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强林薇全文在线阅读_石强林薇(西门)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齐齐小baby

石强林薇是小说《重生后我打爆街霸》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我打爆街霸》的章节内容

石强林薇全文在线阅读_石强林薇(西门)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浦阳第一监狱位于浦阳县城的东北方向,距县城有二十多公里路,地处山区。

监狱的结构造型犹如俄罗斯方块的正方块,只是面积大了些,坐落在一山坳里,厚重且有十几米高的围墙,上端电网隔离着,往左右两侧延伸去,

到了拐弯直角位置,是四个看守哨所,远远看去跟四个伫立在山林的四个碉堡一样,内有狱警24小时持枪负责看守、警戒巡哨。

监狱外形看着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落荒凉,外墙面不少地方表层脱落,里面的红砖裸露出来,正门的那扇黑黝黝的大铁门,同样不少地儿也是锈迹斑斑,大门右侧挂着一块竖着的牌匾,白底黑字,

浦阳县第一监狱!

估摸时间久了,日晒雨淋,白色的漆底被烈日炙烤的鼓胀脱落,监狱的狱字也少了一点,

一切都显得很陈旧、寂寥,仿佛被时间遗落了一般,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倒是跟周边荒凉的大野地蛮搭配的。

也是,

一座监狱而已,犯人天天盼着早点离开,普通人见到,不祥之地,都是敬而远之,没必要搞得跟宫殿一样。

落寞、颓废、死气沉沉……才是它应有的归宿。

“吱吱吱……”

大铁门一侧的小门这时缓缓打开,一道身影从里头出台,手里拿着一行李包,后面跟着一穿着制度的狱警,前头有些瘦削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行李放一边地上,张开双臂拥抱着阳光和自由的气息,他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嘴里呢喃句,

“终于出来了!”

后面的狱警道:

“行了,别在这停留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早些离开吧。”

石强转过身,道:“李管教,这三年多多谢你照顾了,回头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还是免了!”

狱警摆手道:

“跟我们这种狱警,以后还是少打交道,能不见尽量不见,不然可不是什么好事!”

石强一笑,打趣道:

“李管教,你这说的好像自己是瘟神一样。”

“差不多吧!”

“不过就算你是瘟神,我也不怕”,石强耸耸肩,自嘲道:“你看我这衰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负负得正,咱俩往后多碰碰,也许还能各自交好运。”

”你小子!”

狱警笑起,道:

“石强,后面这三个来月,你性子还真变了不少。”

这小子从入狱服刑后,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死气沉沉的,甚至还闹过好几次自杀,最近一次就是在三个月前,直接在监舍里用偷摸从洗衣房偷来的绳子, 上吊自杀,得亏发现及时给抢救过来,自此之后,这小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乐呵呵,不管跟狱友,还是他们狱警,主动聊天问候,不管是日常干活,比如踩缝纫机、种植庄稼,还是思想教育,最是积极,综合排名排前列,

众人都是诧异不已,更是搞得他这管教‘提心吊胆’,心道这小子上吊一回,别把哪根筋搭错,又或者是什么‘回光返照’,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一直提防着,不过这些担忧最终都是多余的,这小子安安稳稳,一直表现良好,直到现在出狱。

便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

“也别这么想,石强,我也跟你说句交心话,我要跟你说出狱后,可以重新开始,好好做人,这话可能有些违心,一个劳改犯,不管你在狱里表现多么好,出狱后,说要重新做人,太难了,这玩意就跟古代犯人在脸上刻个囚犯‘金印’差不多,跟定你后半辈子了,没法清洗掉。

后面不管是生活上,还是找工作上,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说真的,像你这类出去后,后面又犯事回来的,我见过不少,话很难听,现实也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大家都成年人了,总得为自己犯过的错买单,你说怨得了谁?

不过呢,我还是希望你出去后好好生活,重新做人,这条路会很难走,但千万别放弃,我可不希望回头再见到你。”

石强点头,能感受到对方是真心的,“谢谢李管教,我会好好生活的。”

这话也并不是敷衍,对方并不知道的是,站他面前的石强,可不是过去的那个石强,严格说起来,他是重生了,就在三个月前,这小子自杀后,所以他这性子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因此,三年的牢,他也就是坐了三个月而已,前世过得浑浑噩噩,狼狈不堪,有太多的后悔、失望、意难平,如今老天爷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他比谁都要珍惜,感恩,怎么可能继续颓废下去,此刻心里都是喜悦和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家人。

李管教兜里摸出两块钱,递过去,

“这你拿着,去前面坐公交。”

“不用,我自己有!”

“让你拿着就拿着”,李管教直接塞人手里,道:

“记住我的话,好好过日子,你小子要敢回来,我踢你屁股,赶紧走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走走!”

石强再次道谢,收好钱,拿起地上的行李,大步往前走去,监狱门前有一条马路,宽是挺宽敞的,不过并不是什么水泥路面,就是农村的机耕路,这些天刚下过雨,坑坑洼洼,满是泥浆,都没法下脚,只能往边上小心走着,几分钟后,来到监狱的公交站点,双脚、裤腿都是泥垢,跺跺脚,拍了拍裤腿,站点除了他自己,连个人影没有,就这么等了将近四十来分钟,一辆公交终于从远处驶过来,然后停到了站点处,前门打开,

他这拿起一边的行李上了车,这会车里没几个人,很多位置都空着,便走到车厢后面,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女售票员过来,眼神带着蔑视,冷冰冰道:

“去哪里?”

不用问,一大清早在监狱站点动车,加上这副衣着打扮,肯定是知道他身份了。

石强也没生气,只是平淡道:

“县新华书店!”他家就在附近。

“三毛!”

付了钱,拿了票,车子继续上路,这趟公交线路跑得就是郊区农村的,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一个村庄,就有不少村民上车来。

过了七八站后,车里前后都站满了人,上来的都是周边村落的村民居多,好些都是挑着箩筐上来的,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这时间点,应该都是拿去县城菜场卖的,这么一放,车里空间就更小了,人挤人,转个身都困难。

他是坐车子后段的位置,看着车里有不少老人,想着发扬下风格,尊老爱幼,给人让个座,只是刚要起身呢,边上一道阴阳怪气声音响起,

“哎,我说你挺大个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没眼力见,就不知道让个座,给年纪大的人坐嘛?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没素质……你给我起来,我要坐这!”

他这一句没说,平白无故被人给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人的也不是老人,一男的,看模样四十来岁,长得挺膀,寸头,一脸横肉,右脸有道刀疤,从眼角一直斜掼到下颚处,更显狰狞,这副造型是挺唬人的,一般人见人这副尊容,还没怎么着,得先怵三分。

不过今儿这位很不巧,碰上了他,严格说起来,他过去也是混的,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遇上眼前这号的,别人要躲,他第一时间往前凑,

只当人是屁话,屁股没挪一下。

刀疤男扒拉下人肩膀,哼道:“跟你说话呢?哑巴了,给我让我位置!”

石强抬头瞄人眼,

“你哪位啊?我跟你熟嘛?你是瘸了,还是上年纪了,我为啥要给你让座?给我待一边去,别惹小爷!”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有没点礼貌!”

“你不说我没素质嘛,你说对了,小爷就没素质,所以别再给我逼逼。”

“你特么的”,

刀疤男恼了,抓住人肩膀衣服要给拽出位置,石强也怒了,本来今儿刚出狱,心情挺不错的,他这坐个车遭谁惹谁,整这么一屁事,当即起身,一把抓住他肩膀上的手,给拽了下来,这货别看长得五大三粗的,只是这会两人手上这么一较劲,

软趴趴的,中看不中用,白长这么一大个,他右手猛得往后一甩,人就往后倒去,撞到了后面几个乘客身上,得亏他们给卸点力,不然就要摔一屁股墩,刀疤男恼羞成怒,

“小兔崽子,劳资撕了你!”

这时前头的女售票员挤了过来,阻止道:

“你俩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打我就报警了。”

刀疤男不屑道:

“报警吧,劳资又不是没进局里蹲过,公安局长跟我是拜把子兄弟,我隔三差五在局长办公室喝茶,你来的正好,让这小子把位置让给我,再给我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女售票员每天工作就是车里收钱售票,平日里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这话一听就是在吹牛皮,便道:

“你别闹了啊”,说着瞥了眼一边的石强,再把视线重新投回到对方身上,道:

“这人刚从狱里出来,别遭惹他。”

“你吓唬谁呢”,刀疤男以为在唬他,呵道:

“我可不是吓大的。”

“我吓唬你干嘛”,女售票员挺无语,道:

“这人刚从第一监狱站上的车,你看人这穿着打扮,像……像是正常人嘛。”

刀疤男这下不由上心了些,把人上下打量番,挺有‘礼貌’问道:

“你真是刚从里头出来?”

石强发出声鼻音,“嗯!”

然后没话了。

刀疤男这下有些拿捏不定对方,嘴上还逞强,

“劳改犯又如何,就你这……这样的,还敢杀人不成?”

石强活动着手腕,语气平淡道:

“杀人我是不敢,只不过那人惹恼了我,被我连捅了几刀,肠子都出来了,算他命大,抢救及时,没死成,呵呵!”

说罢,跟人眼神对上,笑着道:“你要不要试试?”

“你,你……”

刀疤男被人这邪魅一笑,说话都结巴,没来由的害怕,再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很自觉的往车子前头挤过去,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人一走,车里又恢复了安静,石强又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他这劳改犯身份一暴露,就跟瘟神一样了,边上原先坐着一大姐,人也不坐了,一边站着,周边乘客也很自觉的往后退去,他这倒是独处一空间了,本想着给老人让个坐呢,看这架势,也不需要了,就是自己起身相让,估计也没人敢来坐,

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车子继续上路,后面几站有下去,也有上来的,车上依旧挤满了人,不过就他边上的座位一直都空着,没人敢坐,搞得他跟恶霸一样,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车里的乘客,这么一瞥,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

车子中间位置,站一年轻姑娘,个子挺高,怕是有一米七了,身材修长,够高挑的,比不少男的都要高,关键模样长得也清纯,不显眼都不成,

他有点印象,人好像是从前几站上来的,右肩挂一布包,刚上车时双手就给紧抱在胸前,神色有些紧张,不用问,估计里头是有什么贵重物品,这会可能是人太多了,一手得抓着车内扶手,放松了些警惕,布包身处人侧面,女人边上站了三个男的,其貌不扬,程品字形,好巧不巧,将女人给包围住了,

三人看着是坐车的乘客,余光却是不断打量着周边乘客情况,别人看不出异常来,他这立马察觉出异样,在监狱里什么犯人最多?

就是偷鸡摸狗的偷儿最多,他整天跟这种人接触,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绝活’,人的神情动作,肢体语言就都熟悉了,眼下这三人就是这样的,八九成是偷儿,至于这三人什么时候上车的,他没印象,但肯定是早就盯上这姑娘了。

他虚眯着眼察看着,下一秒车子一个颠簸,车里人群一阵拥挤躁动,其中一个偷儿动手了,手里似拿了一刀片,他都没看清,反正就是泛白的晃了下,往那姑娘肩上挂着的布包划了一下,一道口子出现,人俩手指一夹,从里面给夹出一叠好的手帕,有些鼓,估计里面放了钱财,偷儿一得手,因为这会车子还没到下一站,立马把手里的物品交给一边的一个同伙,同伙给揣进兜里后,便往车子后车门挤过去。

三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几个呼吸间就得手了,被偷的姑娘,包括一车的乘客,除了他,都毫不知情,神不知鬼不觉。

公交车很快到了下一站,这站下去的人不少,都往后车门挤去,那三个偷儿这会也都在后车门边了,石强也跟着起身过去,他还没到站,不过有点别的想法,待车子停稳,后车门打开,只听女售票员喊着,

“龙门站到了,龙门站到了,大家请有序排队下车,不要拥挤,不要拥挤……前面上来的往后走走。”

乘客挨个下车,石强挤在人流中,待跟揣了赃物的偷儿身体接触一刹那,猛得撞了人一下,随即对人破口大骂,

“你特么眼睛瞎啊,挤什么挤,撞我生疼,槽!”

偷儿也是恼火,他还没责问你呢,你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只是这会急于脱身,不跟人一般见识,压着火道歉道:

“对不起,对不起啊,你先下,你先下……”

“娘的!”

石强骂咧着,就要下车,见外头的站点站牌,佯装不解道:

“哎,这怎么是龙门站?不是县城的新华书店站嘛?”

女售票员无语,心道你耳朵聋了怎么着?刚我这么大声喊龙门站,没听到嘛?

道:

“新华书店站还早呢,你要不要下车?别挡着道。”

“没到站我下什么车!”

石强又挤回到车厢后段,刚坐的位置还空着呢,愣是没人敢坐,好家伙,他这‘恶人’的威慑力还是很强悍的,一屁股坐回到原来位置上,那三个偷儿跟着人流一块下了车,待车子重新上路,他右手摸向自个衣服内兜,多了包鼓鼓囊囊东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一手在监狱里没白学,转眼工夫从偷儿身上给摸回来了,还能让‘同行’没丁点察觉,能出师了。

不过他可没有打算干偷儿这一行,重生一回,干这买卖,那就是给众多重生人士丢脸,九十年代初期,改革浪潮波涛汹涌,到处是风口,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干什么都比做偷儿强,再说了,他可不想再进去里头蹲着,

那滋味,可不好受!

之所以出手,一来手痒,想试试成果,二嘛,那被偷的姑娘,看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见先前那紧张之色,兴许这钱财有急用,能帮就帮一把吧。

就这么又过了五六站,车子到县农贸市场时,下了大半,没了箩筐、菜篮子,车厢里空旷了不少,那一直站车厢中间的姑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布包破了道口子,忙一摸里头物品,顿时惊恐道:

“我的钱被偷了,我的钱被偷了!”

女售票员过来一瞧,立马知晓了,道:

“这是被偷儿用刀片给划破偷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趟车上有不少小偷的,我都碰到过好几个被偷的了,被偷了多少钱?”

姑娘已是眼泪汪汪,哽咽着道:

“有五百多呢,我妈在医院住着,急等用钱,这是救命钱,是我去乡下亲戚家,一家一家给借来的,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车里其他乘客看着可怜,纷纷说小偷可恨,要遭雷劈的,不过也就仅仅如此了,女售票员道:

“到了下站有个派出所,你去报警吧,但我估摸希望不大,先前几站下去这么多人,这些小偷一得手,立马下车溜的,你根本找不到人,早点发现兴许还能找回来,唉……”

车子到了下一站,姑娘踉踉跄跄下了车,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石强也跟着下了车,待车子离开,便上去把姑娘叫住,道:

“你要去报警?”

“啊?”

姑娘这会是梨花带雨,一双水灵的眸子噙满了泪水,眼圈也红了,几缕青丝从额头垂落而下,看着楚楚可怜,是那么的无助,让人有种给拥进怀里怜爱一番的冲动。

失魂落魄,整话都说不出来。

石强无奈,从怀里掏出那叠好的手帕,递上去,

“这是你被偷的手帕,打开点点,有没有少!”

姑娘直接愣在了那里,前一秒感觉天整个塌下来了,这会又失而复得,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见姑娘发愣,他又往前递了递,重复一遍,“点点吧!”

姑娘这才接过,摊开手帕,点了下里面的钱,一分不少,忙感谢着人,

“谢谢,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豆大的眼泪珠子往地下落,这是喜极而泣了。

石强摆下手,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钱怎么在我手上,没准我就是那小偷!”

“你不是!”

姑娘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我先前上车时,就看到你坐那后面位置,边上都空着,大家都不敢坐,挺……挺显眼的,你要小偷,根本没法动手。”

石强摸摸鼻子,些许尴尬。

姑娘继续道:“再说了,你要真小偷,都得手了,哪有再还回来道理。”

石强点头,把先前车里的经过一说,姑娘恍然,道:

“喔,那我明白了,你故意撞那个小偷,然后又把钱给‘偷’……呃,不是偷,是帮我给拿回来了。”

石强点头,

“刚在车上没还给你,我是怕你误会,再把我当小偷,我可就悲催了,所以等你下车了,再还给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

姑娘连连摆手,

“多亏了你,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这钱真要丢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你点钱吧!”

“不用了”,石强道:

“也没多大事,举手之劳而已,这不是你妈的救命钱,可要放好了,别再被偷了。

行,那就这样,你忙吧,我走了!”

转身要走人,

“哎,你等会!”姑娘叫住。

他又回过身来,“还有事啊?”

姑娘手里拿出五毛钱,递过来,

“你不是到新华书店站才下车,要不是因为我,也不用下车,这公交钱你得拿着。”

石强一笑,这姑娘还挺有心,

“不用了,反正也不远了,我溜达着过去,你真要谢我,咱下次要有缘再见,你请我吃顿饭好吧?

对了,把眼泪擦一擦,都哭成大花猫了。”

姑娘脸一红,忙用手给擦了擦脸上泪水,想把钱再给人,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石强这会已经来到县城,浦阳县城不大,就一条主街,从南贯穿到北,主城走道半个小时就能逛完,周边商铺分布在街道两边,这会一旁的音像店里播放着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这歌曲好像就是今年才刚出的,轻快动感的曲风,普通人听上几句就能跟着哼哼,一经推出便红遍大江南北,玻璃橱窗上贴着各式明星海报,邓丽君、徐小凤,还有刚出道,华夏日后第一代清纯玉女掌门人的杨钰莹。

音像店往前走五十来米,就是新华书店站了,刚好处在十字路口位置,广场,百货商场,服装小吃店面都在那边,算是县城的最繁华地段。

不过他家并不那边,而是在主街后面老巷子里,按后世说法就是城中村了,手里拎着行李走在逼仄阴暗的小巷,宽度将将能并排两人而过,要是推个自行车什么的,就得靠边避让了,不过两边商铺同样也不少,这边都是老房子,二层木质建筑,一楼房门都是那种竖条门板一块块给安装起来的,

理发店、弹棉花的、寿衣铺等,走在其中,对于他这‘现代人’来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犹如蜘蛛网的小巷里绕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小院门口,这就是他的家了,院门上贴的福字春联,时间久了,风吹雨淋,掉落了一半,木门底端被雨水侵蚀,也是腐烂布满了不少苔藓,头顶屋檐几块瓦片滑落出来,看着随时有掉落危险,一切都显得有些落寞荒芜,曾经的家被岁月给无情的‘摧残’着。

虽如此,此刻心里却依旧充满无尽的感恩和怀念,这个家他太久太久没回来了,前一世,出狱后,父母离世,女友离开,便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后面几十年,回来次数屈指可数,他都快忘了家是什么样了,想想真是混蛋,长兄如父,父母虽然走了,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就这么扔这儿不管不顾,太丧良心了,这一世,就算不为自己,也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理了理衣服,没来由的有些后怕,是心虚吧,他这大哥当得太不称职了,然后敲了敲门,里头也没动静,又敲了两下,喊了声,

“有人吗,咚咚咚……”

“别敲了,别敲了,来了”,里头有回应了,过了会院门打开,是一中年妇女,把他给上下打量一道,有些警觉道:

“你找谁啊?”

石强也不认识来人,看了看边上的门牌号,号码没错啊,

道:“这是柳街巷56号吧?”

“对啊,门牌上不是写着嘛?”妇女再次问道:

“你找谁?”

“我是这里的住户,你是哪位啊?”

“住户?”妇女皱眉道:“这院子我们都租下半年多了,租我们房子的住户也不是你啊,你找错地方了”,人就要关门。

“哎,你等会,等会”,石强抵住一边院门,道:

“那个,这租给你们房子的房东是不是叫石雨?”

这是他小妹的名字,今年应该是15岁了。

“我不认识什么石雨,房东叫石元朝,你肯定找错地方了。”

说罢直接给关上门了。

石元朝?

这不是他大伯嘛,怎么自家房子让大伯给租出去了?小妹她们也没见人,一时搞不清状况,不过他大伯家就住这一片巷子里,不远,先过去看看怎么个情况吧,拿了行李往巷子里走去,十来分钟,到他大伯家,这边也是一院落,不过住得并不止他大伯一家,里面有三四户,院门敞开着,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的谩骂声,

“你这衣服怎么洗的?都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两件衣服要分开,掉色要染到其它衣服上去的,你看看,这好端端一白裤子,成这样了,真是,就会吃吃吃,让你们干点事,干成这样……”

妇人的埋怨,说个不停,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

待歇了,才是一个小姑娘唯唯诺诺的道歉声,

“大伯母,对……对不起啊,我会把裤子给洗干净的。”

“你最好洗干净,这是小坚的校服,明儿就要穿的。”

然后又是另一小姑娘的声,很轻,不过语气听着有几分不满,

“姐,这白裤子是石坚哥昨儿个自个丢进去的,我昨儿看到了,又不能怪我们,石坚哥他一放学回来,脏衣服脏袜子都乱扔,还要我们去给他捡。”

“嘿,你个小丫头”,妇人不高兴了,“这么小就坐会撒谎污蔑人了,谁教你的?不学好,我家小坚多有礼貌了,我看你是皮又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伯母,你别打小雪了……”

然后听到有女孩子的哭泣声。

石强眉头皱起,虽说坐了几年牢,但还是听得清楚,刚几人是他大伯母,还有下面两个妹妹,石雨和石雪,便大步走了进去,院子里,他大伯母抓着小妹,对着屁股蛋子狠狠地一巴掌一巴掌拍着,

“啪啪啪……”

一点不留力,小妹应该才五六岁,这有多大仇恨,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他大妹向雨一边求饶着,

“大伯母,你别打小雪了,她知道错了,别打了!”

他大伯母却根本没停意思,石强顿时恼了,喝一声,

“给我住手!”

快步过去,将人拦住,把小妹给护到自己身边,柳桂香刚被人推了一把,人直往后去,差点没给摔倒,见这会出现一陌生年轻人,个子挺高,也没敢上前来,生气道:

“你谁啊?我教训自家孩子关你什么事?”

这时一邻居插一句,

“桂香,这好像是你男人二弟家的那个老大,强子嘛,不说在狱里,怎么出来了?”

这么一提醒,柳桂香再把人一看,还真是,惊呼道:

“你……你越狱了?!”

石强只是冷冷道:

“三年时间到了,我自然要出狱!”

都没正眼看人,目光都在自个小妹身上,给好一番打量,孩子眼泪汪汪,几颗还挂在脸颊上,让人心疼,

“小雪,还疼不疼?大哥给你揉一揉!”

刚要伸手呢,小丫头见他这一‘陌生人’,吓得本就蓄满泪水的眼眶里又掉出几滴眼泪来,

“姐!”

挣脱开,跑到她姐身后,探出半个小脑瓜观察着他,一脸警惕和好奇。他当初进去时,这丫头也就三四岁,根本还不记事,估计现在都不记得他这大哥了。

石雨看着她这突然出现的大哥,没有喜悦,眼神里只带着怨恨,站在那一句话没有,他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不怨谁,就怨自己,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换位思考,打死的心都有了。

确认了身份,柳桂香整个脸都拉了下来,嘴上也是一点不掩饰,

“真是瘟神,又来一吃白食的,晦气,哼!”

石强只当没听见,道:

“大伯母,刚我从我家那边过来,发现我家房子被租出去了,人说户主是大伯,这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柳桂香道:

“你父母都不在了,这三个孩子谁来照顾?日常吃喝不要钱的?就那点房租还不够这仨造的,我家都得倒贴,你还不满上了,现在又来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嘴里数落个不停,边还支使着人,

“你别愣着了,赶紧把衣服洗了,晾上,再去菜场买点菜回来,你大伯马上下班回来,小坚、小云中午也快放学了,都要吃饭呢。”

石雨点点头,“知道了,大伯母!”

过去坐到一边的小板凳上,面前一个大木盆,里面都是衣服,放着一搓板,弯腰洗起来,小丫头挺懂事,也不哭了,自个擦了下脸颊,蹲在一边,

“姐姐,我帮你!”

拿起袜子等小件给清洗着。

他大伯母也走开了,院里几个邻居对着他指指点点几句,反正没什么好话,然后失去兴趣,回了自个家,把他一人晾在了一边,不由轻叹一声,看来过去的那个自己真是不招待见,邻里如此也就罢了,就是连自个亲妹子都是这般,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过他没什么怨言,那是自个活该,是他欠父母、弟弟妹妹的,今世就好好弥补她们吧。

把手里行李放到一边,过来到小妹这边,道:

“小雨,大哥帮你洗,你歇会!”

“不用!”

石雨冷冷回应一声,都没正眼瞧人,“我们自己洗!”

埋头搓着衣服,看着比较淡然,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头,把她给出卖了,倒是边上的小丫头,边洗着边抬头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这直接去边上捡一小板凳过来,坐到一边,拿起一件衣服洗起来,

“不用你洗,才不要你帮忙!”

“你不是要去买菜嘛?快去吧”,石强不理会,自顾说道:

“这边我来,一会耽误做饭,又要挨训了。”

说罢直接把木盆给拉过来了,“小雪我看着,你去忙!”

向雨犹豫下,这次没拒绝,起身回了屋拿了个菜篮子,离开前,看了眼一边洗着衣服的身影,然后出了院子,小丫头要跟出去,

“姐,我也要去!”

“小雪,你在家待着,我一会就回来!”

“我不嘛!”

“听话!”向雨脸一沉,小丫头立马不敢吱声了,

“我一会就回来。”

待人一走,小丫头也不敢上前来,只是远远看着,他这感觉自己跟一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儿一样,被小丫头给观摩着呢,招手让人过来,也不敢,最后起身去自个包里抓了一把糖果,这是刚来路上买的,也没买别的,关键也没多少钱,只能买点糖果了,想着给家里丫头弟弟带点,然后过来坐回到小板凳上,有了糖果的诱惑,小丫头绷不住了,犹豫几下终是过来了,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直盯着他手里的糖果,小嘴不住的吧唧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愣是没敢伸手。

“要吃嘛?”

小丫头经不住诱惑,小脑袋点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丫头又是摇头。

“我是你大哥,你叫我大哥,这糖果就是你的了。”

“大哥!”

小丫头叫了一声,不过很是机械式,没有感情的,目的就是为拿到他手里的糖果,石强忍不住笑起,可以了,能叫声大哥,也满足了,慢慢来吧,便把一把糖果都给了她,小丫头欢天喜地,两小手都抓不住,忙给装进自个衣服兜里,好几颗掉地上了,弯腰去捡,地上刚捡起来,兜里的掉出来了,便把手里的给揣进兜里,再去捡地上的,这边刚捡起,兜里又掉出来了,

整一‘恶性循环’!

折腾半天才算捡完,石强手里拿着一颗,外层塑料纸给剥开,给喂进了小丫头嘴里,

“真甜!”

小丫口眼睛都眯成一月牙儿了,欢快的在院里跑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屁股蛋子挨打,哭得稀里哗啦。

石强会心一笑,继续埋头洗衣服,过了会小丫头又跑过来,小声问道:

“你真是我大哥啊?”

“嗯!”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你去哪里玩了?”

“呃……”他滞下,然后道:“大哥去外地了,你小时候大哥还抱过你呢。”

“那大姐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石强摸摸鼻子,你这问题有些尖锐啊,小丫头自个来一句,

“你是不是也惹大姐不高兴,自己跑出去玩了。”

石强莞尔一笑,“还吃糖吧?大哥再给你剥一颗。”

小丫头摇头,“我不吃了,等大姐和二哥回来,我要分给他们。”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问道:

“你二哥呢,怎么没见人,上学去了?”

小丫头低声道:“二哥出去捡瓶子去了,大伯母不让我们上学,说没钱了,二哥捡瓶子赚钱呢。”

石强闻言,心一下揪起,愈发愧疚,小天也才八九岁吧,这么点年纪,就去外头捡垃圾去了。

这边洗完衣服,又给挂院里的晾衣绳上,花了一个多小时,这活着实不轻松,洗的他两手泛酸,手指都给泡得起皱了,这一个多小时,他大伯母一直没从屋里出来过,他也没进去,就刚才那态度,还是别去触霉头,给自个找不自在了。

在屋檐下歇了会,这么会工夫,小丫头倒是跟他混熟了,一口一个大哥,小孩子都这样,不记仇,谁对她好,有糖果,很快能玩一块。

等了又半个来小时,石雨买菜回来了,小弟石天也跟着一块回来,那肩膀上挂着一蛇皮袋,鼓鼓囊囊的,袋子有破口,里面纸板、玻璃罐头瓶,还有眼下很少见的易拉罐,露在外头,小小身板佝偻着,头发乱糟糟,衣服裤子也不怎么干净,面色晒得黝黑,双手手指都有污垢,

唉……还真是一捡破烂的。

小丫头见来人,欢快的跑上去,手里抓着一把糖果,邀功道:

“姐,二哥,你看,喔喔奶糖,可甜了,是大哥给我的,你们吃……”

喔喔奶糖也是跟大白糖奶糖齐名的,要说历史,俩算是同辈的,金丝猴得靠边站,顶多就是孙子辈!

向雨板个脸,训斥道:

“谁让你拿陌生人东西的?给我还回去!”

小丫头嘟嘴道:“他是大哥,不是坏人,大哥给我喔喔奶糖,还帮助我们洗衣服呢!”

说着又是眼泪汪汪,看着马上要掉泪珠子。

石强上去,摸着丫头小脑瓜,道:

“你说她干什么,孩子还小,怎么去那么久,菜市场我记得附近就有的。”

向雨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城北菜场便宜!”

然后没话了。

他这只能把目光投到小弟身上,对方也同样在看着他,面上并没多少诧异,想来回来路上肯定听他大姐说起过了,

道:“小天,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这孩子还是那么瘦巴巴的,不过看着长高了不少,之前在家时,就是他后面的跟屁虫,走哪跟哪,打都打不走,关系不错,

叫着人,“大哥!”

石强点点头,过去接他的蛇皮袋,“来,大哥给你拿着!”

“不用!”

石天往后退了一步,道:“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放一边去!”

给背着放到院里一墙角,兄妹相见,没有他期盼中的重逢、喜悦,更多是平淡、无声,甚至是冷淡了。

这其实他已能预料到!

做中午饭,他大伯母倒是上手了,小雨、小天给打下手,,就是小丫头也没闲着,灶台后烧柴火,干得有板有眼,不是‘捣乱’,看来不是第一次,经常做家务活。

到了饭点,他大伯,还有俩放学回来的堂弟,堂妹,回到了家,大伯结婚比较晚,所以眼下俩孩子,都还在上学,大的闺女初中,小的上小学。

分了两桌,他大妹、小丫头、小天坐边上一小圆桌,相比他,大伯、伯母一家坐的八仙桌,矮了一截,感觉跟下人一样,其实挤挤也坐得下来了的,圆桌上也没个菜,只能不时端个饭碗过来夹点,三人面上并没什么异样,只是埋头吃饭,看这样,之前就是这么分桌吃的。

石强嘴里吃着菜,索然无味,心里压着火,对大伯母一家,说一点没气,那是假的,但也不多,就像刚大伯母对他的嘲讽,又来一个吃白食的,话是难听,但确实这么个理,自己父母离世了,他这唯一成年的大哥却锒铛入狱,蹲牢。

大妹也才十五,还是一初中生,俩小的更不用说了,哪有能力养活自己,大伯一家都给接过来,心里怎么说呢,还是感激的,毕竟多了三张嘴。

所以,这会他也并没吱声,只是埋头吃着饭,饭桌上只有筷子夹菜,勺子舀汤磕碰到瓷碗的声响,

石元朝一碗饭吃完,筷子放到碗口,道:

“强子,出来后可得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像过去那么毛躁胡来,你父母不在了,我作为长辈,我就有这责任,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年人了,做任何事情前,不能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了,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弟弟妹妹着想。”

“大伯,我知道了!”

“出来后有什么打算?”

“目前还没有”,石强道:

“我得先去派出所,把户口重新办理了,其它的,到时再说吧!”

柳桂香忍不住插嘴,嘴里嘀咕一句,道:

“说得倒是轻巧,还再说,再说,我家可不是收容所,米饭不要钱的。”

石元朝眉头一皱,道:

“你说这些干什么?强子刚出来,就不能说点高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

“我说什么高兴的?”

柳桂香立马不乐意了,

“我说得这些都是事实,就你工厂里那点工资,一年干到头,别说存钱了,不欠外债算好了,小坚、小云都还在上学,学费、书本费、文具、校服……这都要花钱的,家里已经来三个了,你这还往里进人,你真是大善人不成?

你刚不都说了,人都成年人了,又不是没手没脚,不会出去找活,哪来脸白吃白喝……”

论骂人嘲讽,他这大伯母绝对是这一行的翘楚,语速快不说,几乎没有停顿间隔,“哒哒哒……”,不带换气的,也是一本事。

他大伯本就是妻管严,家里大小事务都由大伯母主持,这点他早就知道,这会被怼得一声不吭。

石强也没生气,只是平淡道:

“大伯母,你放心,我不会赖这里的,工作我也会去找的。”

“这可是你说的”,柳桂香道:

“你也别怪我绝情,你大伯家就这条件,养自家俩孩子都已经很困难了,哪有精力再操心别的。”

“我知道!”

一顿交流的午饭,双方算是不欢而散了,大伯又回厂里上班,石坚和石云也去上学了,石强这会在他弟弟妹妹睡的房间里,就是他大伯家用来放置杂物的房间,锄头、废旧自行车、纸箱,那里头墙角还有堆了些大红砖块,睡得也不是床,就是那种农村常见的黑色大木箱,用来大装棉被衣物什么,上面被褥一铺,当床睡了。

两边靠着墙各放着两个大木柜,拼凑一起,倒是能当张床睡,还挺宽敞的,中间留一过人的过道,一边是大妹、小丫头睡,一边是小天,他过去坐到一边,道:

“你们就睡这儿?”

小丫头过来,左脚蹬右脚,把沾满泥的鞋子脱掉,麻溜爬上了床,还拍了拍床铺,道:

“大哥,我和姐姐睡这边,二哥睡那边……大哥以后就和二哥一块睡,姐姐,好不好?”

小脑瓜仰着,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希冀的看着她姐姐。

石雨看着她这倒霉大哥,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回自个家住。”

石强道:“这里住着不好?”

“好什么!”

石雨哼道:

“刚你不都看到了,自从爹走后,我们三个就搬了过来,吃饭从没上过那张八仙桌,饭不敢多盛,菜也不敢多夹,小天都已经上学年纪,书没得读,还要每天去外面捡废品,你看看他,这像什么样子?”

“姐,我没事的!”

石天很懂事道:“反正我……我也不喜欢读书,我也念不好!”

“屁!”

石雨训斥道:

“你小学一年级时,不还得过三好学生,老师还夸你呢,不喜欢读书,你三天两头跑学校去干嘛?”

“我……”石天有些窘,“我捡瓶子去!”

然后又气馁道:

“姐,我就算想读,大伯母也不会同意的,你不也是一样,读书这么好,也不念了,我是想帮你……大哥!”

说着看向他大哥,道:

“其实姐姐最累了,每天做不完的家务活,有时还要去居委会那边开的裁缝店干活,就这样还要经常被大伯母骂,我也不愿意住这儿,去我们自己家好。”

“说这些干啥!”

石雨道:“没大伯,大伯母一家照顾着,我们三个怕是早就饿死了,哼!”

这话对着石天说,矛头却是对准他了,不过他没反驳,该,他大妹骂得对。

石雨继续道:

“本来我就想搬回自己家去,但是大伯,还有街道办居委会他们说,我们年纪小,都没成年,不允许,现在你回来了,你去跟他们说,能回家就好,其他你不用管,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我能养活他们,你……你去哪里都随你。”

石强叹口气,他这大妹对他怨气太大了,点下头,

“好,就按你说得来!”

“姐,大伯母不见得能愿意!”石天插一句,又道:

“我们住在大伯家,就我们三个的花销,就是饭钱,并不大,姐你每天还给干家务活,又去裁缝店上班,还有些收入,我每天捡废品,也能有一些,还有咱家房子租出去了,这也是收入,加起来不少了,咱一走,你说大伯母能愿意!”

“呵!”

石强诧异了,还真是小瞧他这弟弟了,这么点年纪,里面事儿看得清楚透亮,就这脑瓜子,以后读书绝对不会差的,夸一句,

“小天,懂得挺多啊!”

石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说这咋办?”

“没事,交给你大哥来!”

“你可别乱来”,石雨警告道:

“大伯母虽然不待见我们,但我也能理解,我们都是感恩他们的。”

“我明白”,石强道:

“你大哥我也不是什么野蛮人,会好好跟大伯他们商量的,不过咱家这房子租出去了,一时半会也腾不了啊。”

“租户就租到月底,大伯母这几天一直在找新租客,你得抓紧了!”

石强点头,看着他大妹,道:

“小雨,你这打听得挺仔细,是不是‘早有预谋’,就等我回来呢?”

“才……才没有,谁要等你!”石雨脸都红了,说不关心她大哥,那是假的,先前都是天天掰着手指头算人出狱时间,屋里没待,跑出去了。

这丫头,还跟过去一样,一紧张立马红脸。

——

——

时间到下月1号还有十来天时间,这几天只能暂住大伯家了,第二天便先去管辖地派出所把户口给办理了,折腾了一个上午才完事,回到大伯家,见大妹又在洗衣服,又是满满一大盆,过去看了看盆里衣服,道:

“这些好像不是大伯家的衣服吧,哪里的?”

“裁缝店拿过来的,洗了也能赚点钱。”

“我来帮你吧!”捡了边上一小板凳要坐过来。

“不用你”,石雨道:“你真要帮忙,把咱爹的抚恤金去要回来。”

“你去把资料拿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石雨便起身,湿漉漉的双手在胸前挂着的围裙上擦了擦,进了屋把一些申请抚恤金的资料给拿过来,道:

“你去了厂里好好跟人说,人家要拒绝了,你也别犯倔,骂人,更不要动手打人,不然你这么一闹,这钱更要不回来了。”

“好,我知道!”

石强接过资料给收好,挺无奈,咱俩到底谁是哥,谁是妹?

“我一定会好好跟那边商量的!”

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爹因工死亡都两年多了,因为是临时工性质,就赔了五千块钱,按眼下的工资标准,普通工人一月也就两三百,不少了,但钱不能这么算的,这可是一条活生生人命,就赔5000?就这样,要了两年多,还一分没给,这他娘不就是欺负人嘛。

还好好说,这是把他们当软柿子捏了,越好说话,低声下气,人就觉得你好欺负,压根不当回事。

拿了资料便出门了,他爹生前是在县城一罐头食品厂上班,就是普通的车间临时工,也不远,在城东那边,坐公交过去三四站就到了,半个来小时到了罐头厂,门面挺大,浦阳罐头厂可是国有企业,在八十年代最红火时,员工有近千人,还是国家外贸部定点的出口加工企业,销售额达到五六百万,这可是相当了不得,这销售额,搁后世,那就相当于五六个亿。

只是时过境迁,任何事物,包括人和公司,总有波峰和低谷的,随着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逐步接轨,过去吃大锅饭,点对点销售,压根没有自身的对外销售渠道等国营通有的毛病,便显现暴露出来,跟不上时代改革的步伐,结果可想而知,最终的结果唯有倒闭、破产了。

在他印象中罐头厂是在92年倒闭的,眼下都91了,不远了,从如今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门口罗雀,也能看出一二来,要搁以前,拉货的大卡车进进出出,最是繁忙。

他过去到边上门卫室,里头一老头坐把竹椅上,背靠椅子闭眼休息呢,

他叫声,“大爷!”

人睁开眼,把他打量下,“小伙子,你找谁啊?”

石强把来意一说,看门大爷咦一声,“之前来的可是一小姑娘,你是她什么人?”

“我她大哥,之前一直在外地呢!”

撒了个谎,要跟人说自己刚出狱,搞不好都不让他进去。

大爷道:

“我看你也别费那事了,这钱肯定要不回来,之前这都来过不下十几趟了吧?厂里现在没钱,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都在裁人,职工隔三差五来闹事,你这抚恤金啊,够呛。”

“大爷,那我就更得要了!”

石强道:“我爹总不能白死,你让我进去,我再去问问。”

大爷也没为难,出来给开了一边的小铁门,道:

“知道地儿吧?往前一直走,到底右拐,前面那三层楼房建筑就是办公楼,厂长办公室在三楼,门口有牌子的。”

“好,谢谢大爷!”

进了厂区,按着人说的路线,往里头走去。

同时,厂长办公室里,罐头厂的一把手徐国庆端坐在大台桌后的椅子上,这名儿听着挺喜庆,不过跟长相一点不搭边,长得胖呼,地中海大型,脸上也是坑洼油腻,那啤酒肚挺的,都心疼那皮带,长期的高负荷运行,虽是有崩掉的危险,这年头能吃成这样,也不容易,这会手里夹着烟,眯着小眼睛看着站大台桌前的女职工。

这女人长得,那小脸蛋,那身段,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勾人啊,厂里这么些女工里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看得他眼热。

林薇则是有些拘束,心里也有些恼,女孩子敏感,再者对方这么肆无忌惮在她身上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察觉到,对于这位徐厂长,厂里职工都有小道消息在传着,说人贪财好色,过去还祸害过一女职工,最后人都成精神病了,有板有眼的,真假不说,但这人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人。

“小林啊!”

徐国庆开口了,

“今儿把你叫来呢,主要还是车间职工裁员的问题,你也知道的,咱厂子目前这效益是每况愈下,先前虽说县里投入数笔资金想着把厂子给盘活,但效果不大,所以没办法了,只能进行裁员了,你所在的车间,之前已经下岗了有二十多人了,但离目标要求,还远远不够,所以……”

“徐厂长!”

林薇打断道:“先前厂里不是下了相关规定,对于下岗人员的选定,一个,年龄在45岁以上,二,家里是双职工或者以上的,三,主要面向平日里工作懒散,犯过错误的职工,

我也才二十多岁,我爹是罐头厂职工不假,但早就提前退了,我这工作还是顶了我爹的岗位,还有,我还是车间的副组长,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从没犯过错误,上面这三条规定,哪一条都不符合吧!”

徐国庆抽口烟,道:

“这我都知道,但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咱厂子的状况,是更加艰难了,所有之前的规定,它也要跟着变化的,我这可不是说故意针对你,一视同仁,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车间其他职工的,我可都是这么跟他们讲的。”

林薇柳眉微微蹙起,道:

“徐厂长,我家情况你也该知道一些的,我爹去年出了车祸,身体一直在休养中,也干不了什么重活,我妈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每日的医疗花费要不少,家里除了厂里上班的工资,基本没什么收入了,我真的不能没有这工作啊,您行行好,就让我留在厂里吧。”

徐国庆弹弹烟灰,道:

“小林啊,你别紧张,我现在只是跟你说厂里怎么个情况,没说就一定要让你下岗嘛,你的工作能力我是清楚的,也是厂里的人才,我是很想把你留下的,只是有些事……它不是我一人就能拍板的。”

却是话锋一转,

“小林,后勤科的老刘,年纪到了,这次是要下去了,这个位置可就空出来了,这位置如何,我想不用多说,你肯定清楚,每天就是坐坐办公室,喝茶看个报,轻松自在,厂里多少人盯着呢,我是看好你的,我给你份竞选表格,你呢先去填了,好吧!”

把放办公桌上一份文件拿起递过来。

林薇没有接,天上不会掉馅饼,哪会有这种好事,这点他比谁都清楚,道:

“徐厂长,我哪有能力管后勤科,我还是待在车间好了。”

“小林,这就是你不对了”,徐国庆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舒服亮堂的办公室不坐,非得去喧嚣嘈杂的车间,说难听点,这不是贱嘛,拿着吧。”

林薇没办法,只能伸手去接,也不知对方是故意还是无心,接文件时人直接摸了她一把手,她这忙给缩回来。

徐国庆道:

“小林,这竞选表格明儿就得交上去,你这样,先回去填着,填好了,然后今儿个晚上给送到浦阳饭店,306室,我在那边包了个房间,咱再详谈好吧?”

林薇心里只觉恶心,原来这人在这等着她呢,没任何犹豫,把表格又放回到桌子上,冷冷道:

“徐厂长,我觉得还是留在车间工作好,后勤部门我就不去了。”

徐国庆脸冷了下来,心里骂娘,这女人一点不知好歹,他这可是给你这么一大蛋糕,后勤科油水多足,多少人求他给他送礼,甚至想用自己身体来换取的女职工,也不是没有,你这倒好,还装上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娘的,美味又如何?时间长了也特么是要馊的,

好话说尽,没用,便没了好脾气,哼道: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小林,你是聪明人,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你父母想想,我是真心实意的,过了今天,那可就没这店了,到时后悔来不及!”

林薇就要开口,这时办公室敲响,她趁着这间隙,丢下句话,

“徐厂长,我先去车间干活了。”

不等人回复,快步过去开了办公室门,跟站外头的石强打了个照面,两人一见,都是咦一声。

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公交车上被偷走钱包的那位。

石强看人一身穿着,道:“你在这上班?”

林薇嗯一声,低声道:“你……你也是?”

石强摇头,“我找徐厂长有点事。”

“那你进去吧,徐厂长在里面!”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吱一声,然后侧身出了办公室,石强看了眼人姑娘背影,行色匆匆的,也不知刚在办公室里谈什么了。

这边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来到办公桌前,对里面一副懒洋洋姿态坐着的罐头厂一把手问好,

“徐厂长,您好!”

徐国庆打量一番来人,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不认识,道:

“你谁啊?好像不是我们厂的吧?”

石强摇头,“我不是罐头厂的,不过我爹是,他叫石元阳,我他儿子!”

石元阳!

徐国庆一听这名儿,这他熟悉,加上人这关系,这会已能猜到对方是来干嘛了,啊一声,然后装糊涂道:

“有事啊?”

石强也不多说,虽说这一世第一次见这徐国庆,但对人可一点不陌生,这位纯粹就是一渣子,在罐头厂一把的位置上当了将近十年,任人唯亲,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像财务、后勤等职权油水部门,都安排自个亲信,人还走后门卖职位,收受贿赂、金钱,这还不止,这狗东西还很好色,利用手里职权来胁迫,罐头厂不少女工为了保住工作,不少都受到了侵害,可以这么说,能干得违法犯罪丧天害理之事,是一样没落下。

他之所以了解,是后世时通过新闻报纸,这家伙在罐头厂倒闭后,直接调去县工商局了,摇身一变成副局,几年后又是正局,仕途可谓顺风顺水,不过最后栽在了外头养的一情妇身上,纪委一查,好家伙,贪污了足足两百来万,九几年的两百来万,你搁后世至少值两个小目标,

大贪官呐,没坐牢,直接毙了,就这种祸害,一点不用可怜,就是查得太晚了,不知祸害了多少女人。

既然知道人底细,也没废话,从兜里取出申请抚恤金的资料,然后放到人面前,道:

“徐厂长,我爹因工伤去世,都有一年多了,这抚恤金迟迟下不来,这不今儿个我过来问问。”

徐国庆道:

“这事儿我都跟你们说过几遍了?五六遍有了吧?不是厂里不给,是厂里如今效益下滑,入不敷出,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你说哪来余钱给你父亲支付这抚恤金?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一直上心着,也会向上面反映的,要是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放心好了,你父亲抚恤金一定会支付给你们的。”

呵呵!

石强心里冷笑,信你的几把鬼话,还真把他们一家子当傻子来糊弄,知道老实巴交,不敢多事,都把屎尿拉头上来了,道:

“徐厂长,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呢先前犯了事,把人给捅了,搁里头待了三年,这不刚出来,

我妈去世的早,我爹现在也没了,我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这都需要我来养活,今儿这5000的抚恤金我一定要拿到,你要不给,那我就不走了。”

说罢,边上拉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抖动着,吊儿郎当的。

徐国庆眉头皱起,这混小子还是一劳改犯?倒是客气了不少,道:

“小伙子,你别为难我啊,我不都跟你说了,是因为如今厂子经营上遇到了困难,厂里实在没钱了,你别看我是厂长,但那话怎么说来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也没辙,

这样好了,你呢先回去,你父亲的事我会向上面反应,争取呢把你父亲的抚恤金给早些批复下来,好吧?”

“徐厂长!”

石强道:

“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说,我爹是临时工不假,但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正当壮年,就这么没了,5000一条人命,多么廉价,可就这样,你们厂里还推三阻四,

穷!

你们厂里连5000都拿出不来嘛?这可不是拖欠工人的工资,可是我爹用命换来的,这能一样嘛?

你也别给我讲有的没的那一套,今儿我一定要见到钱,不然……”

腰间拔出一匕首,拍到了桌子上,冷冷道:

“我烂命一条,劳改犯一个,以后也不指望飞黄腾达,你徐厂长不一样,我想就是厂子倒闭了,也能高升的,所以啊,真犯不着跟我过不去,反正我话就撩这儿了,逼急了我,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你……”

徐国庆见桌上那匕首锋利的刀刃,有些坐不住了,色厉内荏训斥道:

“你想干嘛?这里可是厂长办公室,你这是在威胁一公职人员,我现在就可以叫厂卫,把你扭送派出所,让你再进去蹲一回。”

“呵!”

石强不屑,耸肩道:

“叫,赶紧叫,谁不叫谁是孙子,老子都在里头蹲了三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叫!!!”

最后一声吼,徐国庆吓得脸上肥肉跟着颤抖,忙起身来到办公室门边,开了门,对着外头走廊嚷嚷,

“来了啊,快来人啊,来人啊……”

边往后瞅着,对方要起身过来,立马跑路,

石强屁股没动弹一下,悠哉坐着。

很快,厂护卫队过来了,来了五六个,冲进了办公室里头,领头一个也是长得挺胖乎,一身厂治安队制服穿身上,垮垮塌塌,加上头顶上的帽子歪戴着,浑身抖零着,显得流里流气,右手警棍“啪啪”,一下下拍着左手心,这特么就是一地痞混混。

“谁特么不长眼,敢来这儿撒野,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嗯?……你,你是石强?!”

来人还认识他,不过他这打量对方一番,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也记不起人叫啥,

道:“你认识我,哪位?”

厂卫领队几步过来到他面前,冷哼道:

“石强,你装什么装?我,徐大力,不认识了,装什么犊子!”

人一说名儿,他立马记起来了,还是过去上学的同学,不过两人关系不怎么地,还有些瓜葛,属于冤家路窄型的,可没有老同学相见的喜悦,

很平淡道:“是你啊,怎么胖了这么多,跟头猪一样,你在这上班?”

徐大力恼道:

“你特么才猪,这就不需要你知道了,石强,你说你进去蹲了三年,这好不容易出来,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捣什么乱?赶紧给我离开,不然我可不会跟你讲同学情分,赶紧离开,别在我爸办公室待着。”

嗯?

石强听着怔下,道:“徐国庆是你老子?”

“啊,怎么着!”

徐大力得意道:

“我爸不仅是罐头厂厂长,而且马上要升任工商局二把手了,你小子还这么不识相来捣乱,真是活腻歪了。”

他跟这徐大力不对付,前世接触不多,对于他家里情况也不了解,这两人还是父子,难怪这小子也长这么胖乎,脾气嚣张跋扈,敢情随了你这倒霉老子,都特么是坏种。

这还得意呢,再过个几年,你老子就得吃花生米了。

依旧端坐椅子上,不急不缓道:

“徐大力,我是来要我爹抚恤金的,可不是捣乱,别血口喷人啊。”

“要抚恤金有你这么要的嘛?”徐大力道:

“你别给我整没用的,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就把你架走了!”

那徐国庆则是躲几个厂卫后面,踮着脚往这边瞄,怕得要死。

石强拍了拍手,起身,拿了放桌上的匕首,

“你,你要干嘛?”徐大力紧张不已,“放下,放下,给我特么放下……”

手里警棍扬起,却是往后退了几步,边上几个也是如此,怂得不行,生怕被捅上一窟窿,

“别紧张!”

石强安慰着,把匕首收起,道:

“我是劳改犯不假,但可是守法公民,违法犯罪的事不会干的。”

眼下这架势,硬要怕是不成,闹大了,他这本身有理的都变成无理了,徐国庆这狗东西就更有说辞来搪塞了,不能让他拿了把柄。

理了理衣服,径直来到办公室门边,前脚踏出一步,又回过身来,道:

“徐厂长,我明儿个还会来的,这钱我要不到,肯定天天来,到时要有打搅,还请多担待。”

说罢,转身离开了。

待一走,徐国庆气恼不已,

“要个屁,劳资让你厂里都进不来,大力,这几天厂区加派人手,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巡逻,大门口一定要严查,绝对不能放人进来,跟门卫老王说,再敢把人放进去,立马给我滚蛋。”

“爸,我知道了!”

徐大力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石强我了解,别看外表挺凶悍的,其实就是个地痞混混,也就吓唬吓唬小孩老头子,真让他捅,他没这个敢。”

“你懂个屁!”

徐国庆骂咧道:

“他要单是社会上玩得混混,小地痞,不足为虑,现在人坐过牢,刚出来,这种人回到社会上,那就跟渣子差不多,工作肯定别指望了,娶媳妇更别想,谁家父母会愿意把闺女嫁给这种人?

破罐子破摔,后半辈子也就那样了,人要自个寻死,不关咱事,但怕就怕临了把咱给拉下水,你说要不要防?”

“这……”

徐大力纠结下,出主意道:

“爸,那要不咱报警吧?把这家伙给抓进去,让搁里头蹲着,总不能再出来害人吧?”

“你是猪脑子嘛?”

徐国庆恨铁不成钢,他徐国庆也算是个人物,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蠢货,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人脸上去了,

“这种事能报……行行行!”

也懒得训斥了,摆手赶人,

“按我交代得做,再让人混进来,我撤了你这队长的职。”

徐大力在外目中无人,别人都得捧着他,但在他老子面前,不单是儿子,更是孙子了,不敢顶嘴,心里明白着呢,自己外卖潇洒装逼的本钱,可都是他老子给的,没他老子,谁认识他徐大力,

点点头,“爸,我知道了,让你休息,我……我带人安排去,都跟我走!”

招呼几个手下,出了办公室。

——

——

石强出了厂门后,没有回家,往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没出几步呢,后面有姑娘声传来,

“哎,你等一等!”

他一回头,只觉一阵香风吹入鼻间,姑娘到他面前了,就是刚在办公室门口见到的那位,

林薇道:“你出来了,抚恤金要到了嘛?”

石强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拿抚恤金的?”

林薇道:

“我刚问了门卫王大爷,今儿外人来厂里的,也就你了,你父亲叫石元阳吧?以前就在我们车间的,我还认识!”

石强点头,随即又摊手。

林薇叹口气,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料到了,之前有个小姑娘来过三四趟,后面两次,还有个中年男子也跟着一块来了,那是你家里人嘛?都是一样的,空手而归。”

石强道:

“那是我小妹和大伯!”

“这样!”林薇好心道:

“你找这个徐国庆没啥用,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才不会管底下员工死活,自顾自身利益,就是跪下求人,人一点不会怜悯,搞不好你下次来,连厂门都进不去。

要我说,你去上级部门反应去,我们饮料厂归属县工商局管辖,去那边问问,兴许会有效果,不过我这也只是建议罢了,成不成我也没底。”

“谢谢啊!”

石强感谢道:

“不过我觉得吧没用,你想啊,这徐国庆在罐头厂当了厂长有十多年了,风评一直很差,我听说还祸害了好几个女工,就这样式的,却是一点事没有,你说人上头能没有人?领导是傻子嘛?只是睁只眼眼闭只眼罢了,连我父亲的抚恤金都敢截留,还有这家伙不敢干的?

他是看我家好欺负,这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等着吧,我一定会让这混蛋把钱给乖乖吐出来的。”

林薇有些担忧道:

“你……你可不要乱来,吃亏的到时只能是你自己,你不是刚出来嘛,再犯事那就严重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放心,犯法的事我肯定不会干,我自有办法”,石强转而道:

“你呢,你找这徐国庆干嘛?”

“我?”

林薇惆怅道:

“我是为了工作上的事,现在罐头厂不景气,厂里都在裁人,我爹身体不好,我妈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医药费还是问亲戚借的,家里除了我罐头厂上班的收入,再没其它了,你说我要被辞退了,可怎么办,所以我想着去求求人徐厂长,让我留下来。”

“罐头厂好歹也是国企,就是不景气要裁人,你家这种情况,也不该轮到你啊。”

林薇点头,

“之前厂里下了关于厂里职工下岗对象的一些规章通告,按所说的标准,我根本没在上面的,只是现在说改就改,全凭人一张嘴,能有什么办法。”

“商谈的结果不大好吧?”石强直说道:

“这狗东西是不是让你陪他睡一觉,完了给你安排一好差事?”

林薇眼珠子瞪得滚圆看着人,诧异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在门口偷听了?”

石强摇头,

“我可没那癖好,我猜测出来的,这徐国庆单独把你叫去办公室,无非就是两点,一个图你财,一个图你身子,你一普通女工,家庭条件一般,能有什么钱?

那就只剩后面一条了,以你这出众的样貌和身段,说真的,怕是个男的都有想法,更别说徐国庆这老色痞了。”

林薇脸一红,羞道:“我……我可不漂亮!”

害羞得紧!

石强道:

“我劝你千万别走这条道,最坏结果,也就是工作丢了,这也没啥,天塌不了的,现在都九十年代了,市场经济这么活跃,外面私人企业多了去了,饭馆、工厂、小作坊等等,都可以去找活干的,肯定饿不死人的,不用那么失落,你看看外头行情,多少捧着铁饭碗的公职人员都辞职下海经商了,对不对?

还有一点,你就是真从了这狗东西,这工作你也保不住,他就是在骗你,贪图你的身子。”

“为……为啥?!”

“厂子要倒闭了呗!”

石强道:

“就现在罐头厂这现状,我看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坚持个一年,肯定得凉凉,你说你这身子失了去,完了工作也丢了,这不是太悲催了。”

“罐头厂可是国企,真要倒闭,底下这么多职工的生活可怎么办?还有退休工人的工资,又谁来发?”

林薇一点不相信,道:“政府不会不管的。”

“政府是不会不管,但也是有心无力啊”,

石强道:

“你这么想,政府要管罐头厂,它怎么管?节流开源,内部改革等等,要不是摊上徐国庆这种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领导,兴许有救,可偏偏就遇上这么一号人,罐头厂想要起死回生,比登天还难,

上面批复下来的扶持资金,估计也都落进徐国庆等厂领导自个腰包里了,这些人压根没想着怎么救活厂子,只想着怎么捞这最后一票呢。”

林薇道:“厂子真要倒了,对他们也没任何好处,不是一样要失业!”

“呵!”

石强一笑,这姑娘还挺幼稚,道:

“这些领导早就给自己谋好后路了,别的我不清楚,这个徐国庆,听说马上要去工商当二把手,这是千真万确,其余的肯定也有退路,谁会管底下职工死活。”

“这些人也太可恨了”,林薇恨恨道:

“罐头厂就是我们底下职工的家,所有全部,大家伙都期盼着能好起来,重现过去的辉煌,厂子真要破产,难道他们就真没一点羞耻心。”

“人性都是贪婪的,在金钱利益面前,别说一厂子了,就是亲爹亲妈都能背叛!”

林薇哼道:“那还是人嘛,打死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石强耸耸肩,道:

“可有的人会啊,偏偏这种恶人还能活得很滋润,这世道就是如此,老实人活该受欺负,遭罪,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了,那徐国庆再以工作胁迫你,辞职就是,不然真的不值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林薇红唇微嘟起,

“我可不是爷,这种事压根不用考虑,他徐国庆休想,看着就恶心,更别说那个了,才不会!”

“那就好!”

石强松口气,跟人虽说只是轻萍水相逢,人怎么样跟他关系不大,但看着这么一娇滴滴姑娘被徐国庆这老色鬼给糟蹋,太不值了,丧良心啊,大好青春在面前,能帮一把就搭把手了。

没再多留,他还有其它事务没办,道:

“要没其它事,那我就先走了!”

刚要转身呢,人姑娘开口道:“哎,你等会!”

把他叫住,表情有些忸怩,犹豫下才道:

“那个,咱说起来还挺有缘分的,短短几天就碰到两次,你……你叫什么名啊?”

“石强,你呢?”

“我叫林薇!”

石强伸出手,“你好,林薇!”

林薇怔下,然后也伸出手,跟人握住,“你……你好!”

有些害羞。

这姑娘的小手可真软乎光滑,似美玉一般,令人爱不释手,不过他也不敢多握,别给当流氓了,稍微接触下,两人就松开了,然后转身离开。

——

——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半,罐头厂下班了,职工三三两两从里头出来,有结伴走道,也有推自行车的,相比过去浩浩荡荡的下班队伍,如今则是有些冷清了,厂子职工如今也就剩百来号人,跟鼎盛时期相比,只剩不到十分之一了,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以前是有说有笑,欢声笑语,能在罐头厂上班,那也是一份荣耀。

时过境迁,如今谈论最多的则是工作去留的问题,担心自己真要被裁了,以后家里头一家子老小该怎么办,愁容满面,惆怅不已。”

待员工走完,时间来到五点左右,徐国庆这才骑着自行车从厂里慢悠悠出来。

门卫老王见厂长出来,忙出了门卫室,对人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徐厂长,今儿又这么晚下班。”

徐国庆嘴里嗯一声,面无表情,今儿对这老家伙有些不满,把石强那狗东西给放进来了,差点害得他被捅刀子。

门卫老王看着厂长骑车过去,一直挺疑惑,厂长其实有配车的,桑塔纳小轿车,十几万一辆呢,还有专职司机,有舒服的轿车不坐,非要骑个自行车,不知是哪门子缘故,为了减肥吗?

徐国庆当然不是为了减肥,也不是给自己塑造成一勤俭节约,一心为厂子的好领导,之所以这样做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这边骑个车溜溜达达来到了附近一所幼儿园,车子架好停一边,来到门口,往里张望着,似在等什么人,这会孩子们正放学呢,门口来接送的家长不少,

这边左等右等,孩子和家长基本都走光了,也没见到要等的孩子,有些焦急了,过去到一边的门卫室,询问道:

“老张,我家小孙子洋洋怎么还没出来?你帮我进去问问!”

“呦,徐厂长,您过来了”,门卫从屋里出来,言语谄媚,道:

“你来晚了,洋洋他爸把孩子接走了,就在十来分钟前吧。”

“啥?!”

徐国庆嗓音陡然提高,都破声了,以为自个耳朵听岔了,

“洋洋他爸?孩子有屁的……我才是他……”

一着急,差点说秃噜,这里头道道可多了,这个洋洋其实是他的亲骨肉,小儿子,是跟外面的情妇生的,这事儿呢,家里的婆娘,儿子,其实都知道的,慑于他厂长的威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默认了!

但是对外为了保持他这厂长的良好形象,肯定不能把这事儿给泄露了,所以只能当‘孙子’,这锅由他儿子背了。

大号练废了,对这小的就格外的上心和疼爱,这不每天骑个自行车过来接,只要孩子想要的,全部都会满足,这节骨眼突然蹦出一‘爹’来,你说恼不恼,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那个情妇给他戴绿帽子,外头养小白脸呢。

忙道:“洋洋他……他爸都在外地呢,怎么会来接孩子,你有没有看错啊?”

门卫道:

“徐厂长,洋洋这孩子我哪能认错,先前就是被一年轻男子接走的,孩子还喊他爸呢,兴高采烈跟人走了,你说要不相熟,孩子能跟着走?”

徐国庆顿时一头黑线,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贱女人不是真在外面偷汉子,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人往哪里走了?”

“这我不大清楚”,门卫道:

“徐厂长,你也别太担心,孩子他爸接走了,兴许就回家了,你还是回家看看去吧。”

徐国庆听着恼火,却又没法解释,把气都撒人身上了,道:

“我说你们这幼儿园还是机关单位呢,怎么这么粗心,孩子怎么能随便交给一陌生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嘛?哼!”

门卫也是无语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厂长的面上,才不搭理你,这特么叫什么话?自个亲爹来接孩子,咋就成陌生人了?能有什么危险?

刚要再解释一句,

“爷爷,我们在这儿!”

一道稚嫩童音在身后响起,徐国庆一听这声,忙转身过去,一男子抱着一孩子,可不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了,提着的心稍微放落下来些,只是看到那男子时,面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快步到人面前,要不是场合不对,就要骂人了,

是咬牙切齿,后牙槽嘎吱嘎吱直响,双目喷火,低吼道:

“石强,你到底要干嘛?我警告你啊,我儿……我孙子要有点意外,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徐厂长!”

相比徐国庆的怒不可遏,石强是一脸的风轻云淡,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道:

“你这可误会我了,你作为一厂的大领导,每天日理万机,要操心、负责、管理的事情一大堆,我爹的抚恤金也得你来上心,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着能帮帮你,但是我一劳改犯,能力有限,不知该如何为你分担解忧,我这思来想去,要不给你接下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

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孩子,绝对不会出意外的。”

“谁要你照顾,我自己……”

“徐厂长,你不用跟我客气”,石强打断,一副大包大揽热情姿态,

“我现在也没个工作,反正有的是时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过意不去,这我心甘情愿做的。”

“你,你……”

徐国庆被气得一张油腻脸涨红,要炸了的节奏,胸口起伏,这混蛋太特么无耻了,不多说,直接上手,一把将孩子给夺了过来,指着人道:

“石强,你别给我整没用的,识相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就报警了,你这刚出来,不想又进去蹲着吧?你自个想清楚了。”

“呵呵!”

石强笑了笑,道:

“徐厂长,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一没偷,二没抢,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你抢小孩!”

“我抢了吗?”石强一脸无辜,对孩子道:

“洋洋,明儿个还让不让我来接你放学啊?”

孩子手里拿根糖葫芦,正吃得起劲,嘴角两边沾满了红糖印子,很欢快回道:

“明天还要爸爸你来接我,我要吃大白兔奶糖!”

这有了吃的,爸爸两字就很廉价了,随便认。

“你个孩子胡说个什么!”

徐国庆这个气啊,抓起孩子手里的糖葫芦,一把给摔到了地上,孩子顿时哇哇大哭,在怀里挣扎着,徐国庆没管,转身要走人。

“徐厂长!”

石强突然叫住,道:

“我看这孩子跟你长得蛮像的喔,尤其那嘴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国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上露着惊恐,眯着眼道:

“你什么意思?”

石强耸耸肩,道:

“徐厂长,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拿回我爹的抚恤金,仅此而已, 钱到手,我不会多嘴一句,反之嘛,反正我烂命一条,不值钱,到时真要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徐厂长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这是在威胁我?”

石强耸耸肩,道:

“徐厂长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还不忘跟孩子挥手拜拜,

“洋洋再见,爸爸明天来接你喔。”

孩子边吃着糖葫芦,边高兴的挥着小手回应,

“爸爸再见,我明天要吃糖果,好多好多糖果!”

徐国庆嘴角猛得抽了抽,对着孩子屁股蛋子狠狠拍了两巴掌,以前别说打了,就是重话都没对孩子说过一句,

”我让你吃糖果,我让你不听话……”

孩子则是哇哇大哭。

他已打定主意,这些天孩子不上幼儿园了,就待家里头,我看你小子怎么办。

——

——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孩子接不着了,石强他自有别的办法,第二天一早,就在罐头厂门口‘摆摊’上了,自个搞了张讨要抚恤金的大字报,洋洋洒洒好几百字,还是让自个小妹写的,地上一摊开,后面一坐,也不嚷嚷,来了个‘沉默是金’,算是无声的抗议吧。

过往的行人,厂里的职工纷纷凑上来看情况,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个热闹,吃瓜群众是来了一批又一批,他这坐累了,便直接躺下休息,饿了边上小摊买几个饼子垫垫肚子,一坐就是一天,

期间门卫也过来了,

“小伙子,你这让我咋办?徐厂长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你要不走,我这看门工作可要丢了。”

“王大爷!”

石强道:

“对不住了,我真不是跟你过不去,实在没办法,我不这么干,我爹那抚恤金怕是别想要回来……这样子,我给你想个招,您老就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三天,三天后再上班。”

“三天后你就不来了?”

“对,就三天!”

门卫大爷摇头叹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个麻烦一走,又一个来了,徐大力这个厂护卫队队长带着一众手下,手持棍棒气势汹汹过来了,

徐大力手里长棍对着人面门,恼怒道:

“石强,你还真是一劳改犯,今儿又跑来这里耍无赖,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石强没一句废话,猛得出手,抓住面前棍子一端,一抽,便从人手里夺了过来,徐大力没防备,手心还被倒刺给伤到了,疼得龇牙咧嘴,

更加恼火,“你特么个狗玩意,给我上,揍这狗东西!”

边上一下属忙拦住,

“队长!”

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

“刚徐厂长可是跟我们交代过的,千万别把事情闹大,这在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呢。”

徐大力气得鼻子直哼哼,也只能歇下来,杀人般的眼神盯着人,

“石强,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石强慢条斯理道:

“你徐大力也是上过几年学的,不会不认识字吧?这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我来讨要我爹的抚恤金,不违法吧?”

“我爸……徐厂长不是跟你说得清楚”,徐大力道:

“现在厂子经营困难,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哪有钱赔偿你老子的抚恤金,我跟你讲……”

“打住,打住!”

石强懒得听,摆手打断,道:

“这关我什么事?我都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是来讨要我爹抚恤金的,厂里连五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嘛?

徐厂长要想不出解决办法,我给他出个主意,你回去告诉你老子,把他的那辆座驾,桑坦纳轿车给卖了,我先前听厂里职工讲,就这一辆要十七八万,如今虽说是二手的,但怎么着也只值个七八万,赔偿把爹那五千抚恤金,绰绰有余,剩余的还能支付工人工资,一举两得,多好,对不对!”

“你特么你以为是谁,卖个屁车!”

徐大力破口大骂,

“你一劳改犯,罐头厂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再说一遍,你滚不滚?”

石强用实际行动来表明,直接就地躺下,草帽子遮住脸,呼呼大睡了,没一会竟然还打鼾了。

徐大力气得脸青一阵紫一阵,浑身颤抖,差点过去,就混蛋太特么嚣张,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要不是手下拦着,真的忍不了,最后是心中怒火滔天,却也只能憋闷里头,然后蔫巴巴离开了。

第二天,石强准时到罐头厂门口,跟职工一样准时上下班,到了中午时间,正躺一边睡着美觉,脸上草帽突然被人掀开,耳边姑娘银铃的声音响起,

“喂,有你这么讨要抚恤金的,这还睡上了。”

石强迷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张精致可人的脸庞,可不就是罐头厂职工林薇了,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搓了把脸,道:

“你怎么来了?”

林薇翻个俏皮的白眼,道:

“我在这上班,你说我要不要来?你还没吃饭吧?”

说着把手里一铝饭盒递过来,“你吃吧,这我食堂里打的。”

石强接过,打开上面盖子,有米饭,有菜,还有些许的红烧肉,颜色红亮,看着就不错,他今儿一早过来,早饭也没吃,这会都过饭点了,确实有些饿了,不过还是假装客气下,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林薇道:

“之前你帮我拿回了钱包,我还说要谢谢你,请你吃顿饭的,先吃顿食堂的垫巴下吧,这饭盒、筷子都是我自己的,我可给洗得干干净净,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石强随口调侃道:“不洗更好,美女的口水可不是谁都能品尝得到的。”

林薇脸立马红了,嗔怪道:

“你这人还真是一无赖,看来厂里职工说得没错。”

石强也没生气,笑着道:“大家都这么说我的?”

“那也不全都是”,林薇道:

“反正车间里有在这么传着,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石强便坐回到地上,筷子一拿,大口吃起来。

林薇蹲坐一边,道:

“哎,石强,你说你天天这么搁门口来讨要你爹的抚恤金,我估摸也没什么用,那徐国庆一次都没露过面,厂卫队也不搭理你,厂里职工嘛,也就看个新鲜劲,热闹,现在你看看,这边上哪有什么人啊。”

石强边吃着,边含糊道:

“你别看他徐国庆没来过,但我可以肯定,这会人在办公室里,不知多煎熬呢,哪能像以往那般,烟抽着,报纸看着,茶水品着,心里头怕是早把我家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如坐针毡呐。”

林薇道:

“那对你拿回你父亲的抚恤金有帮助嘛?把人惹恼了,一分钱别想要了。”

石强反问道:

“那我家之前低声下气,跟一打长工的下人一般,去向地主家讨要一年的工钱,苦苦哀求,就差跪地讨要了,人给了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徐国庆就是看准我家老实巴交,不敢闹事,所以愈发肆无忌惮,我啊,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林薇道:“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待下去?”

“我无所谓”,石强道: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他耗,这会搁火上烤的是他徐国庆,你看我这多悠闲自在,睡了吃,吃了睡,一天眨个眼就过去了。”

林薇抿嘴笑起,道:

“你这人心态倒是不错,要我这样子,我……我肯定不成。”

石强道:“你怎么样?这家伙没再来骚扰你吧?”

“这几天没有”,林薇摇头,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你这么一闹,徐国庆也没工夫来纠缠我了,不过后面如何,我也没底了,我现在也在外面找工作,他徐国庆再要相逼,我辞职就是。”

石强轻点头,也没多说,眼下他是自顾不暇,也没能力给人谋划未来,这边吃完饭把饭盒还给姑娘,人回了厂里继续上班了。

时间到了下班点,待职工走完,他这边也准备收摊了,这时一辆黑色桑坦纳轿车缓缓开出厂门口,后车窗是关着的,不过他还是跑过去到车子边,跟里头人打招呼,

“徐厂长,下班了,辛苦啊,我也下班了,咱明儿见,呵呵!”

坐后座的徐国庆这个恼啊,真想下车狠揍一顿这狗杂种,实在太可气了,还敢跑来跟他问好,真把自个当厂职工了?你他娘下哪门子般?

催促司机,“赶紧开车,磨蹭什么!”

司机受了无妄之灾,一脚油门到底,迅速离去。

徐国庆回到家里,是一脸疲惫,包一扔,坐到客厅的沙发椅上,点了烟,只顾闷头抽着,他婆娘过来问道:

“怎么了这是?回来就摆张臭脸,厂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让我静一静,干你的活去!”

女人不乐意了,道:

“你要觉得这个家待不住,惹你烦,你就去找你外头那个狐狸精去,我这好心好意伺候着你,你天天给我摆个臭脸,我是做贱怎么着?不想过,那就离婚,哼!”

“谁给你摆臭脸了?!”

徐国庆喝一声,本就一肚子火,回了家这婆娘还没事找事,怒斥道:

“是厂里的事,你瞎扯个什么。”

女人哼道:

“厂里能有个什么事?倒闭就倒闭了,反正你要去工商局了,操那些心,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嫌我烦了。”

“不是……你这女人!”

徐国庆皱眉道:

“没完了是吧?底下职工的死活我才懒得搭理,是石元阳那个兔崽子的事!”

“石元阳是谁啊?”

“就是去年车间发生意外死掉的一临时工,不都跟你说过的”,徐国庆道:

“人有个大儿子,之前在坐牢,这小王八蛋可比他那老实巴交的爹坏多了,这些天……”

女人听完,更不乐意了,出言嘲讽道:“我说你这些天车也不骑, 一到下班点儿就早早回来,我还以为转性子了,敢情被人给逼的,哼!

哎,我问你,这个石元阳是怎么知道你还有个私生子的,难不成知道你跟那狐狸精的事?”

对于这一点,徐国庆也是疑惑不已,自己一直隐藏得挺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道:

“现在再去问询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关键是怎么解决这麻烦,这小子就是一地痞小流氓,天天搁厂门口这么闹,要是哪天上面领导下来考察调研,这要撞见了,你看像什么样子,这些天我这脑瓜子都疼,不知该怎么处理。”

“就你这脑子,还是一厂长呢”,女人鄙夷道:

“多大事,有什么难解决的?咱家在派出所也有关系,这小子还是一劳改犯,这么闹事,那就让公安把人抓进去,关个几天我看就老实了。”

“你说得轻巧!”

徐国庆无语道:

“真当派出所是咱家开的?再说了,这事儿说到底,理亏的是咱这边,人在厂门口就搁那蹲着,没堵门没闹事,公安凭什么抓他?”

这就是这小子的狡猾之处,你说人要干点出格的,堵个门,或者把人打伤,那他就有借口报警,可偏偏啥事没发生,这就好比你睡着觉呢,边上躺着一人,手里拿着刀,睁大眼珠子对你嬉笑,你说你能睡得安稳不?

女人道:

“那你说怎么办?我跟你讲,你现在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出纰漏,让其它竞争对手抓住把柄攻击,实在不成,就把这抚恤金给人家吧。”

“嗯?”

徐国庆扭头诧异的看着自个婆娘,心道今儿个开窍了怎么着?以他婆娘抠门的性子,变这么大方了?

女人道:“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先把话放这儿,这五千咱家是不会出的,你这别人。”

“我找谁去啊?”

“还能谁!”

女人道:“你外头养得那个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给人多少好处,不然这狐狸精能给你生儿子,五千对她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也该为咱这个‘大家’做点贡献了,哼!”

徐国庆刚对自个婆娘升起的丁点好感,这会消失殆尽,这女人,在这等着他,都不想说话了,掐了烟,起身进屋去了。

“你这又干啥去?马上吃饭了!”

“我特么睡觉不成啊?”徐国庆烦躁的爆粗口,

“老子吃个屁,气都气饱了!”

——

——

夜!

寂静无声,老话说得好,女人呐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徐国庆媳妇今年四十多,马上奔五零了,膀大腰圆,典型的母老虎!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自个男人,埋怨道:

“这么早就睡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外头狐狸精我都允许你养着,你就不能对我上心点?”

徐国庆一听这话便了然,瞥了眼自家婆娘,脸色蜡黄,皮肤松弛,那水桶的腰比他还粗,年轻那会也还成,这如今也才四十多,怎么垮塌成这样了,哪有什么‘性趣’!

道:“这几天事多,我都累死,过几天的!”

“过几天过几天,你就天天拿这话应付我吧”,女人道:

“要哪天老娘我不乐意,我找那狐狸精算账去。”

“你别生事了行不行?还嫌不够乱嘛?”

徐国庆头大,见婆娘一脸幽怨口渴的样子,今夜不交代不成了,

“来吧,来吧!”

被子一掀,一副悍然赴死的姿态,“抓紧点,明天一堆事呢!”

“别勉强啊!”

“我勉强个屁,赶紧的!”

女人上来,轻车熟路,只是折腾半天,也没点动静,

女人道:“行不行?一点没用呢!”

这可是关乎男人尊严了,徐国庆不能怂了,先把灯关了,倒不是害羞,只是看着身上这副垮塌的身板,再有性趣也没了,关了灯,漆黑一片,看不着,至少不糟心,脑子里幻想着林薇那个小妖精,这么一来,还真有感觉了,

起飞,升空……马上爬上顶层了,紧要关头,

“啪!”

很突兀的一下破窗声,玻璃窗被什么东西给砸碎了,

“啊!!!”

两人都吓一跳,徐国庆一哆嗦,差点没给吓不成,要出阴影来了,忙从床上爬起来,

“啥……啥玩意?!”

忙开了灯,穿好衣物下床,就见屋内地板上落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有一地的碎玻璃,这是被人砸窗了,徐国庆浑身穿一裤衩子,快步到窗户口,往外瞧了瞧,黑谷隆冬,什么也没有,这边还没骂呢,隔壁房间他儿子先骂开了,

“哪个乌龟王八蛋,生孩子没屁眼的家伙砸窗的,出来,给老子滚出来,让劳资抓到你,非得把你大卸八块,出来……”

“行了,别嚷嚷了!”

徐国庆喝住,“人肯定早就跑了,明儿再说,睡觉!”

把地上碎玻璃扫了下,回到床上继续休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后半夜,

“轰隆,轰隆!”

雷声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风也不小,都淋进屋里头,地板,家具都给打湿了,玻璃破了封不住,只能拿些纸板、塑料纸给临时堵住,又折腾一个来小时,到凌晨四点多才睡下,早上七点多起来,一家子人都迷糊,黑眼圈,流着鼻涕,打哈欠,一脸萎靡,

这边到客厅呢,徐大力鼻子嗅了嗅,“啥玩意这么臭啊?妈,咱家没买什么臭豆腐吧?怎么这么臭!”

“咱家谁吃臭豆腐,我买那玩意干嘛,不过是有些臭啊,好像门口那边传来的……”

徐大力过去来到门口,就看到下边门缝有黄色液体渗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门,就看到外头的景象,门上、墙上、地面上,

金黄一片!

这是家门口被人泼粪了,难怪这么臭,顿时火冒三丈,

“卧槽你……”

刚蹦出三个字,本黏连在门沿上的一坨粑粑“吧唧”掉了下来,巧不巧,正好落人头上,徐大力下意识一摸,

手见黄了!

“卧槽你个大爷!!!”

一个小时后,三人满头大汗坐在客厅椅子上,总算把门口的粑粑给清理干净,但这味儿估计没个把星期散不去,浑身也都发臭了,

徐国庆婆娘道:

“老徐,这肯定是谁在报复咱家,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一下,简直无法无天了。”

徐国庆皱着眉头,“还能是谁,肯定是石强那个小王八蛋!”

“爸,你是说咱家玻璃打碎,还有门口被泼粪,都是石强这狗东西干的?”

“除了这小子有这胆,谁敢来咱家干这种事?!”

“啪!”

徐大力一拍大腿,起身怒不可遏,

“真是给他脸了,今儿个我要不废他一条胳膊,劳资就不姓徐,我现在就带人干他丫的。”

大步往门口去。

“干什么干,你给我站住!”

徐国庆把儿子叫住,恼火道:

“你能不能动点脑子?你有证据嘛?你现在带人过去,除了打人一顿,还能有什么用?到时事情更麻烦。”

徐大力气呼呼道:

“爸,这狗东西都到咱头上拉屎撒尿了,咱还一声不吭,那也太窝囊了,揍就揍了,这鳖犊子就一劳改犯,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懂个屁!”

徐国庆骂得唾沫星子都飞出几米远,“你给我老实点,先去报警,让公安去调查下,回头再说。”

——

——

另一边,石强睡在木箱子拼起来的床上,昨晚回来都五点多了,困得不行,却被自家丫头给弄醒了,

“大哥起床了,大姐说了,大人不能睡懒觉,你看我都起来了!”

小丫头一副小大人口气,在他身上打滚、扒拉,这觉是没法睡了,从床上爬起,把丫头放一边,搓了把脸,屋里没别人了,

“你大姐、二哥呢?”

“大姐外面做早饭呢,二哥已经出门捡破烂去了,就大哥还在睡懒觉,不乖!”

小丫头虽然穿着一身旧衣服,上面挂满了不少补丁,不过都是干干净净,脑后梳着俩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俏皮可爱。

这时石雨从外头进来,对丫头道:

“去外面吃早餐,别爬床上。”

小丫头一骨碌从木箱子上滑溜下来,拉着他大哥手,

“大哥,我们去吃早饭!”

石强摸摸丫头小脑袋,“你先去,大哥马上就来。”

小丫头道:“大哥,那你要快点,晚了就要被小坚哥哥他们给吃掉了!”

“好!”

丫头迈着小短腿跑出了门。

他这边下了床,穿好衣物,准备出门,

“你昨儿夜里干嘛去了?”石雨把人叫住。

“啊?夜里?”石强道:“没干嘛,不在屋里睡觉嘛!”

“骗人!”

“这我骗你干嘛!”

石雨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儿半夜你偷摸出了屋,我看得清清楚楚。”

石强摸摸鼻子,这丫头咋还有半夜不睡觉的毛病,道:

“我是出去上个厕所,能干嘛去!”

“你看我像傻子嘛?”石雨哼道:“你上个厕所要上一个多小时,掉坑里怎么着?到底干嘛去了?”

这丫头刨根问底,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石强,你快出来,快出来!”

这时他大伯母在外头喊,“快点出来,派出所同志来找你了。”

石雨一听,立马慌了,“他们来抓你的?”

“放安心,你大哥我没做什么坏事”,石强一脸淡然,安慰大妹声,警察上门来,意料之中,

“我出去看看!”

大步出了房间,石雨紧跟后面。

来到院里,来了两个穿制服的,左右邻里都围上来了,他这一出来,便对着他指指点点,还没怎么着,这就把他当犯人了,

他大伯母也在说着风凉话,埋怨着,“真是不消停,才出来就好,公安就找上门了,又干什么坏事了。”

石强只当没听见,来到俩公安面前,道:

“同志,我是石强,找我有事啊。”

一个道:

“找你了解点情况,昨晚夜里你在什么地方,具体时间是在零点后。”

“这时间点我能去哪,在家睡觉!”

“有谁能证明?”

“我跟我弟弟妹妹睡同一间房的,他们可以证明啊”。

警察便问小的,小丫头倒是实诚,也不会说谎,细声细气道:

“我大哥跟我二哥睡一块啊,我闭眼时大哥都在的啊,今儿早上,大哥还睡懒觉了,不乖!”

警察不由一笑,把视线移回到石强身上,道:

“这也没法证明你一直待家里头,有没有别的证人?”

“……不是,同志!”

石强揣着明白当糊涂,道:

“这大半夜大家伙不都应该在睡觉嘛,我能找谁证明去?你们这么调查我半夜干嘛去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嘛?总得跟我讲明白吧?我这稀里糊涂的。”

俩公安对视一眼,另一个开口道:

“浦阳罐头厂的厂长,徐国庆,你该认识吧?”

“认识,我昨儿个才刚见过,怎么了?”

“昨儿夜里,他家窗户玻璃被砸了,然后门口被人泼了粪”,警察道:

“这肯定是被人蓄意报复。”

“还有这事?”石强表情诧异,随后又疑惑不已,演技了得,道:

“那你们找我干嘛?不是认为这事是我干的吧?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

“行了,你别嚷嚷!”

警察道:

“我们也没说嫌疑人就是你,刚不跟你说了,过来了解下情况,不过我也把话放前头,不要跟我们撒谎,一经查实,那就是罪上加罪,你刚出来,其中的后果你该清楚。”

“同志,我刚出来,刚呼吸几天自由的新鲜空气,可不想再进去”,石强道:

“我说得可都是真的,我跟徐厂长吧,是有些许过节,但也是被逼无奈,我爹去年在厂里因为一场意外去世,这抚恤金……”

把经过一说,道:

“你们说说,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值五千块钱,就这样,厂里还以各种理由拖欠着,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现在都辍学了,大妹在街道办小作坊打工,弟弟在外头捡废品,来养活自个,这钱我要要不回来,对不起我去世的爹妈,更对不起我弟弟妹妹,所以我只能每天去罐头厂门口等着,等徐厂长出来了,我去求他,难道这样也是我的不对了?”

肺腑之言,情真意切,别说俩警察,就是一干邻里,还有他大伯母,不由动容了。

警察点头,

“行,这一情况,我们也会如实记录在案的。”

“同志!”

石强道:

“我个人想法啊,之前我去厂里要我爹的抚恤金时,听到一些消息,厂里如今在裁员,好些职工都去厂里面闹,这里面是不是有心怀怨恨的职工,半夜去砸徐厂长的门窗,大家都住一个生活区,半夜偷摸溜出来干坏事,我想可能性很大。”

“这一点我们也在调查”,警察道:

“你得相信我们警方,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

“警……警察同志!”石雨这时出声,显得有些紧张,道:

“我……我昨儿个半夜起床上了趟厕所,回来时我大哥还在屋里睡觉的。”

“喔,是几点钟?”

“嗯,大概凌晨一点一刻左右!”

警察给记录本子上,“行,那就先这样!”

没再多问,两人离开了。

待人一走,柳桂香不满道: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敢去砸厂长家的门窗,还泼粪,难怪公安找上门来。”

“大伯母!”

石强道:“你也才四十多,耳朵应该不聋吧?刚我不都跟公安说得清楚,这种没品的事我怎么可能干。”

柳桂香撇撇嘴,不再搭理,走开了,邻里也散了,各忙各的去。

大妹把他给拉回了屋里,门一关,生气道:

“你昨儿夜里就是干这坏事去了?”

“这哪能叫做坏事,只是用了点手段而已。”

石雨脸颊气鼓鼓,道:

“你这么一闹,这抚恤金就更要不回来了,我就该让你去要钱。”

说罢,眸子里浮现一层水雾,眼瞅要哭了。

“好了,别哭啊!”

石强无奈,道:

“你放心好了,这五千的抚恤金你大哥我一定能要回来。”

“才怪!”

石雨哼道:“你要可以,但不许再做坏事了,万一有事,我们怎么办!”

“好好,我听你的!”石强道:

“看来你还是关心你大哥我的,不然刚才为什么替我撒谎!”

石雨一窘,说话都语无伦次,

“谁……谁关心你啊,我是怕你再进去,我们又不能回自个家,我可没原谅你,哼!”

开了门,跑了出来。

——

——

又是一天,来到‘摆摊’的第三天,石强比厂里职工还要准时,来到门口摆烂,这边摊位还没摆开呢,门卫大爷匆匆跑了过来,

“哎,小强,别摆了,别摆了!”

石强见来人,道:

“王大爷,今儿怎么上班了?我前天不是跟你说过,就摆三天,三天后我就去县委摆摊了,咱徐厂长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罐头厂厂长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多年,这种默默无私奉承的可贵精神,怎么得让县委领导知道,不能埋没了一位好同志嘛!”

王大爷摇头无奈,指着人道:

“你小子啊,这嘴皮子真是够能说的,你那父亲生前在这上班时,我也见过,挺本分老实的,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崽子来?”

石强一摊手,道:

“没办法,我也想做老实人,可这社会的人心啊,他不允许啊!”

“行了,你也别在这摆了”,王大爷道:“刚徐厂长打来电话,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你赶紧去吧。”

“呦!”

石强叫一声,道:

“徐厂长转性了怎么着?前两天不是还让厂卫二十四小时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那后头的围墙上,连铁丝网都架起来了,如临大敌的,今儿怎么让我进去了?”

“你天天在这这么闹,明儿还要跑去县委,你这不是把徐厂长架火上烤,是直接丢火炉子里去了”,王大爷催促道:

“抓紧进去吧,别在这磨蹭,你啊,也别为难我了,这几天,我这把老骨头被你折腾够呛。”

“对不住,对不住!”

石强道歉着,摊子一收,直接扔一边,估摸也用不着了,然后进了厂里,几分钟后到了厂长办公室,除了徐国庆,徐大力也在。

两人神色表情都差不多,黑眼圈,肤色黯淡,精神萎靡,然后一脸愤怒的看着他。

石强没事人一样来到办公桌前,没一点客气,一屁股坐下来,道:

“徐厂长,听说你找我?那可快点的啊,我摊子还在门口摆着,不能耽误了。”

“石强,你别欺人太甚!”

边上的徐大力第一个绷不住了,拍桌叫骂,

“别以为是我们怕了你,惹毛了劳资,你一分钱别想拿到,哼!”

石强只是瞥人一眼,没搭理,只当狗吠了,对着面前的徐国庆道:

“徐厂长,咱就来点干货,别整这些没用的玩意,今儿也是你最后的机会,明儿我就不来了,去县委摆摊了,我知道你现在在竞争工商局副局长的位置,紧要关头,你说我去县委这么一闹,再把你在外头养情妇的事儿给竞争对手一爆料,我想肯定会对你的竞选产生影响的,堂堂一局级干部,私生活竟然如此混乱,怎么能干好本职工作呢?对不对?”

徐国庆眯着眼,眉心皱成了一疙瘩,压着火道:

“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在外养……”

“嘎吱!”

石强起身,椅子四条桌腿摩擦地面往后移动去,道:

“我刚说了,别整些没用的玩意,我都听烦了,浪费我时间,既然徐厂长不觉得累,想扛着,那就继续扛吧。”

径直往门口去。

“你给我站住!”

徐国庆赶忙起身,把人喝住,真怕人走了,心里其实慌得一匹,道:

“你爹的抚恤金可以给你,不过眼下厂里困难,先给一半,2500,剩余的等厂子效益好点了,再给……”

“徐厂长!”

石强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道:

“这是我爹的抚恤金,一条鲜活人命的价钱,你当菜场买菜,在这讨价还价,都拖了一年多,我没问你要利息就算好了,这钱一分不能少,而且现场立刻马上兑付,我耐心有限,赶紧的吧!”

这货把他当傻子了,厂里困难是不假,但你徐国庆可是富得流油,不知贪了多少钱,就桌上华子抽着、龙井茶喝着,十几万的桑坦纳坐着,别说五千,五万也没问题。

徐国庆见人态度坚决,没回旋余地,心里再不愿,也只能妥协,五千对他来说不算多,但吃进去的美味,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这个难受啊,当即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子绿色版的百元大钞,上面图案是四大领导人头像,背景好像是井冈山,

“拿着吧,这里是五千,一分不少!”

石强过去,拿起,当着人面一张张点起来,还不时看一下真伪,

徐大力又不乐意了,

“这是我爸刚从银行取出来的,还能有假嘛,看什么看!”

“我想看就看,关你屁事,待一边去!”继续点着。

“你……”徐大力胸膛都要气炸了,这狗东西太特么可恨了。

待点完,无语,直接给踹进兜里,然后道:

“徐厂长,你看这样多好,早把钱给了,也没有这么多事,你累不说,还耽误我时间,行,那就这样,你忙啊,我也该走了。”

转身走人。

“你等等!”徐国庆把人叫住,有些心虚道:

“钱你也拿了,不会在闹事了吧?”

“徐厂长,你把心放肚子里”,石强道:

“我这人最言而有信,我爹的抚恤金已经到手,我还找什么麻烦,别的事我才懒得操心,也希望徐厂长你能高升。”

这话不是忽悠人,实话,他徐国庆就是当个县长也不关他鸟事,反正你这蹦跶得再欢快,最后还是要吃花生米的,有国家来收拾你,他还费那事。

拿钱走人!

待这边一走,徐大力跟他娘自个媳妇被人抢了一样难受,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爸,这小子也太嚣张了,搁厂门口造谣生事,还把咱家玻璃窗砸碎,门口泼粪,到头来还得给他钱,我特么咽不下咽口气,要不我安排人收拾这狗东西一顿。”

“你特么的给我闭嘴!”

徐国庆怒不可遏,把气全发泄到儿子身上,喷道:

“你是猪脑子嘛?这钱给都给了,人前脚刚走,你就找人收拾,是怕他石强不知道是你徐大力安排的人嘛?再把人惹急,人真去县委闹事,钱出了,你老子我副局的位置再给丢了,我……我特么打断你狗腿,你给我消停点,滚!!!”

徐大力缩缩脖子,不敢再顶嘴,蔫巴巴的出了办公室。

石强这边拿了钱,出了办公室,走道都变得轻快多了,还真是,兜里有钱,遇事不慌,也有底气了,下了楼,就要往厂门口去,林姑娘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到他面前,

“你出来了,怎么样?”

石强见姑娘这上心劲,道:“你一直在等我,不用上班嘛?”

林薇道:

“现在车间活也不多,离开一会没事的,我刚从门口进来,见你没来,问了王大爷,说你去厂长办公室了,那徐国庆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石强道:“我一男的能把我怎么着,还能把我脱光了XXOO,那这口味也太重了。”

林薇白人一眼,跟人也算有些熟了,倒是了解他一些性子,就爱胡说八道,不理解什么是XXOO,但估摸着不会是什么好词。

道:“这次这徐国庆又找你干嘛?”

“没什么,人就是把我爹的抚恤金给我了,挺客气的。”

“真的假的?”林薇一脸不相信。

“这我骗你干嘛!”石强兜里拿出一沓钱,

“这不在这,人刚银行取出来的。”

林薇见人手里崭新的票子,愣了愣,然后道:

“那你可真厉害,能从徐国庆这种恶人手里把钱要回来,真的不容易。”

“他是恶人,我就是恶人的祖宗”,石强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反正我这光棍一条,衣着褴褛,连鞋都没有,没啥可失去的,他徐国庆不一样,这钱要不给我,我能睡他家里去。”

林薇一笑,

“你这几天确实把人折腾够惨,我听说昨儿个,徐国庆家的窗户被人砸了,门口还被人泼粪,也是你干的吧?”

“这哪能”,石强没承认,道:“这种没品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是嘛?”姑娘眼神狐疑,然后道:

“你这既然拿到了钱,可别乱花,不说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得为她们考虑考虑。”

“林薇,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我媳妇一样,这还管上我了!”

“谁你媳妇!”

林薇立马闹个大红脸,“美死你,我……我是看在你先前帮助过我,好心提醒你。”

石强点点头,“也是啊,我一劳改犯,你林薇估计也看不上。”

“我可没看不起你意思”,林薇道:“劳改犯怎么了?你既然现在出来了,那就是被劳教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好!”

“我不跟你聊了,我去车间干活了!”转身离开了。

这姑娘一直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身下的工装裤子,不知是修身设计,还是身材太好,太丰腴了,跑起来,那两瓣摇晃着,

真有味!

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头猪!

——

——

回到他大伯母家,本想要这好消息告诉大妹,只是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头孩子的哭泣声,是自家小丫头,还有他大伯母的训斥声,当即眉头皱起,进了院子,就见小丫头哇哇大哭,那叫一个伤心,右边的小脸颊上,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他大妹哄着小丫头,大伯母却是训斥个不停,

“这么点年纪就不学好,还敢污蔑人,我替你死去的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不长个记性,长大了还了得。”

石强压着火,这要不是看在大伯份上,上去就回敬你一巴掌,大步过去到他大妹边上,沉声道:

“怎么回事?”

小丫头见来人,更加委屈不已,一把抱住她大哥大腿,眼泪汪汪,

“大哥,大伯母她打我,我脸好痛,哇哇哇……”

石强把小丫头抱起,心疼不已,脸颊都肿了,也真下得去手,给哄着,

“别哭,别哭,大哥回来了,以后谁也不能打你,别哭啊……”

给擦拭去脸上泪水,好一会才算止住,搁他怀里肩头一颤一颤哽咽着。

然后看向他大伯母,语气生冷道:

“大伯母,小雪还是一孩子,你这么扇她一巴掌,你看看这脸打的,作为长辈,你觉得合适嘛?”

“有什么不合适的”,柳桂香回怼道:

“孩子小怎么了?不听话那就得打,还敢污蔑人,现在不好好教育,长大了还了得,要长成跟你一样,我看也得进去坐牢。”

小丫头鼻子抽了抽,低声道:

“大伯母,我没有,这喔喔奶糖是大哥买给我的,我没偷钱,我的喔喔奶糖还被小坚哥哥给抢走了。”

“我就抢你怎么了?!”

石坚哼道:

“这里是我家,所有东西都是我家的,要没我妈收留你们,你们几个都要去外面睡大街,当乞丐,哼!”

有其母就有其子,这小崽子就是被他大伯母给惯的,真就一小祸害,这根本不是调皮捣蛋,就一小流氓!

石强道:

“大伯母,听到没有,不用我多说了吧?”

柳桂香撇撇嘴,无所谓道:

“说什么呀,不就打孩子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天天这么些破事,就知道吃,不会干丁点活,看着碍眼!”

“打孩子没事是吧?”石强怒斥道:

“那我抽这小犊子一巴掌,你看看行不行?”

“你敢,骂谁小犊子呢!”

柳桂香立马将孩子护身后,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一嗓子,把邻里全给招呼过来,

“大家伙都过来评评理,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这好心好意收留老二家的孩子,多了多少张吃饭的嘴,容易嘛我,结果倒好,没念好不说,还记仇上,要打人,真是丧良心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

直接跟泼妇一样耍无赖了。

“大伯母!”

石强道:

“既然你觉得累,嫌我们是累赘,那成,我们也不给你添麻烦了,今儿个我们就搬出去,以后就各过各的。”

“嘎!”

柳桂香一听,立马歇了,“搬出去,搬哪里去?”

“还能搬哪,住自个家!”

“那边不是租出去了,都有人住!”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本来想着等月底租客搬走,他们在搬回去的,现在就这烂糟环境,一分钟不想待了,反正抚恤金到手了,不用为钱发愁。

“我们现在就搬!”

“这……”

柳桂香犹豫起来,脑子里思忖着得失,她虽隔三差五跟邻里诉苦,说什么替自家男人的老二家养几个孩子,怎么怎么遭罪,但里头的生意经,自个最清楚。

虽说多了三张嘴,但算起来其实并不亏的,不用上学,真就只是一天三顿饭的支出,至于收入,那就多了,房子那边租出去,每月都有进账,这大的丫头,每天家务活,一日三餐,洗衣服拖地等都包了,还能去街道办那边接活,也有些收入,她这清闲自在不少,

以后要是嫁人了,还能收笔彩礼钱!

还有这小一点的,捡个破烂,也有些收入。

至于这小丫头片子,忽略不计了,所以,怎么算都划算,现在让她们搬出去,她可不愿意。

石强见他大伯母表情纠结,犹豫不定的,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他琢磨得一清二楚,当即道:

“怎么,大伯母,这不是遂了你意,还不愿意了?”

“谁不愿意了!”

柳桂香心虚,变得吱吾起来,道: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等你大伯回来的,省得到时又说我,是我把你们赶走的。”

“行!”

石强也不多说,对一边的大妹道:

“小雨,去屋里收拾收拾,中午等大伯回来后,跟他说声,咱下午就搬自个家住去。”

石雨有些不确定,“真……真搬啊?那边租客还住着呢。”

“你只管去收拾,其它交给我来!”

石雨也就没再说,心里跟她大哥一样,这地儿一分钟不想待,回屋收拾衣物去了,石强抱着丫头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小丫头已经忘了脸上的痛,嘴里吃着喔喔奶糖,欢快的在床铺上蹦跳,这丫头不舍得吃奶糖,先前给她的奶糖,一天只吃一颗,能吃半拉个月,结果倒好,刚被石坚那小子抢走一大半,这会只剩几颗了。

“喔,我们回家了,回自己家了!”

有糖果吃,其它都不是事。

小天也回来了,帮着一块收拾衣物,道:

“大哥,我们真要回自己家住啊?”

“怎么,你不愿意?”

石天摇摇头,

“我天天盼着回自己家住,做梦都想,我不喜欢住大伯家,大伯母三天两头骂我们,还打小雪,那个石坚也不是好东西,我在外面捡破烂,见了我,就跟他们同学说我是乞丐,捡垃圾的,要不是大姐不允许,我早就揍他了,哼!”

石强心里都是愧疚,摸了摸小弟脑瓜,

“咱一会就回家,以后你也别去外面捡破烂了,给我上学去。”

“大哥,我不上学!”石天摇头,

“能回自己家住我就很高兴了,再说了,咱……咱也没钱!”

“去把门锁上!”

“啊?”石天愣了下,不过还是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又回来,

“大哥,锁门干啥呀?”

“小雨,你也过来!”石强把大妹也叫过来。

石雨放下手里的衣物,过来道:“怎么了?”

石强从兜里把钱拿出来,放到床铺上,小丫头立马叫开了,

“哇,大哥,好多钱啊,你哪里捡来的?”

石强一笑,

“别喊,别喊,让咱大伯母知道,可就要拿走,到时你就没喔喔奶糖吃了。”

小丫头立马双手捂住自个嘴巴,然后又忍不住小声说道:

“大哥,我悄悄的说,那你要给我买喔喔奶糖。”

“好!”

石雨也是诧异道:“你……你这钱哪里来的?”

“还能哪里来”,石强道:

“咱爹的抚恤金,我刚从罐头厂拿回来的,五千,一分不少。”

“这……”

石雨道:

“你没把人怎么样吧?那个徐厂长,我之前都求人几回,大伯也去过,横眉冷对,多不耐烦,后面几次都被那厂卫给赶出来,你就去了三天,人就给你了?”

“没把人怎么样”,石强道:

“那位徐厂长恭恭敬敬给了钱,还把我客客气气送出了门,其它你就别管了,这钱你收好,待会去咱家那边,跟租客商量下,补贴人点钱,让他们今儿就搬出去,反正人月底要搬的,就这几天了,想来会答应的。”

石雨这才敢去拿钱,然后坐到一边,愣是点了三遍,准确无误,五千在手里,这心总算能安定些了,也有了底气。

石强道:

“一会等大伯回来,要来问这事呢,你就说钱要回了一半,别说五千,知道吧?”

石雨怔下,随即点头,“我知道怎么说,那咱现在就去家里,跟租客商量下。”

“行,走吧!”

石强嘱托俩小的,“小天,看着你妹妹,我们去去就回。”

“大哥,我会的!”

到了中午饭,大伯也回来了,一听他们要搬回自家住,语气不悦道:

“强子,小雨啊,你大伯母平日里是对你们严厉了些,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说你俩也没个工作,下面还有俩小的,以后拿什么生活?总得吃喝的,别意气用事,搬什么家。”

“大伯!”

石强道:

“我父母不在了,我呢过去不懂事,在牢里待了三年,这一年多,感谢你和大伯母照顾小雨她们三人,我真心感激。

不过我现在回来了,也是成年人了,总不能在住这边,弟弟妹妹就由我这大哥来照顾,工作我可以找的,我爹的抚恤金,今儿上午我去罐头厂,拿回来一半,2500,我想够我们四个日常吃喝了。”

“抚恤金拿回来了?”

“对!”

他大伯母又阴阳怪气上了,

“我说要闹着搬家,敢情得了这么大一笔钱。”

对自个男人道:

“看到了没?咱家这辛苦伺候人一年多,没感恩不说,这还埋怨上了,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咱家就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有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人,可真行!”

这是惦记上他们这2500的抚恤金了。

“大伯母!”

石强道:

“这钱是我爹用命换来的,要不这样好了,我们不搬也行,以后还住大伯母家,不过小天不去捡破烂了,他要去上学,小雨也是,还有小雪,过个一年,差不多也能上小学了,你要能负起责来,我们就……”

“你们想得美!”

没等说话,柳桂香直接打断,气恼道:

“能给你们口吃的就算好了,还上学,我们可养不起,走走走,不愿待就走,还多稀罕似的,走了清净。”

石强心里呵呵声,不多说,

“小雨,小天,把包拿上,咱回自己家!”

这边也没多少行李,就是几个孩子各自的衣物,住大伯母家一年多,也别指望给买身新衣服,都是旧的,而且就那么几件,一人一个行李包,他这就更少了,一套换洗衣物,用个塑料袋就装好了,带着弟弟妹妹出了院子,高高兴兴往家的方向走,

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屋,外头再好,也没自己家有归属感,弟弟妹妹三人也高兴,发自内心的喜悦,小丫头走最前头,一蹦一跳的,跟过年一样,

“大哥,二哥,大姐,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领路,我知道我们家怎么去!”

身后三人都是笑出声来,也就五六分钟,到了自家的院子,面积小了点,但是独门独院,悠闲自在,没人打扰,房子一直有租客住着,也有人气,基本不用怎么收拾,把行李放回屋里,

石强道:

“小雨,你和小丫头睡咱爹妈那房间,我和小天睡外面的。”

小丫头道:大哥,我要跟你睡,我不会尿床的。”

石强一笑,“好!”

屋里屋外简单收拾下,今儿也算乔迁之喜,本想带着弟弟妹妹去外头搓一顿,庆祝下的,被他大妹给拒绝了,

“就在家里烧饭吃好了,咱现在搬出了大伯母家,以后吃穿都得靠咱自己了,得省着点花。”

“关键咱家现在什么也没有,就去吃这一顿,晚饭就在家里吃。”

“那也不行”,语气没得商量,石雨拿了一边一个菜篮子,

“小天,你跟我出去一趟,咱买些米面,油盐,菜等回来,自个烧,能省不少钱呢。”

“行吧,行吧!”

石强无奈,这丫头够会生活的,“那你们去买,小丫头我看着。”

待两人出去买菜,他这拿把扫帚把院里好好清理了一下,又拿了把梯子,把院门上头覆盖的瓦片,给重新理了理,紧固了下,这玩意要掉下来,砸到人那就太危险了。

四十来分钟后,米面,菜等也买回来了,三人分工明确,小弟洗菜,大妹切菜、掌勺,小丫头搁灶台后生火,轻车熟路,想来过去在大伯母家就经常这么干。

他这当大哥的倒是闲着了!

等午饭做好,几个家常小菜上桌,都是下午一点多了,四人围桌一张四方桌,他当大哥,爹妈如今也不在了,也算一家之主,坐最上方,筷子一拿,

道:“都饿了吧,赶紧吃!”

“等会的!”

石雨道:

“咱今儿搬回了自己家,得先跟咱爹妈磕个头,问候一下!”

“这倒也是,那就拜一下!”

石强起身,“有酒吧?”

“我刚买了点散酒,我给倒上!”

四人来到他们爹妈的遗像前,这照片之前一直放在家里柜子里头,这有租客在,也不好拿出来,现在自个住了,就给拿出来放好,

手里各拿着一杯酒,然后齐齐跪下,石强道:

“爹、妈,我出来了,以前是我混账,不懂事,没少给你们惹麻烦,让你们操心,现在我就是想弥补,也没……我答应你们,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你们在天上也要好好的,逢年过节会给你们烧纸的,也请你们多多保佑我们,这杯酒儿子给你们送过去。”

往地上倒去,三个小的也照做,然后磕了三个响头,石雨眼泪汪汪,

“爹,妈,我想你们了!”

这么一说,小天和小丫头也都哽咽起来,

“小雪也想!”

他这鼻子发酸,眼圈泛红,起身道:

“好了,好了,都别哭,今天该高兴才对,咱爹妈也不愿看到咱这样子,都起来吃饭!”

石雨道:“那你以后不准乱来,让我们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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