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滚远些后悔别打扰我飞升最新章节列表_(白虹流月)小说最新章节列表完整版

齐齐小baby

白虹流月是小说《让她们滚远些后悔别打扰我飞升》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让她们滚远些后悔别打扰我飞升》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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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剑宗,演武场。

身着蓝白衣袍的近千名弟子,将演武场围的水泄不通,目光齐齐看向人群中央的青年,目中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身为亲传弟子,重伤同门,盗取宗门至宝,白虹你可知错?!”

二长老左脸戴着一半银白色面具,仿佛母狮子一般的质问传遍全场,将气氛推至最严肃的巅峰,众多弟子心中一紧,连呼吸都轻微无比。

“师兄,你就低头认个错吧,将东西还给宗门,宗主和长老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旁边,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担忧开口,似是在关心白虹,生怕他受到严惩,最后还抿嘴补充一句:“还有师尊呢,她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此话一出,像是点醒了周围的弟子们,人群中立刻低声喧哗起来,众人看向白虹的目光也隐隐带上了看仙二代的排斥。

白虹静静看着一切,心中却冷笑不断。

师尊被称为流月真君,乃是炼虚期修为,在晨曦剑宗任三长老一职,战力可排进宗门前五,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作为其亲传弟子之一,身份自然要高出其他弟子不少。

此时萧仁故意提起他三长老真传的身份,就彻底绝了轻拿轻放的可能。

当然,这事萧仁做的有些画蛇添足,引导的痕迹很重,从台上其余几名长老微微蹙眉的表情就知道,萧仁的小心思没瞒过他们。

但只要能瞒过师尊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萧仁话音落下,流月真君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宗主,此事干系重大,不可因其是我的弟子就网开一面,从严从重处理吧,莫要因为我坏了规矩。”

呵呵……

见师尊这公事公办的态度,白虹差点笑出声来,要不是前世受的种种委屈仍在眼前,他就真信了。

“……”

瀚海道君身为宗主原想多说几句,因为他本能的察觉此事多有蹊跷。

白虹虽不是他亲传弟子,但其平日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绝不是那种邪门歪道之人。

可白虹的师尊都如此发话,还有二长老在一旁虎视眈眈,想为其受伤弟子讨个公道,他身为宗主,也不好太过偏袒。

晨曦剑宗毕竟不是他的一言堂。

“三长老亲传弟子白虹,盗取宗门至宝玲珑塔,重伤普通弟子7名,亲传弟子2名,数罪并罚,按门规废需你金丹修为,剥夺弟子身份,思过崖受罡风透体之苦三年,你可有异议,要为自己辩解吗?”

沉吟片刻,瀚海道君以一宗之主的身份做出判罚。

“异议?”

白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萧仁的身上停留几秒,最后定格在他的好师尊,流月真君的身上。

“弟子当然有异议!”

白虹忍着疼痛站起身来,钉入体内的十二根镇魂钉光芒大作,在体内互相连接为锁链,强行压制他的经脉肺腑与金丹。

血液顺着被洞穿的伤口汩汩流出,将代表亲传弟子身份的金边道袍染红,但白虹的身躯却挺得笔直,神色昂扬不屈,如一柄出鞘利剑。

堂堂正正!

既然重来一世,我绝不妥协,更不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众人都是修士,知道白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所以他浴血抗争的模样十分震撼,让一直云淡风轻的流月真君都露出些许不忍。

但很快,流月真君的面色又恢复如常,冷淡如冰。

“师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事已至此,证据确凿,认错吧!”萧仁身后,一名年纪不大的俏丽少女面露不忍,急忙劝道:“强行对抗镇魂钉,你的金丹会碎掉的!”

说话之人名为李云琴,是流月真君的三弟子,白虹的师妹。

前世正是她在关键时刻昧着良心偏袒萧仁,让白虹彻底失去晋升炼虚境的机会,在化神期平白蹉跎十余年。

上一世的众叛亲离,自然有她一份。

其实能再次见到前世的“大恩人”们,还是重生在这一关键节点,白虹感触颇多,但现在他没有心情搭理任何人。

面对这莫须有的指证,曾经他百口莫辩,无奈认下惩罚,结果金丹碎裂跌境,受罡风透体之苦三年,再回宗门已然成了半个废人,哪怕奋起直追,也是一步慢,步步慢,被同期弟子远远甩在身后。

后来有了奇遇得以逆天改命,也在萧仁的算计,师尊师姐等人的无底线偏袒下,被打上了人族叛逆的标签,最终落了个被斩妖除魔,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下场。

如今有幸重来一世,什么师门恩义,域外天魔,什么天下大劫,芸芸众生,都与他无关。

没理会劝阻,白虹身若松柏,不卑不亢道:“弟子有三件事要讲明,若讲明之后宗门依旧认为我有罪,要惩罚弟子,那就……随宗门任意处置!”

“这第一件事,自然是盗取宗门至宝玲珑塔的指责。”

由于不断对抗着镇魂钉,白虹体内早已千疮百孔,但他还是缓缓托起了一座小塔。

“弟子乃是长老亲传,按宗门惯例,金丹初成后若贡献足够,可至宗门宝库挑选一柄本命飞剑炼化,弟子选择了这柄金丹期才能炼化的“无锋”剑。”

众人闻言点头,晨曦剑宗确实有这个规定,包括被白虹重伤的萧仁与另一名二长老亲传,也是去宝库挑选本命飞剑的。

结果二人刚进入宝库,立刻就发现最中央显眼处的玲珑塔没了踪影。

在二人之前,唯有白虹进过宝库,自然嫌疑最大,而后三人斗法,玲珑塔便在白虹落入下风时莫名掉了出来,人赃并获。

“说这些算什么辩解,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赶紧行刑吧!”

二长老不以为意,她的亲传弟子受伤最重,心脏正中一剑,故而对白虹非常敌视,若非忌惮流月真君身上的因果,甚至想直接击杀白虹。

不止是白虹,流月真君她也想杀。

“所以,各位长老想没想过,弟子盗取玲珑塔有什么用?”

白虹面无惧色,反问道:“传说玲珑塔乃是仙器坠入凡间,至今不得正确使用方法,也唯有大乘修士才可凭借修为强行催动一二,我一个金丹小修,要玲珑塔有何用?”

“这……”

诸位长老闻言一怔,玲珑塔被盗一事太过重要,倒是让人忽略了盗窃它的收益问题。

晨曦剑宗曾经是顶尖宗门,自然有大乘修士坐镇,但宗门衰败的现在……

哪怕晨曦剑宗最强者的宗主,如今也不过合体修为,除非他燃烧一切,把自己当成一次性消耗品来用,否则根本用不了玲珑塔。

白虹还真没有偷盗的动机。

“可……可我的确清楚看到玲珑塔从师兄的身上掉下来……”正当众人疑惑之时,萧仁又怯怯开口,强调白虹的罪责,把问题重点拉回偷盗这个行为上。

对此,白虹早有预料,毕竟玲珑塔根本就是萧仁趁着斗法扔到他身上的,他当然看的清楚。

白虹盯着萧仁,忽然露出和善地笑容,让萧仁只感觉浑身冰寒,心生不妙。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白虹并未替自己辩解,像是没听到萧仁的指证一般,托起玲珑塔朗声道:“玲珑塔并非弟子所盗,应当是仙器有灵,主动跟着弟子出来的!”

“你在胡说什么?!”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

“白虹!你不要为了逃避责罚就胡乱开口,否则你师尊也救不了你!”

如果说同门相残还能让诸位长老保持冷静,那白虹所说的宝物有灵,自愿跟随他出了宝库,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哪怕是一直对白虹保持着一定信任的瀚海道君,此时也严肃起来,身为白虹师尊的流月真君,更是面带不信任,缓缓道:“虹儿,兹事体大,不可能听你一家之言,说话要讲证据。”

“兹事体大,要讲证据……”

白虹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带着讥诮,反问道:“师尊,你既然也知晓不该听取一家之言,为什么就直接以镇魂钉镇压了弟子呢?”

“这……”

流月真君心间一颤,面对白虹的问询,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被白虹疏远的目光刺痛了内心。

她总觉得今天的白虹,似乎不是她的虹儿。

其他长老闻言,皆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看向流月真君的目光带上几分疑惑。

他们被召集而来时,白虹就已经被钉了镇魂钉,于是没人再提,但没想到,这钉子竟然是流月真君亲手钉下的。

而且听起来,她似乎都没有给弟子解释的机会?

太过了。

任何人都可以这么对白虹,但唯独流月真君,她以师尊的身份这般行事,实在太过了!

镇魂钉带来的痛苦只是其次,关键是其对肉体的破坏太过严重。

更有甚者伤了根基,连元婴都难凝结。

白虹才金丹而已,在宗门的诸多长辈、长老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此事又没有一个定论,何须动用镇魂钉这种刑罚之物。

难怪今天白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平之意,原来是冲着流月真君去的。

哪怕是二长老,也很难训斥白虹对其师尊的态度。

“师尊既然不肯回答,那就先算了吧。”

白虹淡漠地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在意师尊的回答,他扭头看向瀚海道君,说道:“弟子的证据,就是弟子的体质!”

“……”

二长老并未说话,只是等着白虹的下文。

随后,白虹手中的玲珑塔猛然绽放出金芒,好似一轮小太阳凭空出现,刺的众人睁不开眼睛,唯有几位长老凭借强悍的修为与神识,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玲珑塔的光芒酷烈无比,落在白虹身上却如清风般柔和,如朝阳般温暖,缓缓修复着白虹被钉出的12处贯穿伤。

当啷!当啷!当啷!

镇魂钉掉在演武场的石板上,发出十二声脆响,白虹被压制的金丹也再度活跃起来,在诸位长老的见证下,变得越发凝实、圆润。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芒缓缓散去,围观的弟子、执事们尝试着睁开眼睛,便见到宗门长老们惊骇中夹杂着激动的表情,齐齐望向白虹的一幕。

“弟子前些时日觉醒了仙体,只是未曾想到与玲珑塔这般契合,甚至让它自愿跟随,各位长老可愿相信?”

“……”

白虹托住收敛了光芒的玲珑塔,不等众人回答,继续问道:“我亦是被镇魂钉镇压后才发现仙器有灵,它沟通于我,自愿为弟子疗伤,可算证据?”

“……算!当然算!!”

瀚海道君大喜过望,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甚至几步就从演武场高台来到白虹身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白虹的肩膀,仿佛在接触一尊易碎的名贵瓷器。

“体无杂质,神莹内敛,生机旺盛……果然有仙体之资质!”

“已经近万年没有仙体出世了,不曾想这一次是我们晨曦剑宗的弟子,还刚好与玲珑塔契合!这是天意,我宗将兴的天意啊!”

就算没有逆天机缘,只按部就班的修行,仙体也能稳稳修到大乘,成为天下少有的超级强者,护持宗门不在话下。

至于飞升仙界……瀚海道君只在传说中听过,不敢有此奢望。

可即便如此,瀚海道君依旧欣喜若狂,说话都有些颤抖,双手紧紧抓住白虹的肩膀,仿佛不抓紧就会跑了似的,扭头问道:“能与玲珑塔共鸣,这是未发现的崭新仙体吧,你的天赋神通是什么?该起个什么名字好?”

所有仙体都是面板怪,各方面能力若是量化,远超寻常修士,但除此之外,仙体真正的价值还要体现在天赋神通上。

“弟子觉醒时日尚短,还未探明天赋神通。”白虹恭敬回答,倒也不算说谎。

按照前世进度,他要在元婴境才能觉醒仙体,如今靠前世经验,以特殊手段刺激,将觉醒时间提前,导致他的仙体并未完全复苏。

“无妨,这个不急!但既然是全新的仙体,那名字还是要起的……既然与玲珑塔如此契合,要不就叫玲珑仙体?”大长老是一名白须老者,捋着胡须问道。

“不好,玲珑仙体听着就柔弱!”有主修火法的长老开口道:“依我看,得起个霸气的名字,要不然就叫羽化仙体?”

“这个名字被占用了。”有专门负责修行常识的执事小声提醒道。

“那就大日仙体?方才玲珑塔光芒刺眼,犹如大日,感觉很合适!”

“也重名了。”

“他奶奶的,怎么好名都让别人给起了?”

主修火法的长老排行第五,脾气火爆又不爱读书,对仙体了解不多,接连起了几个名字都被占用,十分不悦。

“起什么名字不重要,弟子还有第二件事要说。”

相比之下,白虹才是最平静的那个,仿佛觉醒仙体的不是他一般。

目光直视二长老,白虹抬手递出一柄厚重大剑,说道:“无锋剑是少有的重剑,剑身宽厚,并不适合点刺……听说您弟子最致命的那道伤,是一道细长的贯穿伤?”

二长老无言,并未被面具遮挡的半张脸却缓缓沉了下来,她来时只顾着稳定弟子伤势,修复其心脏的缺口,随后又遣人照顾弟子,与众人一齐“审判”白虹,加之萧仁的证词,就并未太在意“凶器”。

而现在,见到了白虹的无锋剑后,果然发现了蹊跷。

她那弟子若是被无锋剑捅穿心脏,怕是心脏都要被碾成肉泥,根本撑不到她来救!

“此事……或许是我冤枉了你。”

二长老不是傻子,轻瞥了眼萧仁,但还是先对白虹道:“待宋离醒来,我会仔细询问,重查此事,若真是错怪了好人,我会亲自登门道歉赔礼。”

“长老客气了,弟子也希望宋师妹早日康复,还弟子清白。”白虹躬身回应,态度不卑不亢,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理所当然。

心底,对二长老的评价却好上不少,前世他百口莫辩,无法洗清冤屈,自然被二长老步步紧逼,但现在一看,二长老竟这般明事理。

瀚海道君闻言更是松了一口气。

白虹可是大乘修士的苗子,若真触犯门规,重伤同门,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

若是包庇的话,寒了二长老和众多门人的心,带坏宗门风气。秉公执法的话,又怕白虹心生怨怼,也怕惩罚太过酷烈伤了仙体根基。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就很让他满意。

“既然此事结束,那……”

“宗主,弟子还有第三件事未讲。”

瀚海道君咳了一声,正准备揭过此事,告诫宗门成员莫要外传仙体之事,就被白虹打断。

不过他并未生气,也没觉得宗主的威严受损,反而笑呵呵地看向白虹,亲切问道:“我都差点忘了,是有三件事来着……那你说说第三件事是什么吧?”

白虹看向人群中最美的一名女修。

她身着浅色道袍,腰间挂着一枚椭圆玉佩和香囊,一袭青丝高高盘起,用一根翠色玉簪衔住,目光中透露着欣慰,似乎很开心白虹能觉醒仙体。

这是他前世的师尊,流月真君,

“请宗主下令,教流月真君将弟子……”白虹就这么望着她,语气缓慢却坚定地道:

“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

白虹的吐字非常清晰,但仍叫众人忍不住重复低语,实在因为太惊世骇俗。

毕竟流月真君有实力,有天赋,有相貌,亲传弟子也不足一掌之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师尊人选,甚至在宗门外,都有流月剑仙的美名。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流月真君的出身似乎很有问题,据说其母是修行界罪人,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啊,起码众弟子并未感觉到有何负面影响。

可以说拜其为师,真是一件面子里子都赚足了的大好事,何况白虹已经拜师十余年了,众人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

弟子主动要求脱离师尊门下,哪怕仍留在宗门,并未叛宗,本身也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虹儿,你在……说什么?”流月真君明眸睁大,整个人都是晕的,她待白虹如同亲子,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她之前都下定决心,哪怕白虹真被夺了真传身份,在思过崖蹉跎三年,她也会再次收他为徒。却不曾想,她的虹儿竟然要主动抛弃亲传身份!

“弟子求您将我逐出门下,这亲传弟子的身份我不要了。”白虹无悲无喜,说道:“在晨曦剑宗当一介普通弟子,也很好。”

“师兄……”李云琴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夹在师尊和师兄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萧仁的眼底则生出一阵喜色,随后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怔在原地,心里恨不得白虹赶快滚开,最好连晨曦剑宗也一并退了。

如此一来,流月真君一脉就只有他一个男性亲传弟子了。

白虹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却并未在意。

重来一世,他可不是摆烂来的。

与师尊撇清关系,只是看见她就心烦,总会想起上一世的委屈,可不代表着原谅,而萧仁……

萧仁必须死。

收敛了思绪,白虹见师尊怔在原地,忍不住催促:“还请流月真君成全。至于弟子的修为法宝……您最好一并收回去,我刚好重新修行,与您再无瓜葛。”

没提什么偿还授业之恩,在晨曦剑宗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他为流月真君一脉付出多少。

“我……不同意。”

流月真君发现白虹不似开玩笑,竟然有几分失态:“就因为师尊用镇魂钉将你钉住,你就要和为师划清界限?”

“别使小性子了,我的虹儿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胡闹!”流月真君摇头否定道:“这次……是为师有些着急了,但我也是怕坏了门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虹儿?”

说着,就要拉起白虹的手向人群外走去。

“流月真君莫要说笑,弟子也没耍小性子。”白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师尊的纤手,认真道:“更不是因为被钉了镇魂钉才做出决定的。”

“那是因为什么?”

流月真君声音拔高几分,屡次被拒绝让她有些挂不住脸面。尤其是拒绝她的,还是被她从小养大的白虹。

“因为弟子突然发现,我从来没被您坚定地选择过。”

白虹心神平稳,说出的话却颇为凄凉,让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众人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短短一句话,没有嘶吼和吵闹,却好似藏了千百万的委屈和失落,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旅人回顾一生,却发现并无什么可讲的事情一般寂寥。

不是没有酸甜苦辣,只是都过去了。

些许沧桑罢了……

“怎么会……我怎么没选择你?”

流月真君想张口反驳,结果她还未开口,就听白虹继续道:“宋师妹心脏上的那一剑,是萧仁刺的。”

“不可能!”

流月真君本能地张口否认,道:“萧仁生性纯良,天资不凡,修行也十分刻苦,怎么会伤害同门,虹儿你一定是搞错了!况且口说无凭,也要讲证据才行……”

呵……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白虹冷笑,眼角的讥讽不加掩饰,摊手问道:“那为何萧仁指证弟子,你就不由分说对我用了镇魂钉,我指证萧仁,你就为其开脱?”

“我……”

“他生性纯良天资不凡,难道我就天生坏种,资质愚钝?”白虹一字一句道:“弟子可以接受一个略有偏心的师尊,但我不会接受一个用最大恶意来揣测我,不信任我的师尊!”

流月真君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整个人却显得越发落魄起来。

怎么解释?

根本解释不了!

就连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发出叹息,替白虹感到不值。

论亲疏远近,白虹自幼拜师,已有十年,萧仁家族被灭后带艺拜师,未满两年。

论修行天资,白虹觉醒仙体,与宗门至宝共鸣,萧仁不过一普通真传。

甚至讲付出,全宗弟子也没几人比白虹付出的多。

若说流月真君是众弟子心中顶好的师尊人选的话,那白虹就是众长老眼中最佳的弟子人选。

结果就是这样一位天赋品性俱佳的弟子,其师尊却偏心成这样,难怪他心灰意冷。

就连先前怀疑白虹,与其剑拔弩张的二长老,此刻都生出几分怜惜,想要怒斥流月真君。

最后只能看向宗主,传音道:“要不然……就遂了白虹的愿吧!”

“啧……这可如何是好啊……”

瀚海道君心中纠结,只感觉今天像是坐过山车一般,才沉浸在宗门出了仙体的喜悦中,下一秒,仙体就心灰意冷,甚至想废掉修为重修了。

可千万不能重修啊!

废掉修为搞不好根基都要受损,这要是影响了白虹的天赋,那他可就是晨曦剑宗的千古罪人了!

心中有一万句脏话想骂,瀚海道君也得先忍下来,拿出一宗之主的派头,看向流月真君,道:“三长老,今日已经够乱的了,我看今日就先行散去,你们师徒也都需要冷静,至于白虹的去留……择日再定如何?”

“虹儿是我的弟子,谁都不能让我把他赶走!”流月真君有些手足无措,但涉及到白虹,她依旧不肯后退半步。

瀚海道君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和善,对众人吩咐道:“关于白虹仙体一事,任何人不准讨论,不准向外传递消息,若是有违规者,无论身份修为,我必杀之!今日,就先散了吧。”

“是!”

诸位长老拱手应答,并不想掺和此事,带着宗门执事与弟子缓缓退去,场间就只剩寥寥几人。

“白虹,你方才说伤了宋离的凶手是萧仁,是认真的?”二长老并未离开,他还要替弟子讨个公道。

旁边,萧仁也立在原地,不是他不想跟着众人离开,而是二长老早早将以气势镇压了。

“萧仁是不是凶手,不是弟子说了算的。”白虹摇头,平淡道:“流月真君说他是,他才是,流月真君若死保萧仁,弟子也拿不出证据。”

宋离伤口伤口纤细狭长,并无其他气息留存,故而只能证明不是无锋剑这样的重剑所为,却指证不了别人,因为绝大部分人的本命飞剑,都是细薄轻盈那一款的。

“虹儿……”流月真君面色难过,忍不住开口。

“真君若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白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果决的像是面对陌生人。

“虹儿你不准走!”

下一刻,白虹就感觉一股滔天巨力倾覆而来,却未伤他分毫,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

“虹儿你为何非要这样,是师尊的不对,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流月真君委屈至极,问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不耍性子?”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在耍性子?”

纵然被禁锢在原地,白虹的神情依旧淡漠,忽然笑道:“好啊,那我就耍耍性子吧,你不是还想留我吗……那你一定把我看得很重要吧?”

“这是当然,师尊把你看得最重要了!”流月道君连忙点头,有些欣喜。

虹儿六七岁时拜入山门,是她亲自养大的,怎么可能不重要?

“把诬告我的萧仁逐出师门,我就留下,怎么样?”

然而,白虹的下一句话却让流月真君脸上的笑容凝固,如坠冰窖一般。

“虹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听到白虹的要求,流月真君只感觉坠入冰河一般。

虹儿对她重要,但萧仁也是她的弟子,怎么能为了留下一人,而赶走另外一人呢?

这个要求简直把她架在火上烤!

流月真君怔怔看着白虹,一如既往地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虹见状毫不意外,只是露出一抹冷笑:“看来我也不是那么重要,流月真君以后莫要自欺欺人了。”

或许是炼虚大修冥冥中可以感受到天意,流月真君忽然心慌无比,仿佛她面对的不是弟子的逼迫,而是一个关乎其命运的抉择,让她心烦意乱,僵在原地。

“师尊……弟子愿……成全师尊,请逐弟……”

旁白,二长老颇为意外地看向萧仁,没想到区区一个新晋金丹,竟然能在他炼虚境的气势压迫下发声。

哪怕萧仁一句话都没说完便昏迷过去,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流月真君猛然回神,就见到萧仁额头布满细汗,昏死过去的一幕。

“仁儿!”

流月真君心系爱徒,修为猛然爆发,抵消二长老的威压,抬手便挥出一道素色匹练,将萧仁轻轻接住,缓缓放置在地,眼中满是担忧。

但也正是其分神的一瞬,玲珑塔猛然绽放出无匹光辉。

狂暴的灵气潮汐爆发,炼虚修士的禁锢都被瞬间冲破,一口鲜血也顺着白虹的嘴角流下,让瀚海道君一阵心疼。

共鸣玲珑塔,不代表可以随意驾驭它,强行激发宝物护主之功效,一样要付出代价。

“虹儿!”流月真君才到萧仁身前,就被白虹破了禁锢,措手不及之下,只能扶着萧仁发出一声惊呼。

反倒是与白虹接触不多的瀚海道君急忙上前,一边无奈数落着,一边查看白虹状况。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刚强,炼虚修士的禁锢哪是那么好破的……就算借力玲珑塔,那反噬也能重伤你啊!”

“弟子无事,教宗主担心了。”

白虹并不反抗瀚海道君的探查,只是将玲珑塔轻轻放在地上,道:“玲珑塔物归还宗门,若是没别的事的话,弟子先行告退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怎么可能没……还真没大事?”瀚海道君合体期的神识扫过,竟然发现真如白虹所说,并无大碍。

受损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换算到普通人身上,也就是严重些的跌打损伤,修养一阵子就行。

“这……真不愧是仙体啊!”

瀚海道君不由得感叹,见白虹真的转身离开,又连忙将其拦下,将玲珑塔隔空推了过去,道:“合体修为不足以驾驭此塔,放宝库中吃灰千年了。你既然能与其共鸣,那就暂且寄放在你那儿,不要带出宗门便好,想来……对你修行也有几分帮助。”

“那便谢宗主厚爱了。”

白虹没有拒绝,只是接过玲珑塔道谢,全程未看流月真君一眼,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场间除昏迷的萧仁外,就只剩下宗主瀚海道君,二长老周绮钰,三长老流月。

“宗主,你为何阻止我?!”

白虹退去,流月真君才感觉身上的压力退去。

原来在白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就想故技重施,靠着炼虚修为强行将其留下,却没想到反被瀚海道君限制了行动。

没有弟子在场,瀚海道君也少了几分亲切,严肃地看着流月真君,缓缓道:“你还看不懂吗?白虹心意已决,他和萧仁,你只能选一个。”

“……”

流月真君一怔,心思纷乱至极,似乎没想到连宗主都这么说。

她自然不会放弃白虹,但……

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虚弱萧仁,流月真君同样放心不下。

“我……”

“你不必和我说什么。”

瀚海道君摇摇头,难得展现出冷漠的一面,道:“选谁做真传是长老的自由,我不会管,但白虹身负仙体,是宗门复兴的希望,我不会让他为难。”

“要选谁,你仔细想想吧,但做出决定前,还是不要去打扰白虹那孩子了。”

瀚海道君目光又望向萧仁,缓缓道:“此子有谋害同门之嫌,还需好好审上一审,你届时……不要包庇!”

别的暂且不说,萧仁能在二长老的禁锢下说话,就非寻常金丹修士能做到的,再加上那几句明显拱火的挑拨之言,瀚海道君对其印象很差。

但即便如此,瀚海道君也没直接将其拿下,也是给了流月真君的面子,让她先为其疗伤,苏醒后再做打算。

“那只是虹儿的气话!”

流月真君闻言,立刻为萧仁打抱不平,宗主俨然是将萧仁当做犯人看待了,她不能接受爱徒被这样污蔑。

“如果凶手真是他,你就做好再收一徒的准备吧!”二长老周绮钰沉默片刻,对流月真君说道。

这不是威胁,只是重复事实而已。

凶手若是萧仁,那就要再加一条污蔑同门的罪责,污蔑的还是仙体,等于将此事的严重性无限拔高。

对此,二长老还是很期待的。

甚至她很希望流月真君死保萧仁,这样一来,她新仇旧恨一起报,连流月一起杀!

“周绮钰!你敢动仁儿一根毫毛,我绝饶不……”

但这样的话落在流月真君耳中却变了意思,让她有一种所有人都在针对萧仁的感觉。

“没心情听你聒噪。”

二长老大袖一甩,也不听流月真君的威胁和辩解,径直离开此地。

剑修又如何?

剑修斗法有优势,但不是不会败!

事关弟子公道,她这个当师尊的,又何惧做过一场。

临走前,二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忽然又道:“不公不正,偏心至此,流月,你还真不配当白虹的师尊!”

……

……

离开演武场,白虹御剑而去,转眼间就落在一片苍翠连绵的山脉之中,这里便是三长老流月真君所管理的范围。

而其中那座顶端被一剑削平的山峰,则是白虹在晨曦剑宗的住处,一个曾经他视为【家】的地方,亦是他……被处以极刑的死亡之地。

“虹儿,既为本座弟子,当护持正道,以证剑心,历千劫而不改其志,庇佑人间太平……”

“虹儿,我辈修士不可奢靡享乐,不可恃强凌弱,不可见死不救,不可……”

“虹儿,修士掌握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普通人的命运,所以你未来在外行走,切记三思而后行,切勿失了公允……”

远远瞧见自己的那座简朴木屋,白虹仿佛听见了师尊的谆谆教诲,让他倍感恶心。

流月一脉都无人做到的事情,你又哪来的资格要求我?

摇摇头不再想前世种种,白虹知晓当务之急是收拾好个人物品下山,彻底与流月一脉划清界限,然后提升修为境界,获得自保的能力。

只有保证了个人安全后,他才有时间清算一切。

然而当白虹推开门,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兄……”

来人正是流月一脉三师妹,李云琴。

“不知道李师妹在这儿做什么?”白虹面带笑容,疏远之意溢于言表,道:“李师妹莫急,我只取些被褥与换洗衣服就走,不会过多停留。”

“我不是要赶你走!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云琴秀眉轻蹙,神情委屈,白虹的疏远和冷漠让她难以接受,明明昨日白虹还很亲近她这个师妹的。

“不就是萧仁他误会了你吗,师兄你好小气!”

李云琴想到今日种种,既委屈又生气,道:“你说萧仁师兄重伤同门,要和师尊划清界限,今天全宗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师尊明明最心疼你了,你怎么忍心这般对我们?”

“首先,流月真君最心疼的是萧仁,其次,萧仁污蔑我就是误会,我指证他就是胡闹?”

白虹面色如常,不起波澜道:“就是说,李师妹认为我的指证纯粹是在报复他了?也对,那你就当我在报复吧,是我心胸狭窄,是我睚眦必报……”

一边将所需的生活用品收入储物袋,白虹一边道:“以后还请李师妹也多加小心,毕竟今天我被污蔑……也有你一份吧?千万小心别被我这小人报复了……”

李云琴闻言,精致的面庞顿时僵住。

其实师尊和其他长老是询问过的,但她当时见宋离倒在血泊之中,离其最近的白虹又浑身法力激荡,一副激战过后的模样,

再加上萧仁师兄笃定的指认,她下意识地就认定白虹是凶手,这才有后续流月真君不由分说地打出镇魂钉……

“师兄,我……我不是有意的。”李云琴满脸歉意,或是自知理亏,语气都弱下来。

“没必要道歉,我确实心胸狭窄,报复心极强,甚至会诬告别人。”

“师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

李云琴还想说话,却见白虹已经收拾好了物品,整个人化作流光冲天而起,轻易掀翻了屋顶大梁,走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小小的木屋也在金丹修士掀起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作一片废墟,空留白虹的声音回荡:“这屋子是我亲手所建,也应由我所毁,就不留在这碍你们流月一脉的眼了。”

“你们流月一脉?”

李云琴愣在原地,看着周遭的碎木,耳边还回荡着白虹疏离的话语,心中忽然生出惶恐,不由得退后两步。

师兄竟然说【你们流月一脉】,还真的毁掉了住所。

这木屋……

这木屋可是白虹师兄成功炼气那天,师尊在一旁亲自指导他建起来的啊。

木质的小屋虽然结构简陋,却经十数次修补加固,一直是师兄心中的宝物,每一寸都蕴含着他对师尊,对三长老一脉的感情,怎么今天就被这么突然的……毁了?

李云琴忽觉心脏一阵刺痛,惊慌之余又有些埋怨白虹的绝情。

师兄,你真要与我们划清界限吗?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虹离开后只觉神清气爽,仿佛褪去枷锁,挣脱樊笼,似乎连天空都更蓝了一些。

他并未着急去寻找住处,反而在茂密僻静的山林间穿梭,而后陡然爆发修为,直冲云霄,一直飞到护身灵气都挡不住罡风的高度,才像是坠落的鸟儿一般随风落下,闭着眼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意识到再次重生后,他就一直在梳理记忆,解决被诬陷的问题,和流月一脉划清界限,繁忙无比,但白虹其实并不缺少思考。

因为曾经他被处刑前,就已经思考无数个日日夜夜了。

为什么一心为公的自己会落得个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的下场?

为什么道貌岸然的萧仁拥趸无数,能把流月真君一脉骗到是非不分?

临死前,白虹得出了答案。

因为他做好人时,好的不够极致,还在意评价和名声,做坏人时又坏的不够彻底,总有怜悯之心作祟!

前世的白虹曾听从流月真君教导,多行善事,心系天下,却也被声名所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而做过许多努力。

但有些时候,做多错多,反而被萧仁抓住机会暗算布局,推到更加窘迫的境地。

被扣上天魔细作的帽子,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后,白虹又太过心软,数次放过前来猎杀他的修士,前世师尊师妹都被他数次擒下又放走……

结果,他的善意并未换来等量的善意,只有区区几人承情,念着他的好,但区区数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过……这一次不会了!”

距离地面不到一臂的距离时,白虹猛然睁眼,止住身形,上演了教科书般的紧急悬停,然后轻轻落地。

“这次不会了……世人的毁誉冷眼和我无关,我亦没有拯救天下的责任义务,

想捧萧仁的便去吧,等他坑的仙盟溃败,万物化作域外天魔养料,众修发现萧仁才是天魔分魂转世时,后悔的亦不是我,那时我早已飞升!”

这并非白虹自大,他身负的玲珑仙体本就是顶尖体质,再加上远超大乘境界的经验与见识,没理由会飞升失败。

过去,他举世皆敌,无人庇护指导,机缘被屡次被夺,却仍能逆流而上,修行至大乘期横压一世,这样的含金量,任谁都要说一个服字。

不过也正是这份可怖的天赋,才招来了萧仁的疯狂针对,可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毕竟域外天魔,是不允许有人飞升的。

能突破世界极限的飞升之人,哪怕在上界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会招致真仙注视,若是被发现蹊跷,引来强大真仙出手,域外天魔很难抵挡,更别提吞噬此界的野望了。

“这一世,做最好的坏人,当最坏的好人,然后……飞升!”

轻风拂过,下定决心的白虹心中块垒同样一扫而空,体内金丹竟然凭空胀大几分,颜色也越发深邃,留下几道细小的裂痕。

金丹中期!

金丹的下一境便是元婴,须碎丹成婴,丹碎则婴生。

故金丹修士的修行方向,便是以精纯修为壮大金丹,在其内孕育元婴,以待元婴“破壳而出”。

白虹金丹上出现的裂痕,则是孕育出元婴雏形的证明。

“不愧是玲珑仙体,竟这般神异,修为说提就提。”

一声感叹自远处传来,白虹早有预料,并未警戒,反而恭敬行礼道:“宗主。”

“无需多礼,我只是看看你状态如何。”

瀚海道君缓步走来,摆摆手笑道:“毕竟,你今天真是做了件惊世骇俗的大事。”

白虹微微点头,知晓宗主指的是离开师尊一事。在尊师重道的修行界,骂他一句离经叛道并不为过。

其实白虹对瀚海道君的了解并不多,只因宗主前世死的实在有些早。

前世他没能洗清重伤宋离的嫌疑,被废了金丹,在思过崖承受罡风透体之苦,结果三年后刑满释放,瀚海道君已然陨落了。

原因,则与萧仁密切相关。

不要看萧仁在宗内装的弱小可怜又无辜,其实他的战力远超同辈。

毕竟一个结丹不到半月的弟子,怎么可能和白虹这等宗门公认的天骄斗法,还打的有来有回,甚至有余力暗中使坏?

只可惜流月真君等人偏听偏信,早就失了公允,哪怕白虹说出来,也不过是为萧仁树立一个天骄人设罢了。

在外界时,萧仁则同所有“主角”一样,经常能与各路人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为敌,随后激化矛盾,杀了小的,引来老的,杀了老的,引来更老的,最终惹来超强大修士,连宗门都护不住的那种。

上一世的瀚海道君,就是因为萧仁在外杀人夺宝惹来大乘修士,为保萧仁而死的。

宗主战死,晨曦剑宗其他人自然难以幸免,门下弟子被高阶大修士的战斗波及,死伤九成以上,宗门名存实亡,反倒是逃走的萧仁一路奇遇,修为节节攀升,数年后衣锦还乡,找来幸存的晨曦剑宗弟子,假惺惺地留下些用不上的资源,便再也没回来过。

“白虹,今天的你……似乎和以往很不一样?”

正当白虹回忆往昔时,瀚海道君率先出声,打破了山间的平静,只是语气有着莫名的古怪,似乎小心翼翼地求证着什么:“今日种种可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能说下为什么吗?”

“嗯?”白虹面色略有严肃,听出瀚海道君所问,并不像字面意思那般简单。

“我印象中,你可是流月的头号拥趸,一直是对抗绮钰的急先锋,哪怕身死道消也不愿断了和流月的关系才对。”瀚海道君轻声道:“你今天似乎……很厌世,对你师尊他们厌恶无比,反而对绮钰尊敬有加,前后差别太大了。”

瀚海道君口中的绮钰,便是二长老周绮钰,人称绮钰真君。年龄比流月稍大,但二者可算同辈人。她单方面仇视流月许久,自白虹拜师那天起,就一直针对流月。

而结仇原因,据说与流月真君的“罪人”母亲有关。

萧仁栽赃他杀戮同门,险些将绮钰真君的弟子宋离杀死,可能也与此有关,希望借二长老之手除掉他吧。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经历的多了,突然想清楚一些道理。

同情谁的苦难,就背负谁的命运,我欠她们的早就还完了,没义务对任何人负责,所以与其为了蠢货而死,不如独善其身。”白虹非常释然,笑着道:“说不定我强大以后,一些劫难反而会另有转机呢?”

瀚海道君平静的看着白虹,沉默许久后,忽然说道:“我方才赶到演武场时,脑中忽然浮现出不少记忆片段,似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很是真实……甚至,还看到了我的死亡。”

白虹闻言一怔,瞳孔不自觉的收缩几分,首次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瀚海道君将一切看在眼里,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并未继续追问,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道:“你觉醒仙体,未来可期,宗门自然有所优待,哪怕脱离流月一脉,也需要有人指点你修行,你可有心仪的人选?”

“……”

白虹没有立刻回答,瀚海道君也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此事急不得,你可以慢慢选,但你的住所问题却是当务之急。别想着去外门住了,真让你去外门,诸位长老非得戳我脊梁骨不可,不如你先在主峰开辟一临时洞府吧,其他待遇与长老齐平,等你什么时候选好了指导者,再搬走也不迟。”

瀚海道君只让白虹挑选一位指导他修行的人,没让他再拜一位师尊,很是替白虹考虑。

“那就多谢宗主了。”

白虹拱手道谢,领下瀚海道君递过来的主峰玉牌。凭此玉牌可随意出入主峰而不受阻拦,等于拿到了居住证。

至于宗主疑似觉醒前世记忆一事,也只是太过突然,让白虹有些惊讶而已。

毕竟除了重生之外,他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遭遇,比如……转生!

其实这次重生严格来说,不是他的第二世,而是第三世!

白虹真正的第二世,乃是转生在一个名为蓝星的修行世界,经历母胎孕育,作为婴儿呱呱坠地,重走过一遍修行之路,修为甚至远超大乘。

只是第二世的记忆不全,后半段的关键部分如同迷雾一般,无法探查,让白虹记不清自己为何会重回此界。

……

……

三日后。

一座金碧辉煌,墙壁上镶嵌着灵石的居所在晨曦剑宗的主峰拔地而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琉璃瓦片层层叠叠,屋脊上的灵兽栩栩如生,敞开的大门更是让人得以窥见屋内实用主义的布局,与仙气渺渺的仙门格格不入。

这是白虹用心为自己设计,用长老等级的俸禄所搭建的新住处。

这几天白虹心情一直不错,原以为流月真君那天表现地天塌了一般,不会善罢甘休放他离开。

结果白虹都做好再吵几架,甚至去宗主那调解的准备了,却一直没有等到对方,还是听了弟子间的传言才知道,原来小白莲一样的萧师弟又受伤了,流月真君等人一直在全天候照顾,走不开。

萧仁受伤原因更是搞笑——强行对抗二长老绮钰真君的威压,神识受损,识海动荡受损,昏迷了。

萧仁装晕,无非是想卖惨博同情,混过宋离之事,顺便拖住流月等人,想要加深白虹和流月之间的隔阂罢了,前世他就用过好多次了,白虹早已见怪不怪,况且他早就对流月等人失望心死,所以便没放在心上。

但有些时候,狗屎是会主动跑到你鞋底的。

这天一早,白虹才退出冥想,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李云琴满脸担忧,见到白虹开门便迎了上去,急忙道:“师兄,把青木藤给我!”

“?”

白虹莫名其妙,露出看傻子的眼神,李云琴浑然不觉,继续道:“萧师弟他识海受损,需要青木藤炼药,结果宗内最后一根青木藤被你领走,下一批还要等十几日……那样萧师弟就赶不上三宗大比了!”

“青木藤药力持久柔和,有凝神静气,修补识海之功效,二长老一脉的宋离师妹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仍未苏醒,那青木藤是我准备给她入药的,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白虹震惊于对方理所当然的无耻,挑眉问道:“你们流月一脉的弟子能不能参加大比,与我有何关系,怎么好意思张嘴讨要的……流月真君堂堂炼虚修士,连金丹期这点问题都不能解决?”

李云琴听这风凉话,心中自然酸涩无比,甚至激起了愤怒。

她和师尊这些天虽然一直在照顾萧仁,但也没有忘记白虹,一直在心中挂念着,打算等到萧仁师弟康复就第一时间过来。

结果,她和师尊一直想着的白师兄,竟然冷血到这个地步,还说流月一脉和他没关系。

“白师兄你真的太过分了!!我和师尊分明一直在担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们的感情?!”

李云琴眼眶微红,眸子蒙上一层水雾,白嫩小手握拳,声音颤抖着喊道:“师尊因为你和萧仁,这几天根本没合眼,甚至不曾冥想过,忧虑过度导致气色都很不好,你还在这胡闹!”

“我可没胡闹,流月真君乃是炼虚大修士,莫说几天不合眼,就是几十年不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算有,那也是因为担忧萧仁,和我没一块灵石的关系,别道德绑架。”白虹悠然否认,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道德绑架这词真不错。

白虹心中暗暗赞叹,虽然第二世的蓝星在修行方面起步较晚,但人文这一块却异常丰富。他第一世时如果有如今的心态和见识,想必会舒服许多。

“你……你、你……”

李云琴面色难看,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尤为粗重,浑身都颤抖起来,指着白虹半天说不出话,显然气的不轻。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这般恶意揣测。

“我就问你一句话,师尊说萧师弟或许因祸得福,正在觉醒体质,最好有青木藤入药成丹,以此保证识海稳妥,这青木藤,你给还是不给?!”

“要是没别的事,就先不聊了。”

白虹打个哈欠准备关门:“一会我还准备去拜访二长老呢,得好好准备一下。”

眼见白虹自私到这个程度,李云琴银牙一咬,只感觉自己的理智彻底绷断了。

她的耳坠流光一闪,一柄琉璃般的赤色长剑陡然出现,绕其身躯划出一道弧线,被李云琴牢牢握在手中,紧接着李云琴持剑的右手手腕一翻,便向白虹的眉心刺来。

“既然师兄不肯给,那就休怪师妹动手抢了!”

一想到萧仁正处于觉醒体质的关键时刻,李云琴也顾不得什么宗门规矩,打算强抢青木藤。

以她对白虹的了解,并不难猜到青木藤被放在何处。两人又都是金丹修士,也给了李云琴很大的信心:她和白师兄同一境界,应该没差多少。

就算是仙体天资无双,这几日也拉不开距离,她偷袭之下有心算无心,白师兄必定手忙脚乱,只能先行回防,抵挡刺向眉心的飞剑,然后她就趁机窃走师兄的储物袋,直接去找师尊。

届时师尊以炼虚修为强行抹去白师兄储物袋的印记,青木藤便唾手可得,萧师弟就安全了。

“不给就抢?李云琴,难道我没教过你礼仪吗?”

然而下一刻,李云琴的所有谋划尽数作废,她悄然探出的左手,竟然被白虹一把抓住!

“啊!好疼!!师兄你住手!!”

一股剧痛顺着手臂传递而来,李云琴只感觉被白虹握住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随时可能被生生握断。

至于她刺出的那一剑,同样被白虹轻松接下,稳稳悬在半空,一寸都移动不得。

“声东击西的想法很好,但飘忽的眼神会暴露你的目的,再加上无力的飞剑,生涩的招式衔接,破绽这么多的话……”

白虹的嫌弃溢于言表,李云琴的一举一动都被看透,在他面前像是筛子一般:“若是无人让你,你就只是个偷袭都能失败的废物罢了。”

白虹好像没听到李云琴的痛呼,只是漠然地将她擂在地上,先禁锢其飞剑,又取出镇魂钉,准备像流月镇压他一样镇压李云琴。

“白虹你疯啦!你要对我用镇魂钉?!”

李云琴终于露出恐惧之色,瞳孔骤然缩小,身体不断挣扎起来。结果却发现她在白虹面前毫无反抗能力,引以为傲的金丹修为完全不顶用,只能看着尖锐的钢钉靠近自己……

正此时,李云琴腰间的一枚玉佩发出氤氲光芒,传来了流月真君稍显疲惫的声音:“云琴,你取到青木藤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师尊救我!!!”

李云琴眼泪直流,仿佛找到了靠山,拼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喊道:“白虹他疯了,要对我用镇魂钉!!”

咣当!

传音玉佩静默一瞬,而后传来一声东西坠地的轻响。

下一刻,一道冰蓝色流光自东边袭来,如同流星一般砸进白虹的居所,赫然是焦急赶来的流月真君。

“虹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流月真君果然见到白虹手持镇魂钉,整个人僵在原地,面露哀色,难以置信地说道:“云琴可是你师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师尊!”李云琴委屈地叫了一声,急忙起身,躲到流月真君身后,脸上还带着后怕。

方才白虹那淡漠的眼神着实把她吓到了,李云琴只感觉白师兄太过陌生,好似换了一个人。

现在的师兄,竟然真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优待和忍耐!

意识到这点后,她内心竟又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后悔,像是失去了什么。

“外门弟子白虹,见过流月真君。”

面对前任师尊的质问,白虹执后辈之礼。他的态度虽然态度疏远,但礼节方面却挑不出任何毛病。

“虹儿你不准这么说,你才不是外门弟子,你是我的亲传!”流月真君面色一变,内心刺痛无比。她曾一直以为虹儿会陪伴在她身边,结果现在才发现这或许是她的一厢情愿。

没有师承者,为晨曦剑宗外门弟子,由诸位执事轮番教导。被执事及以上的修士收徒,才算进了内门,而被长老或峰主收徒一对一教导,才可称亲传弟子。

如今白虹脱离流月一脉,又无新师尊,自称外门弟子完全合规。

“李云琴为抢青木藤而出手偷袭,下手狠辣,飞剑直取眉心,已然坏了门规,我正要封她的修为,送去执法堂受审,不知流月真君有何指教?”不理会对方的哀戚神情,白虹反问道。

明明只是正常的问询,落在流月真君耳中,却是白虹在怨她啊。

怨她没调查清楚就问罪,所以要自称外门弟子,与她断绝关系。怨她用镇魂钉镇压他,所以他就以同样的方式用在师妹身上……

这都是虹儿在表达他的委屈!

流月真君心中酸涩,内疚和委屈充斥心房,其实这几日照顾萧仁之时,她也有反思自己的错误。

不由分说地用镇魂钉这点,她确实有错不假,但她也是有苦衷的,虹儿为何就不肯替她考虑一下呢?

流月真君表面上是位高权重的炼虚修士,但凡是修为稍高的实权人物,皆知她是“罪人”之女,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稍有不公正之举,都可能坏了名声,进而对母亲产生更坏的影响。

若是无数这样的影响叠加,她就更难还母亲清白了。

白虹、萧仁、母亲……

一件件事情压在心头,让本就优柔寡断的流月真君倍感压力,喘不过气来。

第二世在蓝星时,修士间的竞争烈度并不高,始终维持在可控范围内,所以白虹也不必拼命修行,有足够的时间与亲朋好友接触,甚至在少年时期还交了不少同龄好友。

十几岁的少年聚在一起,异性自然就成了话题,白虹也在这期间了解到反差这一属性。

让冷静知性的沉沦迷失,让娇蛮强横的顺从屈服,让冷淡如冰的热情似火,让嫌恶疏远的讨好谄媚,让孤高圣洁的跌落泥潭……

反差似乎是男女通杀的癖好,足够让绝大部分人心动。

所以当修为高深,在众弟子眼中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流月真君变得迷茫脆弱时,也很难有人能抵挡这种易碎的反差。

李云琴身为女子,都不禁生出怜惜之情,想要挺身而出,为师尊解决烦恼。似乎只要能看到流月的笑容,便是死都值。

美人破涕为笑的瞬间,最是珍贵。

而白虹望着前任师尊泪眼婆娑的模样,内心则一片平静和冷淡。

玄牝之体。

这是流月真君最大的秘密之一,而一言一行就可扰乱人心的天赋,也不过是玄牝之体的被动属性罢了。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拥有此种体质者,无一不是修行资质绝佳的美丽女子,更是修行界公认的天生炉鼎,可助人修行,有无穷奥妙。

前世的萧仁才拜入晨曦剑宗,域外天魔的力量尚未复苏,就费尽心思算计白虹,未尝没有将他赶走,再趁机独占玄牝之体的谋算。

萧仁前世真正对流月出手之时,晨曦剑宗已然破败,他则成了可越级战斗的天才化神修士,而白虹也从思过崖归来,并且重修到了元婴巅峰。

犹记得那天是玄牝之体三年一次的躁动,修为越高受影响便越大,流月真君又无道侣双修,所以只能自封修为,坐卧在千年玄冰上,以此抵挡玄牝之体的高亢欲望。萧仁便是趁此机会,用了些下作手段,想要借玄牝之体修行,结果被白虹意外撞破。

流月真君对前世的白虹来说亦师亦母,他又与萧仁多有间隙,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于是两人一言不合就爆发大战。

化神境的萧仁自然能压着白虹打,但最后白虹拼死一击,换来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白虹败在彼时的流月对萧仁偏听偏信,他也背了不少黑锅,早被怀疑人品,故而在萧仁的挑拨下,流月误以为白虹才是觊觎她体质的好色之徒,对白虹彻底失望,自此师徒情分断绝,单方面决裂。

萧仁则败在,白虹凭此一战觉醒仙体,借着觉醒时爆发的力量,一剑将他的小兄弟斩首。

那时的萧仁同样重拾域外天魔的力量不久,刚好被仙道力量克制,连伤口处盘桓的仙气都无法驱除,再觊觎玄牝之体也没用,因为是无鸡之谈。

至此,没了烦恼根的萧仁修行更加专注,修为增长一日千里,只可惜等他能清除仙力时,思维方式已彻底复归天魔,几乎没了世俗欲望。

毕竟芸芸众生在天魔眼中,不过是供其吞噬的血肉,难道有人会对食物生出那方面的冲动吗?

白虹思虑万千,实则只是一瞬而已。

流月真君已经在弟子面前流露出软弱一面,也就不在意更软弱一些了,微微哽咽后,看向白虹:“虹儿,你……”

“你想说你有苦衷,身份特殊,有人等着你犯错,所以才对我严苛,以镇魂钉将我镇压,对不对?”

“……”

流月纤细的身躯一颤,被说的哑口无言。

白虹早就听腻了这套说辞,甚至能猜到流月真君没说过的话,于是他继续道:“你担心萧仁,希望我不要敌视他,我们之间都是无悔,想要从中调解,对不对?”

“虹儿,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在我眼中同样重要,谁受了委屈我都心疼!”流月轻声辩解道。

“哈哈哈……这个笑话讲得好!”

白虹拍手称赞,反问道:“既然同样重要,为何你能守着萧仁数天,却不肯屈尊来我这一次呢,我记得你可舍不得我脱离第三峰了。”

流月真君担任晨曦剑宗三长老一职,故流月一脉又称第三峰。

“那是因为萧师弟他正在觉醒体质,处于蜕变之中,师尊自然放心不下!”李云琴终于有机会说话,急忙维护师尊:“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留在萧师弟身边照看!”

白虹轻轻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种说法,让流月真君眼中升起希望,觉得有可能说服白虹,重归于好。

“那怎么你被我擒住,她就又不用照看萧仁了呢?”白虹话锋一转,质问道:“难道流月真君认为我是嗜杀之徒,会取她性命?”

听到这冰冷的质问,流月心中一痛,红润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自然相信云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她激动之下,还是第一时间赶来了,侧面证明萧仁那里不是走不开人,所以她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可即便如此,白虹冰冷的态度和咄咄逼人的语言还是让她倍感伤心。

“回答不了是吧,那我来替你回答。”白虹内心毫无波澜,他早就看清了流月一脉,淡淡道:“因为我从来都不重要,也不被信任,是你们放在最后的备选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只是你们不肯承认罢了,因为这会显得你们德行有缺。”

“虹儿……”

“别虹儿虹儿的叫了。流月真君来此不过两个目的,一是保下李云琴,你已经做到了。”白虹嘴角一勾,饶有兴趣道:“二是索要青木藤,但本质上来说,你们是想保证萧仁康复苏醒……”

“不是的!我还有第三个目的,就是希望虹儿你回来!”流月真君听着白虹的话,面色越发憔悴,但还是咬牙更正道。

白虹完全不在意她的辩解,问道:“青木藤对萧仁没用,但我可以让他顺利苏醒,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付出什么代价救他?”

“这怎么可能?!”李云琴蹙眉,根本不相信炼虚境师尊解决不了的事情,金丹期的白虹能解决。

“我是玲珑仙体!”

白虹反问:“你不知仙体玄妙,怎么能肯定我做不到?”

“……”

流月与白虹淡漠的眸子对视,心中不由一颤,忽然点头,道:“那就去试试吧,不论能不能唤醒萧仁,只要是你想要的,为师都会给你。”

要是能弥补一下仁儿也好……

流月真君心中这般想着,殊不知白虹其实对救萧仁没什么想法,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他在耍什么把戏。

白虹不肯御剑,只是慢悠悠地走路下山,流月真君二人也不敢催促。毕竟现在流月一脉的氛围可谓是剑拔弩张,所以主峰的诸多内门弟子便看见了弟子大摇大摆走在前方,身为师尊的三长老却在后面紧跟的罕见一幕。

随着三人遇到的弟子愈多,流月真君的面色也越发难看和苍白。

许多人都在背后诋毁白虹!

这些内门弟子大多都是筑基或金丹境界,又非各长老亲传,对炼虚大修士的本领没有直观认识,所以在行礼之后,才走出几百步就敢私下议论,而舆论的主角,自然就是晨曦剑宗当今的顶流白虹了。

议论白虹退出第三峰者有之,但却并不占多数,更多人对其指指点点的,竟然是白虹的品行道德。

在他们的嘴里,白虹似是一个眼高手低,嫉贤妒能的小人形象,哪怕觉醒了仙体,也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真是老天无眼。

流月真君眼中愈发迷茫,虹儿的人品她再清楚不过,其他长老也多对虹儿赞誉有加,为何他在弟子当中,会落得这样口诛笔伐的境地?

而且以虹儿展现出的天赋实力,他必定也会听到那些弟子的议论,这样千夫所指一样的待遇不就……不就像她当年一样了吗?

回忆起自己年幼时孤零零在山上修行,走到哪里都被视为麻烦,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的经历,流月真君的鼻尖就是一酸,正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才懂得被疏远排挤的痛苦。

“虹儿你……”

“嗯?”

白虹听到声音,回头瞥了眼心疼不已的流月,立刻猜到其心中所想,直接讥讽道:“好奇我的风评怎么会差成这样?当然是你的好仁儿干的好事呀!”

绝大多数弟子都是盲从的傻哔,只要稍加引导和暗示,或者隐瞒部分事实,就能改变他们对一个人的看法,这是白虹后知后觉的真相。

而萧仁无疑是此道高手,春秋笔法,暗示、引导等本领被其运用的炉火纯青,如果萧仁生在他第二世的蓝星,必定是天生的新闻学圣体。

流月真君闻言一怔,精致美丽的脸上露出两难之色,完全没想到白虹和萧仁竟然早有矛盾,看样子……是仁儿使计坏了虹儿的名声?

“这和萧师弟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你自己行为不端,这才被人议论!”李云琴虽然害怕白虹,但听到他“诋毁”可爱无辜的萧师弟,还是忍不住出言维护。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弱智呢……

白虹嫌弃地瞥了眼对方,反问道:“所以每一次都是他发现我的“恶行”,并且揭发出来,我做那么多坏事,全宗上下无数弟子和执事、长老,就只有他能看见是吧,你不觉得有问题吗,用你贫瘠的大脑好好想一想!”

“萧师弟讲出事实也有错吗,我看你就是妒恨他!”似乎是有流月在身边,李云琴的胆子大了许多。

“东海有一修行小国,名唤东瀛,曾触怒他的上级宗门,引来大修士亲自出手,降下原子大劫。大劫命中一座名为长崎的小城,那小城原本只有二十余万修士,但在原子大劫以后,现在已经有四十余万修士了。”

白虹淡淡反问道:“我讲的都是事实吧,我可以说原子大劫有利于修行人口增长,促进更多修士诞生吗?”

李云琴立刻不说话了。

开什么玩笑,原子大劫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那可是顶级杀伤性道法之一,威力毁天灭地,说它能促进修士诞生,不如去研究一下人造灵根。

“虹儿,我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任你!!”流月真君目光坚定,仿佛在承诺什么一样地说道。

她已经稳定了情绪,心中虽然仍觉得萧仁应该不会轻易污蔑,但此时还是稳住虹儿,修复关系最重要。

至于究竟谁对谁错,是仁儿诬告陷害,还是虹儿德行不好,她会亲自去查个明白。

白虹嗤笑一声,只是向第三峰走去。

所谓的“我信任你”,他前世已经品鉴过太多次了。她们嘴上说的再好听,出了事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身上。

……

……

考虑到仙盟其他宗派的感观,出了修行界大罪人的晨曦剑宗自然要有所交代,于是在筹集灵石的过程中,第三峰的底蕴耗尽,诸多弟子也被其他峰尽数接收,只剩下前任三长老之女的流月守着一座空山,第三峰名存实亡。

幼年流月独来独往,于第三峰修行至化神以后,才费尽心力重开第三峰。但她并未从外门广纳弟子,反而走起了精品路线,只是象征性的收了几名亲传,故而第三峰上,几乎看不到人类活动痕迹。

重回第三峰,白虹轻车熟路地踹开萧仁洞府的大门,便见其双目紧闭,平静地躺在床上,被道道流光包围,额头上布满虚汗,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似乎遇到了困难。

“这是……在觉醒天魔之力?怎么觉醒的这般早,是因为我的变化,引发了连锁反应?”

白虹并未理会身后的流月二人,仔细地观察着萧仁,只见那徘徊的道道流光中,隐藏着些许不祥的气息。

这气息寡淡,隐藏的极好,哪怕大乘修士亲至都未必能够察觉,但在白虹面前,则显得过于小儿科了。

毕竟是曾经的大敌,白虹对萧仁的了解绝对胜过任何人,对天魔之力亦是见微知著,研究颇深,更何况……他也曾驾驭过天魔的力量。

“如何,仁儿是不是也在觉醒什么体质,有危险吗,何时能苏醒?”

见白虹观察许久,流月真君终于按捺不下心中对萧仁的担忧,一连问出几个问题。

她能看出一股力量正在缓缓改造着萧仁的体质,但却看不明白改造进度和风险,而她的虹儿既然觉醒了仙体,对此应该有经验才是。

“他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昏迷呢。”白虹淡淡回答道。

“怎么可能,你……”

李云琴开口反驳,流月真君也有些不信,但还等二人做出反应,就听白虹继续道:“不相信吗,那我证明给你们看,保证平安唤醒他。”

电光火石之间,白虹连飞剑都未使用,一身修为轰然爆发,聚集在右拳之上,闪烁着凛凛寒芒,对萧仁的头颅……

狠狠砸下!

唰!唰!

滴答……

一大一小两道流光飞射而出,速度之快,让金丹境的李云琴都只能勉强看清残影,而后点点血滴才砸落在地,打破场间的平静。

“白虹……你!你!你要杀萧仁师弟!!!”

后知后觉的李云琴大声喊道,然后才发现情况似乎与她看见的不太一样。

昏迷不醒的萧师弟正惊魂未定的站在旁边,目光死死地盯着白虹。

同样盯着白虹的,还有茫然无措,保持出剑状态的流月真君。

而主动发起攻击,疑似要砸碎萧仁头颅的白虹,则成了唯一的受伤之人,那砸在地上的血液,赫然是从白虹手腕处流淌出来的!

“呵……”

白虹架住流月真君的飞剑,没有痛觉一般,将其从被洞穿的右腕中缓缓拔出,随意的扔到流月真君面前。

剑身和骨骼摩擦的吱嘎声、飞剑落地发出的当啷响声,仿佛化作一柄锋利的尖刀,狠狠刺进流月真君的心口。

白虹的眸子一片平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让流月踉跄后退,几乎跌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虹儿,我、我没有……我是以为你要杀……”

“说得再好听,你不还是不信任我吗?”

滴答……滴答……

白虹的血液点点坠落,流月无言以对,只是在旁边拼命懊悔。

她才刚刚说完信任虹儿,就又违背了诺言,甚至情急之下,还亲手刺穿了虹儿的手腕!!

流月只感觉天都塌了,非但没有修补和白虹的关系,她还亲自在两人几欲断裂的关系上,亲自砍了一剑。

“虹儿你快止血,我这里有丹药,你快……”流月纤细洁白的手指都在颤抖,急忙上前想为白虹按住伤口,却不曾想白虹冷冷瞥了一眼,闪身躲过。

“萧仁既然被我平安唤醒,是不是该结一下报酬?”

白虹虽是在和流月说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萧仁,瞳底寒光凛凛,像是将要狩猎一般。

唤醒萧仁?

流月闻言一怔,想起此事的蹊跷之处,内心第一次对萧仁生出不满和埋怨——

你既然早就醒了,为何还要装昏?

如果不是萧仁装昏在先,虹儿何须恐吓他,如果虹儿不用吓他,那自己是不是也不会伤到虹儿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仁身上,而被白虹强行“开机”的萧仁,内心其实也不好受。

【天魔体觉醒进度:95%】

望着那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操作界面,心中恨意翻涌,近乎癫狂!

该死!该死!该死!

萧仁眼中布满血丝,同样将目光投向白虹。

你个碍眼的踏脚石干脆死掉好了,你知道我为此付出多少努力吗,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打断我体质蜕变的进程,明明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啊!

还有流月和李云琴!

想起正是这两人将白虹带回来,他心中更加愤恨,一位炼虚境强者,一个和白虹同境的金丹,竟然连他一招都拦不住吗,废物!

想到这,萧仁仍感觉一阵后怕,幸亏系统为他晋升体质时,他本人的意识能保持清醒,还有紧急终止的功能,否则白虹那一拳落下,他就真的大脑爆炸了。

“仁儿!”

流月真君缓缓闭眼,高耸的胸前缓缓起伏,直到几次深呼吸后,她才睁眼质问道:“你既然早就醒了,为什么还要装昏迷,你知道大家多担心你吗?!”

严厉的态度,让李云琴都微微侧目,以前从未见师尊对萧师弟这般严肃,反倒是白虹,经常被这样对待。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出声为萧仁辩解,因为她也想知道萧仁为何装昏。

这麻烦女人……

萧仁同样第一次觉得流月可恶难缠,但一想到对方的修为和玄牝之体,又不得不压下情绪,去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敷衍。

炼虚修为虽然不是修行界的巅峰,但他需要这样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何况这棵树除了能提供修行资源和指导以外,还是玄牝之体,可助他提升修为,长得也是绝美。

萧仁内心早就将流月师徒几人当成了他的所有物,这就是他要想尽办法将白虹赶走的原因。

“师、师尊,是仁儿错了,我不该装昏的,只是……只是弟子有些内疚和害怕。”

无奈之下,萧仁立刻跪倒,反省态度良好,真诚道:“是我误会了白师兄,师尊和师兄又因弟子决裂,弟子良心实在难安,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才出此下策逃避……

师尊,是弟子错了,求你和师兄和好吧!为了师尊,弟子甘愿退出第三峰,换白师兄归来!”

“仁儿你……”

听了萧仁的解释,流月心中复杂,一方面确实怨萧仁不够沉稳,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真是知错能改的好弟子,宁肯牺牲自己,也希望她和虹儿能不再有矛盾。

“你和虹儿都是我的弟子,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短暂犹豫后,流月真君轻声道:这次就算了吧,不过你确实不该装昏,我辈修士自当迎难而上,逃避算什么事……你师兄受伤也是为你,你给他道个歉吧。”

我给白虹道歉?!

萧仁低垂的面庞狰狞无比,他恨白虹坏他好事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让他道歉?

不过形势比人强,萧仁纵使内心千百个不愿,也只能咬牙抬头,缓缓看向白虹:“白师兄……”

“道歉就不必了,我这伤又不是他刺的。”白虹冷笑摇头,道:“还是谈谈报酬吧,流月真君不会食言吧?”

流月愧疚加悔恨,此时哪里敢反悔,急忙道:“不会食言,不会的!虹儿你想要什么宝物和资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

“那就让我和萧仁打一场。”

晨曦剑宗内,白虹随身携带玲珑塔,但他并未第一时间借助此塔疗伤,他害怕萧仁不敢打,此时右手不能抓握,刚好示之以弱,给他些信心。

萧仁果然颇为意动,但却装出一副全由师尊定夺的表现。

他此时心里也憋着火,若是能亲自报仇雪恨,他自然是愿意的。何况天魔体虽觉醒的不完全,但大部分的体质优势,已经让他得到了,趁此机会,刚好可以作为天骄弟子走到台前。

“这……那你二人切磋一番也好,只是万万不可取人性命。”

流月咬着红润的下唇,几番思量之下,最终答应了白虹的请求。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很紧张,若是能靠一场战斗来发泄不满,解开心结,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心中如此想着,流月神识散出,将整座第三峰都覆盖,时刻关注两人的一举一动。若是哪一方有性命危险,她都会及时出手。

方才她就是因为不够警惕,猝不及防之下才只能伤了虹儿救人,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另一边,萧仁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那股如白莲花一样的弱受气质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毫不逊色白虹的强者气势,让倾心于他的李云琴不由得痴了。

她理想中的道侣,就该是萧仁师弟这样,平时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但关键时候又不惧拔剑一战,具备修士风骨。

原本白师兄也是她的理想型,甚至论时间,她还是先认识白虹的,但谁曾想白虹知晓她的心意后,竟然开始疏远自己,不像萧仁那样温柔,这是李云琴难以接受的。

所以从那时起,李云琴就隐隐盼望着,萧仁能后来居上,压白虹一头。这样便也算白虹有眼无珠,看不到自己的好了。

与此同时,萧仁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觉醒天魔体前,系统对他的评价是【少年天骄】,而现在却换成了【同境无敌】四个字,而对面已觉醒了仙体的白虹,得到的评价才是【未来可期】而已。

如此看来,天魔体果然强悍。要不要趁机装作失手,直接杀掉白虹呢……

萧仁开始思量起这么做的后果来,至于输赢,早已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会赢的!

“白——虹——!!!”

两人方一站定,甚至无需流月组织比斗,萧仁就率先发出低沉怒吼,眼里的愤怒已经达到极致,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坏他天魔体觉醒计划,此仇不共戴天!

既然白虹执意找死,他便以白虹的鲜血,宣告他正式走到台前,将开启自己的时代!

山岩崩塌,地面开裂。

萧仁所过之处,树木倾倒如枯草一般,地面都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痕,滚滚气浪更吹的李云琴难以睁开眼睛,只能以神识观战。

“好、好强!这还是金丹初期的修士吗……”

李云琴面色骤变,没想到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萧师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实力之强,竟然让她不战而怯,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而且在前进的过程中,萧仁竟然变得越来越强,其剑身都在大量灵气的灌注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在皮肤之上,让人隐隐有刺痛的感觉。

流月眼中也多出几分惊讶,完全没想到萧仁的修为如此深厚,剑道也登堂入室,还凝聚出纯粹的剑芒,怕是找遍晨曦剑宗,也寻不到能强过他的金丹期修士了。

甚至在元婴期里,也不是人人有这般实力。

见识到萧仁的实力后,流月便唤出自己的飞剑待命,更加专心地观战二人。若是谁有性命危险,她一定会在不伤害双方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及时阻止战斗。

“虽然不知道仁儿的实力为何如此恐怖,但寻常仙体似乎并不能快速提升战斗力,这场战斗……虹儿危险了。”

流月明显更了解现阶段的白虹,也了解仙体的天赋需要时间来兑换,故而不太看好白虹,更在心中暗暗思量,两人斗到什么程度她再阻止比较好。

原本她只以为是白虹单方面讨厌萧仁,但方才萧仁战前那一声怒吼,却是将她的认知完全打破——没有深仇大恨,萧仁怎么可能喊得那般凄厉愤怒。

我作为师尊,是不是有些失职……流月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白虹。

而后,她便见到了不被她看好的白虹,竟然颇为放松地面对着萧仁的攻势,眼中带带着淡淡的嫌弃和失望,仿佛在说:“你叫那么大声,结果就这?”

已经不是轻敌二字可以解释得通了,这分明是不将萧仁放在眼里,将他当成一个笑话对待!

“在不做反应就来不及了……”流月虽不清楚白虹的底气何在,但眼见萧仁越来越近,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萧白二人相距已不足十步,就算让她自封修为到金丹,这个距离也很难来得及抵挡了,虹儿怎么还没有动作?

不对!

流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因为她才想起,白虹的右手手腕还带着伤,骨骼都被洞穿,根本无法握剑!

就在流月慌乱无比,准备出手拦下萧仁时,白虹终于有所动作。

只见身着染血道袍的少年微微阖目,慵懒随意地张开了双臂,在身前掀起淡淡的涟漪,他那柄厚重的飞剑也化作流光,与那透明的涟漪交织。

下一刻,白虹睁眼。

前方的萧仁煞气翻腾,双目赤红无比,脖颈上的青筋浮现,似是要将自己碎尸万段一样。

你很愤怒吗……

你是在憎恶我吗?

才这么一点小事,才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就这般不忿了?

白虹的双瞳中有炽烈之色闪过,一轮暗红色的大日自其身后徐徐升起,缠绕着灵气涟漪的飞剑也化作一条赤色长龙,追逐着赤色大日,发出摄人心魄的怒吼。

我的憎恨可远在你之上!!!

白虹轻轻抬手,向前方虚握左掌,做出抓取的动作,发挥出元婴实力,犹如炮弹一般袭来的萧仁陡然停滞,竟然在半空中定住,而后像是遭到了无形的冲击似的,发出闷哼,迅速向反方向倒飞出去!

紧接着,白虹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相较于萧仁的磅礴气势,这无声无息宛若瞬移的移动方式,显然更加骇人。

流月真君瞬间色变,萧仁的强大尚且在她理解范围之内,而白虹的强大竟是她无法理解的,她甚至不清楚白虹的大日升龙究竟是哪一种术法,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移动的!

流月尚且不太适应,就更不用提旁边的李云琴了。

她只觉眼前一花,占据大好优势的萧师弟便重伤倒飞出去,白虹则驾驭火焰长龙,煊赫张扬,直直砸向萧仁落地之处。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这么强!”

萧仁同样茫然,只觉一股滔天巨力将其击飞,他在半空竟然连调整姿态找回重心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系统!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你给我的评价不是【同境无敌】吗?那白虹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打败他?!】

萧仁在心中疯狂咆哮,从他出生起,这系统就一直伴随着他,从未出错,所以哪怕他像是苍蝇一样被白虹拍飞,他也没怀疑过系统有问题,只是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太弱。

【扫描中】

【检测到未收录火系术法…】

【检测到未收录剑诀…】

萧仁对系统信任无比,所以当系统扫描后,给出结果时,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建议:双修玄牝,破境对敌】

艹!!

萧仁想过任何可能,就是没想到系统竟然会给出这样荒谬的解决办法,他若是能和玄牝之体双休,还犯得上去针对白虹吗?!

“给我换一个建议!我要能击败白虹的!”

萧仁嘴角带血,将自己的飞剑插进大地,犁出一道数十米的裂缝,以此稳住身形,同时在心中吼道:“我现在就要!不要装傻,我知道你的智能不止于此!!”

很早以前,萧仁就发现了系统的端倪,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系统背后似乎还有强者,为他规划好了整条修行之路,只是他一直都装作不知情罢了。

果然,现在他突然挑明真相,系统仅仅沉默一瞬,就响起了提示音。

【已获得天赋神通:天魔惑心】

感受到体内涌现出的崭新力量,萧仁面色一喜,急忙抬剑招架,然后顺势将天赋神通对着白虹施展开来。

流月真君原本都打算出手救下最小的弟子了,忽然又察觉到萧仁身上出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白虹的猛烈攻势也随之一滞,她才又按下担忧,注视着两人的交锋。

虽然中途被阻拦了一瞬,但赤龙仍精准地砸在萧仁身前,爆发出难以抵挡的炽热。

轰!

以二人为圆心,方圆十数丈内尽是升腾的火焰,青草树木焚烧殆尽,只留下场间的一片死寂,衔着大日的赤龙力尽消散,露出白虹的厚重飞剑。

流月袖袍一挥,冰寒之气伴随微风,将山间的火焰扑灭,露出位于正中央的两人。

萧仁全身焦黑,持剑抵挡的右臂无力地垂下,大片鲜血顺着干裂的伤口涌出,不断喘着粗气,本命飞剑亦坠落在地,眼看是没了再战之力。

而白虹的周身则有道道虚白色仙气流转,隔绝一切外物干扰,道袍甚至没有一道褶皱,出尘之姿好似谪仙。

“看来,你也不过尔尔罢了。”

白虹摇头叹息,对其表现很不满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萧仁有系统傍身,自认天命,白虹这般轻视,让他很难保持冷静,只想将这个本应成为他踏脚石的师兄斩杀。

他的【天赋神通:天魔惑心】可攻破对手心防,找出其道心破绽,若是条件合适,甚至能让对手陷入幻境,用途极多,是一等一的手段!方才也确确实实影响到了白虹,若非第一次使用还不太熟练,他完全可以趁白虹恍惚将其斩杀!

萧仁心有不甘,费力地撑起身子,低吼道:“那就再战!我不信你灵气未竭,还在巅峰!”

白虹重生不过数天,纵然有再多的逆天手段,也不可能一下就查缺补漏,补齐自身诸多短板。

就如他按部就班打下的修为根基,如果以前世眼光看,只能用惨不忍睹四字来形容,甚至比不过有系统铺路的萧仁。所以现如今的白虹还真就是三秒猛男,萧仁一点都没猜错。

但是,够用了。

在晨曦剑宗内,有流月等长老在附近,他就没考虑过杀死萧仁之事,成功率太低太低,今天的战斗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简单殴打一下萧仁,顺顺气罢了。

所以面对萧仁的挑衅,白虹丝毫不理,只是召出玲珑塔,缓缓与其沟通,借宗门至宝之力疗伤、回复灵气。

“宗主既然到了,何必藏在暗处?”

白虹抬头望天,冲着一片湛蓝的天空笑问道:“我这玲珑仙体的表现,能让您满意吗?”

李云琴这时已经急急忙忙去为萧仁疗伤了,听到这话才顺着白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第三峰的天空上,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像是踩着楼梯一样,踱步而下。

“这是第二次了,玲珑仙体感知竟然这般强悍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流月真君突袭我住处那里开始吧。”

闻言,瀚海道君眼角都笑出皱纹了,哪怕他并未认真隐藏自己,也不是金丹期可发现的,就连只差他一个境界的流月,都是在战斗开始后才注意到他。

而且除了白虹之外,短短几日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这战斗他全程围观,虽然萧仁被白虹全程压着打,但其水准也可称绝世天骄了,是有资格带领宗门走向强盛的那种。

晨曦剑宗果然时来运转,是大兴之征兆啊,也难怪他前世会死保萧仁。

或许除了保护门下弟子这一职责之外,他前世未尝没有押注萧仁的想法,只可惜自己没挺过去。

“宗主……”

流月打招呼,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心神摇摆,状态很差,刚刚还突袭了主峰,我怎么也得看看怎么回事吧?”瀚海道君一边回应,一边走向萧仁方向,显然不准备和流月多聊。

“我记得你是叫云琴来着?哈哈哈,让我来吧。”瀚海道君示意李云琴让开,一股柔和的淡蓝色水流凭空浮现,缓缓将萧仁包裹,冲洗着他的伤口,滋润其身躯,将萧仁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是修补神识和体魄的丹药,每日各一颗,打坐修炼时服下就好。”瀚海道君拿出两个瓷瓶,轻轻推给萧仁,态度之和善,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几天前对萧仁颇为不满。

流月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一幕,心思沉重无比。前几日她还不将瀚海道君让她二选一的事放在心上,但这场战斗之后,她信了,因为她根本没有调和二人矛盾的能力。

“多谢宗主!”

萧仁自知今天再无战斗的可能,便拱手抱拳,向瀚海道君行礼,沉稳自若的态度倒让瀚海道君对其改观不少。

没办法,这么多年他苦心经营宗门,一心恢复宗门荣光,个人的喜好早就变得不重要,唯有能为宗门带来希望的弟子,才是他喜欢的。

萧仁此战虽败,但价值已经展现,只是比白虹逊色一些罢了,没道理有了白虹就不注重萧仁。

毕竟那些脑子不太好,总喜欢让弟子养蛊厮杀出一个最强者的魔门,早就因为人数不足而灭门了。

几十上百人的资源投进去,一场场生死战,就为养出一个天骄?

瀚海道君认为这简直蠢死了。

宗门之所以能存续,离不开众多弟子和长老。结果你大量投入修行资源,就养出一个未必能盖压同代的天才,性价比太低太低了,也就听起来很符合魔门残酷的特性罢了。

况且天才也没有免死金牌,被资质不好但修为高的修士拍死的天才,修行界比比皆是。

同样的道理白虹自然也懂,所以他并未对瀚海道君的做法有何异议。

在瀚海道君给萧仁谈心送温暖,顺带了解情况之时,白虹又在第三峰闲逛起来。

第一是因为他阔别第三峰许久,有些睹物思情。

第二是因为流月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他,数次想要开口又犹豫,和他记忆里那个流月一样优柔寡断,偏听偏信,实在惹人心烦。

第三则是白虹发现了萧仁与前世的不同之处——他察觉到了【天魔惑心】的痕迹。

前世,这道天赋神通为萧仁提供过许多助力,是萧仁前世的核心手段之一,也给白虹添过许多麻烦。

让白虹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萧仁趁流月真君玄牝之体反噬的虚弱之时,想强行占有她,就曾以【天魔惑心】影响流月心神,降低其反抗程度。

结果被白虹撞破此事,连手都没摸到的萧仁又故技重施,以此天赋神通进行诱导暗示,让流月以为冲师逆徒其实是白虹,致使两人决裂……

“说起来,玄牝之体的反噬日期就在最近,还是稍微布置一下好了……”

两世的命运轨迹已不再相同,白虹自然不会认为自己高枕无忧,于是他悄然在第三峰留下许多微缩的监察阵法,连流月放置千年玄冰的小秘境也没漏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世的蓝星亦有修士,但两个世界社会构造差别不小,对力量的需求侧重也不尽相同。

像这极限加强隐蔽性的微缩阵法,便是蓝星修行界的监听手段之一。

萧仁,就让你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吧,还是没吃到肉,反惹一身骚那种!

……

……

两个时辰后,没理会流月的苦苦挽留,白虹随瀚海道君一起离开了第三峰,但白虹却并未回洞府,反而从储物袋中取出些礼品,慢悠悠地向第二峰走去。

第二峰,绮钰真君又一次探查了宋离的伤势,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按照常理来说,小离早就脱离危险,心脏的损伤也修补完成,只要接下来半年内不激烈斗法就不会有影响,应该早就苏醒了才对,怎么还昏迷不醒呢?

“峰主,原第三峰的白虹师兄求见,带了礼品,似乎是来探望宋师姐的。”一名弟子敲门禀告,等待周绮钰定夺。

“白虹?”

周绮钰闻言一怔,想起那日白虹确实说过会来探望,没想到不是客气话,于是笑着道:“让他进来吧,别失了礼数。”

“是。”

目送那弟子退下,周绮钰不经意间回头,发现宋离的手指竟然动了动,小脸上浮现出多种神态,持续变换了十几息,最后定格在痛苦挣扎之色。

然后,床榻上的宋离猛然坐起,凭借本能一般睁开眼睛,向天空大喊道:“不死天魔!不死天魔他是被冤……”

嗯?!

宋离一句话都快喊完,才惊觉自己在何处,喊叫声戛然而止。

“这、这里怎么那么像第二峰?第二峰不是早就毁了?”

愣神许久,宋离猛然回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直到痛觉传来,她才显得不那么呆滞,真正有意识地观察起周遭环境来。

还真是师尊啊……

师尊还是戴着面具,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这房间的摆设还是那么古板,连桌子上的牙印都还在,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咦?

这不是不死天魔吗,原来他那么英俊啊,也和记忆、忆、忆、忆里……

宋离刚刚醒来,就看见了记忆中那个恐怖的大修士。

于是整个人都晕乎起来,双眼也变成蚊香似的圈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只留下一句刚才未说完的:“一模一样!”,便再度陷入昏迷。

房间门口,

白虹甚至未向绮钰真君行礼问好,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失去意识的宋离——

不死天魔,这不是他前世的称呼吗?

第二峰,绮钰真君卧房。

宋离静静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周围全是是师尊周绮钰那熟悉温馨的味道,让深处睡梦中的金丹小修放下戒备,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

但很快,宋离的小脸便紧绷起来,眉尖微蹙,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露出无力绝望的表情,好似在做什么噩梦。

噩梦中,她亲眼看着隔壁第三峰的大师兄白虹身败名裂,一步步沦为宗门之耻,与邪魔外道为伍。

而第三峰的萧师弟却又崭露锋芒,登高而上,短时间内就成了晨曦剑宗最大的黑马,备受诸位长老和宗主的喜爱。

此消彼长,虽然宗门没了白虹,却有了更优秀的萧仁,完全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场景,所以也无人缅怀什么,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一次秘境开启后,萧师弟斩杀了一位背景很大的年轻修士,引来大乘期修士藏匿身份,对晨曦剑宗施行灭门级别的打击。

宗主战死,诸峰长老死伤过半,执事和其余弟子死伤无算,萧师弟出逃,晨曦剑宗名存实亡,第二峰只剩下她和师尊,全宗只剩下老弱病残苟活。

这不是大乘修士手下留情,而是他需要一些受害者艰难地活着,以此震慑其他宗门守规矩……

自那一天后,身受重伤以至于境界跌落的师尊竟成了晨曦剑宗最强者,艰难撑起宗门的脸面,但一个虚弱的修行宗门,哪里是那么好守护的?

其他门派不断蚕食晨曦剑宗的地盘和利益,不断试探着底线,再加上落井下石的散修,晨曦剑宗每况愈下,甚至连续数年都招不到一个新弟子。

与此同时,逃出生天的萧师弟和被逐出宗门的白虹声名鹊起,在外界闯下偌大的名声。

前者成了修行皇朝的座上宾,后者成了人人喊打的残忍魔修。

宋离犹记得那段时间修行界到处都在讨论二人的争斗,偶尔还有流月真君与第三峰其他弟子的消息传来,那时候她才知道——

原来你们第三峰一个都没死啊?!

这并不公平。

第三峰的萧仁在外争夺机缘好不威风,不曾把一件战利品上交宗门,得罪了仇家却要全宗用性命为他兜底。

宗门衰败,亲友惨死,宋离眼睁睁看着师尊的身影越发孤寂疲惫,结果转头一看,罪魁祸首们竟然该破境的破境,该名利双收的双收,纷纷找到了新靠山?

怨愤一词,终于在宋离心中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再后来,随着白虹的名声传遍修行界,不再局限于一块大陆,也终于有人发现了他出身的晨曦剑宗。

一伙自称被白虹屠了宗门的修士找上门来,将跌境至化神中期的师尊镇压,召集来无数修士,当众剥掉了师尊左脸的银色面具。

也正是此事,让宋离第一次完整地见到师尊相貌。

坦白来说,如果能忽略掉师尊脸颊上那道狰狞丑陋的伤痕的话,师尊绝不逊色于第三峰的流月真君,身材甚至犹有胜之。

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宋离其实觉得那伤痕虽然破坏了师尊完美精致的脸颊,却额外增添几分英姿飒爽,有种别样的残缺之美,遗憾之美。

可惜的是绮钰真君不这样想。

晨曦剑宗的重担,其他宗门的打压,散修的言语奚落,种种压力早已让绮钰真君喘不过气,

如今最在意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引来无数嘲笑,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绮钰燃尽一切,大开杀戒,拼着神魂俱灭的下场,终于兑子兑掉了那伙所谓的仇家,也为宋离等弟子换来逃出生天的机会。

这一次,宋离是真正的举目无亲,无家可归了。

她一边隐姓埋名,以散修的身份颠沛流离,尝尽人间苦楚,一边关注着萧仁白虹二人的动向。

白虹败过无数次,却每次都能东山再起,给予敌人最狠厉的报复,终获不死天魔的尊号。

萧仁也在屡次“剿杀”白虹的过程中,一步步逢凶化吉,成为仙盟之主,正道魁首。

二人的师尊更是一路坦途,晋升至大成境界,让宋离怨恨无比,恨这世道混乱,好人无好报,祸害活千年。

不过相对来说,她还是恨白虹更多。

终于,她等了又不知多少年,正邪大战终于迎来尾声,不死天魔伏诛于晨曦剑宗遗址,举天同庆。

这次是真的死了。

但白虹死后,修行界并未重获安宁,反而接连有大宗门、大修士陨落,一时间人人自危,修行界信任彻底崩塌。

域外天魔!

当域外天魔降临,肆意吞噬众生,视一界生灵为血食后,宋离才如其他修士一般,后知后觉地发现萧仁的真面目,拼凑出真正的历史:

白虹从来就不是魔修邪修,反倒是正道魁首的萧仁,乃是域外天魔的马前卒,专为削弱修行者实力而来。

临死前,宋离才知晓自己恨了一辈子,怕了一辈子的不死天魔,一直都是冤枉的,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都是萧仁所做,嫁祸给他的。

就连逼死师尊的那伙人,也是萧仁惹来的。

“呵……”

血祭大阵里,宋离看着自己的身躯快速干瘪,又望向屹立于天上的域外天魔萧仁,回忆此生,忽然悟出一个道理。

“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所以吃苦是成不了人上人的,吃人才能。”

……

……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宋离恍若隔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不知道脑子里那些记忆究竟是一场单纯的噩梦,还是真正经历过的前世。

不过无论如何,多出了这些记忆后,她都十分珍惜重来一次的机会,就当是老天对她的额外关照吧!

宋离靠坐在床上,只感觉有了那段苦难做对比,现在的她真是幸福无比,以前竟然还嫌师尊严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放眼望去,就连窗外的阳光都明媚许多。

记忆是真是假,其实反而也不重要了,因为她会努力过好每一天,竭力带着师尊避开那些无妄之灾。

“第一条注意事项,就是远离第三峰!靠近第三峰会变得不幸。”

望着正和师尊客套闲聊的白虹,宋离给自己定下了第一条规矩。

而且听到前些天她昏迷时,白虹退出第三峰一事,让她更偏向于那是一场噩梦。

毕竟要真是前世的话,怎么事情走向还不一样了呢?

找到一个好理由,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宋离的小脸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心中阴霾彻底散去。

然而下一刻,她傻里傻气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连身体也变的僵硬起来。

“宋师妹竟然知晓我不死天魔的名号,看来是留不得你了!”白虹的声音在其心底响起。

“啊?”

宋离的小脸瞬间惨白,大脑完全停止思考,十几息后才硬着头皮,嗫嚅地传音道:“白师兄你在说什么啊,小离不知道哦!”

“我虽被萧仁诬陷了许多罪名,但也是灭过敌人满门,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认为装傻有用吗?”

“……”

白虹一句话就让宋离绝了侥幸心理,毕竟她可没说过不死天魔是被谁冤枉诬陷的。

妈呀,完蛋了!

宋离瑟瑟发抖,本能地在床上缩成一团,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藏不住事,叫你一天瞎喊瞎叫!

这下可好,刚重来一次,就在同样重生的不死天魔面前暴露了!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宋离脑中一番天人交战,最终不知得出了什么结论,竟然一脸悲催的从床上爬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白虹面前。

然后,她猛然一个下蹲,抱住了白虹的大腿,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惨叫道:

“白师兄我求求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不关我事啊啊啊!”

自从听到宋离喊出那句【不死天魔是被冤枉的!】之后,白虹就知晓这位宋离宋师妹,前世一定活到了世界终结,亲眼见证了天魔灭世。

所以面对这样一位“故知”,再加上她二度苏醒时那呆呆傻傻的样子,白虹玩心大起,小小的传音恐吓了一番,但坦白来讲,他也没想到宋离竟然能整出个大活。

虽然宋离是侧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求饶,但在以严厉著称的绮钰真君眼中,这已经和跪地磕头没区别了。

果然,白虹微微侧头,便看见周绮钰神色冷峻,未被面具遮挡的半张俏脸已没了笑容,有种冰美人的死寂之感。

咚!

周绮钰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白虹平静道:“本座忽然想给弟子们增加一些课业,要不然师侄今天先回去吧,改日我第二峰再好好招待。”

白虹早些年一直默默替流月化解着绮钰真君的针对打压,故而绮钰真君对白虹很是熟悉,也认可其能力与人品,并未怀疑是白虹胁迫了宋离,只当自家弟子脑子有些睡糊涂了。

至于师侄之称呼,她虽然仇视流月,但两人皆是晨曦剑宗弟子,的确是师姐妹的关系,称白虹为师侄实属正常。

“那弟子先行告退了。”白虹虽然想留下看热闹,但周绮钰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强留,便遗憾地拱手告退。

“嗯,平时没事可多来我第二峰坐坐,今日倒是让你见笑了。”周绮钰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也算给足了白虹面子。

白虹调转枪口,针对起了她的老仇家流月,今日观其谈吐也不卑不亢,远胜寻常弟子,让绮钰真君很欣赏。

若不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去捡流月的“二手弟子”,她甚至想将白虹收入门下。

早就看流月那贱人不顺眼了,哼!

身为长老却几乎不理宗门事务,身为师尊却偏听偏信,偏心的还是一个半路带艺投师的娘娘腔……

绮钰真君越想越不忿,按常理来说,萧仁这种自带修为半路拜师的,留在宗门以后做个闲散长老就已经到顶了,是不可能让其势力太大的。

反倒是白虹这种宗门自幼培养,知根知底的弟子更有机会继承掌门之位,那流月真是蠢得分不清亲疏远近了。

或许……把白虹抢到自己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绮钰心中不断思量着,抬眸一看,却发现她那弟子越发丢人,明明白虹都起身准备走了,宋离竟然还死抱着人家不撒手!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白老大你千万别走啊!你走了我师尊就要动手的,那我真要遭殃了啊!”

我怎么教出这么个丢人东西……

看亲传弟子哭哭啼啼半天,连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周绮钰越发的不耐烦,甚至想强行把白虹送走,再收拾这丢人的逆徒。

“师尊!我真的很崇敬白师兄啊啊!”宋离依旧是那副可怜兮兮的丢人模样,喊出的话却让周绮钰动作一顿:“白师兄既然退出三峰了,不如让他来我们第二峰吧,弟子求求您了!”

周绮钰:“…………”

虽然无语,但这话却刚好切合了她的心思,再看向满脸无奈,但没露出排斥之色的白虹。

绮钰真君袖袍一挥,呵斥道:“你这懒惫的废物,我看你真是脑子出问题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宋离皱了皱鼻子,也不生气,更不告罪,反而把白虹抱得更紧了。

白虹见状,笑着解释道:“或许宋师妹还未从受伤的惊吓中平复,周长老也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都是弟子,但白虹觉醒仙体,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哪怕以长辈的口吻为宋离开脱,也并未让人感觉到不妥。

周绮钰面无表情地走到弟子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最后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就劳烦白师侄费心了。”

说罢,还狠狠剜了一眼宋离,道:“回忆回忆究竟是谁伤了你,差点死了连凶手都没看到,真是不像话!”

而后绮钰真君的身形便缓缓消散在房间内,哪怕这是她的屋子。

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绮钰真君离开,白虹才将宋离拉起来,似笑非笑道:“宋师妹才思敏捷,以古板严肃著称的周长老竟然都被你拿捏了。”

“嘿嘿……哪里哪里,只是师尊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宋离缩头缩脑,像是金毛一样,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只是没想到您老人家竟然也回来了,看样子还比我早很多呀……”

“宋师妹就是为了说这个?”

“没有没有,完全不是……”

宋离连忙摆手,弱气道:“就是突然想起,上辈子您老人家也是因为我重伤垂死才被废了修为,害怕您记恨我……”

白虹微微颔首,上一世他真正滑落深渊,确实是从宋离重伤这件事开始的。

“无妨,宋师妹的歉意我收到了,何况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迁怒于人的。”白虹说道。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宋离沉默片刻,再看不出方才的谄媚,咬牙道:“我知晓师兄以前受了委屈,我也和那萧仁有仇,若是师兄有用得到的地方,还请尽情吩咐!”

白虹面色平静:“你这么做的理由呢?”

宋离天性活泼,像个活宝一般,在第二峰虽是地位颇高的亲传弟子,但却被众多弟子当成师妹宠着。

她能流露出这样的恨意,愿意主动掺和进来,让白虹有些意外,看来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苦命人。

事已至此,宋离对白虹也没有隐瞒什么的,将前世遭遇娓娓道来,包括绮钰真君之死,同样没有隐瞒。

宋离讲的很细,情至深处忍不住哭出声来,白虹也听的很认真,时不时也会发出唏嘘:

他前世大部分时候自保都成问题,确实对晨曦剑宗没什么关注,没想到普通弟子也这般命途多舛。

“可是,你真的确定要站在我这边吗?”

白虹沉吟片刻后,还是问道:“没有你的支持,我一样会对付萧仁,所以你其实不必如此,况且我前世输得很彻底,怎么看都不值得你站队。”

“白师兄无需妄自菲薄。”

宋离抹去眼泪,前世种种皆在其眼中闪过,让她无比坚定道:“若只我一人回来,我拼死也会带着师尊远远躲起来,哪怕最后必死无疑,起码也能幸福快乐的活上百年,不算是亏了。”

“但现在师兄你也回来了!若这世上只有一人能阻止萧仁,除了师兄你,我找不出第二个人!”

“前世你完全被第三峰束住了手脚,萧仁背后却有整个修行界支持,这对你并不公平。可即便如此,你还是顶着全世界的压力,与萧仁斗得旗鼓相当,甚至占尽上风,压着他打……”

宋离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现在,曾将整个修行界踩在脚下的超级魔修,不死天魔就站在这里,

他不再受第三峰束缚,不曾举世皆敌,不再有什么软肋,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布局,所以哪怕再来十个萧仁,也不配与你对擂!”

“你眼光不错嘛!”

寻常人被这般吹捧,必定要谦虚一番,甚至很多人最承受不住夸奖,若被人赞扬就会觉得羞耻,严重者还要自我贬低一番才能心安。而白虹只是笑了笑,淡然接受。

“还有别的事情吧,一并说出来。”白虹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样子:“也不枉你拼命吹捧我一番,说的那么慷慨激昂,应该就是为此铺垫的吧。”

“嘿嘿嘿,果然瞒不住白师兄。”

随着两人交谈的推进,宋离渐渐认识到白虹真的不是残忍嗜杀之人,前世经历也没干扰到他这一世的言谈举止,宋离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其实还是老生常谈啦,我有些担心第二峰大家的安全。”

宋离再度露出金毛犬一样傻呵呵的慈祥笑容:“师尊父母都是第二峰的弟子,虽然双双折在了仙墟,但师尊并未心生怨恨,对宗门和本峰的归属感还是很强的,若第二峰出了差错,师尊一定会向前世那般咬牙顶上来。”

其实宋离最理想的状态,是整个晨曦剑宗平安无事,这样师尊一定不会像上辈子那般强出头,只是她不能确认白虹对宗门的态度,才退而求其次,希望可保第二峰平安。

毕竟前世白师兄受到了整个宗门的排挤和打压嘛,连带着恨一恨宗门也正常。

白虹平静注视宋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让宋离有几分心虚。

没直接答应就是拒绝,这点道理早就在前世的摸爬滚打中学到了,而且让白师兄保护第二峰几百人的安危,好像是太过分了噢,我投靠过来也没那么大价值……

虽被无声拒绝,但宋离并不气馁,其实这个狮子大开口的过分要求里,也藏着她的小心思。

你若是直说想开窗,必定会有人站出来阻止,但你若说准备掀了屋顶,大家就都会同意开窗了,

一个拒绝过你的人,短时间内再拒绝你第二次的几率是会小一些。

这些都是在为最后的真实目的铺垫。

宋离上前主动给白虹捶背,态度热络,试探着说道:“其实只保我师尊平安就行,其余的不劳师兄费心,若是第二峰真出事,大家都死绝了,那我就以死相逼,独苗苗的含金量还是能拿捏师尊,带她离远离危险的。”

宋离虽是在笑,说出的话却堪称冷血无情。

若是将第二峰所有人的性命,和绮钰真君的性命放在天枰两端,只能有一侧存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师尊活,其他人死。

白虹对此并不意外,这样外热内冷的宋离,才符合她前世的经历。

“还有就是,不知道师兄能不能医治师尊脸上的伤痕?”

宋离继续道:“其实师尊身上的伤痕不止一处,左脸有一道小的,还有一道长的在左侧胸口,是师尊当年在仙墟受的伤,根本无法清除,虽说不危及性命,但也有颇多不便,师尊还总得分出精力压制,不能全力出手……”

白虹颔首,周绮钰其实比流月大了十几岁,确实能赶上那一次的探索……

所谓仙墟,乃是修行界最神秘的秘境,内部广袤无比,风险与机遇并存,至今未被探索完毕。

当年由仙盟牵头,联合诸多宗门共同开展了一次史上最大规模的探索,结果发生意外,各宗修士死伤殆尽,流月的母亲沦为罪人,晨曦剑宗也开始衰落。

而且也正是那一次探索后,仙墟越来越难以进入,甚至会排斥一些修士,只是排斥原理尚未被摸清。

很不凑巧,流月真君就是被仙墟排斥的修士之一,这让她很难为母亲平凡,洗刷罪名。

“仙墟内受的伤……清除起来应该不难。”白虹回忆了一番,说道。

宋离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难不住师兄,毕竟仙体和仙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可惜上一世,太过后知后觉啊……”

没理会宋离的感叹,因为白虹身为仙体,对仙墟的了解要远胜他人。

而流月如此偏心萧仁,除了萧仁善于伪装,巧令辞色之外,还有仙墟的原因在。

——流月认为萧仁才是最契合仙墟,最能帮她复原真相,洗刷母亲罪名和冤屈的人。

但,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世上除了真正的仙体,无人能帮流月。

想到这,白虹甚至有些期待起这一世的仙墟了,真不知道流月得知真相以后,会是怎样一番崩溃的景象。

……

与宋离初步达成共识后,白虹并未久留,很快就离开了第二峰。

白虹离开后,宋离也不卧床休息,一路狗狗祟祟地直奔丹房

——以她对师尊的了解,师尊必定在丹房修行。

而她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哪怕软磨硬泡,哪怕被罚抄写门规章程,也要让师尊把白虹师兄收入门下!

流月真君的资质与师尊不分伯仲,上一世凭什么能美滋滋地晋升到大乘境界,活到天魔灭世之时?

还不是收了白虹这么个好徒弟!

十几年养育之恩,可轻于鸿毛,也可重于泰山。

但在宋离眼中,哪怕再大的恩情也禁不住前世的流月真君那般糟蹋浪费,那些委屈若是落在她身上,流月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看她还怎么发癫。

但白虹是怎么做的?

以德报怨,苦苦寻求澄清机会,一路为其保驾护航,不曾伤过这白眼狼师尊一分一毫,直到被师尊逼死一次,才算是清醒过来。

这么专一、重感情、经得住检验,还天资绝世、本领通天的修士打着灯笼都难找,若是能让白师兄拜入师尊门下,有一丝香火情,师尊她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最好今天就说服师尊,让师尊去找宗主,把白师兄收入门墙,届时她操作一番,让这崭新的师徒关系升升温,师尊是不是也能望一望大乘境了?

所以师尊和白师兄的关系越亲密越好,多亲密都不嫌过分!

冲冲冲!

勇敢小离,不怕困难!

一往无前,迎难而上!

冲鸭!

……

……

另外一边,白虹才回到住处,便发现他暗中放置的阵法遭到了破坏。

有人来过。

强横的神识扩散开来,仿佛要掘地三尺一般,将方圆百米的土地扫描数回,真让白虹找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卧房东北角,地下两米深的土地中,静静躺着一枚纹路精致古朴的玉佩,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神异宝物。

“这难道是要……诬陷我?”

白虹面色古怪无比,想起了第二世在蓝星闲着无聊时,看过的妹妹收集的那些女频小说。

翌日清晨。

朝阳初升,尚未驱散山林间的寒冷。

修行到筑基境的修士对睡眠便不再依赖,有了更多更高效的休息方式,而筑基以下的小弟子,又需吐纳第一缕阳光带来的纯粹灵气,故而晨曦剑宗每日最热闹的时间段就是清晨。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白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站在门院外,便轻轻抬手,解开所有禁制。

宋离娇小灵活的身影如同兔子一般冲了进来,气呼呼道:“白师兄不好了,萧仁那不长把儿的死太监又开始搞事了!

这没妈的孤儿趁着早上人多,非说自己丢了他短命母亲临死前传下的遗物玉佩,是了不得的神异宝贝,现在正和几个瞎了眼的狗腿子一唱一和,暗搓搓地往你身上泼脏水呢!我们要不要去扇这几个碧阳的大逼兜?”

白虹都震惊了,没想到宋离竟然如此恨萧仁,小嘴巴像是抹了王致和似的,几乎每个逗号都要踩一脚萧仁。

而实际上,宋离现在确实很兴奋。

昨天白虹走后,她悄悄摸到了师尊在丹房的休息室里,发现师尊正以传音玉佩和诸位宗门长辈交流,便打算等会再来。

没想到绮钰真君不惯孩子,隔空抬手就摄住了她的后衣领,像是拎小狗崽子一样拎到身边,让她在旁边候着。

宋离于是跟着旁听,才知晓昨天来第二峰探望之前,白师兄就将萧仁暴打过一顿了,诸位宗门长辈就是在谈论此事。

“别慌,等着他们过来问罪就是了,我自有安排。”

白虹听完宋离的叙述,只是稍微打了个哈欠,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白师兄的心态真好……既然白虹自有对策,宋离也不再言语,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回到原位。

不曾经历过前世正邪大战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她对白虹的盲目信任。

白师兄说没事,那就是没事,毕竟他前世可是真正的与全世界为敌,还在不断被流月等人背刺的情况下,差点打赢。

放松下来的宋离又恢复了活泼好动的本性,开始在白虹的家中左瞧瞧右看看,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座约有半人高的崭新小炉。不过以她的见识,也未看出这炉子有何奇妙之处,只当是白师兄的收藏,看了一会就不关注了。

两人约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主峰弟子前来叩门,说是宗主有请。

……

……

又是主峰演武场,又是人声鼎沸。

但这一次白虹出现时,众多弟子却不敢再议论什么,哪怕再厌恶白虹,他们也只能混在人群里用不善的眼神来表达不满。

这就是仙体觉醒所带来的威势。

哪怕萧仁机关算尽,通过一件件小事逐步破坏白虹的风评声誉,让其成为舆论上的公敌,也抵不过宗门长辈的殷切期望。

白虹不在意那些混迹在人群中的嫌恶目光,宋离却不答应。

她向四周望了望,果然发现不少第二峰弟子也在瞪着白虹,小脸登时板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指点点骂道:“柳如烟,季博常、你们俩筑基了吗就来看热闹,在那儿瞪谁呢?”

“宋、宋师姐!”

宋离好歹是绮钰真君的亲传弟子,第二峰所有人的大师姐,可谓是积威已久,被点名的二人顿时缩脖,打了个招呼就溜,生怕留下还要挨说。

“刘广坤、谢能、姬是坤、我光说他们没点你仨的名字是吧……我知道你们是筑基境,那你们金丹了吗?”

如同阎王点卯一般,宋离挨个点名,第二峰的弟子顿时少了大半,而有幸留在这的,全是心思灵活之辈,早就向其传音,保证和宋师姐一条心,对白师兄保持应有的尊重。

但让宋离颇为可惜的是,她的话只在第二峰有用,不能给予白师兄更多的声援。

眼见白虹闲庭信步地来到演武场,李云琴怒火中烧,立即站出来为萧仁撑腰:“白师兄你太过分了!萧师弟母亲就留给他那么一件遗物,你还要狠心偷走吗?!”

“师兄,麻烦你将那玉佩还我,我可以当此事未发生过。”萧仁面色严肃,直视白虹而毫无惧色,威胁道:“否则,就休怪师弟不讲情面了。”

他昨日已经和白虹彻底撕破脸皮,自然不会再用以前装无辜的方法,况且天魔体已经觉醒了九成以上,他也不适合再韬光养晦了。

今日起,他要攫取属于他自己的利益,培养自己的班底。

这注重孝道,为母亲遗物不惜与平日里敬仰的师兄针锋相对的戏码,也极为符合众弟子的口味,不少人纷纷倒向萧仁,甚至有热心肠的人,一起劝说起白虹来。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所以宗主和诸位长老叫我至此,是什么个章程?”

白虹渊渟岳峙,沉稳的不似年轻人,将目光投向宗主等人,问道:“各位是让我交出玉佩,还是让我为自己辩解?”

诸位长老并未言语,反而看向瀚海道君和流月真君,这事除了宗主之外,便只有流月有资格发言了。

流月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最后轻声道:“虹儿,昨天切磋后仁儿的玉佩便不见了,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不小心掉在哪里,或者玉佩的穗子勾到剑鞘,被你不小心收起来了?”

说罢,流月好似怕白虹误会,连忙解释道:“为师不是怀疑你,只是那玉佩是仁儿娘亲的遗物,又是仙墟中一座仙人府邸的凭证,是仁儿娘亲留给他的机缘,意义重大,这才不得不慎重对待……你能理解师尊的吧?”

“理解。”白虹轻轻点头,言简意赅道:“你怀疑是我偷东西。”

流月闻言,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白虹,显然是哑口无言了。

“白师兄,快将玉佩还来吧。”

李云琴似是认准了白虹是小偷,面色不善地训斥道:“师尊一直对你心存希望,你也应该知道仙墟对师尊的意义,纵然有再多矛盾,你也不该拿这么过分的事来耍脾气!”

宋离站在白虹身后,面色愈发冷冽,这流月真君让她看得火大,说一套做一套,若真没有怀疑白虹,为何李云琴站出来的时候,不曾训斥她退下?

分明是李云琴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突然就丢了个玉佩,然后还赖到我身上,真是有些可笑。”

白虹双手一摊,随意问道:“今日之前,我从不知萧仁还有母亲遗物,你们应该也不知道吧,如何去偷?怀疑人总要讲证据吧?”

“哼,不知道又如何,仙墟中仙人洞府的凭证何其珍贵,萧师弟自然不会宣扬!至于你要的证据……”

李云琴果断道:“何需证据那么麻烦,只要将你储物袋和住处搜上一搜,一切自可真相大白!大家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若真无辜,自然经得起调查……”

“白师兄这次的确过分了,何必这般针对萧师弟呢?”

零零散散的支持声响起,正是萧仁笼络来的狗腿子们。

这些人白虹还都有印象,天资尚可,但不肯静下心苦修,反而入了内门后,开始钻研起蝇营狗苟的事来,被他狠狠惩罚过。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弟子并未改正,还顺势抱上了萧仁的大腿。

“弟子愿担负起搜寻玉佩的任务,保证公开透明,可由众多同门一起见证!”

一名急于表现得年轻弟子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白虹也认识此人,他名叫赵不群,乃是第五峰的筑基弟子,刚入内门时受过萧仁的恩惠,同时也是很有野心之人。

他能站出来表现自己,并不叫人意外。

白虹不与众弟子纠缠,只是看向流月,缓缓问道:“既然此事涉及流月真君门下的弟子,那不知您以为搜查这个办法……如何呢?”

白虹将问题的决定权,交到了流月手上!

搜查与否,交由流月真君定夺。

流月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目光变得无比复杂,看向白虹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祈求。

这哪里是让她做决定,这分明是让她二者择其一!

若是去搜查白虹的房间和储物袋,她便等于将虹儿彻底推了出去,再无回旋余地。可若是不查……那仁儿怎么办,仙墟怎么办?

流月为难万分,心痛无比,眼眸中很快就蓄起水雾,竟是连长老威严都维持不住。

“虹儿,你……”

“师尊,弟子真的不能没有玉佩,那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啊!”

萧仁见流月摇摆不定,心中暗骂她优柔寡断,急忙开口打断道:“母亲最大的遗愿就是让我凭此玉佩,寻得仙人府邸,将机缘造化从仙墟中带出来。”

萧仁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遗弃的孤儿。

他最了解师尊那慈母一样的性格。

你越独立自强,越是难得到师尊的关注和爱护,但如果你既不独立也不自主,经常依赖于她,向她求助,就反而会得到更多的照顾和偏心。

至于其中的是是非非、谁对谁错、反而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或者占比极小。

因为“慈母”总是担心不成器的孩子能不能吃饱穿暖,为此哪怕委屈一下其他更优秀的孩子也实属正常。在她的眼中,过得好的就是要帮衬过得差的。

这就是所谓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果然,流月双眸颤动,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口,看着两位针锋相对的两名弟子左右为难,

但听了萧仁的话后,她颤抖的身躯缓缓平静下来,仿佛已做出抉择,明亮的双眸也变得黯淡,止不住眼泪的流淌,颤声道:“那就……查吧!”

话音落下,流月只感觉双腿一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险些跌坐在原地。

虹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但仙墟对我真的很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我真的、真的不能放弃这个希望……

“……”

听见流月真君应允搜查,萧仁及众多弟子露出满意之色。

“那弟子这就去查,还请诸位长老静候片刻,弟子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主动请缨的赵不群更是干脆利落的行礼,扭头对围观的弟子们道:“可有同门愿意随我前往,给在下做个见证,证明我的清白?!”

“我愿意!”

“愿随师兄前往!”

“……”

流月真君都抛弃了白虹,在场众人便没了大半的后顾之忧,所以变得大胆许多。

“白师兄,你就真让他们去查啊?”

围观的宋离此时忍不住了,拽着白虹的衣角,不忿道:“修士哪个没有秘密,怎么能真让他们查啊,这不公平!”

哪里有真正的公平?

白虹泰然处之,他现阶段还真没什么秘密,查了就也查了,但可不能稀里糊涂地被搜查。

于是他抬手一招,厚重的飞剑快若闪电,将众人拦了下来。

赵不群见状更加欣喜,他恨不得白虹多做些惹众怒的事,此时却强行压住喜色,皱眉问道:“白师兄,你这是何意?”

身后一群弟子,皆露出狐疑之色,甚至将这阻拦视为白虹做贼心虚,越发团结起来。

就连瀚海道君和诸位长老,目光也带上怀疑。

“我说话一向算数,说到就要做到,既然答应了搜查就不会阻拦,但那玉佩的基本情况还是要说一说的,它是圆是方,花纹如何,有什么特征……”

白虹仿佛没看见众人的脸色,态度依旧温和,道:“否则玉佩这般常见,在谁家中搜出几块都很正常吧?”

宋离闻言,小脸立刻露出笑容,指着赵不群说道:“白师兄说的对,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合起伙来陷害人,所以这玉佩的特征样貌得提前说清楚!”

众人闻言,有不少人都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缓缓点了点头。

修行者久居深山,会有意开山寻找灵石矿,这个过程中也会发现许多金银铜铁矿或玉石,所以以玉石为材料的玉佩、玉簪等饰品并不稀奇,几乎人手一件。

爱美的女修更会收集制作同款不同色的玉质饰品搭配穿着。

赵不群似乎早有预料,爽朗回答道:“哈哈哈,我和萧师弟虽然是至交好友,我也信任萧师弟的指认,但为了友情而构陷污蔑他人,赵某同样不会做!

宋师姐若不信,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但凡我和萧师弟之间有一丝龌龊,赵某愿以死谢罪!”

赵不群的话音刚落,萧仁便站了出来,同样豪迈道:“赵兄既然如此信任我,我更不能拖你后腿,这玉佩既是我母亲遗物,我自然能说出特征!”

“好!这才叫朋友!”

“此等肝胆相照的友情,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二人的互动引来一片喝彩,萧仁顺势讲解道:“玉佩直径不过一指之长,中心处掏空系了红绳,颜色则为乳白与青绿色相融……

正面刻有五彩飞凤,背面则未被雕琢。此玉佩有凝神静气,加速修行之功效,还可存储修士灵气,关键时刻化作一扇护盾……

最重要的是,若无我家传秘术,便无法催动玉佩!”

“是吗?”

白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还真是凑巧……”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但都未在意白虹所说的凑巧是何意思。

于是,再无人阻拦搜查。

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白虹住处走去,诸位长老和瀚海道君也有些闲不住,索性一同过去,唯有流月拒绝了李云琴的陪同,落寞的跟在队伍最后,形单影只,好不孤独。

抵达白虹住处,赵不群也不客气,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率先迈步而入,就开始在边边角角等隐蔽处查找起来。

他接连找了一盏茶的时间,屋子的犄角旮旯都被翻遍,也未找到萧仁的那块玉佩。

可就在众人耐心即将耗尽,已不抱希望之时,赵不群却好似忽然开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做恍然大悟状。

他的神识扫荡而出,将整座住所包围,然后面色陡然一变!

唰!

赵不群右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旋即抬手一指,使了个基础的翻土诀,卧房东北角的土壤便层层外翻,向上不断翻涌,直到露出一块被泥土包围的乳白色圆形。

正符合萧仁所说的玉佩特征!

玉佩竟然真的在白虹的家中找到了!

萧仁一身修为轰然爆发,面色狰狞的看向白虹,愤怒低吼道:“白虹,果然是你偷的!”

听得这声低吼,流月也猛的看向白虹,似是不敢相信,面露失望与悲哀之色。

她没想到虹儿真的偷了……

“竟然真是他偷的?亏我方才看他那么淡定,可真能装……”

“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这白虹的师尊偏心,估计是早就看穿他了!”

“如此看来,那些关于白虹的负面传言,或许并非谣言,起码不是空穴来风。”

“连人家母亲的遗物都偷,恶心!”

人赃并获以后,随着萧仁“忍无可忍”的爆发,弟子间的舆论同样被引爆,连各峰长老都不好出言制止。

毕竟白虹这事……实在太难看了!

唯有周绮钰暗暗皱眉,平静地望着眼前的闹剧。

她针对流月多年,自然也命门下弟子去针对过流月的弟子,但每次都是白虹站出来平息两峰矛盾,既不示之以弱,又不强势逼人,进退有度,颇具君子之风。

何况昨日交谈时,白虹也不似阴险小人,所以她可不信白虹是小偷。

当然,周绮钰对白虹还是有很大好奇心的。

毕竟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宋离那丫头为什么会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一样,拼命向她推销白虹。

若非了解自家亲传,她都要以为宋离看上白虹想要倒贴了。

“萧师弟,幸不辱命,替你找到了贼人和玉佩!”

赵不群完全不掩饰笑容,将玉佩上的泥土拂去,递还给萧仁。

而且他方一开口,其他人立刻就安静下来,让他十分享受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紧接着,赵不群转身望向瀚海道君,弯腰行礼道:“宗主!白虹偷盗之事人赃并获,弟子恳请依门规处置,以儆效尤!”

“弟子恳请宗主依门规处置,以儆效尤!”萧仁已经将脏水泼到了白虹身上,自然要乘胜追击,而且他身为受害者,说话天然有份量,竟然带动了一大批弟子。

大片弟子请愿惩处白虹,宋离看的都有些发怵,急怯怯地给白虹传音道:“诶呦真惹众怒了呀,您老人家要是有什么反击手段就赶快用哇,再等会真控制不住局面了!”

白虹微笑不语,只是抬手拍了拍宋离的小脑袋。少女堪堪到他胸前的高度,拍起来还蛮顺手的。

晨曦剑宗的高层人物里,最痛苦的莫过于流月真君。

她没理会众人的声讨,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白虹身前,眼中全是失望和怒火。

流月可以接受她的虹儿耍脾气,和她闹别扭,那是因为她确实做的有失公允,但她绝不允许虹儿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

周遭弟子的请愿声,简直像一柄大锤,一下接一下的锤打在流月的心上,怒到极致,她竟下意识地扬起右手,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陡然盖过了弟子们的呼喊,因为这一幕实在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宗门实力前几的流月真君,竟然反被弟子扇了一巴掌!!

流月扬起的纤纤玉手也停在半空,仿佛整个人都被定住,直到脸颊上传来不适之感,才将她从震惊中唤醒。

“逆徒……你不听管教,竟然还……竟然还对我动手?!”

流月浑身散发出恐怖的气息,眉头紧锁,再无一丝对白虹的愧疚,只觉得她真是错了,错的离谱。

她错就错在,没把虹儿教育好。

过往还是太心软了,虹儿已经走上歧途,唯有做个严师才能改掉虹儿的毛病……

炼虚修为的威压,寻常弟子根本承受不住。

哪怕瀚海道君及时爆发修为对冲,那一瞬的时间差也让成片成片的弟子仰倒在地,但偏偏直面炼虚威压的白虹,如同一柄坚不可摧的长剑钉在地上,丝毫不受影响,甚至与流月针锋相对,呵斥道:

“第一,我不再是你的弟子。”

“第二,对你动手,那是因为你目光短浅、为人蠢笨、是非不分,你该挨这一巴掌!!”

白虹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想法和看法,就连流月也不例外。

在第一世流月亲手搅碎他心脏的那一刻起,流月就被他从心中踢出去了。

尤其第二世,蓝星那阖家美满的幸福生活,更让白虹补全了缺失的亲情和友情,彻底绝了他做几世轮回的大冤种的可能。

毕竟第一世从小上山,成长过程中缺爱,对流月几人有执念也就罢了,第二世他都享受到更正常的亲情友情了,要是还不醒悟,那不是白活第二世了吗?

不过现在,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白虹嘴角上扬,原本和善的微笑竟染上几分邪性,让众人莫名胆寒。

“萧仁,你说这枚玉佩是你母亲遗物,只能由你以家传秘法催动?”

被点名的萧仁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道:“那是自然,你休想耍什么花招抵赖,我可以证明此事!”

说罢,萧仁手中的玉佩微微发亮,上面雕刻的彩凤好似活了一般,从玉佩中飞出,游走在萧仁周身,为其隔绝外界的伤害。

“那可真是……凑巧啊!”

白虹笑容越发张扬,让所有人感觉到莫名其妙,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说凑巧二字了。

然后,白虹轻飘飘地看了眼赵不群,像是看一个死人,转身向屋内走去。

每迈出一步,白虹身边就有湛蓝色雷霆浮现,等他迈出七步以后,便是一条涌动的雷光长河。

感受到其中的浩气凛然,诸位长老神色一滞,瀚海道君更是惊讶道:“大成的神霄玉清雷法?谁教的?宗里还有人会这个?”

他都不会这么高级的雷法。

雷光闪动间,白虹的衣袍随之猎猎作响,他抬手做出搭箭的动作,雷霆长河便化作雷弦飞矢。

“赵师弟确实热心,就是找东西的能力差了些,你应该……先搜这座火炉才对!”

雷霆之箭骤然离弦,精准轰击在白虹房中的炉子上。

此炉光明正大的摆在中央,反倒没引起众人注意,毕竟谁偷了东西,会大大咧咧的放在最显眼处呢?

轰!

区区一座火炉,根本禁不住神霄玉清雷法的轰击,一瞬就炸裂开来,连带着炉内存放的物品也被炸飞,又如暴雨般落下。

啪嗒、啪嗒、啪嗒……

一块块乳白与青绿交织的圆形硬物砸在地上,让所有人瞳孔一缩,直接僵在原地,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见那一块块圆形全都是玉佩,而数量……足足有一百余块!

更诡异的是,这一百多块玉佩与先前找到的,被萧仁称呼为母亲遗物的那块,一模一样!

宋离哪里见过这等刺激的场面,不由得喃喃道:“这萧仁的妈得死多少回,才送得出这么多啊……”

“这萧仁的妈得死多少回,才送得出这么多玉佩啊……”

宋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在众人沉默时传遍全场,让方才请愿严惩白虹的弟子们哑口无言,哆哆嗦嗦地瞪着那些玉佩。

“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

赵不群眼睛都要瞪出来,身为萧仁麾下最想进步的狗腿子,更是被这一手打整到破防,他刚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小丑。

明明这么大的问题就摆在众人眼皮底下,他却像瞎了一般,还得等白虹主动揭露,完全把他衬托成了废物!

瀚海道君和诸位长老也只是默默看着,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大戏可看。

眼见赵不群乱了方寸,宗门高层无意插手,萧仁也只能面色阴沉地站了出来,冷声道:“白师兄果然好手段,竟然提前制作了这么多玉佩,真是丑陋的挣扎啊……”

他弯腰捡起一块,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带着讥讽道:“哪怕你仿制地再完美,也终究只是个赝品罢了,只要我萧家秘术一出,唯有真正的那块才会……嗯?!”

萧仁发誓,他两次催动的家族秘术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力量供给都没变化,但为什么两块玉佩都有彩凤飞出?

望着两条在半空游弋的、一模一样的彩凤,萧仁首次沉默了。

“萧家秘术果然不同凡响,竟然有以假乱真之功效,让这赝品也能护主!”白虹发自真心地赞叹,甚至连连拍手以示尊重。

萧仁尚且沉默不语,其余弟子却渐渐躁动。

哪怕再笨,也看出这一场玉佩盗窃之事的不简单了。

然后,白虹也学着萧仁的样子,弯腰捡起几块玉佩托在手心……

又是一条彩凤飞舞!

像是流水线的质检员一般,每有一条彩凤飞出,白虹就催动下一块玉佩,一连试了八九块才停下。

白虹身躯微侧,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萧仁,自语道:“萧家秘术?呵呵……什么东西?!”

而后,白虹向瀚海道君拱手道:“宗主,不止这百余块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可否洗清的弟子这偷盗之嫌?”

说话时,白虹还故意将【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这几个字重读,嘲讽性直接拉满。

瀚海道君沉吟片刻,对萧仁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

萧仁面色阴沉如水,拳头握地紧紧,声音沙哑道:“弟子……没有要说的!”

他分辨不出玉佩的真假,每一块也确实只能以萧家秘术催动,只能认栽。

“没有要说的就好。”

瀚海道君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该如何纠正萧仁喜欢搞下作手段的毛病,正想活个稀泥,将此事带过,却没想到白虹的反击仍未结束!

只见白虹捧着几块玉佩上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朗声道:“既然洗清了我的冤屈,那就进入下一环节吧!”

“弟子白虹,请宗门彻查三长老流月,第三峰亲传弟子萧仁、第五峰弟子赵不群,联手构陷弟子一事!”

白虹眼中凶悍之意大盛,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厉声道:“弟子请愿,请宗主诛杀罪首萧仁,严惩从犯,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四字一出,让场间众人内心齐齐一寒。因为这正是他们先前说的话。

白师兄都记着呢!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那些冤枉我的家伙,我一个都没忘!”

而在这等惊世骇俗的发言之下,流月真君再度成为了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

这还是第一次有弟子状告长老,而且两人曾经还是师徒关系!

流月其实早在看见那百余块玉佩时,就已经摇摇欲坠,隐约知道自己似乎又办了蠢事了,但让白虹这般不讲情面地说出来,还将她打成了诬陷者,还是让她不能接受。

悔恨和羞恼交织,流月只感觉脑子乱乱的,完全失了方寸,不知道是该先向白虹道歉,还是先澄清自己的清白。

“虹儿、宗主,我……”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打击报复!!”

赵不群已然崩溃,大声为自己喊冤,也顺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我根本没和萧仁勾结!我只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我根本没有冤枉任何人!”赵不群胡乱挥舞着袖袍,额头冷汗直冒,他是真的被白虹方才的目光吓到了。

那宛若尸山血海降临,携带着无穷冤气的眼神,绝不是他所能抵抗的。

该死!这白虹不是谦逊有礼的君子吗,怎么会有这般杀气腾腾的目光……他到底杀过多少人?!

白虹并未搭理发癫的赵不群,只是轻拍双手,虚空中就有道道流光出现,凝聚出一幅约有丈许宽的虚幻幕布,而幕布中,则正是一人悄然潜入院中,偷偷埋藏玉佩的场景。

虽然那人有意遮住了脸,但从其身形来看,赫然是赵不群无疑!

“一点点防盗功能而已。”

白虹若无其事道:“若赵师弟死不承认,我这阵法还有访客记录功能,每一个来过的人的气息,都会被记录留存,支持比对。”

“……”

众长老面面相觑,这阵法的功能虽然简单,但其中创意却很棒,让他们有些在意。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把事情解决好才行。

“我说过,我说话一向算数,说到就要做到……”

众弟子已经将赵不群的退路堵死,白虹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话锋突然一转,随意问道:“我记得你用性命担保,和萧仁之间没有龌龊来着?”

啊?

赵不群一愣,隐约回忆起,开始搜查前他有些兴奋的上头了,似乎真说过类似的话来……

“嗯……”不由自主的,赵不群轻轻应了下来。

“混蛋!你要做什么?!”

正此时,萧仁修为轰然爆发,发出一声长啸,将天魔体催动到极致,左手掐诀,右手握剑,化作一道流光向白虹冲来。

当啷!

直到两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砍出火花,闪的赵不群有些睁不开眼,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看清发生了什么。

——方才若不是萧仁及时出手,他已人头落地。

白虹、白虹他敢当众杀我?!

他真要因为一句话杀我!!

赵不群的面庞因恐惧而扭曲,还未冷静下来,就看见萧仁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

而杀人狂魔似的白虹,竟然又朝他看了过来,还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赵不群看来,未免有些太过骇人。

一步、两步、三步……

白虹完全没有将要杀人的紧迫感,就如老道的猎人般,不紧不慢地追赶着猎物。

亦如死亡的脚步,不会停歇……

该死!他怎么比昨天还强?!

萧仁被一剑挑飞,心中郁闷可想而知,他心中甚至怀疑,昨日的白虹是不是没尽全力,否则仅一天之隔,对方的实力就能提升一大截?

仙体怎么可能这般厉害,他的天魔体都做不到。系统可说天魔体远胜于仙体,就算他觉醒不完整,那也应该和仙体不相上下吧?

迅速调整好身形,萧仁右足蹬地,就要再度冲出,结果却被一条雷霆长河阻了道路,那长河之水每一滴都宛若霹雳,散发着恐怖的气息,更让他隐隐畏惧。

是天魔体在恐惧这道雷法!

萧仁的面色难看无比,只感觉这些天诸事不顺,也不知道白虹哪里学来的诸多手段。昨日的赤焰长龙,今天的雷法,一道比一道克他。

而以瀚海道君为首的宗门高层,也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雷霆,确定白虹所使手段,竟然真是那神霄玉清雷法。

有长老喜不自胜,激动地喃喃道:“天下雷法共分三派,神霄玉清雷便是其一……这难不成是仙体自带的传承?”

“应该是了。”

瀚海道君接话道:“神霄玉清雷威力巨大,需要的资质极高,千年前仙盟未立之时,一位炼虚真君曾凭此雷法,硬生生灭杀八位同境,一战成名……而我宗不过一介中型仙门,可没有资格收录这样的顶级雷法。”

众人闻言不由点头,宋离则乖乖地站在绮钰真君身边。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自己负责嘎嘎,白虹负责乱杀,所以白虹才动手,她就溜到师尊身边寻求庇护了。

老实观战的同时,宋离对宗主等人的讨论却不置可否。

灭杀八个同境的炼虚算什么。

上辈子的白师兄曾施展此雷法,以雷河代银河,灭杀仙盟半数联军,死的大乘期都不止十个,真没人在意死了多少炼虚修士嗷。

……

另一边,迟迟不能突破神霄玉清雷的萧仁急了。

他若保不住赵不群,让其被随意灭杀,岂不是彻底被白虹压了一头,彰显他的无能?

事已至此,一个构陷同门的罪名他是洗不清了,短时间内必定人人喊打,要是赵不群再死掉,就真的面子里子都丢了。

“……”

只考虑一瞬,萧仁决定使出他最强最无解的一招。

喊家长!

“师尊,保下赵师兄的性命!”

萧仁猛然看向流月,竟然不惜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此事弟子一力承担,不关赵师兄的事情,还请师尊保住他的性命!弟子已经德行有亏,不能再对不起朋友!”

“求您了,师尊!!!”

流月真君原本就心绪纷乱,突然见到萧仁使出这般阵仗,越发不知如是好。

“仁儿你……”

流月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生命垂危的赵不群,意外对上了白虹那冷漠无比的眸子。

不过也正是这一眼,竟然让白虹缓缓停下,他指了指慌忙逃窜的赵不群,对流月道:“今日他非死不可,我看谁敢拦我?”

流月:“……”

原本犹豫的神情,忽然平静下来。

一次又一次的错误,让流月早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萧仁,尤其是今日之事,更加直观的证明了她对白虹缺乏信任。

“师尊!弟子求您了!”

眼看流月竟真被白虹唬住,萧仁彻底急了,竟然当众磕头,脑袋死死抵在地上,向流月哀求道:“您之后怎么惩罚弟子都行,只求您救下赵不群!”

“这……”

流月何曾见过自家小弟子这般不要脸面的哀求过她,在回忆起萧仁曾经善良单纯的性格,便又有些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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