小房间,房门顶都是随着楼梯做了个斜顶, 陈念一米七的个头进出都要低头。
这是个杂物间。
陈念刚被找回来的时候,何慧和纪勇军说先凑合一下,等他们花时间把楼上纪芸的房间改一改,改成可以两姐妹一起住的装修,再让陈念搬上去。
但这话一说就是三年。
陈念依旧住在这里,纪芸的大房间还是一个人住,在整个大院都是独一份的。
现在想想,对于纪家来说,纪芸不是外人,她才是那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陈念再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合身的,到处都能看到补丁。
陈念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都下意识笑出声来。
她之前还担心衣服会不会小了。
结果刚刚好。
都说她回到纪家是过上了好日子。
还不如她当初在山上跟狼妈一起呢,山上什么都是她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装模作样。”何慧看着陈念走出来,哪怕陈念穿着一身旧衣服,她也完全没有认出来这是陈念当初刚到家的时候穿的,只以为这是陈念玩的苦肉计。
离家出走是吧?
这次要是不把陈念那根歪骨头打断了,她就不姓何!
至于丈夫和儿子那边,何慧一点压力都没有。
三个儿子都不喜欢陈念,丈夫倒是偶尔会关心一下,但要是知道了陈念推纪芸下楼梯,导致纪芸摔断了腿,纪勇军肯定要大发雷霆。
“这是断亲书。我已经签了字。”陈念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纪家的主?可别到时候又说你签字的事情不算数。”
何慧觉得被陈念挑衅,抬着下巴,动作粗鲁的扯走陈念手里的那张断亲书:“呵!我真是求之不得。早知道你是个灾星搅家精,我就不会把你找回来了。”
何慧翻了个白眼,生怕陈念反悔了,动作快到纸张边缘都在陈念的指腹划了一道口子。
陈念皱了皱眉,没把这些放心上,只看着何慧一目十行的看完断亲书,找出一支笔,利落的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
“断亲?好啊!”何慧把断亲书甩到陈念的脸上,高高在上的说:“可别到时候又在你爸面前哭天喊地的求着要回来。”
陈念在何慧动手的瞬间,就先一步预判了她的动作。
那张断亲书眼看着就要甩到陈念脸上的时候,被陈念一把抓住。
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包袱皮都打着补丁的包袱里。
陈念只觉得心头仿佛有什么彻底松开,笑容也更为真挚了。
“何同志,后会无期。”
说完,陈念脚步轻快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仿佛那不只是离开纪家这么简单,而是大步的走向那个更为光明的未来。
比如,她不想再为了纪家的面子委屈自己做个档案管理员。
她要当兵。
当真正的兵!
何慧还站在门口,看着陈念的背影,走得那么快,仿佛纪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想到这里,何慧原本就要生出的一点恐慌瞬间被怒气淹没。
不就是装模作样一下?
她等着陈念痛哭流涕的出现在她面前,求着回到纪家的那一天!
——
陈念坐上公共汽车的那一刻,望着车窗外飞驰后退的大院大门,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她算着自己手头上的存款。
既然有底气离开纪家,陈念当然也做好了后续的安排。
虽说每个月要给何慧三十块钱的家用,但陈念其实是个物欲不高的人。
在部队每个季度都会有衣服鞋子发,部队里的衣服穿着也舒服,现在更是以穿军装为荣。
因此哪怕每个月留下的只有五块多点,这些年下来,陈念其实还存下来了一百出头。
至于住宿的地方,那就更简单了。
她完全可以申请宿舍。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那么多人想要参军入伍。
那是因为参军除了有工资之外,部队是真的什么都给你包了,忙起来的时候都没地方能花钱。
想清楚后,陈念头绪愈发清晰,眼角眉梢都爬满了轻松欢快。
——
陈念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了纪家院子大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副驾驶跟着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两人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眉眼间的英气更是与陈念如出一辙。
“妈,陈念呢?”纪明推门进去,脸上还带着怒气,半点不客气的说:“让陈念滚出来。”
纪明扯着胸口的扣子,呼哧呼哧说完,脸上的怒气仿佛都要把头发烧着了。
那语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仇人。
停好车晚了一步进来的纪澜听见纪明的话,不悦的皱了皱眉:“低声些,你是要整个大院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纪明撇嘴,转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他们家除了纪勇军这个一家之主说一不二之外,底下几个最信服的就是家里的老大。
便是何慧在大儿子面前,都要稍微低那么一头。
“妈,陈念呢?把她叫出来。”纪澜站在一旁,脸色低沉,语气里透着理所当然。
何慧坐在旁边削苹果皮,一点不觉得亲生女儿跟自己断亲了有什么难过,反而高兴得坐在家里吃水果。
她努努嘴,示意兄弟俩看桌上,说:“还跟我耍起威风来了,要跟咱们家断亲呢!不就是演戏?我签了字,看她怎么办!”
何慧哼了声:“她还死犟着不承认害了小芸!”
“断亲?”纪澜皱着眉质问何慧:“妈,你做这件事情跟爸商量过吗?”
“怎么了?她自己要断亲,我一个当妈的还跪下来求她不成?”何慧听着大儿子的质问,顿时也没好气的反驳起来:“你也不想想她这几年在家做过的事情。走了也好,大家都清净不说,小芸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
“说的没错!”坐在旁边听着的纪明高举着手表示对母亲的支持,说:“大哥,这件事情上我全力支持妈。你也不想想,陈念来了我们家后,家里安生过一天吗?小芸现在还骨折进了医院,你难道想让小芸被她欺负死?”
纪明言语里都是对陈念的厌恶,仿佛有这么一个妹妹是多恶心人的事情。
“反正这个家,有陈念,没我!大哥,你就算不疼我,你也想着小芸啊!去年你在医院住那么久,不是小芸每天给你炖鸡汤?”
坐在旁边的何慧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
鸡汤是有的。
但炖鸡汤的人不是纪芸,而是陈念。
不过何慧不打算说出来。
虽说是陈念炖的,可送鸡汤的人是纪芸,也没什么差别嘛!
纪澜似乎被说服了,只皱着眉转身,说:“我去给收拾几件衣服。陈念毕竟是我们家的人。”
只是才抬脚,纪澜就问出了一个特别尴尬的问题。
“咳,妈,陈念的房间是在几楼?”
其他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何慧随手指着楼梯下,说:“楼下那间。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不是要骨气吗?那就别拿家里的东西。”
纪澜没那么多时间跟何慧说这些,教妻这种事情交给他爸做比较好。
只是推门走进陈念的卧室,纪澜当场就愣住了。
纪家的条件绝对不算差。
不说衣食住行有多富贵,但肯定在现在大部分人的标准之上。
可陈念这间卧室,阴暗杂乱。
大白天都要点灯才能看清楚卧室的情况。
那张床,纪澜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几年前带回来的一张折叠行军床。
他喉头滚动几下。
别说跟纪芸那间精心装饰过的卧室,就是纪澜在部队里暂时休息的房间,都比陈念这个好上几倍。
他转身,神色难看的问何慧:“妈,陈念回来后就一直住在里面?”
“对啊。”何慧大概猜到大儿子话里的意思,理直气壮的反驳:“怎么了?那里再怎么也比她从前在山上住山洞好吧?再说,她要是乖一点,我早就给她换房间了,都是她自己不成器!”
纪澜深吸一口气,不想跟亲妈掰扯什么亲妹妹亲女儿的事情了。
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丢下一句:“我去陈念的部队找她。妈,等陈念回来了,你们态度也稍微好一点。说到底,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何慧跟纪明对视一眼,母子俩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屑。
——
陈念可不知道自己出门没多久,纪澜和纪明兄弟俩就回去了。
虽说这会儿是七十年代,但在京城坐公共汽车的人还真不少。
陈念站了三个站才等到一个空位。
才坐下,眼角余光就瞥见旁边一道银光闪过。
陈念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一块锋利的小刀片借着公共汽车拐弯的惯性,快速割破旁边一位老太太的衣服口袋。
两根细长的手指悄悄探进去,夹着一只米色小口袋就要出来。
眼看着就要成功,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死死扣住了扒手的手腕。
“大小伙子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陈念一手提着自己的小破包袱,一手轻松的钳制住那个扒手的手腕。
不仅如此,还反着将对方的手腕往下按,直接扭动得对方整条右臂都使不上劲儿。
陈念的出现,吓得那个被偷的大妈差点蹦起来。
眼尖的瞧见了那扒手手上拿着自己的钱包,大妈登时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天杀的!
居然有人偷到了她的头上!
大妈挥着手里的蒲扇照着扒手的脸上扇过去,大骂道:“长得人模人样的干这三只手的活儿!你谁家的?叫什么名字?说话!”
粗糙的蒲扇直接在扒手青年的脸上划拉出了几道血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扒手男疼得嗷嗷叫,还不忘狡辩:“是你东西掉了,我给你捡东西。这个臭娘们突然过来捣乱,你个老太婆不知道不要乱讲!”
“还敢撒谎!”陈念皱眉,手上更用力,偏头对后面的售票员说:“大姐,前头有派出所吗?我把人送过去,是真是假,让公安同志来查。”
这年头公共汽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会搭配一个售票员。
人少的时候售票员就坐在车头旁边的单座上,人多便只能站着干活。
售票员腰间挂个包,面前还会有个小板子,用大号的夹子夹着车票。
听见陈念这边的动静,售票员大姐连忙应声:“小妹儿你放心,前头就有派出所,我们直接开过去!是扒手还是捡东西,公安同志肯定能查出来!”
车上的人也连连声援。
毕竟现在也不是赶着上班的点,车上有一个扒手,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偷呢!
陈念道谢后,看了眼那个扒手男,眉眼皆是厉色,一脚踢在对方的膝盖窝,直接把人按着控制在车上的栏杆边:“安分点!”
扒手男只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都要到手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要是被送去了派出所,他肯定要完蛋了。
想到这里,扒手男低着头,眼珠子转动得厉害。
“大妈,您先拿好钱包,里面东西丢没丢?”陈念轻松的用另一只手扯过小布包,还给了那位大妈。
拿回钱包,大妈高兴得一张圆脸都笑开了花。
缩着躲在旁边把钱包里的钱和票据都算了一遍后,大妈长舒一口气:“没丢,都在呢!”
说完,大妈又是一蒲扇打到了扒手男的头上,骂道:“有手有脚干这些事儿!给你爹妈丢人!”
然后抬起头笑眯眯的对陈念说:“闺女,今儿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都不好跟我大孙子交代。他要过生日了,我们全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可算是弄到了一张奶油蛋糕票。都说好了下周他生日的时候买个蛋糕。这要是弄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妈说着,手还捂在放钱包的口袋上,一副庆幸的表情。
陈念完全能理解大妈说的话。
一张奶油蛋糕票难弄得很。
这种票据也就京城和沪市,还有东北那边几个大一点的城市能用得上。
好些城市就是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汽车很快就到了派出所。
车上的人呼啦啦的跟着陈念一同下车,就为了当个热心群众和证人。
扒手男也没有闲着。
知道自己这回要是进了派出所,加上自己从前那些事情,去农场肯定是跑不了的。
他下乡都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去,农场更苦,更不愿意去了!
于是,扒手男趁着陈念下车的空档,猛地回身,双手对着陈念胸口抓去。
陈念为了躲避,自然要松开对方侧过身。
借此机会,扒手男脚下用力,竟然从陈念手上跑了!
陈念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冷笑一声:“真当姑奶奶提不动刀了?”
将自己的小破包袱往旁边大妈怀里一塞,陈念整个人就像是一道闪电,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她在百峰山上跟着狼妈追猎物的时候,那个扒手男还在拉尿和泥玩呢!
公共汽车上的乘客们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见那个撒腿跑的扒手还没跑出去多久,就被追在后面的陈念逮了不说。
带回来的时候还是直接提着对方的衣领,像是拽死狗一样拽回来。
以大妈为首的一行人全都看得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了。
这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
后面的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公安同志一眼就认出了扒手男是个惯犯,把陈念和被偷了的大妈留下来做笔录,其他人问过话之后就能散了。
也是这个时候,大妈才有功夫拉着陈念的手问:“闺女,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姓柳,住在灯泡二厂家属区,你叫啥?我这可得好好谢谢你!走,跟我回去吃饭去,我给你烀肘子吃!”
柳大妈拉着陈念的手不放,大有陈念不说,她就不松开的意思。
陈念太理解这个时代的人有多热情了。
重活一世,她才不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陈念不好挣脱,只能说:“我叫陈念,是部队里工作的档案管理员。吃饭就不必了,我今天还挺忙的。有机会的话,下次!”
柳大妈一听陈念在部队工作,眼底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
注意到陈念这一身补丁衣裳和草鞋,没多问,却贴心的从旁边找来纸笔,把自己的住址和联系电话写上去:“这是我家,电话是我退休单位的电话,你可千万要来。不然,大妈还得满京城的找你呢!”
陈念只好把自己的地址也填上,这才在柳大妈心满意足的眼神中脱身。
至于派出所这边说的见义勇为奖励,陈念没太在意。
她现在的身体年轻又健康,抓那个扒手就跟玩儿似的。
陈念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申请宿舍,再慢慢考虑接下来的安排。
上辈子,为了让何慧他们满意,陈念自己入伍考上了部队里的档案管理员。
可陈念心里并不愿意做一个管理员。
她的身手不差,长大后跟着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山里的老头儿还系统的学过,开枪也会。
陈念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兵!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小脸上满是朝气,提着小破包袱两条大长腿捣腾得飞快。
出派出所的时候,恰好与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擦肩而过。
“陈念?”男人往前的步伐突然停下,似乎想起来了跟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浓长的剑眉稍稍拧起,看着陈念那身满是补丁的衣裳,还有脚上破旧的草鞋,更为不解。
纪家是活不起了还是怎么?
陈念回了纪家还穿着这么一身补丁和草鞋?
“小狄!”柳大妈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闻狄思绪被打断,回身看到柳大妈,冷峻的脸上透着一丝无奈:“大姨,你这么久没回去,家里都担心。”
他也是临时任务抽调回来,趁着这两天还有空,跑了一趟灯泡二厂去看看大姨。
谁曾想,在家等半天也没等到人。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柳大妈人在派出所。
“担心什么!”柳大妈摆手,很是大气的说:“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出事了?再说,现在还是好人多。我跟你说,我刚刚遇到的那个小妮啊,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把一个大男人撂倒不说,跑起来那真是,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闻狄想到刚才擦肩而过的陈念,对于大姨说的这个人立刻就有了猜测目标。
陈念啊……
闻狄薄唇浅浅勾起,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念的场景,狭长的凤眼透出笑意。
跑得快算什么?陈念还有更多压箱底的本事呢!
柳大妈却是个眼尖的,注意到大外甥的变化,凑上去,一脸期待的说:“怎么?认识?”
闻狄扶着柳大妈,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无奈,说:“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闻狄灵巧的换了一个话题,转移了柳大妈的注意力。
只是想到刚才陈念的那一身衣服,闻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陈念从百峰山出来的时候就是那身打扮。
陈念可不知道自己还遇到了故人,小跑着追上一辆公共汽车,到站后又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到了她如今所在的部队。
申请宿舍倒也不麻烦。
部队里女兵本就不多,女生宿舍本就有几张床铺空余。
陈念去交申请之前换了一套自己留在这里换洗的衣服。
后勤部的人也没多问,在上面签了字便给了陈念一把钥匙。
陈念笑嘻嘻的接过,又舔着脸找后勤部的同时多要了一套军装。
“不是才发不久?你这可是要给布票的。”后勤负责物资的春姨提醒陈念。
“春姨,我没票,我给钱成不成?”陈念撒着娇。
她负责管理档案,是文秘处的。但平时跟后勤部这边来往打交道也多,知道春姨在后勤部是最最慈和的人。
她们这些女兵平时有什么都会跟春姨说,春姨是个热心肠,能帮的都会出手帮忙。
春姨其实对陈念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
尽管陈念换了一身衣服,可她鼻子边缘还能看到一点血迹。
春姨无奈的看了陈念几眼,没办法的说:“行吧。你赶紧挑,待会儿把钱留下,票我给你补上。”
“谢谢春姨!”陈念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看着都喜人。
春姨望着陈念离开的背影,想不通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何慧和纪勇军夫妻愣是不喜欢?
她也是住在大院里的,对纪芸那个丫头的事情不是不知道。
反正,春姨是不太喜欢纪芸,眼珠子太活泛了。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春姨不是没帮陈念在大院说话,可一个人的力量始终微弱不说,她平时还要上班,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些?
“看吧!”春姨是很看好陈念,坐在椅子上摇着头说:“何慧和纪勇军肯定要后悔。”
陈念拿到钥匙和新衣服新鞋,找到自己要住的宿舍。
见门口摆放着几双在晾晒的鞋子,门口走廊上还挂着在晒的衣服。
陈念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这才用钥匙开门。
这是一个六人寝室,但有三张上铺都是空的。
陈念找了门后的那张床的上铺,刚放上自己的行李,宿舍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喘着气进来,口中还不住的念:“热死了!夏天什么时候过去啊!”
说完,感觉到宿舍还有其他人,猛地回头来看。
看清楚是谁后,女人顿时黑了脸,骂道:“陈念?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陈念这才想起来苏白莲这个人的存在。
纪芸身边的头号狗腿子。
纪芸说东,她不敢往西。
原本是想考文工团的,只可惜嗓子太差,身体又梆硬,唱不了歌也跳不成舞。
乐器就更是一窍不通。
最后还是找了关系才进来做了个负责插电话线的通讯员。
“我正大光明的进来。”陈念的行李少的可怜,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看着还一脸怒火的苏白莲,陈念笑道:“倒是你?纪芸都在医院里演戏,你怎么还不快点就位?唱戏少了你怎么行呢?”
你可是纪芸身边的第一配角!
陈念嗤笑,她可记得最后苏白莲的结果不怎么好。
纪芸只把人当成工具,至于那些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还有脸说!”苏白莲人如其名,长得倒是一张楚楚可怜的小白莲的模样。
只是这会儿一脸怒气,生生将原本还可以的五官弄得扭曲起来。
苏白莲指着陈念:“要不是你使坏,小芸能进医院?都怪你!”
陈念知道,现在的纪芸肯定哭哭啼啼的在医院借着别人的口,宣扬开来是她将纪芸推倒,导致纪芸骨折,不能参加接下来的下乡慰问演出。
可陈念比谁都清楚。
纪芸的腿压根就没事。
她之所以闹这么一出,完全是不想错过了认识大人物的机会。
陈念也是后来才意外得知的真相。
这段时间有个大人物来了京城,而且会去部队进行好些天的任务。
具体做什么,那个时候的陈念已经不再是档案管理员,对这些并不清楚。
只知道这位大人物的未来非常了不得,纪芸都懊悔过好几次,说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与人家结识。
那眼底算计的光,陈念再熟悉不过。
所以,陈念完全不在意苏白莲说的这些话,反而笑眯眯的一把握住苏白莲的手腕,说:“是吗?都怪我?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找纪芸好好对峙一下。她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骨折,到底是不是我造成的!走啊!你怕了?”
看着苏白莲吓得瑟缩的样子,陈念手上力气没有半点松懈。
因为挣扎的关系,反倒是苏白莲觉得手腕痛得越来越厉害。
她怎么之前不知道?这个陈念竟然是个疯子!
如果不是疯子,怎么可能这么癫狂?
当然,在苏白莲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既然都是纪芸身边的第一号狗腿子了。
对于纪芸的很多事情,苏白莲都是知情的那个。
如果是别人,可能真的会认为就是陈念害了纪芸。
可苏白莲的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会不会是纪芸陷害陈念做出来的事情?
反正这种事情,纪芸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几年下来,直接让陈念周围的人都厌恶透了她的存在。
因此,苏白莲哪里敢去纪芸那里对峙?
她要是破坏了纪芸的好事,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走啊!”陈念拉着苏白莲就往外面走,一派轻松的说:“正好让其他人都来瞧瞧,我是不是真的害了纪芸。”
“不……不是……”苏白莲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挣又挣不脱。
她怎么从前没有发现陈念的力气这么大?
反驳又反驳不了。
苏白莲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反而闹出笑话来。
“怕了?”陈念停下往外拽苏白莲的动作,反而带着笑意的转身。
这一幕,看得苏白莲肝胆欲裂。
早知道陈念这么疯的话,她打死也不敢来招惹!
“怕,怕了!”苏白莲忙不迭的点头,就怕陈念再计较下去。
“滚吧!”陈念说话格外不客气。
苏白莲眼眶含着泪,左看右看,见宿舍只有一个陈念,哪里还敢再待下去?
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还把门摔得震天响,仿佛这样还能挽回一点自己一败涂地的难堪。
对待纪芸那边的人,陈念没有上去抽他们两耳光,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解决了苏白莲,陈念也不担心接下来的寝室生活了。
打了水好不容易擦干净床铺,陈念还准备躺下呢。
就听春姨敲门,语气有些奇怪的说:“小念,休息了没有?你大哥来找你了。”
纪澜?
陈念坐起身,想了想还是去开了门。
春姨背对着纪澜,见陈念开门,对着陈念一阵挤眉弄眼。
谁不知道呢?
纪家那几个兄弟对纪芸最好,对陈念这个亲妹妹跟仇人似的。
尤其是纪家老二,那是恨不得陈念这人就不要出现。
纪家老大纪澜倒是没怎么听说态度如何,但陈念在纪家过的那么不顺畅,想也知道大概会是什么反应。
“谢谢春姨。”陈念道谢,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把宿舍门关上,对纪澜说:“有事吗?最好长话短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纪澜表情有些错愕。
完全没有想到陈念会是这个反应,说出来的话更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从前的陈念,不是这样的。
纪澜这么想,也问出了口。
陈念听到这话,只觉得发笑。
从前的陈念是什么样?
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纪家兄弟后面,恨不得给他们当奴婢一样伺候着?
“你如果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还是请回吧。我已经跟纪家断亲,我们之间以后就是陌生人。”陈念心平气和的说。
她是真的不想跟纪家人再有什么牵扯了。
之所以出来见纪澜,也是因为相比纪家其他人的挑剔鄙夷和摆在明面上的厌恶。
纪澜这个总是忽视自己的大哥,勉强还算是过得去。
也是做个彻底的了结。
纪澜却没把陈念这些话放心上,反而带着责备和教导的语气说:“陈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要跟家里闹成这样?再说,这件事上,你难道就没错吗?”
陈念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说实话,这些说辞她上辈子在纪家听了几十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陈念轻笑,懒得跟纪澜掰扯,只说:“首先,断亲这件事情何慧同志已经签字,我们之间都认可,我希望大家还是尊重一下那份断亲书。”
“你——”纪澜见陈念还抓着断亲这件事不放,顿时生出怒火,面色发黑就要对陈念发难。
陈念却伸出手挡在纪澜面前,面无表情的继续说:“谁主张谁举证。纪芸口口声声说我害的她摔断脚,那么请她拿出我害她的证据,而不是靠着一张嘴讲故事给我定罪。”
陈念自觉有理有据,有脑子的人就该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但她忘记了,纪家人有脑子吗?
如果有的话,就不会被纪芸糊弄得团团转了!
纪澜深吸一口气,仿佛给陈念多大的恩赐一般,说:“你,现在去跟妈和小芸道歉,断亲什么的都不做数。你既然靠着纪家进入了部队,就该知道你想要在这里有发展,纪家是你最好的选择,你……”
“哎呀!我滴妈呀!小念,公安同志打电话说要给你发见义勇为奖励!”
楼下春姨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来,还因为激动,带着春姨老家的东北口音。
陈念靠着门框边上,轻笑一声:“请问纪副团,拿了见义勇为奖励,能给我那没有靠山的履历增添一点点小小的光彩吗?”
纪澜绷着脸,想嘲讽陈念异想天开。
可现在人还在部队,说这样的话那不是等着被人抓小辫子?
“你是不吃苦头不回头,我等着你后悔!”纪澜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完全忘记了自己来的路上还想要施展他大哥的威风,把陈念带回家去。
陈念扯了扯嘴角,笑容讥讽。
后悔?
回到纪家她才要后悔。
“小念!”
转身要回宿舍的时候,春姨在楼梯口高兴的朝着她招手。
春姨刚才听见了陈念跟纪澜的话,又恰好接到了派出所那边的电话,这才不管不顾的喊出来。
她示意陈念过来,嗓音温柔的说:“这回有了见义勇为的奖项,之前给你调动岗位的事情手拿把攥的!”
陈念这才想起,上辈子她曾经跟春姨抱怨过,想要调动岗位。
那次完全是意外。
春姨的朋友送了她一大碗酒酿,说是小吃不醉人。
春姨就拉着那天忙到没吃饭的陈念一起。
结果陈念居然被一碗酒酿给喝醉了,抱着春姨说出了真心话,哭着说自己不喜欢现在档案管理员的工作。
这话也就是在春姨面前才敢说。
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做文章。
纪家那些人肯定也有各种话要说。
春姨不知道这些,还贴心的给陈念分析:“我听说武装部和军区医院的后勤部那里都缺人,你高中毕业有文化,现在还有奖励,申请调动到那边问题不大。”
其实春姨早就觉得让陈念在这里当个档案管理员太屈才了。
只是陈念酒醒后就当没这回事,春姨就是想帮她,也不好擅自做主安排陈念的工作问题。
“春姨。”陈念搂着春姨的胳膊。
来到京城的这几年,陈念感受到唯一的温暖,就来自于春姨。
在纪家受委屈的时候,陈念无数次的想过,为什么不是春姨做自己的亲人?
如果春姨是她的妈妈,那就好了。
“我不想去后勤部和武装部继续做文职了。”陈念瞒着谁也不会瞒着春姨。
进了宿舍后,陈念左右看看,有些尴尬的说:“还没收拾好,就先不给您倒水了。”
春姨坐在椅子上忙摆手,压根没管喝水的事情,而是着急的问:“怎么又不想去了?你是不是还担心家里说你?这事儿你放心,我叫上几个人去纪家说服他们。”
说到这里,春姨两眼一翻,带着怒气说:“就没见过这样的父母。”
这么耽误孩子的前程。
陈念在档案室里,上升途径是一眼望到头的。
可去了武装部或者医院后勤部,总能有上升的空间。
春姨对纪家的事情有所耳闻,再看陈念的时候,眼底止不住的心疼。
陈念感受到春姨的关心,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春姨,我跟纪家断亲了。这是断亲书。”
陈念把断亲书给春姨看,继续说:“而且,我不想去武装部和医院后勤,跟纪家没关系。是我自己有更想去的地方。”
春姨看到断亲书的刹那,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此刻就想回大院里好好的问问何慧和纪勇军夫妻俩。
他们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陈念不是他们的女儿吗?
为了纪芸那个养女,这么糟践自己的亲生女儿?
结果还没等她想好怎么骂一骂何慧夫妻的时候,又听陈念的话。
“更想去的地方?你还要去哪里?”春姨担忧的问。
陈念半蹲在春姨身边,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夜空最璀璨的星子,语气坚定的说:“我要当兵,当真正的兵!”
“可你现在不就是……”春姨下意识反驳。
但在对上陈念的眼睛,春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陈念的来历,春姨也知道一点。
毕竟当初把陈念从百峰山带回来的那只队伍,曾经是春姨丈夫带出来的。
到现在那几个小伙子也把春姨的丈夫当做老师对待。
所以,对于陈念的本事,春姨可能算是整个大院里第二清楚的。
最清楚陈念能力的,是春姨的丈夫施旅长。
“小念,你真的想好了?这可不容易。而且自从五几年裁军,部队里的女兵就很少了。”
女兵几乎都是文艺兵和医疗兵,以及少数文职干部。
但陈念说的显然不是这几种。
春姨心疼的摸着陈念的头发,说:“你不用这么拼。纪家那些人怎么看,怎么想,你别去在意。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要为了别人的评价和注意,把自己逼得太紧。”
陈念低头,靠在春姨膝盖边,借着动作不让春姨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她此刻是懊恼的。
上辈子那么努力的想要进入纪家,渴望亲情和关心。
殊不知,这些其实早就在她身边了。
只是陈念从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春姨,你放心。那些人训练的时候我去看过,都算不上什么。跟我在山上的时候比差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念眼角眉梢都透着自信。
她当然有底气说这样一番话。
在百峰山的时候,陈念如果不拼,就要饿肚子。没有力气,就无法保护自己。
那些本事,都是她为了生存才学会的。
春姨见她心意已决,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如果是文职调动,我还能说得上话。可你这个确实有些麻烦,我晚上回去跟你施伯伯商量看看。”
陈念摇头:“春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放心,我肯定会做好的!”
从纪家出来的那一刻,陈念就已经想好了。
她记得,半个月后有一场内部的选拔赛。
因为国际环境的变化,需要一支可以多环境下作战的精锐队伍。
不仅需要足够的体力,还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因为后期还要学习外语和熟练架势交通工具。
为了尽可能的挑选出最精锐的人才,这次的选拔是各军区内部选出人后再各大军区轮转学习,最后考核通过的还能去国外进行培训。
陈念上辈子看着那些人在选拔赛上挥洒汗水,羡慕得心头发酸。
重活一世,陈念不想躲在后面羡慕别人。
她也要去试试。
如果……
如果能选拔上最好。
不行的话,陈念也能借着这次的机会申请调岗。
既然陈念都有了计划,春姨便没有再说什么。
起身帮着陈念整理了一遍,点出她还缺的东西,这才下楼。
陈念目送着春姨离开,转身回到宿舍床上躺着。
今天这兵荒马乱的,陈念一时间都没能好好捋一捋思绪。
接下来的情况,对她来说很重要。
能够提前得知一些事情,也方便她早做准备。
大概是今天折腾的太多,陈念这头还没做多少计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温热的草席上睡着了。
纪家那边没能等到陈念回来,何慧和纪明没什么反应。
他们本来也不希望陈念又跑回来。
可下班回家的纪勇军就不一样了。
拍着桌子质问大儿子纪澜:“你怎么没能把她带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是整个大院的笑话!”
真以为陈念今天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出去会没有人看见?
大院里本来就有风言风语说他们家偏心养女。
纪勇军因为这话,工作的时候还被提醒过要照看好大后方。
“纪明,你在旁边笑什么!”纪勇军坐在桌后,父子之间极为相似的面容下透着冷厉。
和纪明的桀骜,纪澜的沉稳不同。
纪勇军更为成熟,两鬓是短短的白发,一双眼睛朝着纪明瞥过去的时候,仿佛带着刀子。
三个儿子里,他最失望的就是老二。
成日吊儿郎当,没个安分的时候不说,还跟家里的妹妹上蹿下跳的吵架。
没点当哥哥的样子。
纪澜对父亲一向尊重,只是陡然间被这么质问,心里也不好受。
是他不把陈念带回来?
是陈念翅膀硬了,不想回这个家。
总不能让他在部队里绑人吧?
“爸,我觉得这次的事情还是不能顺着她。既然她要吃苦,就让她吃个够!”纪澜想到自己在陈念面前丢的脸,双手下意识紧握。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那么丢人的时候。
纪勇军沉默着没说话。
但何慧多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陈念穿着那一身衣服跑出去,肯定是给纪勇军丢人了。
至于那衣服是她逼着陈念换的这件事,何慧傻了才会说出来。
她拿着那张断亲书,装模作样的到纪勇军身边,说:“我总跟你说,那孩子从小是被狼养大的,性子就跟狼似的,独得很。你看,断亲书说写就写,把你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吗?”
纪勇军深吸一口气,眼底酝酿着怒火。
何慧见状,更是火上浇油的继续说:“还有小芸。那孩子有多乖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怜兮兮的躺在医院里。”
何慧这会儿是真情实感的带着哭腔。
亲生女儿一身破烂被赶出家门,她一言不发。
养女打着石膏躺在医院,她专门跑一趟去给联系特护病房。
何慧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错。
如果陈念是个好的,她难道还会吝惜这点母爱?
“我可是听说了,这次下乡慰问演出的活动很重要。小芸虽然已经提干了,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当伴舞吧?她那么优秀的孩子,肯定是当主舞的料!这下好了,被那个死丫头一折腾,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跳舞呢!”
纪勇军对这个养女也抱有期待。
纪芸长得不错,又是文工团一枝花。
在大院里跟不少人家的子弟关系都特别好。
纪勇军早就等着这个养女带回来一个人中龙凤的女婿,说不定还能助他在退休之前更上一层。
刚要做下决定,纪勇军又想起老领导对他的提醒,压着火气对纪澜说:“我记得她跟老三关系不错。你去找老三,让老三接她回来。这个台阶,老子给了。她要是还敢甩脸子,那就让她滚!”
纪勇军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那模样凶狠得仿佛不是一位父亲在处理女儿的事情。
陈念不知道纪家要给她打造台阶,但她此刻正哧溜的一下从上铺翻身下来。
动作利落得后面回来的另外两个室友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潘美凤指着陈念,好半天才捋直了舌头:“你不是陈念?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念没见过这两人。
虽然大家都在部队工作,但文职不少,部队人又多,陈念之前在档案室里一般都不怎么出去,更别说认识人了。
朝着两人稍稍颔首,说:“我申请了宿舍,以后会住在宿舍里。”
陈念从来没想过要跟室友的关系弄得太僵硬。
跟苏白莲动手,也是因为苏白莲是纪芸狗腿之一的关系。
就算这次不闹起来,也会有下次。
倒不如提前把苏白莲镇住,自己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潘美凤眼睛瞪大,下意识说:“你不是京城本地的?怎么还跟我们一起挤宿舍?”
潘美凤旁边那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苹果脸姑娘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示意潘美凤别这么说话。
随后又笑着朝着陈念伸手:“你好,陈念同志,我叫李春燕,是通讯员,负责连队里的信件收发和电话通讯工作。”
李春燕?
陈念猛地回头,这才注意到,这个苹果脸的姑娘长得还真是好看。
陈念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李春燕也是个倒霉蛋。
和她一样,都是纪芸受害者联盟中的一个。
李春燕现在虽然是做通讯员,但很快她就会被慧眼识珠,调入文工团。
凭借一副好嗓子和天赋,迅速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
纪芸怎么会允许有人在文工团抢了她的风头?
设计让李春燕喝了下了药的水,直接毁了李春燕的嗓子。
陈念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李春燕已经退伍回家,没了音讯。
“你好,陈念。”陈念目光闪烁,伸手握住李春燕的手,笑道:“你声音真好听,不说是通讯员,我还以为你是文工团的。”
李春燕的苹果脸红扑扑的,听到这话害羞的说:“谢谢夸奖,你长得也好好看,手长腿长的,肯定特别适合跳舞。”
潘美凤在旁边有些不满,打量着陈念,撇嘴道:“说这么多,还不是占了别人的资源?你又不是没地方住,非要跟我们抢床位……”
按理说,潘美凤和陈念没什么交集,不该对陈念有这么重的敌意才是。
潘美凤却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错,见陈念看过来,还抬着下巴继续说:“本来就是!你大可以回家住,这里的床位就可以留给那些离家远的人……”
“舍己为人!”陈念突然鼓掌,满脸赞叹的说:“还有这么一颗为他人着想的心。”
这话说得潘美凤都有些心虚。
只是想到陈念是那个人的眼中钉,潘美凤干脆挺直了腰杆,瞪着陈念。
“李春燕,这位舍己为人的同志是哪个床位?我现在就给她搬出去,空出来的1,2,和第三张床位,留给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家住的远的同志!”
陈念笑容诚挚,那双满是英气上扬的眼睛就这么平静的看着潘美凤。
似乎是只要李春燕指出潘美凤的床位,陈念就立刻能给她打包行李,然后把人送出去。
想到陈念刚才从上铺翻身下来的身手,潘美凤嘴唇嗫嚅,最后不甘心的咽了咽口水,没了底气,虚弱的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啊?我还以为现在床位这么紧凑,一张都腾不出来。不知道旁边空着的那两个床位的室友什么时候来啊?我也好帮忙搭把手,免得再说我占了别人的利益。”
陈念收起笑容,冷着脸的样子直接震住了潘美凤。
别说陈念是重生的,本就经历的比潘美凤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多。
只她从前在百峰山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气场,也足够让潘美凤喝上一壶。
潘美凤对上陈念的眼睛,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像是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看得她心里发毛。
早知道陈念这么不好惹,她才不会不做准备的冲上去。
自己做了这些,那个人也不知道,白受了一肚子的气。
见气氛尴尬,李春燕连忙上前打圆场。
“美凤这个人就是有点耿直,她没有要说你的意思。”李春燕的解释生硬的让人很难相信。
只是陈念想着这毕竟是见面第一天,她没有调岗或者成功被选拔之前,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在这里住着。
抬头不见低头见,陈念也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
闹得太过,室友想要给她使绊子的话,下手的机会又多又方便。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大家住在一起,井水不犯河水就好。”陈念也退了一步,看了眼潘美凤,又对李春燕说:“如果觉得我好欺负,那建议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潘美凤在旁边讪讪的点头,现在哪里还敢对陈念生出什么心思?
李春燕倒是笑开了。
她跟潘美凤的关系也就那样。
只是一个宿舍里,苏白莲更不好相处,整天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李春燕又是外地来的,不想让人觉得她性格独,便勉强着跟潘美凤在一起。
现在宿舍来了陈念,倒是能压制住潘美凤,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她也烦透了潘美凤偶尔脑子不着调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
她就跟个消防员似的,在潘美凤身边整天给找补。
不然,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她?
“你放心,我们很好相处的。”李春燕笑得眉眼弯弯,苹果脸带着健康的红润,嗓音甜美悦耳。
陈念垂眸,心下很快冒出一个主意。
“恩。”她点点头,朝着李春燕露出友好的笑容,说:“李春燕,你嗓子这么好,怎么没想过去考文工团?我听说文工团的下乡慰问演出少了个伴舞,你要不去试试?”
李春燕心头微动。
比起做通讯员,她当然想要去文工团。
只是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条件,等她知道县里文工团选拔的时候,人家都已经结束了。
后来是她发了狠,这才考上了通讯员,没想到还被调到了京城工作。
每次看到文工团的那群姑娘成群结伴的在一起,李春燕就羡慕不已。
“文工团缺人?没听说啊。”潘美凤消息倒是灵通,还摇头道:“再说了,李春燕就是个通讯员,她去了,文工团就能收?别开玩笑了!”
陈念转身把叠好的薄被子放到床铺上,背对着李春燕说:“试试嘛!春燕的嗓子这么好,不唱歌可惜了。”
纪芸这么不愿意参加这次的下乡慰问演出,还特地打上了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有人在文工团大放异彩,还是个新人,并且威胁到纪芸的位置。
她还能坐得住继续演戏?
当然,陈念肯定不会让李春燕再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给她解决麻烦的同时,也能帮李春燕提前解除一个隐藏的雷!
这一次,敌明我暗。
陈念挑了挑眉,优势在我!
李春燕当然是心动的。
那可是文工团!
她甚至都能听见此刻怦怦跳的心脏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让李春燕答应下来。
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满脸不赞成的潘美凤,李春燕羞涩一笑,说:“到时候再看吧,我现在工作也挺开心的。”
潘美凤松了口气。
她也是京城人,只是家里住的远,而且家里也住不下,这才申请了宿舍。
因为京城人这个身份,潘美凤在李春燕面前一直都是有点优越感的。
要是李春燕去了文工团,以后可就没人跟在她身边当小跟班了。
况且,文工团啊!那可是文工团!
要不是潘美凤五音不全,跳舞也不擅长,她都想去了。
潘美凤不怕姐妹吃糠咽菜,但就怕姐妹一飞冲天。
陈念哪怕背对着这两人,都能从她们的语气里察觉到这两人的心思。
陈念当做不知道,还故作可惜的回头:“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她不担心李春燕不去文工团。
就算这次不行,按照李春燕的际遇,一年后也会被人慧眼识珠。
只是相比一年后纪芸可以在李春燕将将冒出苗头的时候迅速打压,这个时候是李春燕最好的时机。
她是脱离了纪家,可纪芸他们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最后大概还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们可能忘记了。
狼,是最记仇的。
她是被狼养大的,自然也记仇得很!
陈念简单跟李春燕两人寒暄了几句,借口去食堂离开了宿舍。
半个月,她要打听清楚那次选拔赛的所有情况,做好准备!
而且,这具身体虽然年轻,可在纪家的这几年着实懒怠下来了。
比起她在百峰山时的状态差了不少。
果然,人一松懈下来,身体就会最快做出反应。
想到这里,陈念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在百峰山的时候,她这里不仅有漂亮的腹肌,后世那些网红和健身博主们打粉都要展现出来的马甲线她也有。
现在倒不至于腹肌九九归一,但也只剩下薄薄一层,比起从前的状态差了不少。
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陈念不由得着急起来,脚步也随之加快,回忆着在百峰山时候的一些状态,以及山中老头儿教她的那些技巧和动作,方向一转,竟然去了操场。
部队的操场上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即便现在不是训练的时间,依然有不少人在场上。
陈念的头发在纪家养长了不少,奔跑的时候两根麻花辫在身后甩来甩去,身形纤细高挑。
身影在操场上一堆男兵中格外引人注意。
“咦?那个女兵跑得真快!”
操场旁边的草地上坐着两个人,圆寸头的男人嘴边叼着一根草,看着从眼前呼得一下就消失的绿色身影,不由得瞪大眼睛。
不仅如此,还拍着身边朋友的胳膊说:“老闻你看,你看看,跑得可真快!跟我老家山里的鹿似的!”
闻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走进操场的陈念。
印象中一头短发,脸上脏兮兮,但一双眼睛却黑亮亮,充满了野性的陈念。
陡然间换成了现在的样子,闻狄还有些不习惯。
那个在山里身边跟着一群狼,犹如野小子一般的小丫头,留长了头发,把脸洗干净,养白了竟然是这个模样。
“老闻,叫你呢!你想什么呢?”圆寸头凑上前,浓黑的眉毛挑起,笑得有些猥琐:“在想姑娘吧!瞧你那个春心荡漾的样子!”
闻狄瞥了他一眼,抬手不客气的扣在圆寸头的脸上,将他推开。
“胡说八道。”闻狄看着在操场上跑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绿色身影,说:“你没认出来?她是陈念。”
圆寸头点着头:“哦,陈念……陈!念!”
圆寸头说出名字后,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个脏兮兮的野小子模样,猛地转头看向闻狄。
那惊恐的表情,加上本就黝黑的皮肤,衬得眼珠子更白了。
“她是陈念?你没开玩笑吧?陈念能那么好看?”
他可是团里有名的狙击手,眼睛好的不得了。
刚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让他看清楚了陈念的模样。
圆寸头手舞足蹈:“你说那个这样……嗷呜……的野小子,是现在这个……这样……的女孩?”
圆寸头两只手在脸颊两边做出小辫子的模样。
眼底的震惊浓郁的散不开:“我不是在做梦吧?”
闻狄懒得搭理这个有些脱线的朋友,起身揣起放在一旁的帽子,戴上后也在操场上跑起来,并且很快追上陈念的身影。
“陈念,还记得我吗?”闻狄跑起来一点气都不带喘的,姿态轻松,甚至有时间跟身边的人聊天。
陈念的状态只比闻狄差一点,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长得倒是挺好看,声音也有点耳熟,可她在京城确实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以闻狄的长相,如果陈念见过的话,不可能不记得。
闻狄这才想起,当时做任务的时候他们几个的脸上都做了伪装。
送陈念回来的时候,他有因为受伤的关系,脸上包过纱布,陈念没认出来也正常。
“今天谢谢你帮了我大姨。”闻狄换了个话题,说:“就是你在公交车上帮的柳大妈。”
“哦!”陈念连忙点头:“这没什么,只是小事。更何况,别人看见了也一样会出手帮忙的。”
闻狄抿唇,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刚才一路跑过来的时候,心底倒是酝酿了一下要怎么说。
可现在到陈念身边了,闻狄反而说不出来。
总不能上来就跟人家说,自己是当年把陈念从百峰山带到京城的人?
就今天上午看到陈念穿的那一身,想也知道陈念在纪家过的不怎么好。
“你——”
“陈念!你给我滚出来!”
操场另一头传来怒吼。
陈念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谁。
仿佛对方叫的人不是自己,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迈腿摆臂。
闻狄悄悄打量着陈念,也沉默着跟在她身边。
操场另一头发现了陈念踪迹的纪朗见自己都说话了,陈念居然还不过来,顿时更生气了。
想到何慧打电话说的事情,纪朗都觉得自己气得手痒,恨不得陈念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好好教训一顿!
陈念不仅没有理会纪朗,甚至在跑着圈路过纪朗位置的时候,还特地加快了速度。
把“我就是不想搭理你”的态度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旁边跟着一起跑的闻狄注意到纪朗气到仿佛便秘的表情,顿时笑出了声。
“很好笑?”陈念瞥了闻狄一眼。
她不是很懂。
自己跟柳大妈不过是一面之缘,抓小偷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
这人有必要一路跟着自己跑?
刚才自己加快速度的时候,闻狄也跟着加快速度。
两个人到现在都保持着几乎同频率的步伐。
“有一点。”闻狄应对陈念的速度根本没什么压力。
陈念跑得很快,如果全力以赴,闻狄自认不能追上。
但这种长跑,本就是闻狄平日里的训练项目之一,他应对起来毫无压力。
反倒是陈念,有短时间的爆发力,耐力可就比不上闻狄了。
现在陈念的呼吸稍微快了一些,反倒是闻狄还保持着之前的频率不说,甚至还能跟陈念聊天。
“我还从没见过纪朗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闻狄没点开陈念和纪家的关系。
对于陈念在纪家这几年的经历,闻狄想知道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去打听,何必问陈念,仿佛可以扒开人家的伤疤。
这种事情,闻狄做不出来。
“那你不是还要谢谢我?”陈念倒是半点不客气,笑道:“行了,我不跑了。”
说着不跑,但也只是慢慢放下速度,从慢跑再慢慢变成快走。
部队的操场旁边还有不少项目,原本陈念是打算一个个练过去的。
但现在纪朗来了,摆明是不行了。
果不其然,见陈念速度放慢,纪朗也气急败坏的追上来。
“陈念,我叫你你听不见?耳朵聋了?”纪朗半点不客气的话,听得闻狄不由得皱眉。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纪朗是纪家最小的儿子。
纪朗的态度都是如此,闻狄完全可以想象到陈念在纪家究竟是什么处境。
想到这里,闻狄心头猛地生出一团火来。
他此刻都有些后悔了。
当初如果不把陈念送回京城,而是让陈念选择直接进入部队,哪怕是留在百峰山呢?
可能都比现在要开心得多。
“你……”
不等闻狄开口,陈念先说话了。
她停下脚步,好笑的看着纪朗:“你该不会觉得我平时对你态度好一点,就证明你可以蹬鼻子上脸吧?”
为什么纪勇军他们觉得纪朗和陈念的关系好?
这都是误会。
陈念刚回纪家的时候,并没有人欢迎她。
纪勇军那个时候忙着部队里的演练,压根没时间关注这些。
何慧就更不可能了。
在何慧心里,陈念就跟讨债鬼没区别。
大哥纪澜刚升营长,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
纪明直接把不喜欢的态度摆在明面上。
陈念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帮人拦在家门口,就为了堵住陈念。
那个时候,是纪朗出面拉开了纪明,给陈念解围。
陈念以为,在这个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哥哥是欢迎自己的。
可后来陈念才知道,纪朗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麻痹陈念。
陈念念着这份情,对纪朗最好。
纪朗却仗着这层关系,私底下各种羞辱陈念,还逼着陈念在纪芸面前步步退让。
“我从前不跟你计较,是我脑袋里进了水,以为你会是个好兄长。现在我脑袋里的水都倒干净了,你再来我面前吆五喝六,我可不能保证不动手。”
陈念话说的一点不客气。
她还真没有吓唬纪朗。
纪朗能相信吗?
昨天还眼巴巴的抱着饭盒坐两个小时的车,跑去纪朗学校送饭的人,今天就翻脸说要动手?
纪朗双手环抱在胸前,听到陈念这话,直接冷笑,不屑的说:“陈念,给你脸了?你害得小芸骨折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你现在倒是胆子肥了,还敢跟妈叫板?”
纪朗听说了陈念要跟纪家断亲的事情。
他跟纪澜一样,完全不相信。
纪澜是从现实利益上考虑,纪朗纯粹是觉得陈念一直都贴着纪家,骨头里就是贱的,怎么可能断亲?
这么做,无非是想仗着血缘关系让纪家人心里不舒服,比过纪芸罢了。
“嗤!”陈念听纪朗这话就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有的时候,陈念觉得纪家人还真是活该是一家人。
都觉得陈念是个从山里被找回来的野丫头,没人瞧得上她。
所以当陈念提出要离开之后,他们却都觉得纪家就该是个香饽饽,陈念想离开的话都是托词。
纪朗眉心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纪朗,看在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还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你现在离开,我当你没来过。”陈念的目光都落在了旁边的单杠上,只想纪朗赶紧离开,不要打扰了她训练。
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还要排除平时上班占据的时间,想要在之后的选拔里拔得头筹,陈念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心里也一直都是非常紧迫的。
可纪朗就像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懂陈念说的话似的。
还抬着下巴,得意的挡在陈念面前。
陈念都给气笑了。
什么话都没说,上前半步,双手牵制住纪朗的肩膀和腰,再稍稍弯腰,肩膀抵住对方的胸口,猛地用力,便将高出了陈念一个头的纪朗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
陈念拍拍手,浑身轻松,直接走到单杠旁边,脚步轻轻一跃,抓住单杠就开始做引体向上的训练。
这一番操作,不仅把纪朗这个当事人吓住了,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吓蒙了。
陈念出手的动作很快,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纪朗就已经哎哟哎哟的躺在了地上。
跟纪澜和纪明相比,纪朗身体素质要差许多,现在上的学校还是纪家找了关系推荐去的,等毕业了,大概率会分配到机关单位工作。
再不济也会去京城国营大厂里当小领导。
纪朗捂着肩膀,疼得眼前发黑。
他是真没想到,陈念竟然真的会动手!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摔在了地上。
最要命的是,动手的陈念此刻一脸轻松的在引体向上。
他这个被摔的大男人反而在地上起不来。
纪朗都能感受到旁边传来鄙夷的视线。
此刻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念,你疯了嘛!”纪朗疼得都觉得有些恍惚了。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陈念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陈念还在翻单杠,速度快得就像个大风车。
她的这番举动也引起了周围训练的人关注。
其中一个一身腱子肉的男兵见状,跑到陈念旁边的单杠底下,轻松跃上去后,竟然也开始翻转,大有跟陈念比赛的架势。
纪朗看到这情况,气得脸通红,从地上起来就要去把陈念拽下来。
闻狄动手拦在纪朗面前,冷声道:“你是部队里的人?不是就赶紧离开,别想在这里捣乱。”
纪朗作为纪家子弟,想要进来当然不难。
毕竟他从前也没少跟着纪勇军进来。
如果不是身体太差,纪朗原本也想参军。
“你们没看到是她先动手打我的?”纪朗被拦住,气得脖子都冒出青筋,指着那边还在翻转的陈念说。
闻狄都懒得搭理纪朗。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圆寸头上前,拍了拍纪朗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痞气的说:“是她先动手,但不是你先犯贱?你那个语气态度,我看了都想动手。”
“你们是兵。”
“所以啊,我们都在旁边憋着气呢。还好这位女同志有本事,也没想到你这么弱!”圆寸头说话那叫一个气人,扫视纪朗的目光更像是在鄙夷。
这个举动简直是戳了纪朗的肺管子。
家里三兄弟里,就他身体最弱。
这简直是纪朗的死穴。
这会儿还要被圆寸头这么嘲讽,纪朗气得都要爆炸了。
“不对。”圆寸头一本正经的摇头:“不是你太弱,是人家女同志太强。就这速度,我上去这会儿肯定晕了。瞧见没,旁边那个傻大个可是团里出了名的体格好,训练成绩都是排第一的。这会儿都要不敌女同志了。”
圆寸头语气里都是对陈念的佩服。
这可不是演出来的。
部队里的这群当兵的大部分时候其实没有太多想法,只要能力比他们强,他们都佩服。
这会儿陈念就是如此。
纪朗看着周围人都一副赞同的样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是生气,而是不敢。
这么多人围着,而且他们明显是帮着陈念的。
纪朗哪里敢在这里再说陈念的坏话?
他转头去看还在单杠上的陈念,心底里不断咒骂,这会儿更觉得肩膀疼得厉害了。
“好!”
“牛啊!”
“这姐儿们太牛了!哪个连队的?从前没见过啊。”
随着旁边的傻大个慢下来,最后受不了的从单杠下来,陈念又转了大概三十秒,这才停下。
脸颊因为长时间的运动和翻转,此刻红扑扑的,但更衬得那双满是精气神的大眼睛明亮动人。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纷纷鼓掌,不断为陈念叫好。
陈念听到这么多人的鼓掌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眼底的雀跃,反而更显得真实,让那些看热闹的士兵都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也有人凑到傻大个面前去开玩笑。
“刘琦,你不行啊!女同志都比你强!”
“可不是!人家女同志还比你早上单杠,你输的透透的。”
刘琦看着长相凶悍,其实内心憨厚。
抓了抓冒汗的后脑勺,憨笑着说:“人家确实是厉害,这真是比不过。”
纪朗慢慢的被围上来的人堵在外面,扶着自己那条还疼得厉害的胳膊,站在旁边碎碎念的咒骂:“出风头?出风头了又能怎么样?现在女兵不是文艺兵就是在干文职。翻再多跟头,前途也是一眼望到底。”
其实建国初期是有很多女将军的。
只是为了国家发展,这些女将军都脱下了军装,投身到国家各项事业中去发光发热。
加上这会儿部队情况也没有后世那么好,男兵集中管理起来更方便。
因此招收的女兵确实大部分不是在做文艺兵,就是在做文职。
纪朗冷哼一声,他马上就要毕业了。
只要毕业,最低都是个国营厂的领导。
有他这样的家世,往上升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纪朗此刻也只能拿这样的事情做安慰。
可纪朗的内心安慰并没有持续多久。
人群中,陈念客气的对刘琦说:“不是这样比的。我胜在灵活,这位大哥一看力量就不差,我们这是各有所长。”
她这话有缓和气氛,不想弄得刘琦太尴尬的意思。
但也有真心。
陈念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从小跟着狼妈在山里长大,陈念可不光是跟着狼和老头儿学了东西,猴子的,野鹿的,甚至是兔子蹬腿的姿态,陈念都学过。
她与野兽的运动方式和发力都不一样,加上天生的限制,陈念只能图灵巧,而不能追求过于强大的力量。
否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事实证明,陈念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她在百峰山的时候,就靠着灵敏和速度,带着狼群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还把山里的一头黑熊和老虎都逼走了。
动物之间是有圈地盘行为的。
至少陈念在的时候,百峰山那周围,都是狼妈那个狼群的地盘。
陈念想着,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回一趟百峰山。
也不知道狼妈怎么样了。
上辈子回到纪家后,陈念敏锐的察觉到纪家人并不喜欢从前陈念在山里长大的经历。
为了讨好纪家,陈念没有再回过百峰山。
狼妈和老头的事情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过。
陈念稍稍叹气,内心懊悔不已。
她不该为了那些所谓的亲情,抛弃自己真正的亲人。
随着陈念说完,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喝彩:“说得好!”
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这几人最先看到陈念,随后才注意到也站在人群里的闻狄。
闻狄暗暗摇头,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中年男人眨眨眼,没上前打招呼,而是笑呵呵的问陈念:“小同志身体素质很强啊,你是哪个连队的?”
陈念没认出眼前的人。
这会儿军装进行了更改,从日常便装上还真难看出对方的军衔和职位。
尤其是眼前这人穿的还不是军装,而是普通的衣裳。
陈念不是傻子。
就看眼前这中年男人走过来的架势,在部队里肯定能说得上话。
陈念看过去的时候,目光从闻狄身边移过。
就见闻狄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眼神示意陈念抓住机会。
陈念心头猛跳,她怎么觉得闻狄是猜到了她的目的?
可这件事情,陈念只跟春姨说过,而且只说过自己想要当真正的兵,并没有提起选拔赛的事情。
毕竟选拔赛还是在内部策划,并没有提出。
便是春姨都不知道,陈念这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怎么可能听说过?
陈念压下心底的疑惑,上前一步利落的敬礼,姿态不比常年训练的士兵差:“报告首长,我是文秘处档案室的管理员。”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尤其是刚才被陈念比下去了的刘琦。
“档案管理员?”中年男人王跃军瞪大眼睛,打量着陈念,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
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居然比过了刘琦?
这传出去谁相信?
王跃军可是听说过刘琦的。
这次的选拔尽管还没有宣布出去,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对人选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刘琦就是其中之一。
体格大,力气不小。
最重要的是,综合素质不错。
王跃军打量着陈念,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只是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这样决定对不对,而是说:“你还能比什么?你选个人,我看看我们的档案管理员还有多少本事!”
怕周围人有意见,王跃军还哈哈笑道:“这叫什么?这就叫高手在民间!叫巾帼不让须眉!我们的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嘛,你看一个管理员小女兵都能有这样的表现。”
为了铺垫,王跃军还特地点出,陈念现在的身份其实也是女兵。
只不过是文职罢了。
陈念看了眼操场。
跑步、单杠这些就不用比了。
操场中间还要训练匍匐和各种障碍物。
陈念想了想,问旁边的刘琦:“你过障碍跑的成绩怎么样?”
刘琦一双牛眼都瞪起来了。
怎么?
单杠上赢了自己,还以为障碍赛能赢?
刘琦粗着嗓子哼了一声,说:“我最差的成绩都是第三。”
当然这个第三是在刘琦所在的团里。
不过,这也不差了。
全军排下来,刘琦怎么也能排在前十。
这样的成绩,不说傲视群雄,在部队里也非常亮眼。
“那就比这个。”陈念立刻作出决定。
她很久没有摸过枪,比射击,陈念自己都不自信。
但如果只是障碍赛这种体能上的比赛,陈念还真不怕什么。
实在是刚才一番训练下,陈念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比不上在百峰山的时候,可肌肉记忆还在。
说不上肯定能赢过刘琦。
不过陈念觉得自己就是输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王跃军都听得满心震惊。
他只是想看看陈念到底有几分本事,没想到陈念一下就选中了刘琦做障碍赛比赛?
“那这样,你们来一场友谊赛。正好也让我们这边的大小伙子们都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让他们平日里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就该让女兵们来灭灭他们的气焰!”
陈念听出了王跃军这是在给自己解围。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把比赛的主导人从陈念换成他自己。
这样,陈念赢了,不会惹来一些人不满。
有不满都冲着王跃军去了。
陈念输了,也无伤大雅。
毕竟在大部分人眼里,女人在体能方面就是不如男人。
陈念朝着王跃军投去感激的眼神。
“闻狄,你来!你负责当裁判。”王跃军不光自己跳出来了,还把旁边的闻狄叫出来。
以闻狄的身份,这场比赛的公正性就不用质疑了。
一场比赛三言两语就落下,陈念和刘琦在起点位置站好,两人做出随时冲出去的姿势。
站在人群外的纪朗看着陈念在里面大出风头,眼底的妒火蹭蹭的往外冒。
他平时在家里比不过大哥和二哥也就算了。
现在看起来,他的身体连陈念都比不过。
这样的现实摆在纪朗面前,他如何能接受?
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被狼养大的狼女,居然有可能爬到自己头上?
纪朗眼底满是阴沉。
不行,他得赶紧把这件事情跟家里说,决不能让陈念有出头的可能!
别人他不清楚,妈肯定不会让陈念有这样的机会。
作为陈念的亲生父母,何慧能操作的事情可就多了。
“呵!你这辈子都别想飞出纪家!”就该给小芸当垫脚石!
纪朗冷笑着看着人群中的陈念,眼底全是恶意。
旁人都不知道,纪朗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妹妹。
陈念走丢的时候,纪朗心里甚至是高兴的。
原以为他们家会一直这样下去,谁知道十几年后陈念居然被找回来了!
不仅如此,随着陈念回来的,还有她是被狼养大的传闻也一并传入了大院。
陈念因为这件事情被大院不少孩子鄙夷嘲笑的同时,跟陈念年纪相差不大的纪朗也一样深受其害。
但纪朗没有把这件事情怪到那些霸凌的孩子身上,反而一股脑的责怪上了陈念。
认为如果不是陈念,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纪朗缓缓后退,目光坚定。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陈念有一丝一毫飞起来的可能。
陈念在人群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纪朗盯上。
目视前方,浑身肌肉都在此刻仿佛欢呼起来。
这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居然有一天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人正式比赛。
哪怕陈念此刻还不知道王跃军在这次选拔中的作用,她也很激动于这次的机会。
至少,陈念可以直观的意识到自己和那些男兵的差距。
“预备!”闻狄被点出来了,自然不会推辞。
上前,从旁边的圆寸头那里要来了一把枪。
枪口直指上空,在闻狄喊出“开始”的刹那,枪声也一并响起。
众人眼中只觉得两道身影瞬间冲出,他们甚至都分不清楚哪个是陈念,哪个是刘琦。
两个人就像是两道闪电,刷一下就过去了。
先是翻过了沙包障碍,再进行翻越。
两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同频率的。
王跃军看得连连咋舌:“这个女同志真的厉害啊!她居然没有被刘琦甩下。”
大家都不清楚陈念的本事,可他们还能不清楚刘琦的本事吗?
很快,两人就到了平衡木。
刘琦因为体格大的关系,其实平衡杆相比跟他成绩差不多的那几个人是要弱一些的。
陈念就不一样了。
她在山里的时候,什么悬崖峭壁没去过?
跟着猴子在树上荡秋千都有过。
没有遇见老头儿之前,陈念话都不会说,跟山里的小兽没区别。
要不是狼妈护着,那个时候的陈念在山里能随时变成人家的盘中餐。
两个人的距离也在平衡木这一项开始拉开距离。
越往后,陈念就越能找到感觉。
过沙坑的时候,陈念甚至有一种回到了百峰山的错觉。
她双眼看着前方,越来越亮。
这辈子,她似乎真的可以弥补遗憾。
一旁被甩在后面的刘琦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搞什么?
翻单杠比不过陈念,还能说是灵活性不行。
这一点,刘琦是很清楚的。
可现在障碍赛都比不过陈念?
他以后在连队里还怎么混?
刘琦咬紧牙关,再也不敢小瞧了陈念,全力以赴应对这次的比赛。
“好!”王跃军在旁边看得两眼放光。
他都没想到陈念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个女同志叫什么来着?陈念?真是厉害啊,谁家的小姑娘?这要不是从小培养,能有这么好的素质?”
王跃军惊异不已。
要是谁家的小姑娘,他不可能不认识。
站在王跃军身边的闻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自豪。
他提醒王跃军:“几年前我去百峰山执行任务,带回来了纪家丢了十几年的小女儿。”
王跃军猛地转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是她?”
王跃军当时还听说了这件事。
只是那个时候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在于纪家这个小女儿居然在山里活了十几年。
还有人传出消息,说纪家这个小女儿是被狼养大的,只会狼嚎,走路都是四肢着地。
王跃军跟纪家关系一般,跟纪勇军那更是点头之交罢了。
所以对于陈念的事情,他一直都是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
“她那一身本事,都是在山里学会的?还是说,纪家下了大功夫训练出来的?”王跃军当然能看出来,陈念很多地方其实姿势不到位。
也就是野路子出身。
那些姿势长期做下去,对关节有损伤。
但不可否认的是,陈念很多地方更是与大部分人的发力方式完全不同。
闻狄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愈发快速的陈念,摇头道:“纪家?大概率不可能。其实她现在的速度还慢了些。我第一次在百峰山见到她的时候,我都没能追上她。”
“你都比不上?”王跃军这下是更惊讶了。
闻狄是什么人?
兵王!
尽管这个称呼都是大家私底下叫,可这也能证明闻狄在综合素质上有多让人信服。
闻狄还不光是他们京城军区一个地方的兵王。
全军演武的时候,闻狄是直接杀的另外的军区片甲不留。
“看比什么。”闻狄倒也没有把陈念说得太厉害,解释道:“她在百峰山应该也被人训练过,只是陈念一直不说那个人是谁。我问过很多次,旁敲侧击都有。只知道对方是个老头儿,看路数应该是个练武之人,而且上过战场。教会了陈念说话,以及直立行走。”
王跃军越听越玄乎。
合着陈念小时候真是四肢着地的?
闻狄说这些并不是要给陈念卖惨。
而是纪朗刚才走的时候,那个眼神被闻狄注意到。
尽管闻狄还没有去打听陈念和纪家的关系,但也能从纪朗的态度中窥探到一二。
他不确定陈念是不是有了改变发展方向的念头。
只是如果纪家对陈念真的不够好,那么就需要在一些特殊时候,有人可以想起纪家对陈念的苛待,由此给陈念撑腰。
王跃军虽然只是师长,但在部队里话语权很高。
无他,人家战功确实多。
而且家世也不差。
从父辈到他的兄弟辈,一大半都为国捐躯了,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如果不是王跃军总是管不住那张嘴和脾气,也不至于被压着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师长。
“纪家怎么不好好培养这孩子?”王跃军想到陈念居然只是个档案室管理员就一阵气闷。
多么好的苗子啊!
居然被耽误了几年!
听闻狄的意思,刚从百峰山下来的陈念才是最强的?
闻狄挑眉,不置可否。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比赛已经结束了。
不管刘琦再怎么鼓足了劲儿的追,跑得越来越有感觉的陈念就是无敌的,直接把刘琦甩开了两个身位。
不仅如此,刘琦还因为中途节奏被打乱过的关系,结束后站在旁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相比之下,陈念只是气息快了些,状态可比刘琦好多了。
王跃军此刻也顾不上去想陈念跟纪家的那些事情,而是走到陈念身边,惊奇的打量着她。
随后竖起大拇指:“不错!谁说女子不如男?陈念就很厉害嘛!”
王跃军此刻蠢蠢欲动的心思实在是有些按不住了。
陈念可是把刘琦都比下去了。
如果这半个月再找人专门安排训练,那是不是会更厉害?
王跃军上过战场,他从前的战友里不乏优秀的女兵。
只是现在为了发展,那么多女兵都脱下军装,穿上劳动服。
王跃军原以为想要再看到军中红花,还要等好些年。
没想到,陈念就这么横空出世,还直接以几乎碾压的姿态冲了出来。
“陈念,你很厉害。”王跃军赞不绝口,沉吟片刻,突然问:“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想继续当档案室管理员,还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兵?”
说话间,王跃军还从衣摆下面的腰带处掏出了一把木仓,拉着陈念的手,猛地拍在她手心里。
“这个,借你去打靶场训练两天。”王跃军不可能直接把自己的木仓送给陈念。
虽说这个年代对木仓支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陈念名义上也是女兵,但本质上还是有差距的。
如果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王跃军要承担责任。
更何况,王跃军也不认为陈念还需要他送一把木仓。
如果陈念的射击技术不差,以她今天的表现,说不定能在之后举办的选拔中给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吓和惊喜。
陈念被这一下直接弄懵了。
握着沉甸甸的木仓,感受着上面的冰冷,呆呆的望着王跃军。
王跃军哈哈大笑,对陈念说:“你比赛一场,总要有个彩头。你放心,这几天都让你去打靶场,用我的份额!”
子弹现在可还没有到随便让人用的地步。
像陈念这样,并非作战部队的士兵入伍,前期训练的时候除了会让他们了解一下部队的秩序之外,打靶训练倒是也有。
但每个人只有一发子弹。
不管中不中,打完走人。
文职、文艺兵和进军区医院的那些医疗兵都是一样。
没办法,现在什么物资不紧张?
陈念这些天还烦恼射击训练的事情。
这边的操场没有说非作战部队的人不能来。
陈念想要自己做训练,大大方方过来就是。
可射击训练不一样。
陈念如果没有批条,根本不可能踏进射击训练场。
更不要说摸木仓打靶了。
“小同志,不要让我失望啊!”王跃军意味不明的说。
如果说之前陈念还以为王跃军突然提出让她跟刘琦比赛只是好奇,那么现在陈念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只有一个念头浮现。
那就是王跃军是之后选拔赛中可以做选择,通俗点说可以做决定的人之一。
他这是看好自己参加选吧?
陈念的心脏立刻怦怦跳起来。
她今天才重生,这个决定也是今天才做。
结果傍晚还没到,别说二十四小时,就是十二个小时都没有,她就有机会梦想成真?
陈念只觉得脚步都轻飘飘的,整个人像是在做梦。
王跃军可不知道陈念想了那么多,他也是兴致来了,到操场这边看看,谁曾想还有意外惊喜。
现在他也要去忙别的事情,很快便离开了操场。
不过王跃军临走前,把陈念做射击训练的事情交给了闻狄。
如果陈念对射击没有一点概念,闻狄可是出了名的神枪手。
闻狄还有一点更出名。
那就是他能培训神枪手。
圆寸头就是闻狄手把手教出来的。
“回神!”
一只手在陈念的眼前晃了晃。
随着王跃军离开,刘琦等人也都散了。
不过,散也只是散到周围继续训练。
陈念的表现着实将这群人刺激到了。
平时比不过战友,现在看起来他们连陈念这个文职的女兵都比不过。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可不会考虑陈念有多厉害,只会说他们连女人都比不过。
太伤自尊了!
陈念被眼前这只手晃回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闻狄,表情还有些怔然。
闻狄看着这样的陈念,不由得勾起唇角,眼睛里都蒙上一层笑意。
“很惊讶?”闻狄指着陈念手里的木仓,说:“只是暂时借给你几天,不要太激动了。”
“几天也是在我手上!”陈念宝贝的双手抱着那把木仓,惊喜得都要跳起来。
她可太久没有摸木仓了。
从前在百峰山的时候,其实陈念手里是有一把木仓的。
是那个老头儿给她的,还留了不少子弹。
陈念也省着用,等到下百峰山的时候,其实还有一颗。
只不过那个带着她下山的半张脸把木仓拿走了,连子弹都没给她留下。
陈念当时没多在意。
比起木仓和子弹,她更想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他们能否接受自己。
现在想想从前,陈念只觉得脑子里进了不少水。
否则怎么会脑残成那样?
百峰山不香?还是狼妈对她不好?
手里有木仓,在百峰山她就是最强的那个。
结果跑来纪家,为了所谓的亲情,被人那么糟践!
闻狄对陈念的射击技术一点都不担心。
他在百峰山可是亲眼看见陈念百发百中。
不仅如此,闻狄后来能把圆寸头教成神枪手,也得益于陈念的指点。
只是,这姑娘似乎没认出自己是当年那个大半张脸被绷带包起来的人。
想到这里,闻狄忍不住瞪了身边的圆寸头一眼。
他那个时候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伤口并不深,加上处理及时,现在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但圆寸头当时吓坏了,愣是把最后一点纱布都用来给闻狄包扎,以至于闻狄大半张脸都被纱布挡住。
“老大,怎么了?”圆寸头不解的看着闻狄。
好端端的瞪他干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啊!
闻狄摇头,刚准备跟陈念说话,旁边的圆寸头站不住了。
“陈念?你可真行啊!刘琦他们肯定要被你刺激的不轻。”圆寸头的名字叫万源,长得有几分喜感。
陈念看过去,只觉得这人倒是有点像后世一个喜剧演员。
旁边的闻狄无奈合上刚张开的嘴,看着万源在陈念面前耍宝似的说:“你好好练啊,我告诉你,有大惊喜!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陈念连闻狄都没认出来,就更不记得万源了。
比起刚才因为惊喜露出的真性情,现在平复下来后,陈念倒是冷静了不少。
“谢谢,我会的。”她也看出来了。
这个叫闻狄的,还有旁边的男人,大概率跟接下来的选拔也有关系。
否则,万源就不会对自己说这些了。
见陈念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闻狄拦住了还要说话的万源。
“你想什么时候做射击训练?”
陈念看着突然问话的闻狄,倒是没想到闻狄还会问自己时间。
不过,现在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陈念想了想,说:“我只有中午休息和傍晚这会儿有空。”
她还要上班呢。
在没有调动之前,陈念不可能把档案室丢下不管。
这说不定都会影响到她之后参加选拔。
“天哪!陈念,你赢了刘琦?”
陈念回到宿舍,迎接她的就是李春燕明亮嗓子的惊呼。
陈念都可以想象出这副好嗓子唱起歌来该有多好听。
“侥幸。”陈念自己都没想到,她还能赢别人。
从百峰山到京城的这几年,她浪费了太多时间。
这一路上,陈念越想越觉得可惜。
如果她才从百峰山出来的时候,就跟纪家人说参军,管他们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可惜,没有如果。
但还好,她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是的!”李春燕激动的摇头:“你知道刘琦有多厉害吗?上次我们军区比武,刘琦可是排在了第八!第八啊!他比不过你,你现在都可以说是咱们军区排名第七的人了。”
李春燕说了这话,旁边的潘美凤更不敢看陈念了。
至于拿陈念去讨好暗恋的人这种事情,潘美凤彻底打消了。
她能不知道刘琦的能力?
当初刘琦比武的时候她可在现场全程观看。
陈念连刘琦都比下去了。
这样的人如果想教训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头,自己估计都翻不了身。
尽管知道在部队里不会有人私下打架。
可潘美凤怕啊!
陈念感觉到身上有些黏,从旁边拿了换洗的衣服装进干净的搪瓷盆里,摇着头解释:“不是这么比的。我们今天只比了一项,还有射击、搏击这些都没有比。况且,今天的项目其实我也占便宜了。”
刘琦最大的特点就是块头太大了。
相应的影响了一点灵活性。
陈念就是靠着灵活性和速度,今天才赢了刘琦。
换别的项目,那就不好说了。
李春燕现在是真心佩服陈念。
摇着头也没说相不相信,只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陈念,俨然是把陈念当偶像了。
陈念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香皂和洗头膏就跑。
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陈念的嘴角再也克制不住的上扬。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她上辈子在工作的时候不是没有展露出自己的大力气,跑得快这些特长。
可年轻一点的嘴上夸赞,心底里却觉得陈念不像个女人。
和她同龄的就更是如此了。
像李春燕那样直接的赞美和夸奖,陈念两辈子都是第一次遇到。
想到这里,陈念就更想把李春燕往文工团推了。
这会儿纪芸还要演戏,就算是想插手文工团里的事情,也要看是否师出有名。
况且,文工团舞蹈队和歌唱队虽然是两个分支,但偶尔还有摩擦。
趁着纪芸顾不上这里,让李春燕早早去歌唱队落地生根,成了那里的自己人。
纪芸再想插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洗澡回来,陈念还高兴的哼着歌儿。
她真的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只是推开门就看到一屋子的不速之客。
陈念单手架着脸盆,靠在门口,一头半干半湿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
明明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草绿色军裤,陈念整个人看起来却充满了野性之美。
浓眉稍稍蹙起,乌黑的眼睛冷厉的看着就在自己对面的何慧,以及她身边表情怪异的纪朗和拄着拐杖正对着陈念笑得一脸温柔的纪芸。
纪芸能够成为何慧的心肝宝贝,可不光是有才艺这么简单。
她长得也很好看。
如果说陈念像是充满了力量,看起来又野性又神秘的狼。
那么纪芸就是趴在柔软垫子上的波斯猫。
长得好看,又有能力。
在大院把一帮子弟迷得团团转。
现在都有人敢冒着风险给她做假病历,逃避下乡演出了。
陈念就这么靠在门口,也不说话。
何慧被陈念这个眼神弄得不上不下。
如果陈念说话了倒还好,她能仗着亲生母亲的身份呵斥。
可陈念就是不给一点态度,这会儿反而显得何慧这个当妈的咄咄逼人。
带着纪朗和纪芸出现在这里,像是对陈念三堂会审似的。
旁边的李春燕和潘美凤都坐在床边不吭声,恨不得这几个人看不见她们。
“姐姐,你还在跟妈闹脾气吗?”纪芸率先打破沉默。
甜腻的嗓音,陈念再熟悉不过。
十几岁的时候这么夹着嗓子说话,这没什么。
但是纪芸后来快五十了也这么夹着嗓子。
从一个小夹子,变成了老夹子。
陈念实在是说不了。
“闹脾气?”陈念微笑,比对面的三个人平静多了:“不好意思,断亲书明明白白写着。再说,我可是付了钱的。还是说,何慧同志年纪轻轻的就需要子女赡养了?”
陈念成功的看见何慧漆黑的脸。
顺势加把火,继续说:“那你们几个打算出多少钱做赡养费?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破衣服,可什么都没带。之前的几年里,我每个月还会给三十块钱的家用,不知道你们给了多少?”
陈念这话一说,旁边立刻传来吸气声。
潘美凤白着脸立刻捂住嘴,眼底全是懊恼。
她才见到暗恋对象,居然做出这个反应。
万一纪朗以为她在帮着陈念怎么办?
可潘美凤转念又想。
这也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要钱要的太狠了。
如果陈念家里像李春燕那样困难,这些钱倒是说得过去。
毕竟一大家人要活命呢。
可纪家……
潘美凤一个月也是三十几块钱。
没结婚之前,每个月只要给她妈十五块钱就行了。
纪芸脸色也不好看,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
给钱?
除了纪澜,从纪明到纪芸,每个月还要从何慧那里要钱。
这些年,别说每个月三十块钱,加起来给何慧的钱能超过三十块钱都算不错了。
“姐姐,你这是在怪我吗?”纪芸咬着下唇,一颗泪珠挂在眼角边上,不仅眼睛红了,鼻子都红了。
看起来楚楚可怜,便是第一次见到纪芸的李春燕和潘美凤都忍不住生出心疼的感觉。
“演戏呢?”陈念的声音直接打破了纪芸营造出来的氛围。
像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利落得不像话。
“纪芸,你不该去跳舞的。你该去演戏,绝对是台柱子。”陈念目光落在纪芸打着石膏的那条腿上,意味不明的说:“反正只要拍戏的时候找好角度,打着石膏也不妨碍表演。不过这样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答应。毕竟,只有腿受伤了,才能安心待在家,不是吗?”
陈念的话,直接让纪芸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不确定陈念说这话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的。
手指下意识捏着衣角,脸上的笑容都透着几分心虚。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芸咽了咽口水,说:“姐姐,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可以离开家里。只是,你不能这么污蔑我。我不是那种偷懒的人。这次下乡慰问演出,我准备了很久。”
纪芸说着,红着的眼睛瞟了旁边的纪朗一眼,做出害怕的样子:“更何况,我的腿为什么会这样,姐姐你不是最清楚?”
“没错!”纪朗可算是抓住了陈念的错处,义正词严的说:“要不是你,小芸怎么会骨折?你现在还冤枉小芸偷懒?陈念,你怎么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陈念早猜到了纪芸会拿骨折的事情来说。
这件冤枉了她几十年的事情。
甚至后来纪芸只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纪家和纪芸都会扯出这件事情。
仿佛纪芸断的不是腿,而是命。
更不要说,纪芸根本没有骨折。
“这么严重吗?”陈念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次的回答,是陈念往后几十年想过的。
她现在就想试试,纪芸要如何应付。
“你说是我把你推倒,导致你小腿骨折。不如你再说说,我叫上一个人跟着你的说法来演练一遍,看看到底谁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不仅如此,陈念继续说:“既然你这么在意这条腿。那刚好,我们军区这边的医院最擅长的就是骨科。别说京城,就是全国都闻名的。你的腿既然那么重要,当然要找最好的骨科医院。”
“我要看到医院医生的证明,如果真的是我的错,我给你下跪道歉都行。”
陈念态度明确,反倒是让纪芸被将得没了还手之力。
第一条好解决。
她在医院,在纪家,这番说辞说了很多遍。
说得纪芸自己都快相信是陈念把她推倒,导致骨折了。
但第二条,纪芸是疯了才会答应!
“姐姐,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纪芸低着头,根本不敢让人看见她眼底的惊慌。
陈念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而且还提出了去看医生。
纪芸有些哆嗦,她敢肯定,陈念一定知道自己装骨折的事情了。
一定知道了!
“潘美凤,你帮我一个忙。”陈念没搭理纪芸。
她可不会陷入纪芸话语中的陷阱。
她什么时候咄咄逼人了?
证明自己清白还是咄咄逼人的话,那这个世界还要法律有什么用?
“按照你的说法,你站在台阶边缘,我听见你得到了何慧同志给的布票心有不满,所以抬手推了一把。”陈念这会儿还要多谢纪芸。
要不是纪芸为了诓骗周围的人,将细节说的非常仔细,陈念还不至于拉上潘美凤就演起来。
“你说我狠狠的推了你的肩膀一把……”说着,陈念就用力推了潘美凤一把。
潘美凤都没做好准备,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陈念速度更快,直接把潘美凤抱在了怀里,将她扶了起来。
“抱歉,我待会儿赔偿。”陈念飞快的向潘美凤道歉,随后看向纪芸:“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今天在操场上跟人比赛,我赢了刘琦。纪芸,你觉得,凭我的力气,如果我用力把你从台阶上推下去,你只是轻微骨折这么简单吗?”
看潘美凤刚才的反应就知道。
同样是不做防备,潘美凤如果摔在地上,还是平地的情况,怎么都要受伤。
不仅如此,潘美凤的体格看着可比纪芸要大一点。
潘美凤都被推的后退两步。
按照纪芸的描述,陈念用这样的力气推她,她得从楼梯上直接栽下来。
只小腿骨折是不可能的。
最少都要加一个全身大面积擦伤。
可事实是,纪芸除了骨折,一点擦伤都没有。
这可能吗?
纪芸这会儿不敢再说话了。
她怕陈念直接把她提起来,送去医院做检查。
这里可是军区医院,纪芸自己也隶属于军区。
一旦她伪装骨折的事情被拆穿,纪芸轻则处分,重的话,开除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下乡慰问演出这是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眼看着要开始了,纪芸闹这一出,其实把文工团都折腾的人仰马翻。
“够了!”最后还是何慧出来,强势镇压了此刻其实是陈念全面占优势的局面。
何慧听着陈念一口一个“何慧同志”就觉得气闷。
这都不是不孝可以形容的。
陈念的存在,简直就是她今生的冤家,前世的仇家。
否则,怎么可能闹成现在这样?
还当着两个外人的面,让亲生母亲,亲哥哥,妹妹全都下不了台。
“我来的路上听你三哥说了……”
“三什么?”陈念一只手放在耳边,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你三哥!”
“什么哥?”陈念收回手,表情诧异:“我还有哥哥呢?多新鲜啊!”
陈念好笑的看着纪朗:“我从前可不知道自己还有哥哥。还是三哥呢!”
“否则,为什么大院那些人指着骂我是狼,是狗的时候,我的好三哥跟着一起骂?”
“为什么大院里的人都疏远我的时候,我的二哥还是带头的那个?”
“以及我去给大哥送东西,大哥却跟他的战友说,我只是家里的小保姆?”
陈念越说,表情越冷:“何慧同志,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三?什么哥?我有哥哥吗?我好像连父母也没有。”
何慧的脸越来越黑,眼神频频看向旁边的李春燕和潘美凤。
注意到她们两个脸上的惊讶,何慧只觉得自己的脸面好像被陈念丢在地上踩不说,还用力的碾了好几脚。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儿?
非要把他们全家都逼死吗?
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纪勇军还怎么在部队里服众?怎么升职?
还有纪澜他们,又怎么发展事业?
何慧这会儿恨不得把陈念掐死。
她在怒火中罕见的找到了一丝理智,咬着牙说:“我知道你赢了刘琦,但你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事情。我会让你爸跟部队里的人都说好。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你这样,只是在丢我们家里的脸!”
陈念听到这话,都快气笑了。
别人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何慧倒好。
生怕陈念有出息。
上辈子,陈念脑袋里进了水。
强忍着自己的真心,选择做何慧和纪勇军眼里的好女儿。
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却是惨死在手术台上,给纪芸做肾源。
这辈子,她再窝囊一次,都是对不起从前吃过的苦头。
“何慧同志,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已经断亲了,你这么做是干预军区正常行政工作。”陈念心中怒火丛生,可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目光逐渐移到站在何慧旁边的纪朗身上。
陈念突然冷笑一声。
她想明白了。
对于纪家这三兄弟。
大概是重生的关系,陈念敢说,她比纪勇军和何慧都要了解他们。
纪澜,在这三兄弟中都算是不错的人了。
但好面子,还有些急功近利,心性浮躁。非常自我中心,希望底下的弟弟妹妹都会乖乖听话。
当初陈念去送东西被说成是小保姆的时候,纯粹是陈念那个时候皮肤黝黑,看着不怎么好看,纪澜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妹妹。
毕竟,熟悉他的战友都知道,纪澜的妹妹纪芸可是大院一枝花。
至于纪明和纪朗。
纪明毛躁,上辈子哪怕有纪勇军和纪澜的照拂,到了四十多才勉强靠着人情升了副团,然后很快调去了后勤部门做了主任。
之后在这个主任的位置上就挪不动了。
毕竟纪勇军和纪澜的能力就摆在那里。
他们要是有那么厉害的本事,早就让自己升职了,还能轮得到纪明?
至于纪朗就更有意思了。
纪家出了名的眼高手低。
混了个文凭进了工厂,结果八十年代碰上下岗潮。
要不是纪家在后面各种想办法,纪朗就要成为纪家唯一一个下岗的工人。
就是因为这件事,纪朗彻底崩溃,后面干脆自暴自弃。
在抓陈念上手术台的这件事情上,纪澜是策划,纪明负责安排,纪朗是出力最多的人。
陈念到现在还记得,她被强行打了麻药的时候,迷迷糊糊还能听见纪朗说:“我都不能过得舒心顺遂,你这个被狼养大的狼崽子凭什么过的比我好?”
纪朗一直觉得他是最优秀的那个。
结果不仅比不上两个哥哥,身为养女的妹妹更是比不上。
就连他一直瞧不起,被狼养大的亲妹妹都过的比他好。
这怎么能让纪朗接受?
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
纪朗得靠着家里的关系,才能混个文凭。
他嘴上说着自己以后是工厂的领导阶层,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比起两个哥哥未来的发展,他简直是最差的那个。
现在陈念这个档案室管理员都入了领导的眼,眼瞧着就要起飞了。
纪朗心里的不平衡又出现了。所以叫来了何慧,要把陈念拉下来。
还真是一样的做派。
狗改不了吃屎。
“陈念,你听见了没有?”何慧拍桌,无法忍受陈念这么明晃晃的无视。
她可是亲生母亲!
生母大过天!
陈念已经没了跟何慧他们周旋的兴趣。
她发现这真的很没有意思了。
纪芸还是一样,只会打装可怜的牌。
何慧也是,以为仗着亲生母亲这个身份就可以压住她。
“你都叫我‘陈念’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陈念看着何慧,眼神清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当年我来纪家的时候,作为认亲的信物,是我小时候戴着的长命锁。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跟纪家人长得很像。加上我出现在百峰山的时间跟你那个失踪的女儿吻合。”
何慧听着陈念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
以及口中的“你那个失踪的女儿”。
心头剧烈跳动了一下。
在来之前,哪怕有断亲书,何慧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拿捏不住陈念。
可现在,她真的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
“何慧同志,看样子你还没有去过我那个小小的楼梯间。我这次出来,连那把长命锁也没有带。只是长相的话,这世上有这么多人,想找一个相似的人不难。”
陈念双手一摊:“我叫陈念,我的户口也没有被你们并入纪家的户口。现在我不承认我是纪家的女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纪家的女儿吗?”
何慧瞳孔猛地放大,怔然的看着陈念。
气到最后,更是猛地站起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陈念不承认是纪家的女儿?
还要他们拿出证据,来证明她是纪家的女儿?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很惊讶吗?”陈念都觉得好笑,同时也庆幸,因为纪家人的嫌弃,她的户口一直都是独立的。
尤其是进了部队之后,陈念的户口直接转到了部队这边。
“可你跟我们验过血。”纪芸没想到这次来,不仅没有靠着打石膏的这条腿从陈念身上占便宜。
现在看情况,陈念还真要一飞冲天了?
不行!
绝对不行!
纪家出色的女儿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她!
“A、B、AB、O,普遍就这四种血型,你知道能有多少人的血型是一样的吗?”
至于那些稀有血型,根本不在陈念的考虑范围内。
反正纪家不是,她也不是。
对面的三个人都失声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想来拿捏一下陈念。
结果陈念不干了,直接把桌子都掀了。
既然陈念有可能不是纪家的女儿,何慧和纪勇军还有什么理由打压陈念?
靠着纪勇军在部队的职位吗?
陈念可不归纪勇军管理。
手伸得太长,是很容易被人剁掉的。
更何况,现在还是个比较小心的时期,纪勇军敢做这些小动作吗?
何慧咬着牙,怎么也没想到陈念居然可以这么狠。
她此刻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
虽然何慧不喜欢陈念。
但陈念在纪家的这几年,何慧着实是轻松了不少。
陈念学东西很快,一下就掌握了洗衣做饭的各项技能,家务活做的也不少。
哪怕家里没有请保姆,何慧都轻松下来了。
这次何慧答应纪朗,会跟着过来,目的也是想把陈念叫回家。
尽管陈念只出去了一个白天,但对何慧来说,重新开始做家务,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累了。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每天只要打打毛衣,听收音机,下午跑去大院好姐妹家里一起聊天喝茶的日子。
何慧看着陈念,眼底时而出现厌恶,时而出现懊悔。
她依旧没把陈念当亲生女儿看待。
原因很简单。
陈念的出现,让她实实在在的吃了一番苦头。
当初生陈念的时候,何慧不太容易,因此坐月子也要更辛苦一些。
家里三个儿子都不是能照顾人的,纪勇军就更不会了。
因此纪勇军把老家的老娘叫了过来。
纪老太太年纪大,但身体好。
精神矍铄,一口气能走几里地。
老太太并不讨厌孙女,相反还对陈念颇为看重。
可何慧受不了头顶有个老婆婆的日子,因为观念的关系,没少跟纪老太太吵架。
陈念弄丢,也是因为何慧跟纪老太太又有了冲突,一气之下带着一岁半的陈念去找出任务的纪勇军。
结果男人是找到了,女儿却因为她的马虎丢了。
纪老太太收到消息后,一气之下直接病倒。
这下别说把纪老太太送回老家,何慧一边被纪老太太指责,一边还要照顾病倒的老人。
几番折磨下,何慧将满腔的怨气都投在了走丢的陈念身上。
在她看来。
如果不是陈念不好好跟着自己,就不会走丢。
往远了说,如果不怀陈念,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因为陈念!
所以陈念回来后,何慧惊人的发现,她一直以为家里三个儿子都是随了纪勇军的眉眼。
包括陈念也是。
但看到在山里晒得黝黑,又细瘦的陈念,何慧才发现,他们的眉眼,其实是随了纪老太太。
何慧恨纪老太太。
觉得她完美的婚姻,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纪老太太的关系才被打破。
丢了孩子的事情,也是纪老太太天天念叨,以至于她不得不强装出难过的样子,配合纪勇军去找女儿。
这个发现,让何慧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因此,何慧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养女纪芸的身上。
觉得只有纪芸才和她是同盟。
她看着靠在门边,态度明显要跟他们保持距离的陈念,倏地笑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何慧依旧是那个对孩子温柔的母亲。
“陈念,我知道你对家里有怨气。没关系,谁让我是你妈呢!不过,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交给你爸处理。不要忘记了,你来家里的时候,我们是把你介绍给大院里的人的。你就是纪家的女儿。”
何慧说完,知道自己在陈念这里占不到便宜,抬着她高傲的头颅,气势汹汹的离开。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是那个赢家。
陈念侧身,压根不想跟何慧有一点半点的接触。
看到陈念这个恶劣的态度,何慧只觉得气得胃疼。
纪朗看何慧都走了,下意识也想走。
扭头看见坐在旁边还要拄拐杖的纪芸,气恼的去搀扶纪芸,动作也比以往粗鲁了一点。
他今天只是想让何慧打压陈念。
最好是打消了陈念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一个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本本分分的!
建功立业,这是男人的事情。
陈念有什么资格去惦记这些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姐姐,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纪芸心有不甘,临走前还不忘给陈念添堵:“她只是一时间转不过来。毕竟从前家里只有……”
纪芸咬着下唇,试图给自己找补:“我不知道姐姐你是从哪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但,我真的不怪你。说不定摔伤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陈念就靠在旁边冷眼看着纪芸演戏。
直到看的纪芸都不自在了。
纪芸闭上嘴,明白自己那一套其实只能在那些在意的人身上用。
像陈念这样破罐破摔,什么都不在意的人面前,纪芸就算是拿出了全部的演技,磨破了嘴皮子,陈念一样无动于衷。
现在的陈念,什么都不在意后,纪芸只能一拳打在空气上。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像陈念这样的人。
更让纪芸想不明白的是,这才过去了多久?陈念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三人各有心思的离开,陈念这才端着脸盆进屋。
闹了这么久,加上现在又是夏天,半干的头发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陈念用大红色的塑料梳子将头发梳好,坐在旁边编辫子。
对面的李春燕和潘美凤两人都表情尴尬又带着一点奇异的看着陈念。
毕竟,到现在还没有几个人能像陈念这样,直接怼自己的亲生母亲。
大家都有脑子。
陈念嘴上说纪家没有证据,但都清楚她就是纪家的女儿。
否则,纪勇军难道是白痴,让家里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儿吗?
“陈念,你别难过……”李春燕干巴巴的安慰。
实在是她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
难过?
这件事情的确是一件可以难过的事情,但陈念那个样子绝对没有难过。
说不定陈念还觉得没有怼够。
简直是一张嘴怼得对面三张嘴都没还手的余地。
陈念对李春燕印象还可以,对潘美凤一般般。
但这两人再跟之前那三个人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好。
陈念噗嗤一下笑出声,用缠着毛线的皮筋绑好头发。
如果她能顺利被选拔到那个队伍里去,她肯定要把头发剪掉。
现在她都觉得头发太长有些麻烦了。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陈念耸耸肩,无所谓的说:“该吵架的地方早就吵过了。我还有断亲书,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至于亲情家人什么的……”
她撇撇嘴:“又不是没有就活不下去了。”
潘美凤眨着眼睛,对陈念这番话难以理解,但她却下意识的崇拜起来。
至于暗恋的纪朗?
滚一边去吧!
潘美凤是花痴了些,脑子看起来也不太好,但她又不是蠢货。
纪朗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带着何慧过来要打压陈念,潘美凤都看在眼里。
她暗恋的是那个在大学学习,风度翩翩的纪朗。
又不是这个只知道打压亲妹妹的纪朗。
再说。
陈念今天才赢了刘琦,给她们女兵好好挣了一回脸面。
潘美凤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你说的没错。”潘美凤在旁边悠悠开口。
惊得坐在她身边的李春燕和对面梳头发的陈念都露出诧异的目光看过去。
潘美凤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就去旁边拿自己的脸盆,气急败坏的说:“我去澡堂,跟你们懒得说那么多废话。还有陈念,你今天突然拉着我,还要推我,说好给补偿,你可不能忘记了。”
陈念看着嘴硬的潘美凤。
直接忽略了早早离开的苏白莲,突然对自己的宿舍生活期待起来。
“放心吧,不会忘记的。”
何慧母子三个来这里的事情总归是被其他人瞧见了。
春姨第二天收到消息,忙不迭的往档案室跑。
见陈念还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何慧昨天在大院说的那些话,春姨胸口又是一股股的怒火往外冒。
“这个何慧,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春姨只低声骂了一句,没让陈念知道何慧昨天在大院那边是怎么喧排她的。
还是亲妈呢!
后妈都没有这么过分的。
那真是把陈念的脸往地上踩。
陈念见春姨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当做没听见。
只笑着说:“春姨,吃了嘛?”
“吃了!都这个点还不吃?”春姨嗔怪的看了陈念一眼,越看越心疼这个小丫头。
她可是看过陈念考进来那个试卷的。
当时字写的不怎么好,但条理清晰,字字句句都在理。
知识点也掌握的不错。
就是因为知道陈念是个人才,春姨才力排众议,将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陈念选拔进来。
这会儿倒是没有那么多年龄限制。
没办法,不少人还没满十八岁就要下乡。
家里要么想办法弄工作,要么就只能走接班的程序了。
加上队伍里也不是没有年纪小的兵,只是相比之下,陈念的十六岁显得有些过于小了。
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还在上高中呢。
“小念,你昨天说的事情,我回去找你施伯伯商量过了。”春姨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陈念,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按照丈夫的意思,接下来确实有一个机会,可以让陈念名正言顺的进入作战部队训练。
而不是继续守在这个档案室。
但选拔过程非常辛苦,甚至可以说残酷。
如果陈念被选中了,等待着陈念的只会是更严苛的训练生活。
春姨把陈念当自己还在。
看着刚来的时候还皮肤黝黑,身材细瘦的陈念在这几年中慢慢长成了眼前这个白净英气的模样。
春姨就舍不得。
“春姨,是有消息了?”陈念心里很清楚,施伯伯说的肯定是之后的选拔。
她注意到春姨的表情,明白春姨在担心什么。
陈念做出孩子气的表情,得意的挑眉:“春姨,你估计还没听说,我昨天在操场上赢了刘琦!”
春姨原本还犹豫着。
冷不丁听到陈念这话,猛地瞪着眼问:“谁?”
“刘琦!军区大比武第八名的那个刘琦!”
“你?赢了刘琦?真的假的?”春姨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还是年纪上来了,开始幻听了?
那可是军区比武第八的刘琦!
她家老施说起比武的前十名都乐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未来栋梁”的夸赞。
结果老施嘴里的栋梁八号被陈念给比过去了?
陈念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没有比很多,就是在操场上跑了一圈障碍赛,我赢了。还有之前翻单杠,我也赢了。”
春姨心里倒是平复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能理解。
但依然控制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春姨看着陈念兴致勃勃的样子,再想到她说赢了刘琦时候神采飞扬的模样。
心头一软。
比起让陈念在档案室里浪费光阴,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愿。
春姨知道,档案室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提升的空间。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陈念太小,春姨是怎么都不会答应把陈念分到这里来的。
“那你这段时间好好训练,最好是找人教你射击。”春姨拍了一下桌子:“这样,我待会儿就去找老施,让他手把手教你。他都带出来了那么多厉害的兵,给你突击训练一下不成问题!”
陈念嘿嘿笑了一下,示意春姨摸自己的后腰。
春姨还以为陈念跟她闹着玩。
好笑的摸过去。
结果脸色顿时变了。
“你——”
“昨天赢了刘琦的奖励。”
陈念把昨天在操场的事情说了,当然也没放过纪朗来找麻烦的内容。
只是相比后面比赛和被奖励的事情,纪朗都被缩短成了两三句话。
春姨从陈念的形容中就猜到了她口中的领导是谁。
他们军区里,除了她家老施最会训练手底下的兵之外,就数王跃军了。
可以说,军区里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精锐都是他们两个专门培训出来的。
这些精锐就是他们军区的宝贝蛋。
老施昨天晚上跟她说了,如果后面选拔结束,大概率会让他和王跃军一起针对性训练。
从战术到个人素质,都要全面加强。
以后这支队伍就是他们军区的王牌之一。
一些特殊任务,就可以安排他们去做。
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现在王跃军都这么看好陈念,春姨还有什么好阻拦的?
她摸着陈念的头,温柔的说:“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有春姨给你兜底呢!这些天得好好吃饭,我待会儿就去食堂找王师傅,让他给我留个大骨头,我回去给你炖骨头汤!加海带怎么样?你施伯伯的学生寄来一大包晒干了的海带,我还正犯愁家里就我们俩吃不完呢!”
陈念看着春姨,只觉得鼻腔酸酸的。
“恩!我中午多打一份红烧肉。施伯伯不是最喜欢吃咱们食堂的红烧肉?就当我提前拜师了!”
“你个小丫头!”春姨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没结果呢,这会儿就拜师了?这么自信?”
“那是!”陈念抬着下巴,晃了晃脑袋,一副臭屁的样子。
走廊。
闻狄听着里面雀跃的少女音,知道陈念这会儿心情好,便没有上前。
他就站在外面,听着里面陈念的声音,唇角勾起了都没有注意到。
比起昨天那个浑身都是刺,像个小刺猬似的陈念。
闻狄更欣喜现在这个在春姨面前撒娇的陈念。
至少,让他知道。
陈念从百峰山下来后,遭遇的并非只有纪家的冷漠。
也感受过温情。
看着手里大姨让他送来的点心,闻狄无奈的收回来,准备晚些时候找陈念去射击场训练的时候再给她。
就是可惜了,原本可以多见一次的。
陈念好不容易跟春姨说完,正打算把那把木仓拿出来仔细看看。
她昨天晚上在宿舍都没好意思拿出来。
档案室的工作真的不多,陈念之前每天几乎都在发呆。
手才摸到木仓,门口的位置突然打下一片阴影。
闻狄身高接近一米九,宽肩窄腰大长腿,只是站在那里,气势就足够唬人。
“你怎么来了?”陈念有些诧异,随后道:“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下班,不能做射击训练。”
她是有了去意,不想继续当这个档案室管理员。
但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陈念还是想好好工作。
毕竟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是这份工作给了她一点在京城立足的底气。
包括自己跟何慧断亲的时候,也是因为她每个月都给了何慧三十块钱,并非没有付出,所以才说的那么有底气。
她没有占用纪家的资源,也没有吃白饭。
“送点东西。”闻狄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说:“我大姨让我给你送来的点心。她看你太瘦,说给你补身体。”
糕点里面是高油高糖。
这年头买点鸡蛋糕都算是不错的礼物了。
而闻狄手里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酥饼之类的糕点。
这种糕点除了送礼的时候会买,一般家庭都是几个月甚至是一年买一次,一次就买几块,回家解解馋就行。
酥饼压称,点心票还难得。
像闻狄这样直接一整盒的,大多都是为了送人。
陈念已经知道闻狄的大姨就是昨天差点被小偷偷了钱包的柳大妈。
“这太贵重了。”陈念连忙摆手,还有些害羞的说:“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如果有别人看到,他们一样会提醒柳大妈。”
“不一样。”闻狄把点心盒放在陈念桌上,态度不容拒绝:“你收下吧。我要是把东西带回去,她能不让我进门。”
听到闻狄的话,陈念低头轻笑出声,随后不好意思的看着闻狄:“我不是笑你的意思。”
只是脑海里想一想闻狄被柳大妈关在门外的样子,场面确实有些好笑。
闻狄挑眉,并不在意这些。
拉开旁边的椅子,坐在陈念对面。
闻狄心里一直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告诉陈念,当年其实是他把陈念从百峰山带下来,送到京城的。
可一想到陈念这些年在纪家的遭遇,闻狄又生出愧疚。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百峰山的陈念,那么快活。
尽管与兽为伍,可狼群将陈念视作下一任狼王,百峰山上的小动物喜欢她,猛兽畏惧她。
在那里,她是无拘无束的。
到了京城,不仅束手束脚,还要被纪家不断打压。
闻狄观察着档案室。
环境倒是不错。
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还能看到空气中跳跃的细微灰尘。
“陈念……”闻狄刚张嘴,正好对上陈念的抬眸。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出现曾经在百峰山时候的野性和懵懂纯真。
看得闻狄心头猛地一跳。
想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下午四点半,我在射击场等你,记得带好你的木仓。还有,吃几块点心垫着。学习射击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陈念还真不知道这些。
在百峰山的时候,老头儿只教她怎么射击,怎么拆解和组装。而且老头儿也只有两把木仓。
其中一把还是用了很多年的打猎用的木仓。
现在民间一些乡下住户都还有人家里有这种武器。
对比部队里各种型号的木仓械,陈念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土包子。
“麻烦你了。”陈念完全没有认出来眼前的闻狄就是当年那个人,还微笑着跟闻狄道谢。
闻狄点点头,眼底压着细微的慌乱,从档案室离开。
走出去后,闻狄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有些懊恼的在拐角处的墙壁靠着。
他这两天的接触来看,陈念不见得会责怪自己。
可闻狄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在档案室的陈念可不知道自己还能让闻狄陷入这样的矛盾中。
她没看点心,而是摸着桌上的那把木仓。
手指接触到那些冰冷,心脏都控制不住的猛跳起来。
“嘿嘿!”陈念小小的偷笑。
她已经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加油!”陈念还是知道影响的,过了赢就赶紧把木仓收起来。
这毕竟是王跃军借给她的。
如果没有保管好,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陈念也要负责。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
“你说真的?”纪勇军坐在办公室,听着小儿子纪朗的话,皱起眉来,转而看向旁边的纪芸:“你们昨天怎么没跟我说?”
纪勇军没想到陈念居然是真的想要跟家里断亲。
不等纪芸回答,纪勇军语气不善的质问纪朗:“她跟你关系不是很好?你怎么没把她带回家?”
纪朗憋着气,对于纪勇军这么的态度明显的区别对待,他早就不爽了。
凭什么对他说话就吆五喝六的样子。
对纪芸就那么温和?
他才是纪家亲生的,纪芸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这会儿纪朗也知道不能火上浇油。
趁着纪芸没开口,率先抢过话。
“昨天您不是回来太晚了?妈被气的头晕,就没把这件事烦你。”
纪朗这话还是很有水平的。
既表现出了何慧以及他们这些子女的体贴,又暗讽了陈念现在的不孝。
都把亲生母亲气的头晕躺在床上了。
陈念就是不孝。
纪勇军眉头深锁,没想到事情还闹得这么离谱。
不等他多想,纪芸在旁边添了一把火:“听三哥说,昨天姐姐在训练场可是出了大风头。跟人比障碍赛,居然把之前的军区比武第八的刘琦比下去了。好像还撞见了一位大领导,人家直接把随身的木仓都借给了姐姐,让姐姐好好练一练射击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
纪朗一下就听出了纪芸话里的意思。
不由得瞠目。
他只是给陈念在纪勇军面前上上眼药。
等陈念被强行带回去,纪勇军多的是所谓的家规,可以让陈念吃苦头。
但纪芸这话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纪朗了解纪勇军。
他是绝不允许子女做出什么超出他计划外的事情。
更何况,按照纪芸话里的意思,陈念已经引起了领导注意。
那么家里的这点破事就有被别人知道的风险。
纪勇军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纪朗看着纪芸,心里只觉得后怕。
他从前是瞧不上纪芸的。
一个女孩子,再优秀还不是要结婚嫁去别人家?
可纪芸今天微微笑着跟纪勇军说这些。
纪芸是真不知道纪勇军的脾气?
纪朗根本不相信。
这是要让纪勇军出面,然后把陈念踩到泥巴地里去。
毕竟,纪勇军出手的情况,跟何慧是完全不同的。
纪勇军听了这话,果然变了脸色。
“你说的是真的?”纪勇军皱眉,又去看纪朗:“纪朗,你说!”
纪朗瞥了何慧一眼,只好说:“是有这么回事。”
他只是觉得纪芸心思复杂,还有点恶毒。
又不代表他跟陈念站在一边。
陈念要是吃了大亏,以后就用不着他再想别的办法了。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这个当亲哥哥的出手帮一把。
也不辜负他们这同父同母的血缘关系。
好歹兄妹一场。
“陈念现在在哪里?”纪勇军问纪芸。
他压根就没有记住过陈念的工作单位。
只知道陈念是在军区上班,但具体是哪个办公室,做什么职位,纪勇军听了一遍就丢到脑后去了。
不过是个姑娘家,还不是那么优秀的女儿。
没必要耗费这些心思和精力。
“在档案室。”纪芸一副天真的样子,仿佛真的没有看出来纪勇军脸上难看的表情:“爸爸,你见了姐姐,还是好好跟她说一下吧。我想姐姐的本意也不是这样。”
纪芸咬着下唇,非常愧疚的说:“还是怪我。如果我当年直接离开就好了。反正大姨教过我做糍粑,我到时候去大姨那里帮忙捶糍粑,一样活得下去。”
这话说得!
简直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高中都不读了, 跑去国营饭店捶糍粑?
这要是传出去,纪勇军的脸都丢光了。
更不要说纪勇军之所以支持何慧留下纪芸。
最大的目的还是希望这么多年养个女儿,至少能在婚事上争取到一些更有利的条件。
毕竟养了纪芸这么多年,要是不收回来一点,纪勇军也不能接受。
只是这种想法不能透露出来。
于是就变成了何慧撒泼打滚不想让养女纪芸走,为此还仇视亲生女儿。
纪勇军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妻子,左右为难只能如此勉强下去。
到现在大院里都有人觉得纪勇军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呢。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纪勇军抿着唇角,对于陈念这两天的变化显然非常不满。
如果陈念就这么安安分分的,纪勇军不介意家里多养一个孩子。
他又不是养不起的。
现在倒好。
又是断亲书,现在又要跟男兵比赛。
真是把纪家的脸都丢尽了!
——
陈念把最后一点资料整理好,放回架子上。
这边的档案,陈念刚来的时候就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把所有档案按照年份区分开。
现在要找资料或者查找从前的档案信息都一目了然。
春姨知道后还特地跟领导说了,为此奖励了陈念一个搪瓷茶杯,上面印着的还是国家一号的头像。
陈念宝贝得很,茶杯都没带回家,而是放在了办公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