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雪裴慕珏是小说《夫人路子野入了世子心》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夫人路子野入了世子心》的章节内容
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顾青雪感受到身体上的重量,双手被男人一只手牢牢包裹住。
手腕被压迫在床头,床幔晃动不停,遮住满床春色。
毫无力气反抗,顾青雪不得已让自已变的柔软下来,惊雷骤然闪烁,照亮了男人眼尾的朱砂痣。
一霎时,吞走了她所有的呼吸,遂一 夜欢情……
那夜后,顾青雪的小腹也日渐隆起,十月之后,一声啼哭在产房里响起。
“哇——”
顾青雪虚弱地看着不远处的奶娘,稚嫩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活动着手脚,小手握着她的手指。
顾青雪展颜一笑:“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夫人,是个死婴。”奶娘冷冷地垂眼,低声开口。
顾青雪惊坐起来,却又痛得栽了回去:“怎么可能,我听见他哭了,你把孩子还给我……”
不等她从奶娘手里抢回孩子,房门突然打开,林悠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从奶娘怀中抱过孩子,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脸颊。
林悠是她的好姐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连父亲被三皇子陷害流放后,她也未曾如他人一般落井下石。
顾青雪却不知为何有些慌,但还是展开双手,提醒:“阿悦,把孩子给我,把孩子抱给我……”
“妹妹都要血崩而死,为何这般在乎一个死婴。”
林悠垂眸,脸上忽然绽放出冷冰冰的笑,松开手将孩子摔在了地上!
顾青雪眼前模糊,只看见一片血色缓缓从孩子身上流出。
“林悠!”顾青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护住那个了无声息的婴儿,但下 体疼痛,汩汩流出鲜红的血色。
真是血崩了……分明她生产前毫无难产的征兆,怎么林悠就知道她会血崩!
她望着林悠得意的表情,她抱着孩子整个人后背一寒,怒瞪着她:“林悠,你敢害我和孩子,书璟不会放过你的!”
“裴书璟?你真当书璟会真的要一个野种!”林悠笑了,得意地踩在顾青雪的肩膀上一脚踹去,“我告诉你,你这次血崩也是书璟让人下的药!”
剧烈的疼痛令顾青雪呼吸一滞,可如果孩子不是裴书璟的,那那一夜跟她缠 绵的又是谁?
林悠居高临下看着顾青雪,勾起嘴角:“不止如此,你爹通敌叛国的证据,是书璟亲手放进你爹书房的,你父亲在流放途中去世,真以为是意外吗?靖远将军府,与三皇子作对,早该亡了!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也该死……”
顾青雪双手抓着地面,指尖拉出一条条鲜红的血痕,以前所有的疑惑都重新得到解答,原来如此呀!
血液流逝越来越快了,她盯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声如泣血。
“林悠,裴书璟!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齐王府。
床上的女子突然惊醒,顾青雪捂着心口起身跑到镜子前。
如今,她母家将军府被查出通敌证据关押在天牢,所有男丁皆下了大牢等候判决,,而她因为与齐王府有婚约,被父母提前送 入王府跟着二夫人待嫁避难。
她看见镜中的自己,眉眼中仍是少时的明艳,没有那被婚事蹉跎的颓败,才惊觉那惶惶仍只是一场梦。可梦境里血液流逝的感觉真实得可怕,想到自己被林悠和裴书璟害死的惨淡结局,顾青雪握紧手心。
这真的只是梦吗?
忽然,帘外传来一道声音,“姑娘,奴婢来给您梳妆,一会儿要去老王爷院里用膳才能艳压四方。”圆脸的小丫鬟没有禀告就笑吟吟进门。
顾青雪听着这与梦中一般无二的话语,心下一沉。
难道梦中的事情都会应验?
“姑娘快些坐下,我们好生打扮。”清枝在旁边拿了一大堆首饰过来。
顾青雪脸色苍白,若梦中之事是真的,那清枝早已领了二夫人的吩咐,故意拖延让她误了时辰被责骂,再被二夫人以教导规矩为引子将婚约提前。
二夫人提前婚约,要的只是早些拿到她的嫁妆!好给他儿子谋取前程!
她家外祖父乃是顾南首富,母亲在家中是备受宠爱的幼 女,连带着她这个外孙女也格外受宠。
若非在梦里瞧见外祖父为让裴书璟提前婚约给了裴书璟万两黄金,她还当真以为裴书璟是谦谦君子,一片好心了!
也是定下婚约后,她被那个陌生男人莫名强占了身子,裴书璟却说是他自己没控制住句句哄骗。
她万万不可让这噩梦应验……哪怕落入教坊司,也决不能让这婚约提前!
顾青雪冷声开口:“画个淡妆即可,把我房间里那盒玉子棋拿过来,一会儿装好一起带过去。”
清枝没答应,反而岔开话题道:“姑娘貌美,怎么可以淡妆就行?”毕竟平时这位姑娘连重话都不敢说,她才不怕!
“是我说的话你不听了吗?不敬主子,是想我把你发配了?”
顾青雪声音骤然一冷。
“不是,清枝只是为了主子好!请姑娘饶命!”清枝本来只是故作惊吓,可抬起头对上顾青雪那双如同浸了冷水的眸子,才惊觉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穿,赶紧把头埋在地上,“奴婢这就去拿棋。”
“你还知道我是主子,就不要有这些小心思。”顾青雪敛眸斥责道。
她可以发配了清枝,但与其让二夫人另外安排棋子在身边,留下她,或另有妙用。
她让清枝带上玉子棋去老王爷院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场宴会,齐老王爷是开国功臣,得世袭爵位,当今天子也礼让三分,若是能得到老王爷帮忙,或许能阻止二夫人提前婚约。
想到了这里,顾青雪深吸一口气从院门进去,向老王爷请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如芝兰玉树的身影映入眼帘。
顾青雪忽然一慌。
男子身着月白长衫靠坐在老王爷身旁,面容俊逸非凡,唇红齿白,笑起来时眼尾朱砂痣若隐若现……像极了梦中那个占了她身子的男人。
“傻站着做什么,我看你带了礼物,还不献给王爷。”
二夫人陈氏突然上前,唤回了顾青雪的心神,才注意到那人身边斜斜靠着一根拐杖。
齐王府只有老王爷的嫡长孙,世子裴慕珏身负残疾。
传闻其是少年天才,腹有经纶能辩群儒,武艺超群能战沙场,偏偏当年绝世无双之人在战场上受伤导致右腿残疾,从此变得凶狠残暴不近人情。
即便没有看清过梦中男人的长相,但清楚记得那人可不是残疾,她松了口气敛眸,才发觉手心竟然惊出了汗。
也未曾注意到,一直懒洋洋阖眼的男人,深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
顾青雪收神向着主位盈盈一拜:“青雪知晓王爷好棋,斗胆献上玉子棋,愿王爷欢喜。”
清枝上前将棋盒打开,凉凉玉色棋,闪烁着微光。
齐王眼睛一亮,却又压了压嘴角,故作矜持道:“顾家丫头倒是用心了,赶紧落座开席吧。”
宴席上不少人都知道齐王好棋,这次送礼他们也投其所好专门找了不少绝世棋谱,但齐王都反应平淡。
怎么这顾家丫头送个破棋子就让齐王喜欢呢?
顾青雪但笑不语,齐王虽好棋,实际上是个臭棋篓子,秉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坚定信念,棋谱是不学的,但棋子是必须要有的,再多也不为过。
裴慕珏抬起酒杯,盯着那纤弱女子,将酒液一饮而尽,唇边忽然生出几分嘲讽。
见到顾青雪送礼讨得王爷欢心,陈氏面上一喜,她笑吟吟地起身向齐王提起。
那句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话再次闯入耳畔。
陈氏道:“王爷,我对青雪喜欢得紧,不如让青雪早些嫁给书璟,也好为王府开枝散叶。”
熟悉的语句让顾青雪身形一晃。
陈氏真的提出要提前婚约!
只是梦中的陈氏,是在所有人责骂她时,施以援手如雪中送炭……
梦中重重压抑涌上心头,现在距离梦里父亲被判流放只有半月不到,她不能坐以待毙重蹈覆辙。
顾青雪正准备开口。
一声冷嘲响起:“二夫人好兴致呀,眼看着别人父母都在受牢狱之灾,你这是上赶着庆祝呢?”
裴慕珏拎着空荡荡的酒杯在指尖旋转,眼皮都懒得抬起,似乎开口只是一时兴起。
顾青雪望着上首的裴慕珏,有些意外世子爷会开口。
梦中他似乎没帮她说话,但世子爷唯一尊重的只有老王爷……或许是她送的礼讨了几分喜。
陈氏嘴角一僵,别人也就罢了,但是跟裴慕珏理论。
陈氏怕他发疯,心底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下去。
况且只要顾青雪嫁进来成为璟儿的女人,那顾南首富还不得给她们更多好处。
她当做没听见裴慕珏的话,讪笑着向老王爷开口:“王爷,青雪和书璟早已经定亲,书璟为了青雪不娶已经年岁不小了,这提前个把月也合理。”
梦中她被骂得灰头土脸不敢细想,可现在听来,不是句句说她耽搁了裴书璟。
顾青雪当即提起裙摆直接跪下,义正言辞道:“王爷,青雪不愿意提前婚约!我知道二夫人是好心照顾青雪,可世子爷也说了,青雪的父母身在牢狱,父母仍在受苦,青雪身为人子怎有心思与书璟成婚?”
提及父母,顾青雪不禁心脏微疼,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齐王目光沉下,盯着下面跪着的顾青雪。
这丫头不卑不亢的模样倒也没有辱没顾家名声,如果靖远将军府没出事,倒是裴书璟配不上她……
察觉到老王爷的动摇,顾青雪忽然掐住自己的大腿准备再添一把火。
“青雪知晓二夫人是好意,一切都怪青雪自私,不想担上不孝之名。”
当朝最重孝道,说是自私,可句句都指明了二夫人逼她不孝。
“婚约既然已经定好时间,就别改了。”齐王直接拍板定论。
陈氏强颜欢笑应着,手指掐住自己的掌心。
顾青雪抬起头,心下松了口气,但刚刚积蓄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眶滚落。
这边话音刚落,“当——”的一声。
裴慕珏的酒杯忽然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原本随意散漫的世子爷突然捂住了心口,面色苍白如纸。
“传令让府医过来!”
齐王当即站起来,脸上的喜色如今都变成了明显的慌张。
裴慕珏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突然被细密的针刺过,他握紧拳头,冷厉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这心痛来得实在诡异,酒水、用具也没有被人下毒。
四下各怀鬼胎,顾青雪怔怔抬头,远远看见宴会上一片兵荒马乱,只有小厮迅速带着一群府医赶过来给裴慕珏诊治。
顾青雪赶紧抹掉眼泪,未免被人骂作晦气。
好在府医到来时,裴慕珏心口的疼痛已然消失,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找到病因,只能开了几幅安神药。
齐王站在一旁嘴唇紧紧抿住,见状,裴慕珏拄着拐杖离开:“祖父,孙儿身体不适,就先离席了。”
明明十分无礼的行为,齐王却反而细心叮嘱:“好,你要小心些。”
顾青雪盯着裴慕珏拄拐离去的背影,眼底生出几分深思。
裴慕珏的父母战死沙场后,齐王却直接越过儿子,直接定下裴慕珏为世子,或许真正要得到齐王支持,与裴书璟解除婚约,还是得从这位世子爷下手。
裴慕珏离开宴会,老王爷也没了兴趣,很快散了宴会。
顾青雪名义上还是陈氏未来的儿媳,她默默低下头,扶着陈氏离开。
但刚出了王爷的院落,陈氏忽然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刚刚你是什么意思?本夫人要提前婚约,你为什么不同意?那个死瘸子还给你说话!”
顾青雪捂住脸,当即跪在陈氏面前,知道陈氏是把刚才的怒气撒在自己身上,她却不得不低头,双手在身前紧紧握着拳头。
声音弱了几分。
“夫人,我不是不同意,而是我的父母尚在牢狱,外界多少双眼睛盯着,青雪一介带罪之身,提前与书璟哥哥成婚只会让外界认为青雪手上有什么把柄逼迫他,万一怀疑书璟哥哥与我父母有牵连,青雪万死难辞其咎!”
陈氏听见顾青雪言辞恳切,本来就是迁怒,心底也打消了几分疑虑。
她睨了她一眼,才施舍道:“起来吧,你真心对我儿,本夫人不会亏待你,可你若是有半点儿不乖,别怪本夫人把你送进天牢跟你那爹娘作伴!”
父母还在时,二夫人事事依她,梦中,她虽觉得寄人篱下,但二夫人不会变,可现在看来,这张伪善脸皮下,分明处处皆是算计。
顾青雪心下悲怆,可面上却不得不顺从道:“青雪一定听夫人的话。”
看来,她必须要尽快联系上裴慕珏,才能为后面做打算。
陈氏还算满意她的识趣,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摆了摆手,让顾青雪回去了。
顾青雪点头应是,回到自己院落后,让丫鬟去备了热水,沐浴出来要到床上休息,脑海里还不断地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搭上裴慕珏这条线。
正在思考时,窗口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将窗户撞到发出声响,她惊了一下正要出声,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捂住嘴。
裴慕珏的嗓音阴郁压抑:“敢叫我就杀了你。”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宴会上的月白衣衫染上血色,拄着拐杖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生生多了几分狼狈。
裴慕珏怎么会到她的院子里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心下诧异,但仍旧镇定地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不过,也正好方便她在裴慕珏身上刷好感。
“世子爷,您受伤了。”
她小声开口,一边拿着自己的手绢,想替他处理伤口。
门口却忽然传来陈氏的声音:“开门,府里闹了贼!本夫人要带人搜查!”
顾青雪心下一颤,二夫人怎么来她的院子了?
莫不是?
顾青雪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裴慕珏,但很快下定了决心。
“世子爷,现在二夫人应该在外面安排了人,你先躲一躲……”
顾青雪到门前将门栓拴上,将旁边的帘子拉下来,慌张推着裴慕珏到帘子后方。
裴慕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手心还握着她那只染了血色的手帕,敛下眼底的暗色。
大门“咚咚”作响。
顾青雪动作一滞,慌张看过去。
火把在门口闪烁,黑色的影子已然倒映在门口。
粗使丫头用力地敲着门板,大声喊着:“顾青雪,二夫人来了,还不快开门!”
怎么这么快就到她房间里了,顾青雪深深吸了口气。
顾青雪尽量稳住声线,“我正在沐浴,请二夫人稍等。”
陈氏有些不耐烦:“快些开门。”
裴慕珏拄着拐杖,阴郁的视线落在女子轻颤的脊背上,她从隔间打了水洒在身上,带着些许的湿气,一对漂亮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他突发心绞痛本是一个意外,却也一时大意让陈氏钻了空子,陈氏和她那个儿子最近与三皇子交往甚密,齐王府却一直支持太子,看来这两个人是要把自己当做给三皇子的投诚书。
不止让人给他下了那种药,还趁机派人要杀他。
滚烫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他缓缓吐出一口热气,眼底生出杀意。
顾青雪没有注意到裴慕珏的眼神,将人推到帘子后,才小心翼翼地开门探出头来。
陈氏径直推开门,不管不顾地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屋,锐利的视线扫过屋内,没有看见裴慕珏,有些皱眉。
才落在顾青雪的身上。
陈氏面上一沉:“下人发现你院子附近有贼人出没,你在房间里有没有发现有人来过?”
顾青雪赶紧摇头,眼睫低垂:“二夫人,我在房间里沐浴,没有看见什么贼人呀。”
陈氏皱眉,眼眸一转看向顾青雪的裙底。
“没有贼人,那这是什么?”陈氏直接拉起顾青雪的裙摆。
星星点点的血迹倒映在自己的瞳孔里,应该是刚刚裴慕珏靠近时沾上的,顾青雪感觉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里。
却还是两手紧紧攥住裙摆,有些难堪地看向周围的丫头,脸上生出些许的红来。
小声道:“是月,月事来了,我没注意……”
顾青雪的声音细若蚊蝇,像极了小女儿家难以开口的羞涩。
陈氏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忽然瞥见顾青雪的目光挪向隔间。
使了个眼色,一个丫头走到隔间前面。“夫人,这里有个隔间,人肯定躲在里面。”
“你们做什么?里面可不能进去,里面是我沐浴的地方。”
顾青雪面色一慌,匆匆上前,想要拦住他们,却被一只手挥开。
几个嬷嬷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肩膀。
陈氏睨了她一眼:“青雪,你心虚什么,难道里面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青雪咬着唇瓣,眼眶绯红,委屈巴巴地看向陈氏,却不容置喙:“二夫人,女儿家沐浴的地方怎么可以随意闯入,这丫头胡说八道就该发落,难道二夫人因为我父母不在,便如此欺辱与我……”
“若是真没有,这丫头随你处置便是。”
陈氏却越发觉得里面有东西,一挥手让丫鬟踢开隔间的门。
隔间里面的水还没撤去,水汽蒸腾,浴桶旁边还有几滴洒出,绣着牡丹的粉色肚 兜在挂架上轻轻摇晃,没有任何端倪。
才有些害怕走到陈氏面前,声音颤颤:“夫人,没有人。”
房间里面一览无余,陈氏恼怒瞪向顾青雪:“没有人还遮遮掩掩的。”
顾青雪有些受伤地抬头:“青雪说了,这是顾及脸面,我行得正,也不喜欢被人如此羞辱怀疑,二夫人这样让人离了心……”
“我怎么会怀疑你?把这胡说八道的丫头拉出去杖毙!”陈氏当即打断道。
“二夫人!二夫人!”丫鬟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这不是您……”
丫鬟刚要想说什么,陈氏一个眼色,嬷嬷就上前捂住她的嘴,把人拖走。
陈氏握住顾青雪的手佯装担心不已:“我只是怕你受了骗,那些贼子最多的是哄骗姑娘家的手段。”
顾青雪点头应是,敛下眼底的暗色。
梦中,每次陈氏做的事都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她一叶障目,竟然相信她的鬼话。
“既然无事,本夫人带人去抓那贼人去了。”
陈氏不想裴慕珏趁此机会逃脱,带着人从房间里浩浩荡荡而去,顾青雪起身关上门,赶紧拉开帘子看向裴慕珏。
裴慕珏握着她的手帕,斜斜倚靠在墙壁上他抬眸看来,眼尾上挑,更像是一只魅惑的狐狸。
父母被裴书璟与三皇子构陷通敌卖国,老王爷态度不明,只有世子爷才能让他动摇,想办法和世子爷取得合作,才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赶紧开口:“二夫人已经离开……”
“滚!”裴慕珏的声音压抑着,嗓音几不可查地轻颤。
顾青雪对上那双泛起情 欲的眼眸,她微微一愣,意识到了什么,当即用掌心握住他的手,滚烫的温度异于常态。
他中药了,若是平时她唯恐避之不及,但二夫人刚才明显是来抓裴慕珏,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能与裴慕珏合作,借裴慕珏之手除掉陈氏等人。
“世子爷……”她假装惶惶转身,脚尖微转跌入他的怀中,素手环住他的腰肢。
裴慕珏喉结滚动,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她仰头,却不经意拉下他的腰带,眼眸颤颤,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白兔。
纤细的手臂他本可以轻而易举推开,但她那声弱弱的呼唤,嗓音像是小小的钩子,
烛火闪烁,女子身上才沐浴过的檀香幽幽落在鼻尖。
血红的手帕落地,他终究抱起她上了床榻……
不知为何,顾青雪只觉得裴慕珏的身形越发与梦中之人重叠。
但又很快敛神,梦中她与裴慕珏毫无交集,而他更是右腿残疾,更不似梦中人那般。
一夜辗转,男人如狼似虎,顾青雪只觉早早没了力气。
待天际微明,忽然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顾青雪,你好大的胆子!”
裴慕珏一只手握住她的咽喉,目光冷得浸骨。
顾青雪两只手拉着他的手指,试图获得一丝一毫的空气。
她双眸闪烁泪光:“如今青雪没了依靠,世子要了青雪的身子,不想负责青雪也无从伸冤……”
挣扎间,女子肩窝上的吻痕映入眼帘,让他想起了昨夜一夜荒唐。
察觉到裴慕珏松了几分力气,顾青雪才缓了一口气。
就听见世子爷冷嗤一声,握住她的下颌:“呵,伸冤?你有何冤?是谁指使你蓄意勾引本世子?”
仔细想起昨夜种种,她哪一个动作不是在玩火。
裴慕珏忽然一用力,顾青雪痛得滴下两颗泪珠。
颤声解释着:“我与裴书璟已有婚约,勾引世子爷有何好处?我只是不愿意世子爷遭二房陷害而已,世子爷,二房狼子野心与三皇子勾结,买通您身边的付央下毒只是第一步,青雪不愿意同流合污。”
梦中,付央不久后就会因为与裴书璟有来往,被裴慕珏杖杀。
裴慕珏却忽然觉得心头一绞,就像是在宴席上那般来得莫名,他下意识松了手。
心痛转瞬即逝,裴慕珏死死盯住顾青雪,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只能故作镇定:“你从何处得知裴书璟跟三皇子勾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顾青雪到底是裴书璟的未婚妻,她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顾青雪以为是自己说对了才让他松手,缓了口气。
“靖远将军府不愿支持三皇子,裴书璟就在我父亲书房放下罪证。”
她声音沉闷:“裴书璟害我父母入狱,青雪别无所求,只求世子能帮我父母洗刷冤屈。”
裴慕珏黑眸转动,思忖片刻轻声警告:“忘记你今夜见过我,你所言,本世子愿意考虑一二。”
虽不是首肯,但也让顾青雪擂鼓的心顿时安生了不少,脸上的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危机暂除,裴慕珏不宜久留,翻身隐没在黑夜中,顾青雪将滑落的里衣拢了拢,随手扯下屏风上的布帕擦拭还在滴水的墨发。
收拾齐整后,顾青雪躺在床榻上,回忆梦中的情节,心中忧虑,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有时日,我一定不会让梦中事重蹈覆辙。”
困意席卷而来,顾青雪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梦魇惊醒,吓得她一身冷汗。
“姑娘,你可是起身了?”
门外清枝询问的声音响起,顾青雪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咚咽下这才平复了情绪。
“姑娘今日起的比平日早了两个时辰,莫不是身子不爽利?”
清枝担忧的关切问话,可眼神却是放肆的打量起来,好似想要看出顾青雪有何不同。
“你今日倒是聒噪不少,伺候我梳洗,我要出门一趟。”
顾青雪并未将清枝这探究的目光放在心上,左右现在没有跟陈氏撕破脸,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不敢做出什么越界之事。
清枝被敲打了两句,不敢再试探,只觉得顾青雪脾性大变,捉摸不透,不敢随意怠慢。
顾青雪坐在铜镜前,身后清枝手巧替她挽了一个坠马髻,她手中把玩着珠钗,思索该如何才能为父母平反。
铜镜中女子容颜娇俏,明眸皓齿,美中不足眉宇间蹙起平添几分忧愁。
“这里用不上你,出去吧。”
顾青雪随口打发了清枝,又从首饰盒里挑选了几样值钱的首饰放入腰间藏好,这才朝着院外走去。
却未发现身后一双眼睛偷偷盯着她。
齐王府地界宽广,廊桥回转,顾青雪低头快步走动,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为能够快些出府。
“青雪妹妹你脚步匆匆,这是要去何处?”
裴书璟温润的嗓音由远及近,他三两步走到顾青雪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眸色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书璟哥哥安好,我正打算去花园为王爷接晨露烹茶,不便与你多聊,先失陪了。”
顾青雪知道裴书璟劣根难除,将老王爷搬出来试图震慑他一二。
裴书璟眼底闪过一抹迟疑,但很快就被眼前美色所干扰,贼心不死的他一把拉住顾青雪的手,放肆的摩挲起来。
“青雪妹妹,你我二人有婚约在身,自当多多亲近,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成,不如你今日就多陪陪我可好?”
裴书璟语气染上几分轻佻,步步逼近,将顾青雪逼退到假山边上,退无可退,只得抬眸与他对视。
顾青雪心脏怦怦跳动,裴书璟是齐王府二公子,她不论怎么做,吃亏的都是她,现下万不可自乱阵脚。
“书璟哥哥,王爷亲口交代了我这事,我让旁人去做,传到了王爷耳中,只怕是会惹王爷不快,来日方长,若是让王爷知道你今日又逃学责怪你,青雪可要心疼。”
顾青雪眼波流转,柔声媚音放低姿态讨好,手下不着痕迹的将裴书璟推开。
裴书璟欲要一亲芳泽,却听见顾青雪提点学识之事,手下动作顿了顿,被她乖巧体贴的模样迷惑,勾唇轻笑。
“还是青雪妹妹善解人意,只不过你我早晚都是一家人,举止亲昵了些,旁人也不会在意。”
佳人在怀,裴书璟又不是柳下惠,女子发间清香萦绕鼻尖,勾得他下腹一紧,顾不上其他,迫不及待将人外衣扒下。
顾青雪死死拉拽,却抵不过裴书璟手劲,刺啦一声,领口大敞,酥肩半露,星星点点红痕刺痛裴书璟双眼。
裴书璟捏紧掌心,怒火浮现,用力掐着顾青雪脸颊,咬牙切齿低声咒骂。
“贱人!亏得小爷以为你冰清玉洁,竟然敢背着小爷偷人,快说那野男人是谁!”
顾青雪被捏得下颌生疼,她痛苦皱眉,手胡乱挥舞抵抗裴书璟撕扯她的衣裙,可越是反抗,对方手下的动作越发肆意。
“放,放开我!”
“这里可是齐王府,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
裴书璟猖狂,脸上的恶意根本不藏,单手将她双手禁锢在头顶,按住她的头强吻了上去。
“啊!”
裴书璟舌尖吃痛将她松开,抬眼对上顾青雪恨意浓浓的双瞳,嘴角残留一抹血红,面上多了两分狠厉与决绝。
顾青雪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趁对方还未反应,她抬脚踹在裴书璟下体,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整个人猛地推开,只听见嘭一声巨响。
待她循声望去,裴书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脑后涌出刺目朱红,看着像是断了气。
顾青雪讶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身子却止不住颤抖。
她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与害人的后怕交织,顾青雪大口大口的喘息,双目通红紧盯着已经面色有些苍白的裴书璟。
“死……死了……”
顾青雪轻声呢喃,一行清泪不自觉的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贝齿将唇瓣咬破,血腥味充斥口腔,才让她镇定下来。
她跌坐在地上,没忍住哽咽出声。
此刻不知道是报复到了裴书璟而开心落泪,还是因着自己死手将人撞死,心中害怕无助。
如同无头苍蝇的顾青雪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裴慕珏眼眸深邃,他方才在书房内查看手下人送来的消息,那股心头抽痛的感觉再次出现,让他难以招架,倚靠在案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想要开窗透透气,却发现这样一幕。
想到此处,他莫名的伸出手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何看见顾青雪难受,他心口抽痛更加厉害,难道自己这是对一个小女人动了情?
荒谬的想法顿时让裴慕珏阴沉下脸色,他捏紧了窗框,转身朝着门外大踏步走去。
“哭哭啼啼吵的人脑仁疼!”
裴慕珏冷不丁的冒出声响,吓得顾青雪身形一抖,连抽噎都忘记,一张俏脸挂着豆大的泪珠,泪眼婆娑看向他。
噗通!
裴慕珏惊然觉察,方才在屋内看着她哭,那痛心的折磨尚且还能忍受。
可现在见到她泪眼汪汪在自己跟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像被移位一般疼痛难忍。
“我,不是我,是书璟哥哥他贸然朝我扑过来,又将我衣服撕扯坏,我劝说无果,情急之下这才用力全身力气推开,没曾想竟然伤了他!”
顾青雪眸色里满是恐惧的情绪,可眼底却藏着几不可察的痛快,又低头适时擦去面庞泪痕。
裴慕珏是知道裴书璟好/色成性,不过他对顾青雪也不信任,眼神流连在她身上打量。
方才顾青雪收敛神色的小举动,裴慕珏尽收眼底,只不过他对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顾青雪见裴慕珏久久不出声,担忧对方要是将她当做杀人凶手可如何是好。
为了脱身,顾青雪小声啜泣起来:“世子爷明鉴,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定叫我……”
“别哭了!聒噪!”
裴慕珏沉声呵斥打断了顾青雪哭腔的辩解,额头青筋冒起。
心绞痛时有时无,还查探不出是何原因,让他心烦不已,现下听见哭声更觉添堵。
顾青雪被吓得立马噤声,眼睛红红,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
“我只是路过,并未看到你们发生何事,既然二公子受伤,就让下人将他带下去看府医,至于你,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不成体统,随我去换身干净的衣物。”
裴慕珏雷霆手段,几句话就将场面处理好,身后之人唤来旁边下人将裴书璟抬走,又警告了其他人不可多言,只说是裴书璟不慎跌倒。
顾青雪连忙快步跟随裴慕珏脚步,生怕他反悔,可是她哪里知道,对方是不想看她再哭哭啼啼,这才寻了个借口将她带走。
一路上,顾青雪的心都难以平复,她想着要是裴书璟能够就这样死了也好,但又害怕裴书璟死了,陈氏定会查到她的头上,牵连牢狱中的爹娘。
“姑娘请随我来。”
丫鬟轻声慢语拉回顾青雪思绪,她这才发现已然来到了东苑。
顾青雪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转瞬她眼里又流露出几分忧愁,是为自己没能破开眼前困境烦心。
丫鬟瞧看着顾青雪低落的神情,误以为是她对裴慕珏心生爱慕。
“姑娘不必多心,世子爷性子冷淡,对情爱之事也不曾有过,姑娘还是世子爷带回院中的头一位,让婢子服侍您更衣吧。”
丫鬟的话让顾青雪那刚按下去的念头又升起,抱紧双臂,抿唇看着水中自己我见犹怜的姿态,计上心头。
“我不喜有人伺候沐浴,你先退下吧。”
顾青雪将身上脏污破烂的衣裙褪下,踩上矮几踏入浴桶中,她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浸泡在了水中。
热气腾腾的雾气,将她视线遮挡成一片模糊,伸手轻柔的为自己擦拭身体,仔细听着外头裴慕珏询问丫鬟。
门外,裴慕珏疑惑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漆木门,对于顾青雪的做法,他一向都看不明白,这女人好像比他看到的更有心机。
简单擦拭了几下身子,顾青雪掐准了时机,轻声唤了声。
“姑娘您有何吩咐?”
丫鬟推门而入,隔着屏风问话。
“我方才擦拭身子发觉手臂上有伤口,你去帮我拿药膏来。”
顾青雪嗓音里透着委屈,让人听着不自主的就想要怜惜她,丫鬟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应和一声,将门轻轻带上。
听着丫鬟走远的脚步,顾青雪这才稍微拔高了声音询问。
“世子爷可在门外?”
裴慕珏被忽然点名,顿住方要离开的脚步,鬼使神差耐着性子回了她一句。
“何事?”
顾青雪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等了片刻,又装作难以启齿,结结巴巴的开口:“世子爷,我手受了伤,不方便系上衣带,伺候的丫头去拿药膏了,世子爷能帮帮我吗?”
娇软的嗓音带着几分魅惑,任凭谁听了都恨不得立刻为她效力。
可是裴慕珏却只是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局,但很显然他就是喜欢挑战,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能够玩出什么花招。
门外没了动静,顾青雪面上有些失落,她踌躇着要不要自己系上出门,再想其他办法,忽的看见屏风后闪过一抹黑影。
裴慕珏竟也是不避嫌,就这样直接闯了进来,顾青雪为来得及遮挡,胸前一片雪白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顾青雪难为情的将衣襟往上扯了扯,耳根子爬上绯红,手足无措的模样,与她方才勾得人进来大相径庭。
“怎么?不是你让我进来帮你,更何况,你我坦诚相见,也不是头一遭吧?”
裴慕珏看着像只鹌鹑的顾青雪,心情大好,难得打趣了她两句。
顾青雪扭捏着身子,低声嘀咕:“世子爷慎言,还请世子爷快些帮忙系好衣带,我也好出去。”
裴慕珏大掌抚摸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滑嫩的肌肤让他脑中浮现出那夜春宵美景,手下忍不住多捏了一把。
“嗯……”
轻咛从顾青雪唇角溢出,她慌乱的捂紧双唇,身子却是抖了抖。
裴慕珏黑眸染上浴火,勾唇,手下的动作却正经的为她系上腰带,负距离的接触,让空气逐渐升温。
“好了吗?”
顾青雪感受到裴慕珏指尖拨弄划过她的腰间,让她心跳加速,忍不住开口。
“等不及?”
裴慕珏将系带拉好打结,漫不经心的语调反问,不像是回复,更像是暧昧的调/情。
顾青雪咬了咬唇,心下一横,故意脚下踩滑,往裴慕珏怀里摔。
温香软玉在怀,裴慕珏呼吸急促,搂着顾青雪腰间的手紧了两分,靠在她耳边低语。
“就这般迫不及待。”
“世子爷莫要说笑,我不过是急着出去,踩到地上的水滑了一跤,多谢世子爷搀扶,还请你现在松开手。”
顾青雪欲拒还迎的态度,勾得裴慕珏口干舌燥,他将人拉近自己,咬上她的耳垂。
“说吧,你费尽心思接近我,不会只是想和我鱼水之欢吧。”
顾青雪抿乐抿唇,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间,抬眸与他对视,明送秋波。
“世子爷,你是想听我心里的话,还是想听我表面的话?”
裴慕珏冷笑一声,手上捏着她腰身的力度又加重了一分:“你可知道你不论说何种理由,只要是欺骗我,你的下场只怕是会比得罪了二房更惨!”
顾青雪自然是知道自己这是在与虎谋皮,可是她当下又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我先前就告诉过世子爷,不想让世子爷受到二房的谋害,其实这里头也是有我的私心……”
“自从世子爷在老王爷寿辰上为我说了话,我这心里就一直记挂着世子爷的恩情。”
顾青雪停顿了片刻,眉眼余光偷偷的瞥见,想要观察裴慕珏的神情。
可是裴慕珏俊朗的面庞上毫无波澜,眼神里的玩味倒是像翘首以待她后续的话。
“世子爷,我靖远将军府被二房诬陷,二房还装傻充愣,想要让我嫁给仇人,我不甘心,还请世子爷怜惜我,带我离开二房这狼窝,我愿意为世子爷效力。”
顾青雪神色正然,话语里满是殷切,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只求能够搏一搏裴慕珏那并不常见的恻隐之心。
裴慕珏挑了挑眉头:“效力?你现下已经不是靖远将军府的小姐,你又能如何为我所用?”
话音落下,他将怀中人松开,若是说先前被撩拨了几分情Y,此刻听了她所言,只觉得这女人愚不可及。
更让裴慕珏不禁怀疑,看她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
说不定以她的脑子,被人利用来勾引他,等到时机成熟,再揭穿,也说不定。
顾青雪看出了裴慕珏的顾虑,脑中回忆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事情,忽的停留在曾经和裴书璟有过往来的几位官员,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世子爷,我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我手中的筹码足够,我爹曾在入狱之前对我提点过,我当时并未相信,如今想来是我当时愚昧无知。”
顾青雪故意没有将话说全,想要试探这点消息能不能勾起裴慕珏的念头。
裴慕珏手指在浴桶边缘游走,黑眸暗深了几分:“继续说下去。”
此话一出,顾青雪那根紧绷着的弦松懈下来。
“我父亲说靖远将军府与齐王府结亲,也是陛下的意思,目的是想让两家结秦晋之好,在外平定番邦,在内稳住朝堂,只是没曾想阻挡了三皇子的路,让裴书璟用靖远将军府作为献礼,投靠三皇子。”
顾青雪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有意向裴慕珏投诚,先是恭维了一番,又点出是二房一意孤行。
裴慕珏看着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的顾青雪,有些恍惚,这女人好似不像他想的那般愚蠢。
顾青雪感受到了裴慕珏灼热的目光,不敢停下,继续说道:“我因着家中变故身子一直病着,偶然去寻裴书璟的时候,听见他和自己的侍从说,让户部尚书跟工部侍郎也参本我爹帕通敌叛国。”
裴慕珏听见这两人名号时,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记得这两人跟三皇子并没有关系,看来三皇子早已经在朝中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
“你说的这两人可是朝中重臣,没有真凭实据,诬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就不怕我反手将你供出去?”
裴慕珏一步步的靠近顾青雪,话语里夹带着威胁,但更多的是试探。
虽说目前看来他确实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他总觉得这女人还是有所保留。
“世子爷,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告知,这证据,你让手下人费些功夫去查明不就知道,况且裴书璟已经对你动手,说明他也有意将世子爷拖下水,难道世子爷就甘心成为别人的池中之物?”
顾青雪在与裴慕珏的来回拉扯中,已经有些摸索清楚对方的性子。
只要裴慕珏愿意说下去,就说明他已有三分相信,那剩余的七分,就只能靠其他地方的努力弥补。
而顾青雪再一次提起裴慕珏身边被收买的人,不仅仅是给他一个提醒,更是在告诉对方,她可以提供更多的线索。
“好,本世子暂且相信你所言,不过,你说的事情还需从长再议。”
裴慕珏慢慢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尾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玩味。
待顾青雪反应过来,已经是手忙脚乱,心中不免对裴慕珏生出两分不满。
还未等顾青雪收拾好,就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里间好像还掺和了陈氏的声音。
院子内,陈氏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她的宝贝儿子受了伤,现在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却听见下人说是顾青雪失手迫害裴书璟,并且人还跟着裴慕珏离开。
这两人明面里也是未来的叔嫂关系,怎么能够视若无睹在齐王府有瓜葛,简直是丢人现眼。
“二夫人这是闹哪出?”
裴慕珏身子依靠在凭栏上,嗓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嘴上尊称一声二夫人,眼里却是一点敬畏都没有。
陈氏甩袖快步走上前来,怒气冲冲的指责:“慕珏,书璟不过是是庶子,他自幼同你天差地别,你怎么能够将他未过门的妻子私自带回院中,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齐王府的脸面何在!”
裴慕珏耸了耸肩,嗤笑出声,“二夫人,这人还未过门,你这样说不是败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还请世子叫青雪出来见我,书璟现在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她身为未过门的妻子,也该去床榻前看看。”
陈氏对裴慕珏说的话丝毫不认账,只管找裴慕珏要人。
顾青雪躲在门后,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去,就听见裴慕珏开口叫她,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二夫人安好。”
陈氏眼看着顾青雪从屋内走出来,这火气更加的压不住,她眼神凌冽的瞪着顾青雪。
“青雪,我自问对你如亲女儿一般,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败坏伦常的事情,你与世子到底是日后的叔嫂,你怎么不知避嫌!”
顾青雪眼里流露出委屈:“二夫人,我与世子爷清清白白,您这样污蔑我,我只有以死证明清白!”
话音落下,顾青雪就装作要朝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裴慕珏眼疾手快将她给拦下。
男人眉毛略挑了挑,一双眼睛凌厉的看向陈氏:“二夫人,顾小姐到底还没有嫁进来……”
“要是传出闲言碎语出去,是二夫人将顾小姐给逼迫致死,只怕是会让祖父对二房有所不满。”
陈氏咬了咬牙,她自然不怕已经失势的顾青雪。
可是裴慕珏的话到底让她也有几分顾忌,不敢再继续逼迫顾青雪。
她的儿子还躺在床上昏迷着,这个女人明明是凶手,却不能让她付出代价,这口气陈氏咽的实在不容易。
顾青雪与裴慕珏一唱一和,陈氏无可奈何,只能暂时作罢,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意。
“青雪,你这丫头也是个烈性子,不过是个误会说清楚就好,你要真出了事,我怎么对你牢中的父母交代!”
陈氏故意说出牢狱中的顾父顾母也是为了能够拿捏顾青雪,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从上次寿宴后,顾青雪这丫头就有些不同。
顾青雪恭顺的笑了笑:“都是我的不是,让二夫人担心。”
陈氏轻笑两声,方要开口,身后侍女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忽的她面色一变。
“青雪,书璟转醒了过来,想要见见你,你同我一去看看书璟吧。”
顾青雪眸色闪过一丝慌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裴慕珏。
“祖父不是让你将晨露送去,你可有送?”
裴慕珏装作无意的随口一说,却是让顾青雪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立马对着陈氏露出为难的神情。
“二夫人,我恐怕不能够跟你去看望书璟哥哥,王爷嘱咐的事情,我不敢耽搁。”
陈氏听见顾青雪将齐王爷都给搬了出来,脸上青白交错,强压着心底那股子气,面上还要装出大度的模样。
“既是如此,那你早去早回。”
说完话陈氏甩袖离开,顾青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慕珏扫了她一眼:“记住你说过的话,若让我发现你有二心,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顾青雪知道裴慕珏说的什么意思,她眸底也黑沉下来:“世子爷放心,只要能救下顾家,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顾青雪说完话朝着自己的院子匆匆走去,如今虽然通过齐王的口,让婚约延迟,但是她却不愿自己如同梦中一般嫁给裴书璟。
既然已经和裴慕珏达成共识,那就借助裴慕珏,将这个婚约给彻底退掉。
回到院中,清枝立马迎了上来,她瞧见顾青雪身上换了件衣服,心生疑惑,试探询问。
“小姐看着面色不好,可是遇见了何事?”
顾青雪不禁心中嗤笑,清枝对陈氏还当真是衷心,已经被自己敲打了多次,依然想着从她这里打探消息。
看来要想脱离这火坑,现下第一步,就需要培养一位自己的心腹丫头。
“无事,感觉身子有些疲乏,我记得月华会推拿,你让她进来伺候。”
顾青雪抬手揉了揉头,提及月华时,清枝的面色僵了僵,她一向都是近身伺候顾青雪,如今怎么好端端指了旁的人?
“姑娘,月华这小丫头毛手毛脚,还是让婢子为你捏捏吧。”
清枝担心自己大丫鬟的地位被撼动,讨好的对着顾青雪说话,自顾自的将她搀扶着来到贵妃椅旁边落座。
顾青雪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我如今说话也是不顶用,清枝你这两日倒是本事见长,看来我院中是容不下你,不如我明日就去回了二夫人,放你回去?”
清枝心中一惊,连忙赔上笑脸:“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伺候姑娘的,自然要听姑娘的差遣。”
她一边说着,一边觑着顾青雪的表情。
清枝知道顾青雪只是寄人篱下的罪臣之女,在婆家又不得宠,只是纸考虑而已。
可她再怎么心中瞧不起,那对方也是主子,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见顾青雪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清枝只好应下了,出了房间去唤月华进来伺候。
清枝看向一向老实木讷的月华,脸色不好看:“顾姑娘虽然让你进去伺候,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定要知道分寸,知道吗?”
她们都是陈氏分配来监视顾青雪的,但月华却是个木头脑袋。
为了避免她在顾青雪面前露的破绽太多,清枝从来不让她近身伺候。
月华看了清枝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便进了屋。
顾青雪任由月华伺候着,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话:“月华,你是王府的家生子吗?”
可惜,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月华除了应了几声,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看来,想要在王府这个环境培养心腹,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而且还有可能会引起陈氏的警觉,实在得不偿失。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清枝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不由满意的笑了笑,看来月华这个丫头也不是很蠢嘛。
顾青雪想要躲清静,可是陈氏显然没有给她机会,清枝没有通报直接进门,说道:“姑娘,二夫人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宴,您也请吧。”
顾青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既然二夫人想见我,那我便去见见吧。”
裴书璟这会身上还有伤,陈氏就迫不及待的借着吃饭借口将她叫去,还能是做什么?
她自然知道宴无好宴,对方仍旧有招在等着她。
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可白天躲过去了,这会若是她再躲,那陈氏可就有理由闯她的院子了。
一边向二房主院走着,顾青雪脑中还在思索要如何脱身。
刚一进正堂,便看到坐在首位的陈氏,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顾青雪微微阖了阖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给二夫人请安。”
陈氏冷哼一声,拍了拍手:“把她给我压进少爷的房里,去给少爷陪罪。”
顾青雪大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氏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要动手。
陈氏身侧的两个粗使婆子,动作迅速的按住了顾青雪,根本不容她挣扎。
顾青雪暗自咬牙,对方这是一点脸面都不想顾忌了!
“二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陈氏冷哼一声:“你现在可是我儿的未婚妻,可我儿如今受伤躺在床上,你就该好好伺候着。”
陈氏话音落,两个婆子手上用力,压着顾青雪就要往外走。
顾青雪自然知道裴书璟是怎么伤的,现下要两人独处在一块,自已哪还能脱身。
她这下可是真的被急的哭了出来。
“慢着!”
裴慕珏正好被推着进了门,就看着顾青雪被压着往外走。
顾青雪眼泪落的更凶了,可喉咙像是被塞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哭的无比可怜的小姑娘,裴慕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再一次抽搐起来。
他强忍着抬手捶一捶的冲动,脸色阴沉的问道:“二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氏没想到顾慕珏会在此时过来,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世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
“二夫人还是先让人把顾小姐放开吧,若是传出去,该让人说我们王府苛待将军之后了。”
陈氏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没有什么客气:“世子不唤我一声二婶就算了,当你是世子看不上我们二房,可这将军府如今已经获罪下狱,他们顾家还在王府面前有什么脸面吗?”
“二夫人此话差矣,顾家虽然现在已经下狱,可还没有定罪,就算是他们定了罪,那陛下念着他们往日的功绩,也会饶他们一命。”
看着裴慕珏的话似乎不像是做假,陈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手中的帕子险些被扯断,只觉得他实在可恶,处处与自已做对。
可裴慕珏作为世子,为了王府的名声着想,应该也不会骗她。
裴慕珏再一次看了一眼顾青雪,示意陈氏放人。
陈氏不得已,只好挥手让人将顾青雪放开。
顾青雪被放开的第一时间,连忙向前走几步,躲在了裴慕珏身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几分安全感。
裴慕珏咬了咬牙,心中给这个女人记了一笔,她难道不知道自已的行为会让人误会吗?
没看到陈氏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吗?
陈氏恨恨的甩了下手:“世子也进来一起用膳吧。”
顾青雪跟在裴慕珏身后亦步亦趋,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好像陈氏真的是会吃人一般。
等一众人落坐后,陈氏看着坐在裴慕珏身边的顾青雪,问道:“顾氏,你作为二房的媳妇,坐在世子身边可是不合适吧?”
顾青雪环顾一下周围,说道:“二夫人,您刚刚的举动让我有些害怕,我还是坐在这里就好了。”
她声音怯懦,还带着颤音,仿佛真的被吓坏了。
“而且,我虽然与裴少爷有婚约,可毕竟还没有嫁人,二夫人该唤我名字的,”说着,她又小心的抬眼去看陈氏的脸色,“或者,叫我顾小姐也可以的。”
裴慕珏脸皮抽/动了一下,觉得她刚刚吓的躲在自已身后的动作一定是在伪装。
能三言两语将自已的行为说的合情合理,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吓的说不出话呢。
陈氏没有接顾青雪的话,直接忽视了她,看着不动声色的裴慕珏,说道:“我们平日里也不在一起用膳,世子大忙人,没事也不要总往二房来。”
“毕竟二房现在有顾氏在,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不好总和世子见面,该避嫌的。”
顾青雪暗中咬牙,陈氏不管有多可恶,现在也是占着她未来婆婆的身份。
只要有一天没有撕破脸,她就要听她说教。
就在她心中惴惴,生怕裴慕珏起身就走时,却听男人说道:“二夫人是不欢迎我吗?”
“之前是我忽略了璟弟,如今知道他受伤,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该多关心一下。”
前面陈氏拿身份压人,那裴慕珏就表现出自已兄长的气度。
陈氏干脆不接他的话,而是再一次将矛头对准了顾青雪:“顾氏,你作为我们二房的儿媳妇,怎么世子却是处处帮你呢?”
顾青雪微微欠了欠身,说道:“二夫人,世子爷身为王府下一任的当家人,自然处处要以王府的名声着想。”
“二夫人身为王府的二房,自然也该多听世子说的。”
陈氏看了一眼二人,话间都在一致对付自已,怎么看都觉得这二人之间有猫腻。
顾青雪表面上虽然还没有和二房撕破脸,但话里话外都在向着裴慕珏,也是在悄悄向他示好。
希望世子看在自已这么乖巧的份上,能多护着几分。
顾青雪看陈氏打量的眼神十分不舒服,便指了指身边的丫鬟:“二夫人,清枝这个丫头非常机灵聪明,也对夫人十分忠心,如今时辰不早了,就让她伺候夫人用膳吧。”
说着,顾青雪暗中推了清枝一把:“还不快去,如今正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清枝踉跄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没有绷住,差点哭出来。
她是被陈氏选中,自然是个聪明的,明面上服侍顾青雪,实际上是监视她。
可现在被顾青雪点出来,可谓是完全没有将夫人的脸面当回事。
不管接下来夫人怎么想,自已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陈氏狠狠瞪了一眼清枝,冷哼一声:“我倒不知道清枝这个丫头机灵,不过顾氏你既然不喜欢她,那还是让她回来我身边伺候吧。”
顾青雪赔了个笑,却心中更是怄气,她一个未出阁的在室女,被陈氏口口声声唤作顾氏,分明就是在当着裴慕珏的面在羞辱她。
裴慕珏突然心口又痛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
顾青雪对秋月吩咐道:“秋月,伺候世子爷用膳。”
裴慕珏的随从因为是男人,自然不能跟着进夫人的院子,此时都在外面等着。
秋月不管是不是伪装,表面上都是个老实木讷的,果然也听了顾青雪的话,走到裴慕珏身后为他布菜。
裴慕珏看了自已夹菜的顾青雪一眼,说道:“我让二夫人的丫鬟伺候就足够了。”
顾青雪起身为裴慕珏盛了一碗汤,动作温顺:“当初家里的事来的太急,我将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遣散了,如今二夫人看我可怜,拨了两个人手给我。”
“如今我是寄人篱下,自然不该事事麻烦二夫人,所以我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
陈氏冷笑了一声:“顾氏,你是觉得本夫人怠慢了你吗?”
顾青雪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裴慕珏:“世子爷,我身边实在没有可用的人手了,可否向您借上一借?”
裴慕珏微抬了抬眼:“可以。”
陈氏咬了咬牙,脸色难看:“顾氏,平日府里的后宅都是由我来调度经管,世子一个男人,哪里懂后宅的事。”
“世子自已身边都没有丫鬟服侍,哪里有人能给你用?你该懂事些。”
听着陈氏警告的话,顾青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裴慕珏身边没有丫鬟伺候,那他房间的丫鬟又是哪里来的。
顾青雪乖巧的垂着头:“二夫人,您的教诲青雪记得,只是清枝这丫头实在太过忠心了,用着不太顺手。”
裴慕珏将筷子放下,冷淡的说道:“好了,不就是几个下人的事,顾小姐,你随我来吧,我给你分配几个丫鬟。”
顾青雪也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裴慕珏身后:“那我先告辞了,二夫人慢用。”
说着,根本不等陈氏回话,便推着人走了。
陈氏吃了一肚子的气,裴慕珏一点不给她面子,那个顾青雪也不识好歹。
再看一旁缩着肩膀的清枝,陈氏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上去:“没用的东西,让你去监视她,你就是这么做的?”
清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但是丝毫不敢为自已辩解,这位二夫人的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另一边,顾青雪直到走的远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裴慕珏听到了,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二夫人有那么可怕吗?”
顾青雪一听就知道男人是在装傻,自然也跟着装:“也还好,只是二夫人很有威严,我也是有些怕的。”
裴慕珏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给你派两个人手,不过能不能让她们听你的话,就是你的事了。”
看来他根本不愿意真心帮助自已,而且还企图看笑话。
“世子爷,您的丫鬟也不听话吗?”
裴慕珏:“你不用拿话激我,我还是那句话,能不能自保,还是要看你自已。”
顾青雪深吸一口气,只好先认栽,这个裴慕珏油盐不进,实在难缠。
就在顾青雪的战战兢兢中过了两天,陈氏没有给她找麻烦,就连裴慕珏也没有出现。
身边的两个丫鬟换成了竹鸢与青鸢,二人平日里只做事,并不会与顾青雪多说话,当然也不会给她使绊子。
如果可以选择,顾青雪并不想理会陈氏,可是这天有人给王府下了帖子,邀请王府参加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
顾青雪自然是没有资格去的,可她却想要去探听一些关于顾家的消息。
在求了裴慕珏后,也拿到了请帖。
陈氏自然不知道顾青雪也会去,因此等顾青雪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达皇家别苑时,还被人看了热闹。
守门的宫人根本没有认出来这个穿着寒酸的女子是谁,只当她是来攀高枝的。
“这位姑娘,这里是皇家宴会,还请您出示请帖。”
顾青雪正要伸手掏,就听到一旁传来的刺耳女声:“你们快看,这不是顾家那个罪臣家眷吗?”
顾青雪听到了,却并没有做回应。
她现在只希望这个人能多说几句话,好透露一些家人的消息。
正在她暗自沉思时,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我说,顾青雪,你现在怎么还有脸面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今天来的可都是达官显贵。”
穿着华丽的年轻姑娘上下打量着顾青雪,嘴里啧啧出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寒酸的样子,该不会是背着王府的人偷跑出来的吧。”
“要我说,人家二公子还愿意要你这个破落户,你就该安分守己些,怎么还有脸面抛头露面,跑到这里给王府丢人呢。”
见对方只是奚落自已,不再说顾家的事,顾青雪抿了抿唇,说道:“我现在要进去了,你能不能让一下。”
年轻姑娘又推了她一把,恶狠狠的道:“顾青雪,你现在已经落魄了,就该自觉些,想当年,你处处抢我的风头,总是陷害我,现在也沦到你尝尝这滋味了。”
顾青雪后退了一步,避免对方再动手:“花曼春,你说的这些,我没有做过,不过现在你确实要在皇家别菀的门口找我麻烦吗?”
说着,她抬手指了一下后面:“虽然今天的宴会是男女分开入园,可后边还是有官眷在等候,你要在这里让人看尚书府的笑话吗?”
此女正是刑部尚书花大人的独女,但顾青雪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对方。
不过如今她的家人正身险在刑部大牢里,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得罪花家人。
花曼春微微昂起了下巴,声音提高了几分:“顾青雪,你们顾家现在已经下狱,等候陛下发落。”
“你这个作为唯一逃过一劫的女儿,应该给你爹娘日日拜佛烧香,祈求他们逃过一死。”
后面又有人走近了,显然也是要入园的女眷,顾青雪只扫了一眼,没有认出来人的身份,不过可以从她的穿着上来看,应当是一位有诰命的夫人。
她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花小姐,我爹娘如今虽然下了狱,可还没有定罪呢,你可不要揣测圣上的心意,空口白话给我们顾家定了罪。”
花曼春冷哼一声:“他们被判罪砍头可是早晚的事,你可不要异想天开了,今天若是得罪了我,让你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若是你,此时就该好好的守在王府里,讨好了你那未婚夫,才能保下你的荣华富贵。”
本来顾青雪想看在她父亲的身份上不想与她计较,可是她亲自将话柄递到了面前。
“原来,像我爹这样的朝之重臣,定罪只是花小姐一句话的事?”
顾青雪微微一笑,欠身行了一礼:“陛下为何还没有给我爹定罪,要不然是证据不全,要不然是念及我父劳苦功高。”
“不论何种缘由,总归是陛下的道理,可我听花小姐的意思,只要你一句话,我顾氏一族就会被砍头,可见,花大人的权势,已然大过陛下去了。”
“住口!”只听一声厉喝,一个人影蹿到顾青雪面前,抬手就要扇她巴掌。
她本来就心中警惕着,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被打到。
再定睛一看,是刑部尚书的夫人。
“这个小姐年纪轻轻的,已经患了失心疯了,来人,将她带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如今京都谁不知道顾家的情况,顾青雪早已经没有了大将军之女的身份,谁都可以上来踩几脚。
眼看着几个女使气势汹汹的向她走来,顾青雪迅速先后一退,躲在了守门宫人的身后。
她将请帖自袖中取出,举到众人面前,笑道:“各位夫人莫急,不论我是何身份,今天既然来此,自然也是受到邀请的。”
守门的宫人将顾青雪的请帖拿来看过后,恭敬的行礼:“这位小姐请入内。”
花夫人又道一声:“慢着。”
花夫人是诰命夫人,宫人自然不敢拦她。
“这位小姐既然能拿到不一样的请帖,想必身份也不一般吧,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如此……”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已经让众人都明白了,无非就是说她咄咄逼人还小家子气。
花曼春见亲娘为自已出头,后退一步,向另一个官家小姐问道:“她手中的请帖为何与我们不一样?”
有命妇也在一旁看热闹,听闻此话,便回道:“这是专供皇室用的请帖。”
说着,又向身边的年轻姑娘们小声解释起来。
皇室子弟无论是谁,身份都要高人一等。
今日的宴会是公主举办,那他们往官宦人家发的请帖是一种样子,给皇室中人的是另一种样子。
听完这一番解释,花曼春心中有了思索。
顾青雪行礼,笑着看向花夫人:“夫人,您若是快走几步,就能看到是花小姐在此处拦住我说话了。”
“这么说,是小女不开眼,得罪了姑娘。”
顾青雪虽然不愿意罪刑部尚书的家眷,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人贬低了。
“夫人说笑了,花小姐天真烂漫,有时候做事就算是欠考虑了些,那也不是她的本意。”
花曼春暗自咬牙,这个贱人!
在场的都是官眷,没有蠢人,哪里会听不懂顾青雪的意思。
几道或明或暗的视线落在花曼春身上,有与花家不对付的已经暗戳戳议论起来了。
“这不就是在说花家姑娘蠢吗?”
“蠢不蠢的,咱也不清楚,但是在皇家别苑外面说这种话,脑袋都不想要了。”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时不时瞄花曼春一眼,捂唇直笑。
花曼春不是聋的,当下脸都涨红,花夫人也跟着脸上无光。
见花曼春铆着一股劲儿又想说什么,花夫人额角突突直跳,将她扯到身边。
一个眼神过去,花曼春想找顾青雪理论的念头顿时偃旗息鼓,但还是不服。
“娘,您怎么……”
“闭嘴!”花夫人恨铁不成钢,呵斥道:“看来是我将你保护的太好,今日一遭,你回去好好反省一番,学一学人家顾小姐!”
花曼春难以置信,想不通为何母亲会忽然间偏向顾青雪,且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脸面。
心里委屈,却不敢忤逆母亲,一句话都没再说。
顾青雪听着花夫人的指桑骂槐,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这花夫人,明面上是在呵斥花曼春,实则哪句不是在说她有心机?
花夫人皮笑肉不笑:“正如顾小姐所言,小女的确是单纯了些,不如顾小姐做事周全,可惜顾将军与顾夫人如今已被关在刑部大牢,否则本夫人定要同顾夫人好生探讨一番,该如何教导女儿。”
‘刑部大牢’四字,花夫人咬字极重。
莫说顾青雪,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能察觉到话中的威胁之意。
顾青雪心底一沉,掩在袖中的双手霎时间紧握。
她迎上花夫人暗藏得意的双眼,不慌不忙,回以一笑:“如今我父母还未被定罪,说不准花夫人还真有机会同我父母讨教,不过……”
说着,她话音一转,将话还回去:“我父母如今正被关在刑部大牢,花夫人乃是刑部尚书夫人,以尚书大人的能力,若花夫人只是想同我父母讨教,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花夫人眉头一蹙。
顾青雪笑了笑:“只是,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顾家出了这事,花夫人还是莫要沾染,如若被牵连,青雪心中有愧,毕竟花大人明镜高悬,办案大公无私,青雪打心底里不愿看到这一幕。”
几句话,便把一顶高帽子强行扣在整个花家头上。
花夫人眉梢抖了一抖,着实感受到了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憋闷。
这要是顾家那两个在刑部大牢遭遇点意外,岂不是明晃晃的表示这就是她花家做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花夫人心里恨得咬牙,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也只能含笑吃了这个亏!
总算化解了这个危机,顾青雪松一口气,不想再这里继续逗留,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闲的没事的再过来挑事。
递去请帖,顾青雪进了别苑。
其余参加宴会的人看了一场好戏,皆是心满意足的递了请帖进去。
只有花夫人和花曼春两人怄得慌。
花曼春憋了很久,总算等到周围人少的时候。
她挽着花夫人的胳膊,娇声道:“娘,您刚刚怎么骂我呀,我的脸都要丢尽了。”
更别提那几个死对头经过她的时候,满脸都是对她的嘲讽,她快气死了!
花夫人心里正烦躁着,对花曼春没个好脸色:“刚刚说的真没错,我就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花夫人没舍得说重话,只无奈叹道:“日后注意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是。”
花曼春闷闷的应了一声,依旧心有不甘:“那顾青雪呢?就这么放过她?”
“当然不会!”花夫人冷哼。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她也知道刑部是咱家说了算,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看看,招惹花家是什么后果!”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刑部的腌臜手段可多的是她顾青雪想不到的。
花夫人冷笑,花曼春当即就知道这事妥了,眉眼都舒展开,笑呵呵陪在花夫人身边进入别苑。
别苑的另一道门处,两辆马车已经停下来许久。
待女眷那边消停下来,前头那辆马车的车帷才放下。
里头坐着的正是裴慕珏。
他摩挲着左手扳指,忆起顾青雪方才从容大方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个女子时刻能够带给他惊喜。
有趣!
他勾了勾唇,吩咐人搀扶他下马车。
他腿脚不利索,即便有下人的搀扶,落地的瞬间还是险些磕到。
“哼……”
后方传来一阵闷笑,似是憋不住。
裴慕珏心中毫无波澜,回头看去,只见脑袋缠着厚厚纱布的裴书璟大步朝这边走来。
大概是走得太快,脑袋有些晕,身子摇晃了一下。
不过比起裴慕珏,仍旧灵活许多。
裴书璟记着母亲的嘱咐,虽然心里都笑出了声,但面上却艰难克制着。
刚刚那一下实在是没忍住,此时已经调整过来,他假意关切道:“大哥,你没有受伤吧?刚刚看的我都吓了一跳,这些下人们也太不称职,明知道你腿脚不好,还不尽心扶着,真是该罚。”
说着,眼神一个劲儿往裴慕珏左腿上瞄,眼里都是笑。
裴慕珏瞥他一眼,淡声道:“璟弟多虑了,本世子能有什么事?倒是你,都伤成了这样,二夫人也放心你出来。”
闻言,裴书璟表情一僵。
不说这事倒是还好,一说这个,他就想到母亲同他所讲,裴慕珏和顾青雪有了猫腻。
再想到顾青雪身上那些痕迹,莫不是……
裴书璟狐疑的看着裴慕珏,越想越有可能。
他没能按捺住,试探询问:“大哥,我觉得青雪这几日变了许多,对我这个未婚夫都没了从前的亲近,你说她会不会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眼神在裴慕珏的脸上游移,意图看出破绽。
裴慕珏心知肚明,没给裴书璟这么个机会,仍旧面容冷淡,皱眉斥责:“璟弟,谁教你这么编排一个女子?这就是你熟读四书五经学到的东西?”
裴书璟被反将一军,眉毛拧起。
裴慕珏拂袖:“你对顾小姐有误会,同她说清就是,妄论女子可不是君子所为,若是被祖父知晓,你又该遭责备了。”
一提到老王爷,裴书璟心里就犯怵。
但裴慕珏这反应,和平时也太不同了。
虽然字里行间都不像是和顾青雪有干系的,可越是这样,两人之间越是有鬼。
再加上母亲所言,裴书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看着裴慕珏的眼神更加不对,情绪挂脸:“大哥,你和我说,祖父寿宴那晚你是不是和青雪在一起!”
“胡言乱语!”
裴慕珏冰冷的目光落在裴书璟的身上:“本世子以为你就是和顾小姐闹了矛盾,一时间心里想不通,谁知竟然是觉得本世子和顾小姐有染?”
裴书璟对裴慕珏是又嫉妒又怕,此时面对他的怒火,心头有一丝动摇。
但想起顾青雪身上那些痕迹,他咽不下这口气,壮着胆子道:“若不是大哥做的,你何必要这么激动?”
“何谓激动?你若是被旁人这般污蔑,你可还能云淡风轻?”裴慕珏握着拐杖,重重敲了几下地面。
“裴书璟,你若是当真怀疑,你可带着顾小姐同我去祖父面前对峙一番,让祖父来定夺此事!”
裴慕珏向来知道该如何对付裴书璟,如今一大弱点就是老王爷。
他可以肯定,裴书璟定然不敢应了他这话。
再者,就算裴书璟怀疑顾青雪又如何?作为一个男子,遭遇未婚妻子背叛一事,若是被旁人知晓,颜面何存?
而裴书璟最注重颜面。
否则,陈氏不至于还没个动静。
果然,裴书璟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有再揪着此事,却愈发怀疑其中隐秘,对裴慕珏的恨意更重。
他跟在裴慕珏的身后,目光阴鸷,心中暗自思忖。
遥遥看着皇家别苑内的那座小山,他恨恨一笑,低声呢喃:“裴慕珏,你等着!”
众人陆陆续续抵达皇家别苑,待开宴之际,已过午时。
有长公主坐镇,纵然众人各怀心思,也不敢显露出来,推杯换盏,一副其乐融融的氛围。
顾青雪还盼着能从宴会上得到与顾家有关的消息,也是泡汤了。
她心不在焉的用完膳,便听长公主开口:“今日邀诸位前来,皆因本宫从西域得来的一池花儿开的极好,诸位随本宫观赏一番?”
尾音挑起,倒像是询问。
但众人谁敢真的拂了长公主的面子?
当即便有命妇站出来恭维:“妾身有幸得公主邀请,今日可真是坨托了公主的福,才能见了这百闻一见的西域花卉。”
有人打头,顷刻间,一群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句句皆是夸赞那还未见过的花儿,又不着痕迹的对长公主进行赞美,教长公主心情愉悦。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些嘴甜的。”
长公主面色红润,摆了摆手,率先往不远处的小山去。
途径男子宴席,随意招呼几声,他们自然也跟在长公主的身后。
一行人前往赏花,男女不需再避嫌。
但男子与女子之间到底隔着些距离,没有真正的混在一起。
顾青雪眼神瞄向裴慕珏那处,却先看到了眼神阴冷的裴书璟,心跳不止。
他伤的这么重,怎么也来了!
一想到裴书璟会和她算账,顾青雪心慌意乱,紧紧抿唇思考对策。
在裴书璟看来,顾青雪那副躲躲闪闪的模样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是因为他的伤势?还是因为奸夫裴慕珏在这里?
亦或是,两者皆有?
裴书璟目光幽幽,盯着顾青雪好半晌,忽的冷笑一声。
赏花处设立在小山高台之上,若是要登顶,需走过不下五百级台阶。
于旁人而言,只是耗费些力气,但对裴慕珏而言,就不止如此。
男男女女的视线纷纷落在裴慕珏身上,长公主也想到这一点,关切道:“瞧本宫,真是大意,竟忘了这事,这小山终归是高了些,世子可能行?”
裴慕珏眉目淡然,对周围视线视而不见:“多谢公主关心,小子无妨。”
既然裴慕珏这般说,长公主没有再劝,只是嘱咐他不可逞强。
裴慕珏谢过好意,便撑着拐杖跟上去。
渐渐的,裴慕珏被落在后头。
顾青雪犹豫片刻,决定跟在裴慕珏的后面,便于刷好感。
在她前面,裴书璟眼中满含讥讽。
抬头看大多数人都已经遥遥领先,他三两步来到裴慕珏身边,阴阳怪气。
“大哥,现在才走了三分之一,你看你腿都抖了,依我看还是莫要逞强,左右长公主都不会责罚,大哥何必如此?若是有个意外,另一条腿也伤到,可如何是好?”
裴慕珏面上无甚表情:“你若是等不及,自己上去就是。”
“那怎么可以?大哥行动不便,我得好生照料大哥才是,好歹我还是个健全的。”
句句都往裴慕珏的伤口上扎。
裴书璟心中畅快,偷偷瞄着裴慕珏的脸,却未曾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那刚刚生出的畅快瞬间消弭。
裴慕珏依旧冷淡:“不必。”
闻言,裴书璟更是不满,狠狠皱眉,牵扯到头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恶念丛生。
若真说起来,他这伤口裴慕珏也出了一份力。
那就别怪他了!
裴书璟眼珠一转,叹息道:“既然大哥不需要我,那我就行一步,若大哥用的上我,直接喊一声就是。”
说完,不等裴慕珏回答,他大步跨过几个台阶。
与此同时,几颗石子骨碌碌弹下台阶。
裴慕珏落脚之际,恰有两颗石子落在他脚下,根本躲闪不及。
顾青雪察觉到不对劲,抬头就看到裴慕珏身子摇晃。
眼看着就要摔倒,顾青雪的身子比脑子反应都快,扑上去,堪堪将人扶住。
裴书璟嘴角的笑霎时顿住。
“世子,您没事吧?”
顾青雪撑着裴慕珏的手臂,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裴慕珏感受到胳膊上的柔软触感,再对上顾青雪饱含担忧的眼睛,心里莫名其妙悸动一下。
转瞬即逝。
他错开眼,其实他早已看出了裴书璟的意图,就算顾青雪不扑上来,也不会出事。
如今这么一来,反倒闹出了大动静,前面的人都看过来。
众人只以为是裴慕珏不自量力,明知道腿瘸还要爬山,对他多的是嘲讽。
顾青雪心知这是个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她仰头看向裴书璟,不赞同道:“书璟哥哥,你以后走路可得小心些,这里不比平地,若是路上有石子,你应该往旁边踢开才是,像方才那样踢到下面,不说世子,换做谁人可能都会摔倒,这可太危险了!”
又趁着众人不注意,朝裴慕珏浅浅笑了笑,如同邀功。
裴慕珏眼神微动。
两人的眉眼官司,被裴书璟看在眼里,登时大怒。
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顾青雪,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和大哥……”
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落在裴书璟身上,探究这是何意?
顾青雪亦是心中一紧,蹙眉抿唇。
余光中,见裴慕珏没太大反应,心下稍安,继续指责道:“书璟哥哥,你刚刚不是和世子一起吗?好端端的怎么自己一人先上去了,徒留世子一人独行……”
“今日好歹是没有出事,若是出事了,老王爷怪罪下来,我受责罚也就罢了,你肯定也逃不过,说不准二夫人也要被牵连!”
顾青雪无视裴书璟投来的欲要杀人视线,冲着裴慕珏歉意垂头:“世子,方才是书璟哥哥做的不对,我待书璟哥哥同你道歉。”
打着一副为裴书璟好的姿态,却在三言两语间给裴书璟定了罪。
裴慕珏眼神晦暗不定,方漫不经心应声:“无妨,不必在意。”
“世子大义。”
两人一唱一和,众人看着裴书璟的眼神意味深长。
世人皆知齐王府这位世子身体残缺,二房的野心勃勃,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毕竟……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命丧黄泉。
倒是这位顾家小姐,是个识大体的。
裴书璟险些气炸,然而被顾青雪与裴慕珏占据了上风,简直百口莫辩。
他忍受着众人包含众多情绪的视线,顿觉颜面全无。
他垂头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恨不得将裴慕珏千刀万剐。
至于顾青雪,他定要让她知晓背叛他的后果!
此事了,一行人再度往山上去。
整个赏花宴,裴书璟只待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忍受众人的挤兑,便寻了个借口,灰溜溜的离开。
顾青雪和裴慕珏倒是等到赏花宴结束之后,才回到齐王府。
刚回去,顾青雪便察觉到府内的氛围不对。
竹鸢告知:“二夫人方才气势汹汹的领着人前来,但是您尚未回来,她又带着人离去。”
顾青雪心知陈氏是为了何事过来:“二夫人可留下什么话?”
“没有。”
“没有?”
这下轮到顾青雪诧异了。
依着陈氏的性子,不得让她回来之后过去一趟,然后折磨她?
怪了!
顾青雪疑惑,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
二房主院。
陈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裴书璟:“你唤我回来作甚?到了现在,你难不成还是看不出来顾氏那小贱蹄子和裴慕珏关系不当?”
若不是裴书璟派人喊她回来,她定是要在顾青雪回来的那一刻,立刻将人关起来磋磨一番,才能解了她心头之恨。
“我当然能看出来!”裴书璟烦躁的扯着腰间的玉佩,恶狠狠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你……”
“母亲!”
裴书璟打断陈氏的话,不容置喙道:“母亲,此事你莫要再插手,我有我的法子。”
陈氏对此话存疑:“什么法子?”
“自然是坏了顾青雪的名声,如此一来,就算她和裴慕珏有再多的猫腻,两人也走不到一起。”
陈氏眉头皱的更紧:“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和顾氏搅在一起?”
裴书璟含糊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
他当然恨顾青雪背叛他,但若是不让他得到她,他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所以,就算她是个残花败柳,也得进他的房。
死也要死在他的榻上!
将陈氏送走,裴书璟当即找人办事。
不出一日,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顾青雪的谣言。
“外界传言,顾小姐为了保住性命,对二公子百般纠缠,二公子被缠的无法,这才将顾小姐接入齐王府。”
“还说,顾小姐在王府非但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甚至还时时往二公子院子去,甚至爬床上位,急于进入齐王府后院。”
“还有……”
小厮将打听到的传言一一道出,越说到后面,越是头皮发麻。
他悄悄抬眸瞄一眼坐在上首的裴慕珏,果不其然,裴慕珏的脸色阴沉。
好半晌,他才开口:“可有查清,这些东西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小厮垂首:“世子恕罪,小的只查出是从齐王府散布出去,具体是哪位主子,小的暂时没有头绪。”
难不成是裴书璟?
倒是有这个可能。
裴慕珏指尖轻扣桌面,脑中浮现出那个清丽纤细的身影。
顾青雪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姑娘的目的难以琢磨,保不准在他面前都是演的。
若真是如此,心机未免太重。
裴慕珏难得烦躁,见小厮仍旧杵在下面,他颇为不耐的赶人退下。
待那小厮快要退出去,他又变了主意,将人留下,吩咐道:“找人寻个别的趣事儿,掩了这流言。”
小厮得了命令,不敢耽搁。
顾青雪本还打算去寻裴慕珏相助,谁料翌日便不再听闻这事儿,倒是被京中首富的某一房小妾的风流韵事取代。
她再次感慨,自己先前做的那些讨好的举动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这日之后,二房也随之消停了几日,没个动静。
近几日的天气阴晴不定,一声闷雷过后,下起瓢泼大雨。
昏暗的屋子内,顾青雪睡得尤其不踏实。
梦中,断断续续的又出现了某些她未曾经历过的情况,她置身其中,又像是一个局外人,有心阻拦,却根本无法插手。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从梦境中挣扎出来。
起身的动静大了些,守在外头的竹鸢注意到,小声询问:“小姐,可要奴婢现在伺候您洗漱?”
顾青雪脑中乱的很,随意应承一声,专心捋着思绪。
神不守舍的由着两个丫鬟为她梳妆打扮,片刻后,她望向铜镜,和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
她不能坐以待毙!
昨晚的梦境中,工部侍郎齐豫与父母被诬陷一事有着莫大的干系。
只要是做过,定然会有破绽,她多看着些,总能抓到马脚。
思及此,她招来竹鸢:“你想办法打听工部侍郎平日里会往哪里去,越详细越好,尽快传消息回来。”
竹鸢低垂眉眼,听着这话,眼皮掀起,多看了顾青雪一眼。
她并未多嘴,点头离开。
从院子出来,先往东苑去了一趟,方离府。
不过半天,她便将工部侍郎行踪打探清楚。
顾青雪一一记下,寻了个由头出了府。
依着竹鸢打听到的信儿,这个时辰齐豫应当会到揽月楼听曲儿。
顾青雪先一步进入揽月楼,寻了个隐蔽的座位,静静的等待齐豫的到来。
“哟,贵客呐,今日来的可巧了……”
揽月楼的掌柜的是个女子,名唤窈娘,最擅长在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之间周旋,揽月楼能够发展至如今的盛况,多亏了她。
顾青雪顿时打起了精神,随着窈娘的身影看过去,惊了一下。
本以为今日只能蹲到齐豫,谁知齐豫竟然随同刑部尚书花恒一同前来。
两人虽有说有笑,但齐豫始终落后花恒半步,但要说恭敬,也不见得。
“花大人可真是稀客呐。”窈娘亲自迎上去,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今儿个手底下的人正新学了一首曲子,不如就给两位弹奏一番?”
花恒兴致缺缺,却也没有拒绝。
窈娘喜笑颜开,对上齐豫使的眼色,将两人领到最里头的包厢。
顾青雪唤来店小二,塞了一颗碎银,趁着乐师去往那两人所在的包厢时,她也紧随着进入隔壁。
不多时,自隔壁响起了悠扬乐声。
顾青雪将窗子大展,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一曲毕,乐师得了赏赐,恭顺的退了出去。
花恒执起酒杯,脸上的笑淡去,一言不发。
齐豫见状,为花恒斟酒,主动询问:“大人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花恒轻抿一口酒水,便摩挲着酒杯,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倒也不算什么烦心事,不过是被一本该入了牢狱的丫头冲撞,你说这闺房女子的笑闹,怎的就放大到了我整个花家,真是晦气!”
虽没有明确道出是何人,但皇家别苑外头花家丢了颜面的事情,在贵族圈里早就传了个遍。
至于导致花家沦为笑柄的罪魁祸首,齐豫当然也了解过,正是那顾家余孽顾青雪。
不过齐豫想不通,这事同他并无多大的干系,怎的花恒今日还特意约他至此?
他不动声色,顺着花恒的话道歉:“当初未曾料到他们竟已经察觉到,留了后手,导致多了个隐患,是下官失职。”
“诶,这倒也不算是你的错,只是这顾家……还真是阴魂不散!”花恒眸色深沉,提起顾家时,难得显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齐豫不说话。
花恒话锋一变:“不过,我那女儿也是,平日里被她娘宠坏了,该是婚配的年纪,却还口无遮拦……”
“成婚之后怕仍旧口不择言,届时被不相干的人从她口中得知了隐秘,可能会坏了那位的大事。”
齐豫听出花恒话中之意,眼皮一跳:“花小姐虽心直口快,却不是个不知分寸的,若是大人与夫人道明其中厉害,定然不会出现大人所担忧的情况。”
他温润一笑,意图将自己指摘出去。
“我那女儿,我哪能不知晓她的性子?若是能够教好,那日就不会出那么大的丑,所以,只有将人放在同路人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你说对不对?”
花恒放下酒杯,一道闷响传入齐豫耳中,他快笑不出来。
看样子,花恒是打定主意要将花曼春许配给他。
他可不信那花曼春真的有那么蠢,这一番说辞,不过就是想借机把花曼春塞他后院,进而牵制他。
毕竟,他在顾家一事上,一直态度模糊,只是添了一把火,并未直接参与进去。
花恒知道齐豫琢磨出来了,也不和他拐弯抹角,压低声音道:“你可得想好了,我给你这个机会,也是在帮你……”
“那位马上就要有大动作,而他向来多疑,你虽和顾家之事相关,却并未沾染多少,若是你一个不妥,导致顾家的事脱离掌控,说不准就……”
齐豫紧紧抿唇,看着花恒比出抹脖子的动作,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边的气氛沉闷,隔壁的顾青雪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揽月楼包厢的隔音效果不差,她在窗前根本听不到多少,渐渐的,转移到了墙边,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耳朵更是。
饶是如此,也只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两句。
顾青雪绞尽脑汁,才把他们所说的大致拼凑起来。
其余的就算了,他们说的大动作是什么?
顾青雪直觉,肯定和顾家有关,那这事是否会威胁到父母的生命安全?
她迫切的想知道这所谓的大动作是什么,附耳继续听,却听外头有人匆匆经过,进到了隔壁。
顾青雪屏住呼吸,未有所觉。
“花大人,齐大人。”窈娘声音有几分颤抖,脸色早已比不上方才那般红润,她推门进去,二话不说便是道歉。
“两位大人恕罪,今日揽月楼事务繁多,我忙的没来得及嘱咐手底下的人,竟让隔壁包厢也进了人。”
被人莫名其妙闯了进来,花恒本就有所不满,闻言,脸色一变,看向齐豫。
齐豫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心瞬间提起,恨不得狠狠责骂窈娘一番。
但事已至此,他没工夫料理此事,转而面向花恒:“大人,还不确定隔壁是否有问题。”
说不准也是来听曲儿的呢?
花恒却已经沉下脸,没有回答,只给了齐豫一个眼神。
齐豫立刻会意,将窈娘赶走,随意寻了个由头:“大人,那位让下官寻的东西已经被送到了下官城南的别院,您是今日取走,还是日后再论?”
“择日不如撞日。”花恒起身,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顾青雪来不及多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赶紧出去。
她与前面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上尽可能的伪装,自以为躲藏的极好,却不料这一切都被花恒与齐豫看在眼里。
借着大街上的嘈杂声,齐豫凑近花恒,道:“大人,您果然没有感觉错,的确有人偷听,今日是下官没有安排妥当,下次定然会嘱咐好窈娘。”
花恒极为不悦,冷哼一声:“让你安排的人呢?”
“已经守在前头了。”齐豫犹豫,“大人,当真要动手?”
“留着她有何用?左右顾家那两个也活不了多久,斩草除根,省得再留隐患。”
齐豫神色复杂,收起那一丝少得可怜的怜悯之心。
要怪就怪顾青雪不识时务吧。
远远的,顾青雪看见两人好似在谈论什么,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她的脚步慢下来一瞬,但想到可能会找到线索,动摇的心再次坚定,继续跟上去。
揽月楼距离城南有一段路程,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如今走了这么久,天渐渐擦黑。
前方两人往小巷子中拐去,顾青雪迟疑一瞬,大着胆子跟进去。
哪知,眼前的小巷子竟空无一人,花恒和齐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知所踪!
顾青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自背后袭来。
她下意识踉跄着扑到墙上,余光中,一道寒光从她刚刚站的位置掠过,空气中仿佛残存着浓烈的杀意。
“杀了她。”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吩咐,听着云淡风轻,传入顾青雪的耳中,却让她汗毛竖立。
她何时经历过这种情况?霎时间心跳如鼓擂,双腿有些泛软。
而转眼间,不远处便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包裹严实的暗卫,眉眼冷厉,提着剑便冲她刺过来。
顾青雪虽生长于将军府,却对刀剑丝毫不熟悉,这种时候,除了逃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着长剑到了近前,顾青雪咬牙往地上滚去。
暗卫似是没想到有人如此不按套路的躲避,一时间又让顾青雪逃了过去。
顾青雪已经顾不上是否失态,急于保命,跌跌撞撞往外跑的同时,大声呼喊:“救命!杀人了!救命!”
藏在暗处的齐豫见状,眉头一拧:“大人,她还有力气呼救,是不是得再安排一个暗卫?”
“不必,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一个暗卫足够,方才不过是侥幸逃脱罢了,让她在死前经历一阵恐惧,就算是她为那一日顶撞内子付出的代价。”花恒漫不经心的理着衣袖,对顾青雪的呼喊毫不在意。
“这里人烟稀少,她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她,怎么都是个死。”
花恒冷冷勾唇,看着顾青雪就像看一个死人。
见暗卫的长剑已经到了她脖子上,花恒收回视线,转身道:“走吧。”
齐豫微微颔首,跟着花恒离去。
在他们离去的那一刻,顾青雪后背重重砸在了墙上,但她已经顾不上疼痛,满心满眼都是架在脖颈上的长剑。
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就会实打实尝到死亡的滋味。
暗卫的眼神始终冰冷,听到暗处的动静消失,便明白大人没了兴趣,手腕一动,对顾青雪下死手。
“咻!”
一道破空声伴随着长剑落地的声音,顾青雪长睫颤颤,看向对面从天而降的身影。
暗卫痛呼过后,脚尖一抬,长剑腾至半空,被石子打中仍旧发麻的手迅速伸过去。
还未触碰到剑柄,一道寒芒闪过,血淋淋的断手落在地面,弹了几下。
暗卫惨叫到一半,对方的长剑已经落到他脖子上,干净利落的划过,鲜血喷洒。
有两滴洒落到欲要远离战场的顾青雪脸上,她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
惊恐之下,脚步一拌,往地上摔去,直直对上暗卫死不瞑目的双眼。
“啊!”
她最终没有忍住尖叫,眼看着要扑到暗卫尸体上,一条有力的胳膊自她身后环至腰间,将她轻松带起。
直到鼻尖血腥味远去,顾青雪后背靠在男子胸膛上,仍旧心跳不止,久久没能回过神。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方才的情形,就差一步,她就要死在剑下。
好半晌,她才堪堪缓过神,下意识看向巷子尽头,更是没了花恒和齐豫的踪迹。
又是失望,又是害怕,心绪交杂,以至于她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她此时还窝在陌生人的怀中。
头顶传来一声轻咳,顾青雪身子一抖,连忙拨开男人缠在她腰间的长臂。
“你……我……”顾青雪咽了咽喉咙,脸颊发烫,讷讷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男子垂头看着顾青雪,面容被面具遮挡,只能看见一双眼。
顾青雪鬼使神差的与男子视线对上,惊吓过后,渐渐冷静下来的她,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
眼前这人,看起来好生熟悉。
这么想着,她试探询问:“公子,不知你我先前可曾见过?”
这男子身上散发的味道,还有这身形,更甚至刚刚被他抱着的感觉……都和前世某个人带给她的感觉很相似。
难道是他?
男子顺着顾青雪的视线往下面看去,落在他完好无损的左腿上,眼神微闪,浅浅摇头。
他不说话,倒是让顾青雪更加怀疑,不由自主的抬手欲要触上那副面具。
被男子躲过。
顾青雪骤然回神,意识到方才的行为多有不妥,心中懊恼,连声致歉:“公子抱歉,方才失礼了,不过是看着公子有些熟悉,像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故而对公子多有冒犯,公子莫要在意。”
男子仍旧盯着顾青雪,这一次却开口:“故人?”
声音低沉,说不上难听,也说不上好听,确实是没有听过的。
既然这样,那这人应该就不是她所想的那人。
顾青雪愈发觉得她方才的行为不当,有些愧疚。
又注意到男子衣摆处有了血迹,立即道:“公子,你衣服脏了,总归是因为我,我带你去客栈换一身衣服吧。”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再遇上危险。”略一颔首,男子便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顾青雪眼尖瞧见这人左手大拇指处竟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就像是长期带着扳指留下的。
那隐隐作祟的熟悉感再一次席卷心头,她眼疾手快将人拉住,趁其不备伸手过去,“公子,失礼了。”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面具,顾青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期待。
谁料还没来得及扯下,后颈处一阵钝痛,她惊愕的看着男子,下一瞬,陷入了一片黑暗。
夜色中,一道矫健的身影抱着一个女子飞檐走壁,未等人看清,便消失于天际。
日升月落,天光透过窗子,倾洒在床幔上。
顾青雪眼皮动了好几下,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清醒的瞬间,大脑一片迷蒙,刚要有所动作,后颈处的疼痛便蔓延开。
她的脸刹那间皱了起来:“嘶……”
“姑娘,您醒了?”
竹鸢听见动静,端着盛着热水的盥洗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青鸢则安安静静的整理着床铺。
顾青雪恹恹接过被热水浸湿的帕子,覆在脸上的那一刻,昨夜的记忆翻涌而出。
她胡乱抹一把脸,凝视竹鸢青鸢二人:“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竹鸢愣了一下,一言不发。
青鸢本就话少,此时更是默不作声。
顾青雪的脸色渐冷,看着竹鸢青鸢二人,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盆中的热水不再冒气,她道:“你们现在在我的院子里,但心里的主子,到底是谁?”
青鸢掀了掀眼皮,将难题抛给竹鸢。
竹鸢深吸一口气,对上顾青雪的目光,轻声道:“姑娘,是您。”
“你们心里当真这么想?”顾青雪嗤笑。
“是。”竹鸢与青鸢一前一后应声。
顾青雪看了她们好一阵,再度询问:“如果当我是主子,那我问你们的话,说还是不说。”
竹鸢心情有些复杂,未曾想到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顾姑娘,居然还有如此魄力。
不过换到顾姑娘的角度看,她们的确做的不称职。
既然主子将她们给了顾姑娘,她们就应当将顾姑娘视为主子才对。
竹鸢很快想通此事,不再隐瞒:“姑娘,不是奴婢不想告诉您,是奴婢也不清楚您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昨夜您久久未归,奴婢本想去寻世子帮助,就听见您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待奴婢与青鸢进来的时候,窗子大开着,您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
青鸢点头。
顾青雪心头无名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怀疑。
将两个丫鬟屏退,顾青雪捋了一遍昨夜的记忆,越想,心里越痒,就像是一只猫儿在她心尖抓挠。
她有心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不知道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纠结了许久,非但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反而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
罢了!
裴慕珏是齐王府的世子,反正都跑不了,早点迟点又有何妨?
比起这个,父母的事情显然更重要。
命竹鸢为她梳妆后,她带着竹鸢出府。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刑部大牢外。
念着很快便能见到父母,顾青雪忐忑激动又紧张,谁知,还未进到大门,便撞上了自里头出来的花恒一行人。
顾青雪身子登时一僵,昨夜那暗卫狠下杀手的画面再次袭来,她脚步不稳,若非竹鸢及时将她搀扶,她怕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此时,花恒也看过来,瞧见顾青雪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多种情绪。
竟然还活着?
被花恒看这一眼,顾青雪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难受。
她稳住呼吸,垂着头退开,让花恒一行人通过,眉头却紧紧皱着,忍不住胡思乱想。
看着一只又一只脚从自己面前经过,花恒并未刁难,顾青雪松一口气。
耳边却有那群官员的议论声传来。
“那不是顾家的女儿吗?居然被她逃过了一劫。”
此人说这话无非就是感慨一下,花恒却难得接话,意味不明道:“是啊,可惜不是个安分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以为花恒是因为皇家别苑外的事情对顾青雪嫉恨上了,但顾青雪清楚得很,并非如此!
花恒是在遗憾昨夜没有杀掉她!
与花恒这一碰面,顾青雪来时的复杂情绪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对父母的担忧。
她急匆匆的进了大牢,给了狱卒好一番打点,才被允许多探视一刻钟。
跟着狱卒一路走来,顾青雪看着周围又脏又臭的环境,忍不住红了眼眶,更别说时不时还会有一只老鼠张狂的跑过。
父亲母亲便是在这样的环境过了一日又一日。
心头的酸涩在看到蓬头垢面的父母时,彻底化为了实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父亲!母亲!”她扑到栅栏上,“女儿来看你们了。”
“青雪,你怎么来了?”
苏柳率先看到女儿,挪动着握住顾青雪的手,满脸激动。
端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的顾凌此刻也睁开双眸,鹰眼中难得生出了丝丝柔情。
狱卒收了顾青雪塞的银子,不欲打扰他们一家人聊闲,将锁链打开,放顾青雪进去,留下一句注意时间就离开了。
顾青雪顾不得旁的,将竹鸢差使出去,她钻进牢房中,一家人寒暄一番。
她始终记挂着花恒那事,焦急询问:“父亲,母亲,你们可还好?花恒可有对你们不利?”
顾凌与苏柳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并未。”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花恒?”苏柳蹙眉,“可是花家害你?”
顾凌眉头猛地一拧:“他敢动你?”
顾青雪喉间一哽,险些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道出,转念一想,就算父母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倒是哭诉了委屈,可父母待在这牢狱之中,除了自责便没了旁的法子。
如今这种时候,她还是莫要添乱的好。
想通这一点,顾青雪抹去脸上泪珠,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我进来的时候遇上了他,还以为他会刁难你们。”
听闻顾青雪没事,顾凌和苏柳同时松口气,绝口不提他们在牢狱中的日子。
但他们不提,顾青雪也知道,定然不会好过。
她鼻尖酸涩,更是坚定了要找到父母被诬陷的证据。
探视的时间不长,不容她浪费,她将纸笔取出,递到顾凌手中:“父亲,女儿知晓我们顾家是被污蔑的,而您肯定有了怀疑的人,现在便将那些人一一写下,便于女儿查找证据。”
“不可!”顾凌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苏柳亦是如此反应:“这事不是你该管的,听娘的,你只管安心待嫁,莫要掺和进这桩事件中。”
顾青雪蹙眉:“女儿也是顾家人,难道要女儿看着爹娘蒙冤,自己却在外面逍遥自在吗?女儿做不到!”
“那你是想让我们的心血白白浪费吗?当初为何将你送出去?便是想让你逃过这一劫,若你现在掺和进来,岂不是白忙一场?”顾凌敛眉将纸笔推回去,怄气般不再看顾青雪。
顾青雪明白父母是为她好,但她做不到,况且……
她瓮声道:“爹,娘,我如今已经掺和进来,而且还知道刑部尚书花恒和工部侍郎齐豫便是参与人之一,我说的对吗?”
顾凌与苏柳愕然。
“你怎么!”
顾青雪迎着他们的目光,再度将纸笔塞到顾凌手中:“事到如今,父亲还不打算将名单给我吗?”
夫妇二人神色各异。
苏柳不知想到了什么,搂住顾青雪,眼泪直掉。
顾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无奈叹息:“罢了,罢了。”
顾凌笔尖不停,顾青雪便依偎在苏柳的怀中看着。
一个个名字跃然纸上,顾青雪胸膛中愈发的憋闷,这些人几乎都与顾家被诬陷有着极大的关系。
“时间到了,快些出来。”
顾凌收笔的那一刻,狱卒也过来催促。
顾青雪把纸张小心翼翼的折起,塞进袖袋中,和父母告别:“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她会找到证据,洗刷顾家的冤屈,让污蔑顾家的人得到应得的报应!
在父母的嘱咐与狱卒的催促下,顾青雪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刑部大牢。
踏出大牢的那一刻,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温暖她的心。
“姑娘,咱们回吧。”竹鸢注意着顾青雪的表情,知道她并不好受,只想快些让她离开这伤心之地。
顾青雪摩挲着粗糙的纸张,闷闷的点头,上了马车。
一路晃晃荡荡,顾青雪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便是回到了齐王府,她的心情依旧未能好转。
心不在焉的往院子走,途径某个岔路口,竹鸢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姑娘,前头小湖边那是世子。”
顾青雪闻声顿住脚步,往那边看去,恰恰对上裴慕珏投来的视线。
想起来了!
她还有疑惑需要裴慕珏来解。
当即,她步子一转,朝裴慕珏去。
见裴慕珏独身坐在那儿,干脆也打发竹鸢回去,好歹这是在齐王府,丫鬟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也便于她问话。
“这几日恰逢荷花盛开,世子可是在观赏这一美景?”顾青雪浅浅行了一礼,主动挑起话题。
裴慕珏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番,便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反问:“你去刑部了?”
顾青雪一怔,“世子怎么知道?”
“这般浓重的血腥味,闻着就是刑部大牢那儿带出来的。”裴慕珏淡淡道。
原来如此!
顾青雪未曾想到,裴慕珏竟如此的敏锐。
又随意扯了几句无关的,顾青雪多看了裴慕珏几眼,犹豫着试探:“世子昨日可有出府?”
裴慕珏挑眉,“本世子无故出府做什么?”
“万一世子有事呢?”顾青雪的视线始终落在裴慕珏的脸上,意图看出来一丝破绽。
裴慕珏由着顾青雪看,不答反问:“听顾小姐这么说,难不成,昨日你出府了?”
顾青雪默了默:“是,且还遇到了一个与世子极其相似的人。”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裴慕珏兴致缺缺。
哪有那么巧的事?
顾青雪不愿放弃,又问:“世子当真没有出去吗?”
裴慕珏神色淡淡,指尖落在左腿上:“你遇着的那人,左腿也如本世子这般?”
一句话将顾青雪噎住。
那倒不是。
不过,提起这个,顾青雪垂眸看向裴慕珏的腿,眼神闪烁。
这条腿,真的残疾了吗?
她心里总是有一个答案冒出来,告诉她并不是这样,可偏偏裴慕珏的左腿残疾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顾青雪心里痒,手也痒,是不是假装的,她碰一下不就知道吗?
毕竟常年残疾的腿和正常人的腿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顾青雪微微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裴慕珏的腿上摸去。
哪知,裴慕珏的反应更快。
没等顾青雪触碰到,他已经扣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顾小姐这是做什么?”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顾青雪的双颊眨眼间通红一片:“我……我只是……”
被当场抓包,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寻不到个好的理由。
裴慕珏又凑近几分,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将顾青雪包裹住,覆在她耳边道:“莫不是,顾小姐想要对本世子不轨?”
“不是!”顾青雪臊得慌。
“那便是对本世子的腿好奇了。”
顾青雪眼神飘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裴慕珏唇角勾起,眼底却没有多少暖意:“本世子的腿究竟如何,先前云雨的时候不是感受过吗?莫不是顾小姐觉得,本世子还能骗得过那些个大夫不成?”
顾青雪更是如煮熟的虾子一般,连脖颈都泛了红。
他……他怎么敢在青天白日说这种浑话!
虽是害臊,顾青雪却不由得回忆起那日。
似乎……可能……大概……还真是残疾的?
各种不该出现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划过,顾青雪没来由的口干舌燥。
真是过分!
当初那种情况,她羞得几乎全程闭眼,哪里还敢往下面看!
她沉浸在羞臊中,未曾察觉到,在不远处的树荫后面,一道身影呆呆的立在那处,双眼喷火的盯着他们。
在裴书璟看来,那两人的身子都要贴在一起,尤其顾青雪满面通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指不定方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啊!真是好极了!
一个是他的堂兄,一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竟然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大庭广众之下都敢不知羞耻的亲亲我我,眉目传情。
他就知道,他的直觉没有错,这两人果真不清白!
裴书璟抬手握拳,险些控制不住一拳砸到树上,又怕动静太大引来府中下人撞见这一幕,那他就真的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硬生生止住这份冲动,他深呼吸数次,才将胸腔的怒意暂且止住。
上次谣言一事,他没有继续出手,本以为顾青雪已经知晓了他的厉害,如今看来,他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
从现在开始,他绝对不会再给她留脸面!
他转身,衣摆处带起了一阵风。
裴慕珏漫不经心的回头看去,又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
看了一眼羞愤的顾青雪,他敛起神情,松开手。
顾青雪赶忙将手背到身后,刚做出这一动作,觉得不妥,最终跺了跺脚,捂着脸匆匆离开,从背影看,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身后那道视线被阻隔,顾青雪才慢下脚步,心生懊恼。
非但想问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还在裴慕珏面前丢了颜面,真是气煞她了。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长舒一口气,漫步回院子,也缓和了心情。
饮了一杯茶水,顾青雪掏出了那张纸,一一看下去,将上面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虽然险些丢了性命,但花恒和齐豫于她而言是最容易入手的两个人,如今有了这个名单,还是需结合名单对他二人进行调查。
因为她暂且还不知道其他人掺和进来多少,但可以确定,花恒在里面的地位举足轻重。
可惜证据太难找了,为避免再发生昨日那种情况,她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琢磨着这件事,不知不觉,一日已经过去了大半。
用完午膳,顾青雪难得有些疲累,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自外头传来些许动静。
不多时,竹鸢便轻手轻脚的进来,轻声呼唤:“姑娘?”
顾青雪捂唇打了个哈欠:“何事?”
“门房方才送进来一帖子,是内阁中书林大人府上递来的。”竹鸢将帖子双手呈给顾青雪。
顾青雪动作咻的一顿,泛着水光的眸子顷刻间遍布冷意。
内阁中书林大人,林悠!
近些时日被齐王府的各种事宜缠身,她倒是忘记了,还有一个林悠的存在。
梦中那些与林悠相关的记忆如开闸的水一般,涌入顾青雪的脑海。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林悠与裴书璟勾搭上,两人狼狈为奸想要害死她,且将她刚刚出生的孩子活活摔死,一桩桩一件件,都令她难以控制情绪。
顾青雪久久没有接过去帖子,呼吸又愈发的粗重,这让竹鸢感到不对劲,抬眼看过去,一眼触及顾青雪泛红的眼角。
“姑娘,您怎么了?”莫非是这帖子有问题?
顾青雪稳住心神,声音哑了几分:“没事。”
竹鸢便也没有多问:“那这帖子……”
“给我吧。”顾青雪接过来,打开。
这帖子甚至不是林悠亲手所写,邀她后日去瑞和桥下游船。
她并未避开竹鸢,竹鸢便也大着胆子扫了一眼,回想起顾青雪方才的反应,一时迟疑:“姑娘,您要去吗?”
“当然。”顾青雪冷笑,将帖子随手扔在桌上。
若是没有那个梦,她还真就被林悠骗得团团转。
口口声声说与她是手帕交,实际呢?
连相邀的帖子都是旁人代笔,更别说林悠打的那鬼主意,不就是想要借着她和裴书璟勾搭上?
那她便成全她!
……
与林悠相约的这日,天光大好,湖面上有微风缓缓拂过,激起浅浅一层波澜,倒是正适合游船。
顾青雪到的时候,一眼瞧见站在湖边烈日下的林悠,大抵是等的久了,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指着身边的丫鬟骂个不停,发泄着怒气。
在马车上欣赏了好一阵儿,顾青雪才慢吞吞的过去,诧异道:“阿悦,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尖锐的骂声戛然而止,林悠这才察觉到顾青雪到了她身边。
她的表情僵住,蹭的转身瞪着顾青雪,张嘴便要对顾青雪发怒。
转而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于是神色变幻多次,最后扬起难看的笑:“还不是这没脑子的憨货,明知今日日头烈,竟还不想着给我带个遮阳的伞。”
说着,还瞪一眼低头委屈的丫鬟。
顾青雪何尝听不出林悠这话里有抱怨她的意思?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有愧,云淡风轻道:“确实,这种丫鬟还是得好好教训,今日敢忘带伞,明日就能弄丢贵重之物,骂得对。”
林悠哽住,差点没有维持住表情,她咬牙切齿许久,方调整好心态,像寻常那般挽上顾青雪的胳膊:“不说她了,免得扰了咱们的好兴致。”
顾青雪不动声色抽回胳膊,转移话题:“怎么好端端的想着来游船?”
林悠心里想着别的事,没有注意顾青雪的动作,不自在道:“这不是许久未见你吗?”
说着,她眼神往顾青雪来的方向瞟,假意揶揄:“对了,裴二公子不是与你有婚约?今日你出来,他就没想着与你一起?再不济也该将你送来才是。”
“你我出来游玩,他一个男子跟出来做什么?”顾青雪不想给林悠好脸色,忍着恶心敷衍。
林悠失望的收回视线,讪讪道:“我是你的手帕交,他又是你未来夫婿,我还想着替你把把关呢。”
“是吗?”顾青雪意味不明道。
被顾青雪盯着,林悠反倒心虚的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是啊。”
才怪!
不想在顾青雪面前露馅,林悠拉着顾青雪上船,东扯西扯一番,顾青雪的态度都极为冷淡。
林悠蹙眉,察觉到了对方的爱搭不理,一时间不明所以,有些恼火。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选择忍气吞声,与顾青雪赔笑脸,顺道试探道:“青雪,你今日怎么没精神?是不是因为前些时日传开的那些话?”
不等顾青雪回答,林悠又道:“他们不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外面的人乱说的,对吗?”
顾青雪垂眸看着水面上她二人的倒影,却是在想,林悠表现的如此明显,梦中的她怎么就丝毫没有察觉到呢?
“青雪?”
耳畔又传来林悠的问询,顾青雪扯出一抹笑:“当然。”
闻言,林悠顿时松一口气,展颜:“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虽然与裴二公子已经定亲,但肯定会注意分寸。”
顾青雪懒得看她,含糊应声。
林悠侧眸看她,她今日可真是热脸贴冷屁股,这都多少次了?心中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
若非为了裴书璟……
对,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眼珠一转,立刻心生一计,她凑过去,看似关切,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青雪,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莫不是因为裴二公子今日没有送你过来?”
“不是。”
顾青雪冷淡应了一声,林悠却好像没有听见,自说自话:“哦对,我想起来了,裴二公子前些时日受伤了对吗?听闻他参加赏花宴那日,险些站不稳,如此看来你应当是担心裴二公子,所以才不高兴。”
顾青雪:“……”
“我记得,齐王府与你年岁差不多的除了裴二公子,便只有一个裴世子,裴二公子受伤无法陪你,那世子又……”
林悠顿了顿,略过裴慕珏继续道:“你在齐王府应当无聊的紧,不如我时常过去陪你解闷儿如何?”
算盘都快崩到顾青雪脸上了。
她看着林悠闪烁精光的眼,忽然间不想和对方继续虚与委蛇。
“林悠。”她冷眼看着林悠,直言挑明:“你口口声声都是裴书璟,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裴书璟存着不轨之心。”
林悠一愣,转瞬大惊,尖声道:“我没有!”
她满眼受伤:“青雪,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明明是为了你好,我知道顾家出事你心里很不好受……”
“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想让你心情好点,所以才提出去齐王府陪你,谁能想到,你竟然,你竟然这么想我!”
顾青雪冷眼看着她捂脸嘤嘤哭泣,如果不是梦中的一幕幕太真实,她还真是要信了。
而现在看着林悠这副做派,顾青雪只觉得令人作呕。
“林悠,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是真心为我好,还是打着这个幌子接近裴书璟,勾引裴书璟,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
林悠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青雪嘴角漾出一道嘲弄的弧度:“林悠,我不是傻子,从我们碰面开始,你几乎句句都不离裴书璟,我想不通,裴书璟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能为了他算计我?”
她并非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为梦中的自己不值,她需要发泄。
然而都到了这种地步,林悠却仍旧狡辩:“青雪,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没有想要算计你。”
顾青雪失望至极,对她再没了情分,冷声质问:“是吗?你当真没有算计我?若是我今日同意你能进出齐王府,你会不会找机会与裴书璟勾搭在一起?在这之后,你能保证你不会为了裴书璟害我吗?”
顺着顾青雪的话,林悠竟真的想到了日后,脸色微变。
她不能保证。
顾青雪嗤笑:“你瞧,你自己都说不出话,便是承认了你是个不知廉耻的人,觊觎好朋友的未婚夫婿。”
这话尤其重。
于林悠而言,相当于被人指着鼻子骂荡妇。
她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恼羞成怒:“顾青雪,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若你真当我是你的好朋友,为何不让裴书璟与我相识?你明知道齐王府对我林家有多么重要!”
顾青雪蹙眉。
林悠抹去脸上的泪珠,自视甚高的睨着顾青雪:“如今你顾家落难,整个京城没有人愿意与你沾染关系,只有我还愿意和你如同以前那样,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发这好心。”
顾青雪着实想不通林悠到底有何颜面说这些话:“你所谓的好心,不要也罢!分明心里藏着多少算计,到了如今还能将自己说的冠冕堂皇,真是可笑。”
除却可笑,更多的是恶心!
林悠脸皮微抽,被戳中心思,沉声:“顾青雪,你真就不顾我们之前的情谊?”
顾青雪不说话,已是默认。
见状,林悠表情愈发狰狞,既为先前收到的冷待愤怒,又担心顾青雪将自己的心思公之于众,届时真就在京城抬不起头,连带着整个林家都要受牵连。
她忽的回头看一眼,两个丫鬟都候在远处,若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且看不清动作,无从指证。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
林悠往前一步,满脸杀意尽显,恶狠狠道:“顾青雪,那你就别怪我!”
顾青雪眼神一凛,抬手拦着林悠:“你要做什么?”
“去死吧!”
死了,就没法阻拦她。
顾青雪眸光一沉,反手将林悠推开,侧身躲去。
林悠一时不察,被推了个踉跄,反应过来后,凶神恶煞扑过去。
彼时,顾青雪已然恢复了淡定,不躲不闪,任由林悠扑来。
其实,她早先便知晓了林悠的性子,如今又知晓林悠骨子里的狠劲儿,今日自打碰面便一直防备着。
只是未曾想到林悠这时就想要她的命,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留情面。
她找准时机,伸脚一拌,林悠面色一变,生生的偏离了方向。
顾青雪趁机大呼一声:“小心!”
转身挡住视线,猛地将林悠往前推。
林悠双眸大睁,难以置信顾青雪会来这么一手,她下意识尖叫,双手乱挥想要抓住围栏,又被顾青雪补了一脚。
“噗通”一声,林悠落入水中。
顾青雪面无表情,语气却显得焦急:“来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两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远处的两个丫鬟注意到,急忙小跑着上来。
林悠的丫鬟趴在围栏上,傻眼了,一时间没有个动作。
“姑娘,这是……”竹鸢没有第一时间救人,反倒看着水下林悠扑腾不止,询问顾青雪意见:“可要奴婢唤人前来救助?”
顾青雪冷眼看着林悠的动静越来越小,已是半死不活,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不想引人注意,问竹鸢:“你可会水?”
“会。”
“那你去救。”
竹鸢立刻跃入水中。
此时,船家也意识到出事,匆匆赶来。
不多时,便将林悠救了上来,到底呛了些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陷入了昏迷,没有三四个时辰怕是醒不来。
林悠的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吵的顾青雪耳朵疼。
在这种纷扰下,倒让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林悠不是想勾搭裴书璟?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说不准还能一石二鸟。
思及此,她当即吩咐:“回程。”
游船是不行了,需尽快打道回府,至于回哪家?当然是齐王府。
这里距离林府足足有齐王府的两倍远。
“你回林府知会一声,阿悦不慎落水,恐感染风寒,我便先将她就近带回齐王府,待阿悦醒来,自会回府。”
小丫鬟早已经六神无主,闻言当即跌跌撞撞回去禀报。
林悠则被送进她们马车中。
竹鸢浑身湿漉漉的,特被允许坐在里头,不大的马车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顾青雪看她两眼:“今日做的不错。”
“这是奴婢该做的。”竹鸢瓮声应道。
“果然是世子身边的人。”洞察力如此敏锐。
说不准,她将林悠推下水的事,竹鸢也已经猜到了,否则人命关天,不至于不救人而先问她。
竹鸢低垂眉眼:“姑娘放心,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顾青雪不由得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坦。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
回了齐王府,依旧是竹鸢将林悠背上,安顿在顾青雪的院中,之后便下去沐浴更衣。
竹鸢刚退下,青鸢便自外头进来,板着脸直言:“姑娘,约莫半个时辰之前,有一小厮与咱们院中一丫鬟在外头私会,瞧着鬼鬼祟祟。”
顾青雪顿时来了精神:“哪个院子的小厮?”
“奴婢跟随他身后,一直看他进了二公子院子。”青鸢一板一眼道。
裴书璟的人!
顾青雪脑中霎时绷紧了一根弦,怎么看怎么不对,莫不是裴书璟终于等不及了,要对她下手?
倒还真是有可能,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想到那日险些被裴书璟欺辱,顾青雪唇角紧绷:“可知晓那小厮与丫鬟说了什么?”
青鸢沉默一瞬,“奴婢不知,担心打草惊蛇,不敢贸然接近,只远远的看见那丫鬟自那小厮手中接过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顾青雪思忖片刻,这瓷瓶里头说不准装的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青鸢,这两日你多看着些,尤其今夜与明日。”
青鸢点头。
以裴书璟的性子,恐怕等不了太久,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将林悠和裴书璟凑到一起,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天渐渐黑沉,安静了一下午的院子在此时热闹起来。
顾青雪收起笔墨,蹙眉望向走近的竹鸢:“她醒了?”
“是。”竹鸢如实禀告,“林姑娘醒来之后吵闹着要来寻您,似是想要离开。”
“想走?”真是想的美!
上午对她动手的那件事,她当场便还了回去,但依旧难消她心中的恨意。
况且,若真是被林悠这般轻易的走了,岂不是乱了她的计划?
“过去瞧瞧。”
顾青雪进到偏房的时候,里头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茶壶茶杯的碎片,地上被茶水浸湿,以至于濡湿一片。
“把顾青雪喊来,她凭什么把我囚禁在这里!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面对林悠的愤怒咆哮,拦着她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快要被她折磨的哭了。
顾青雪眉眼冷漠:“林悠,你闹什么?”
林悠顿了顿,这才注意到顾青雪已经过来,见到顾青雪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毕竟差点便死在对方手中,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从未料到顾青雪会这么狠,竟然大胆到敢动手,亏她一直以为顾青雪是个怂货草包。
经此一事,她对顾青雪的观感大变,也正是因此,她万万不敢继续在这齐王府待下去。
她强装镇定,语气却有气无力:“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敢?不是你喊我过来?”顾青雪反问,摆了摆手,小丫鬟便急忙退下。
整个屋子除了她二人,只剩一个竹鸢。
林悠更是防备着她们,不说废话:“我要回府,我要回林府。”
顾青雪悠然坐下,漫不经心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宜在外头走动。”
“你让人送我回去。”
事到如今,竟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顾青雪见识到了她的厚脸皮:“我为何要派人送你?”
“你……”林悠僵住,咬牙道:“那我便将你推我下水的事情告知二公子。”
一旦裴书璟知道,陈氏那里肯定瞒不住,再之后齐老王爷也会得知,等待顾青雪的就只有扫地出门!
林悠这么想着,意图以此让顾青雪松口。
哪知顾青雪看着她反倒笑出了声:“有谁人看到我推你下水?分明是你推我下水未得逞,自己跌入湖中,而我心善,念着从前的情谊,将你就近带回齐王府救治。”
林悠双眸大睁,未曾想到顾青雪竟能说出这般胡话。
“你……你……”她抬手指着顾青雪,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青雪缓缓起身,来到林悠跟前,容色冰冷:“林悠,若是换做旁人做了这等事,我早已经请齐老王爷做主,给你点教训……”
“如今对你仍是念在从前的情谊,才给你脸面,你若是识相,今夜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莫要给我添乱,待明日一早,赶紧滚蛋,最好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悠被她的气势惊得后退一步,顾青雪便又向前一步逼近:“否则,我可说不准会不会将此事告到老王爷跟前,届时林家被你拖累,你该知道是何后果。”
被顾青雪一通威胁,林悠面色泛白,一眼不敢发。
顾青雪再没看她一眼。
回屋不过半炷香,晚膳上桌。
顾青雪正打算动筷,却被青鸢制止:“姑娘,不可!”
“怎么?”顾青雪看了看桌上的几道菜,想到了什么。
“奴婢方才收到消息,那丫鬟在今日的豆腐羹中下了药。”青鸢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后怕。
她不怕事多干不完,单单怕被责罚扣月俸。
险些被那丫鬟钻了空子,好在她赶来的及时。
顾青雪面露怪异之色:“下的什么药?”
青鸢为难:“奴婢也不知。”
“奴婢现在去审那个丫鬟?”
“不用了。”顾青雪摇头,放下筷子。
还能是什么药?
裴书璟总不可能费这么大力气让人给她下泻药。
转念一想,倒正合她的心思。
她顾青雪吩咐道:“去将偏房的林姑娘请过来用膳。”
青鸢虽不解,却并未多嘴。
经方才那一遭,林悠便是再不情不愿,也拉着一张脸进来。
顾青雪早已让人将豆腐羹放在林悠跟前:“吃完就回房,等明日就让你走。”
林悠恨得直咬牙,又担心顾青雪去齐老王爷面前告状,悲愤之下,一小碗豆腐羹吃了个精光。
放下筷子没多久,林悠便脑袋一阵昏沉,还未起身,便脸朝下磕在桌上。
“咚”的一声,顾青雪听着都疼。
竹鸢极有眼力见儿的上来,将林悠抬到顾青雪的榻上,随后放下床幔。
顾青雪则在竹鸢与青鸢的掩护之下,进入了盥洗室。
在此之前,还在林悠暂住的偏房晃了两下,迷惑那丫鬟。
很快,主屋的烛火熄灭,除了盥洗室,院子一片漆黑。
时刻注意着主屋的丫鬟见此情形,眼里划过一丝喜意,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
往东五十米的一处拐角,便是她与那小厮约好的地方。
今日却很是不同,除了那小厮之外,拐角处还蹲着一人,便是裴书璟。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被裴书璟不耐烦打断:“她吃下了?”
“回二公子,姑娘吃下了,且早早的睡下,如今屋子里已经暗下来,您……”她大胆瞄一眼裴书璟,“您可以进去了。”
裴书璟眼神一亮,将小厮赶回去,大步往顾青雪的院子走。
丫鬟犹豫一下,小跑着跟上。
进院子前,裴书璟顿住脚步,给丫鬟使个眼色。
丫鬟会意,率先进去,待里面没有问题,才唤裴书璟进去。
裴书璟隐隐激动,直朝着主屋大步走去,途径一处,猛地停下脚步,竟发现角落的盥洗室竟然亮着烛火。
当即心里发虚,回头狠瞪丫鬟一眼,小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顾青雪已经吃了睡下?为何盥洗室还亮着!”
莫不是被这丫鬟给骗了?
裴书璟的目光凌冽。
丫鬟被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道:“二公子放心,今日有一位林姑娘在姑娘院子借住,盥洗室里正是那位林姑娘。”
见这丫鬟不像是敢骗他的,裴书璟信了这话,脚步更急切。
等到了房门外,他搓了搓手,咧着嘴猴急钻进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在院子里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那小丫鬟也功成身退。
片刻后,盥洗室里走出一道人影,在房门处附耳倾听一番,匆匆折回盥洗室。
竹鸢表情怪异:“姑娘,二公子应当已经开始了。”
那污言秽语,听得她恨不得塞了耳朵。
顾青雪面无表情,吩咐道:“立刻去请老王爷过来,便说我沐浴之时脚下一滑,摔破了脑袋,瞧着很是严重。”
竹鸢知晓这话是对她说的,下意识看向顾青雪的头:“姑娘,老王爷怕是不好糊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