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耕大嫂是小说《重生在火红岁月当医生》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在火红岁月当医生》的章节内容
深夜,附属第一医院急诊中心还处在一片忙碌之中,秦耕教授看完病人,又仔细看了化验单,对下级医生说:“放弃吧,已经没有希望了。”
“可是,教授,家属说,哪怕是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全力抢救!”主治医师孙磊提醒道。
“有吗?如实告诉家属!”说完,秦耕站了起来,完成了今晚的会诊任务。
秦耕教授是附属医院急诊中心的著名教授,今年60岁了,还坚持排一线排班,今晚这样的会诊,每个月有4次。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场普普通通的会诊,把他深深地卷入了一场医疗纠纷之中,他被自媒体标记为“医德败坏”,“见死不救”,“草菅人命”等。
附属医院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被院领导训斥。
“我做错了什么?”秦耕不服。
“你错在什么也没做!你应该做一些抢救的样子!”院领导很恼怒。
“我不可能满足所有非专业无理的要求!”
“鉴于你对医院造成了严重影响,学校决定,取消你的博导资格,从1级主任医生降为4级主任医生!”
处罚很严重,也很迅速。
他没有过度抗争,面对处罚,他沉默了,因为,在组织面前,个人是很渺小的,根本兴不起任何浪花。
回到家里,拿出一瓶病人感谢他送的好酒,喝了两杯,于是,头痛剧烈。
他知道,这种痛不是因为酒精引起的头疼,而是脑血管破裂。
这辈子,他至少抢救过1000例这样的病人!
他没有呼喊,更没有呼叫120。
......
秦耕在医院里累得狗一样。
等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时,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躺在竹椅上看着天空发呆。
可是,不行啊,大嫂的声音又尖锐、又严厉。
“秦耕,劈柴!把伙房后面的干柴全部劈了。”
秦耕,今年20岁,刚从卫校毕业,和大哥、大嫂住在一起。
家里还有爹妈和两个妹妹,以及3个侄儿和1个侄女。
全家11口人。
很穷。
现在好了,秦耕毕业了,有34.5元的工资,他就是全家的希望。
一家人为了秦耕读书,付出了不少, 现在轮到秦耕回报了。
大嫂是当家人。
很辛苦,也很急躁。
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她都得管。
他们家离上次吃肉已经有32天之久了,那是过年,大哥买了两斤肉回来,吃了7天。
秦耕听到大嫂的喊叫,一秒钟也没有停留,来到伙房后面的茅草棚子下,开始劈柴。
全都是干透了的橡胶树。碗口粗。
堆成小山的干柴,要在晚饭前劈完,他必须得加把劲才行。
但是,饿了。
抬头看了看木瓜树,有一颗黄澄澄的木瓜,熟透了。
秦耕用棍子把它捅了下来,用手接住,扳开,狼吞虎咽。
秦耕成为现在的秦耕已经有3天时间了,他才慢慢消化这个秦耕的信息,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问题有些严重。
首先,现在的年代是70年代,这个年代最大的问题是物资贫乏,连吃的都是问题。一家人11口,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秦耕摸摸头,头皮发麻啊!
其次,我一个大教授,穿越在一个小医生身上,这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勐养医院, 9名医生,7名护士。院长、副院长各1人,还有一名门卫兼传达。其中有3名是名医。
根本不需要扳手指头就知道,他是19名职工中最底层的一个。
脏活、累活,他不干谁干?
累点、苦点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他现在要伺候3个名医。
这3个名医名气很大!
脾气也很大。
第一位,钱世恒,勐养医院三大名医之首,儿科名医,治疗小儿发热很有名气,疗效立竿见影。
秦耕不仅要帮他写病历,开处方,还要帮他端水倒茶,就连到食堂打饭,洗衣服,也是秦耕的事。
问题是,还不是他从来就不满意秦耕的服务,而是他用在儿童身上的药有问题,安乃近加地塞米松加安定给小儿退烧,效果当然是很灵验的,百分百退烧,百分百不吵不闹。但是,这是错误的,会掩盖病情,会耽搁原发病治疗。
秦耕摇头叹息。
第二位名医,昌岳西,外科名医,能做胃次全手术,阑尾,疝气手术更是不在话下。
他是勐养医院一把刀,外科掌门人。
秦耕帮他做了几次手术。
这个人除了工作之外,还喜欢把助手拉回去做家务。劈柴、砍树、种菜、买米,秦耕就没有少干过。
问题不在这,而是,他的水平,在秦耕的眼里,连他的学生都不是这个水平。
今上午和昌岳西搭台做手术,一个腿部外伤的病人,昌岳西的手术质量还不如秦耕带的本科实习生!
秦耕提醒了一声,“这块组织坏死了,也应该切除。”
意外的是,人家的反应非常强烈。
“你懂什么!”
昌岳西怒吼一声。
“我懂什么?”
秦耕一愣,对了,我现在是小医生秦耕,不是大教授秦耕。
“不懂就不要乱讲话!看着!这样处理!懂吗?认真学!秦耕,能做我的助手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不谦虚,我还懒得教你!”昌岳西余怒未消。
第三位名医,曹国峰,中医名医,擅长疑难杂症,能治百病。
他身材高大,国字脸,远近闻名。
秦耕还算不得是他的助手,因为,曹国峰根本就瞧不起秦耕,秦耕是学西医的,做助手,还不配。
曹国峰瞧不起学西医的,头痛治头,脚痛治脚!
他手里有几个好方子,治好了不少人。
他主要是帮曹国峰做后勤服务。
晒药材和煎药。
这样的季节,晒药材本就是脑残的行为。热带雨林的雨季,一天十八次变脸,只要有一次被雨淋,这批药材就成了次品。
三天前开始,秦耕以那个秦耕的身份出现在勐养医院。
做惯了大教授的秦耕,突然变成了勐养医院最底层的一个小医生,他有些手足无措。
秦耕看着饭桌上的饭菜,真是欲哭无泪。
前世,作为医学院附属医院的2级教授,1级主任医师,说是锦衣玉食一点也不过分,谁知,现在回到了物资缺乏的70年代。
红薯丝饭,白菜,萝卜,米汤,这就是今晚晚餐的全部,更悲催的是,菜碗里的菜没有一点油水,清汤寡水的,怎么下咽啊!
看着家人们吃得欢,秦耕干脆停了筷子,让给他们吃吧。
这三天,秦耕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现在还不是工作好坏的问题,目前重点是要改善一下伙食,至少要能够吃,吃得饱。
家里11个人,爹妈都年过六旬,这个年代的六旬老人都差不多是正儿八经的老人了,常年的缺医少药,多多少少都积累了不少的病痛。
母亲风湿病,十年前就失去了劳动力。
父亲老慢支,咳喘得厉害,也是一个半残废。
家里的劳力就只有哥嫂,他们自己也有一群孩子,11口人,孩子们占了一大半。
六个孩子最大的13岁,最小的才学走路。
秦耕看着他们,暗暗想到了几个字:吃饱,吃好,把身体长开!
特别是几个妹妹,没有足够的营养,今后就会又矮又丑,人生才开始就输了一大半!
“耕,你怎么不吃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母亲这几天都在注意这件事,已经三天了,秦耕都在饭桌上发呆,似乎没一点口味。
“我吃饱了。刚才吃了一个大木瓜。”秦耕赶紧解释。
“耕,虽然家里粮食不够吃,你也不能总是让着妹妹和侄儿侄女,你今后就是一个主劳力了,家里就你一个人拿工资,全家人都指望着你呢,你必须吃饱,好做事。”
母亲是个爱唠叨的人。
“是的,耕啊。明天发工资了吧?”父亲吃了一大口的红薯丝饭,说话时还喷出了几粒饭,赶紧又捡起来,塞进嘴里。
是的,明天发工资了。
秦耕中专卫校毕业,读了一年零七个月,工资是34.5元。
“明天发了工资,你都交给大嫂,这个家,没有你大嫂大哥扛着,真的会死人的。”
大嫂的脾气虽然很急躁,谁没受过她的呵斥?但母亲是感恩她的,没有提出分家,就是大嫂最了不起的人品了。
所以,母亲在饭桌上说清楚,秦耕的工资交给大嫂。
秦耕点头说:“好嘞,我会把工资上交给大嫂!”
大嫂停了筷子,说:“耕,有结余的话,我会替你积攒一些。等你结婚了,这个家,就由你媳妇来当家。”
秦耕忙说:“这个家,只能是您大嫂当。我工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哪里还有积攒?尽可能的买点肉和鸡蛋,妹妹和侄子侄女长身体要营养。”
一听吃肉,比较小的两个侄儿侄女嚷嚷起来:“吃肉肉,吃肉肉!我要吃肉肉。”
......
第二天,秦耕发了工资,29.5元,因为中药被淋湿了,追究责任,被扣了5块。
秦耕倒也没太在意。
不就是5块钱吗?前世,秦耕一个月随便就是几万。
他领了工资转身就出去了,到供销社肉食站,准备买两斤肉回去。到了之后才想起,买肉是要肉票的。
正准备回家拿肉票。突然记起来了,自己家的肉票早卖给别人了!
不行,没有肉票也要买到肉!
想想自己已经 3 天没尝过肉味了,更别提那群小朋友了,他们几十天都没有吃过肉了!他心里一横,牙一咬,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吃肉是吃定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天下不仅仅是他们家穷,还有更穷的。
不到10分钟,秦耕就搞到了两斤肉票。
加上肉票,买猪肉用了两块钱,秦耕急急忙忙回家了。
路上,碰见一个卖鸡枞的,秦耕毫不犹豫就把三斤多的鸡枞买下了,鸡枞不便宜,和肉一个价了,三斤半鸡枞用了两块五钱。
哥嫂还没回,在外面干活,爹妈也不知道哪去了,孩子们有的去了学校,有的去了托儿所。
秦耕自己动手做饭。
两斤猪肉,三斤半鸡枞,他也没有考虑下一顿,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重生了,得庆祝一下。
可惜,家里不可能有好酒,正在犹豫是不是出去买一瓶,爹妈回来了,还有从托儿所回来的侄子侄女。
“哇,好香!”
“有肉肉吃!”
侄儿侄女欢天喜地!
“你这是……”母亲的脸上十分的凝重。
“我搞了两斤猪肉,嘿,你说巧不巧,路上居然碰到卖鸡枞的,好久都没吃鸡枞咯,这不赶紧买回来尝尝鲜嘛!”秦耕兴高采烈地说。
“你,你,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居然敢不跟你大嫂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似乎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秦耕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不就是两斤肉嘛!以后啊,咱们天天都要这么过!”
“你说得倒是轻松啊!每天过这样的生活!没人饿死就是祖宗积德了!”
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情,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奈,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耕,你今年也20岁了,该懂事了! ”
秦耕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母亲,叹了口气。是的,在这个艰难的世界里,她默默承受着生活的压力,竭尽全力地守护着家人的安宁与温饱。真的不容易。
大嫂回来了。
她的脸上,有一秒钟的惊喜,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接着,像一头猛虎一般冲进厨房,当她看着做好的两盆子猪肉炒鸡枞,她的脸色如变色龙一般变换了几次,最后,变得凶神恶煞。
“秦耕,过来。”大嫂面色凝重地喊道,“你,给我解释一下。”
秦耕走了过去,努力挤出笑容,说:“大嫂,今天我发工资啦,得庆祝一下!家里都好久没开荤啦,正好改善改善生活。所以呢,我没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买了两斤肉和三斤半鸡枞。以后啊,咱们可得经常犒劳犒劳自己!”
秦耕尽可能的想把气氛扭转过来,一家人快快乐乐吃肉多好。
可是,愿望没有实现。
大嫂突然“哇”哭了起来,拍着大腿嚎哭起来:“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啊!我们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就是希望你能够有出息,撑起这个家, 可你呢?好吃死懒,一顿就吃了半个月的工资,今后,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这一顿饭,吃得苦涩又过瘾。
大嫂哭归哭,哭过之后,由她主持把肉分给每一个人,她自己也分得大半碗,这样的吃法,白米饭加猪肉炒鸡枞,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吃得舒服。
吃得过瘾。
吃得寻根。
她甚至在想,要是秦耕能够多买一斤猪肉就好了,她就可以连肉带汤还吃半碗。
可惜,孩子们太会吃了,他们比大人更会吃。
所以,她只吃了半碗。
“秦耕,你也不要太在意,嫂子也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呀。你想想,咱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资格去享受那些山珍海味呢?刚才,嫂子有些话可能说得重了点,你就多多体谅一下吧。”
嫂子把碗舔了又舔,一边说。
秦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轻声说道:“嫂子诶,都是自家人,就别啰嗦啦!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本来应该先跟你商量的。不过呢,嫂子,大哥,还有爹妈,以后啊……”
他原本非常想要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想法一一讲述出来,好让众人都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然而,在话到嘴边的那一刻,他却又强行咽了回去,并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还是算了吧!毕竟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去做事来得更为实际一些。”
于是乎,他便决定保持沉默,不再多言。
这时候,医院门卫兼传达的张大叔跑来了,通知他去出诊。
夜晚时分,出诊成为一项艰难的任务。通常情况下,被誉为“三大名医”的人物绝对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工作。只有对极其特殊的家庭或权贵人士时,他们才会考虑前往。按照惯例,地位较低的医生将承担这一责任。这种现象似乎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心照不宣。
不过,也要看这个医生吃不吃得消。
今晚出诊,是一个傣族猎人受了严重的外伤,在寨子里出不来,只能请医生去寨子里做手术。
这个任务很重,勐养医院也只有昌岳西医生能承担这个任务,但是,出诊的地点很远,并且还要经过一段原始森林,他是不愿意去的。
他推荐了秦耕。
他言不由衷说:“秦耕水平不错,他又是正规卫校毕业的,他去最适合。”
于是,就有了秦耕出诊的机会。
秦耕很乐意。
他当然乐意啦!技术上没什么顾虑,他处理不了的外伤,整个滇省也不会有人能处理了。
他在急诊外科上的造诣,在全国都是有名的。
他半句不愿意的话都没说。
骑上温顺的马,跟着来人出发了。
一路上,两边都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森林里光线昏暗,气氛阴森,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但这条路对于傣族人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们经常穿梭其中,很少会遇到危险情况。
然而,对于外来者而言,这里未必没有未知和潜在的危险。
秦耕背上背着出诊箱,腰上别着一把弯刀,这把傣刀很锋利,一刀能砍断一根水竹。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们穿越了茂密的森林、翻过了陡峭的山坡、跨过了湍急的河流。
终于到了。
一个很小的寨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四周都是原始森林。
病人在二楼。
秦耕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伤,要不是碰巧在我手里,换个医生,真的很难处理。
“年轻的小医生,这手术,你敢做吗?”病人是一个50多岁的精瘦男人,用威严的目光看着秦耕,心里有些怀疑。
秦耕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问题。”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和从容,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我说,要是你做不了,也不要硬挺,我们可以等明天天亮了把昌岳西请来。”病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秦耕。
秦耕微微一笑,说:“不要等明天,也不能等明天了,等到明天,治疗起来很困难的,会感染,还可能得败血症。”
于是病人也不犹豫了,讲述了受伤的过程。
他是被野猪咬的。
开始检查伤口。
大腿撕裂了一大块,股四头肌撕裂了一大块,臀部,也咬了一块肌肉,损伤的包括皮肤,筋膜,肌肉和几根肌腱,临床上属于多部位复杂外伤。
手术有难度。
但是,从秦耕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到任何胆怯和犹豫,有的全是自信与轻松。
“我要三把强光手电筒。”
秦耕开始吩咐周围的人准备东西。他要一个简易的无影灯,三盏猎人用的手电筒同时照射就是无影灯。
“我还要一碗醋。”
临时手术室要消毒,用醋蒸发在空气中杀菌是个简单实用的办法。
“还要一大锅烧开的水!”
无菌水洗伤口是必不可少的。
在医院,伤口用生理盐水冲洗,但他不可能带这么多盐水。
吩咐完毕,分头做准备。
用不了多久,就准备好了。
秦耕带着本寨子的赤脚医生开始给病人消毒,铺巾,然后打阻滞麻醉。
前世,秦耕在急诊室,基本的麻醉都会。
打了麻药后开始洗伤口。
大量的水冲洗。
他用了半锅水冲洗。
这很关键。
洗完后,开始清除坏死组织。
这也是秦耕有绝招的手艺活,他能够迅速而精准辨别组织是否坏死,对于坏死的组织,他会毫不犹豫清除。这是清创缝合的关键。
损伤地方真大。
幸亏猎人都有止血的秘方药,要不,这么大的损伤,早就出血休克死亡了。他们在受伤后很快就止了血,才保住了一条命。
清除坏死组织,开始缝合。
先是缝合肌腱,秦耕出门前就特意准备了粗线,这种肌腱断裂,用粗线缝合才行,有些特殊部位的肌腱还要用钢丝缝。
把肌腱与肌肉缝好后,他没有急于封皮,而是又一次用水冲洗。
冲洗完之后,他在伤口撒上了两瓶青霉素粉剂,涂得十分认真,没有任何地方遗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开始小心翼翼地缝起皮来。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一块撕裂的皮,而是一件珍贵无比的艺术品。每一针、每一线都经过深思熟虑,确保缝合得天衣无缝。
三只手电筒组成的无影灯非常不错,秦耕基本上没有感觉到别扭。
用了半个小时,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
“手术是做完了,还要打几天针。青霉素和庆大霉素。”他是对旁边的赤脚医生说的。
看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4点了。
“年轻的小医生,我要怎么感谢你呢?我看你,很专业啊,手术应该是做得很好。”
猎人对外伤处理还是比较内行的,一般的小伤,他们都是自己处理。今天秦耕处理伤口他都看到了,他又学到了很多东西。
“没什么好感谢的,波罕,把那只野猪送给这个小医生,辛苦他了。”猎人朝他的儿子吩咐。
他又转过头对秦耕说:“这头野猪还是猪仔,才60多斤,送给你,改善一下生活!”
秦耕满心欢喜。
最近可以每天吃肉了!
秦耕被安排去傣族寨子里出诊成了一个笑话。
都上午十点钟了,还不见秦耕回来,会不会被病人家属扣留了呢?
昌岳西医生是明白的,勐养医院,能做复杂外伤手术的人,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你秦耕懵懵懂懂去寨子里做手术,那不是作死吗?
要你去出诊你就去?
病人看病不应该是来医院吗?要你上门做手术你完全可以拒绝呀!
昌岳西昨天是不肯说的,这都是做医生的不传秘术,做医生,不能被病人牵着鼻子走,掌握主动权还得是医生自己。
“傻!傻!深更半夜了,完全可以拒绝出诊啊!让他长长记性也是好的!谁的经验不是一点一点积累的?”
昌岳西是十分的幸灾乐祸。谁让你秦耕指出我的错误!
勐养医院一大早都在议论秦耕。
他昨晚出去,今天到现在这个点了,还没回来,要么是手术做不下去,要么是手术结果不满意被寨子里的人扣留了。
当然,最可能是手术难度大,拿不下。
拿不下是理所当然的,本院除了昌岳西,谁敢单独做手术?
正在看热闹,秦耕回来了。
一脸的疲惫。
刚才,秦耕回了一趟家,60斤重的野猪丢在嫂子面前,嫂子的表情很好笑,她看着野猪,眼睛冒金光。
“这都是我们家的?”她高度怀疑,几十斤肉都归我宋珍莲?
“是的。”秦耕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好!好!耕,中午回家吃饭,嫂子我给你炒好吃的小炒野猪肉!你可以吃三碗饭!”
秦耕笑吟吟出了门,来到了医院。虽然是笑,但一夜没睡,脸上的疲惫无法掩饰。
“呵呵,看他脸色就知道,一定是不愉快。”
勐养医院平常病人不多,没有病人时,就会聚在一起聊天。
聊什么呢?
资讯不多,还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现在见秦耕进来,话题马上就转移到他的头上。
“确实,年轻人,毕业才半个月,这样的手术你也敢去做!”
“昌岳西就是老精鬼,一句话,要手术,抬到医院来!省了多少事!”
"......"
秦耕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还听见了昌岳西冷笑了几声说:“哼,吃点亏,受点挫折好,要不怎么长记性?”
有人想看热闹,故意大声问:“秦耕,回来了?手术拿下来了吗?没受惊吓吧?”
秦耕站住,微笑着说:“手术还算成功吧。”
“你真的做了手术了?你要知道,做手术不难,难就难在手术后不感染,一旦感染了,不仅代表手术失败,还可能造成败血症。”一个姓黄的医生提醒。
秦耕微微笑着,很轻松,说:“创面确实很大,臀部,大腿被野猪咬得稀烂的,我手术做了4个多小时才拿下来。不过,你放心好了,手术是很成功的。”
众人骇然。
每个人心里都坚信,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手术肯定是做坏了,过不了几天,病人家属一定会找上门来。
昌岳西听了之后,心里乐呵呵的,他就怕秦耕没做手术,现在听他做了大手术,他当然高兴了,上次秦耕说他手术做错了,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副院长宋瑾之过来了。
“秦耕,你昨晚怎么处理的?”
“做了手术啊。”
“手术很小?”
“不,很大。做了4个小时才完成。修补了3根肌腱,5块肌肉。”
“啊?你!”
“怎么啦?不是你要我去出诊的吗?”
“叫你出诊,并不是要你去做手术,你才毕业,没几年的训练,你怎么就可以做大手术呢?”
“受伤没有超过6小时,是手术最佳时机啊。”
“你去出诊,看了病人,可以对病人家属说,这种手术要到医院手术室做,医院才有设备,才有无菌室。你冒冒失失的,就在寨子里做手术!伤口肯定长不好!”
秦耕轻松点一笑,说:“放心好了,我消毒工作做得很充分,杀菌措施也上了。还安排了打几天吊针。”
副院长宋瑾之脸上严肃起来,说:“我这是正式找你谈话,教你怎么处理临床问题,学着点!今后要注意!懂吗?”
懂。当然懂。
可是,我秦耕是大专家,大教授,你这池塘这样小,还不让我扑腾,我不会憋死?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还得应付一下,单位虽小,人家也是副院长,不可能跟他吵架,于是装做认真地说:“好的我懂了。我今后一定按您的意思做。”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哼!我才不会像嘴上说的那样去做呢!谁会理睬你啊?”
正好,来了病人,脑出血病人,副院长宋瑾之要亲自接诊。
“记住,要用心跟着老一辈医生学习。这个病人,脑出血,没见过吧?你也来看看,等会,你开医嘱试试。”
前世,秦耕治过不止1000个!
宋瑾之是内科医生,他没有三大名医的名气,但是事实上,一般的急诊内科病人都是由他处理,他是昆明医学院的3年制本科学历。
医学本科应该是五年,但70年代毕业了几批“学制要缩短”的3年制本科医学生,填补乡镇卫生院缺医少药还是起了很大作用。
他就是70年毕业的本科生。
秦耕看了病人。
普通的脑出血,最好的办法是脑穿刺抽血。
“怎么处理?”宋瑾之带徒弟一样,提问题了。
“用甘露醇脱水。降低血压。血糖控制好,所以尽量不用糖水。”秦耕认真滴回答。
“还有呢?你不觉得缺少一个重要的治疗措施吗?”
宋瑾之对于下级医生答错题总是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秦耕点点头,说:“对了,这是保守治疗。如果积极一些,我提议做脑穿刺抽出积血。这个病人的出血部位,虽然没有做CT,但基本的定位可以确定在基底节。所以,抽血的效果会比较好。”
“穿刺抽血?你是在这里天方夜谭吧?脑组织这么多复杂的神经细胞与组织,你穿刺抽血,这也可以异想天开?”宋瑾之不高兴了。
秦耕这才意识到,这是两个时代的人,两个时代的医学知识,交流起来有些困难。
“秦耕,跟你说,你学的知识不扎实啊,脑溢血病人,止血,脱水,保护脑组织三大原则,你把止血漏了啊!”
“止血?”秦耕忍不住说,“止血是过去的老观念,新的治疗指南是不用止血药,因为没用,并且还容易造成出血性脑梗死。”
“扯蛋!”宋瑾之怒了,大声说,“错了就错了!扯什么新理论!出血病人不止血,违背基本医学常识!”
秦耕,你这书没读好啊!连脑出血病人治疗的三大原则都不记得,看来,一年半的中专生不行啊。
对于人家的议论,秦耕并没有太在意。
前世自己是大学附属医院的急诊科学的大牌教授,1级主任医师,这是不争的事实。
2级教授,1级主任医师是大学附属医院教授们的天花板了,因为,1级教授只授予院士这一级别的专家。
自己穿越在小医生秦耕身上,注定了有一段苦吃,对于这一点,秦耕是有思想准备的。
你们想说就说吧,要吃瓜,我可以买一箩筐来。
所以,关于脑溢血的治疗,他们坚持用书本上的,他也不反对,等我今后能够把控这所医院之后,再按新知识要求不迟。
宋瑾之见秦耕不说话了,也就没有过多批评,点拨了几句,过过瘾够了。
还没到十一点半,就有人去食堂吃饭了,到底是油水少,不抵饱,一餐3两米饭,饭前就会肚子饿。
秦耕处理完手中的活,走了。
他没有去食堂吃饭。
见秦耕没来,食堂又有人开议了。
“这年轻人,学的不扎实。要把他带出来,只怕要几年时间。”
“是的,我担心他自以为是。譬如昨晚这样的手术,他竟然敢做!感染了怎么办?”
“肯定会感染的!百分之百!”
“宋瑾之院长,你不担心他昨晚的手术?”
“怎么不担心?我昨晚是要他去应付一下,而不是让他去做手术。谁知道,他懵懵懂懂的,竟然在寨子里做了手术。”
“估计他现在后悔了,你看他连中午饭都不来吃,不知躲哪里去了。你们也别当着他的面说太多,小心伤了他的自尊心。至于医学知识学的不扎实,慢慢来,毕竟他才学了一年零七个月,在我们勐养医院,其实,他的学习时间已经算比较长的了。”
宋瑾之副院长提醒他们。他一看大锅里的米饭所剩无几了,赶紧说:“哦!你们这些家伙,难道不知道秦耕还没吃饭吗?竟然一点都不留给他!你,你,少吃点,留点饭,留点菜给秦耕,等会,他还得要偷偷回来吃饭的。我们都知道,秦耕家常年缺粮。不来这里吃去哪里吃? ”
最后,还是为秦耕留了一碗米饭和几勺南瓜汤,厨房师傅用碗装好了,怕别人抢去吃了。
而此时,秦耕回到了家里,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
大嫂宋珍莲果然在炒野猪肉。
这头野猪猪龄不大,才几个月大小,所以,猪肉格外的细嫩。
大嫂已经把野猪肉炒好了。
今中午,孩子们都不在家吃饭,5个大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吃一顿肉了,宋珍莲特意到市场上买了佐料,大蒜、辣椒、酱油和料酒。
切肉,多切了一些,足足准备了1斤肋间肉,中午,要美美的吃一顿。
关键是仅仅五个大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吃。
有孩子在桌上,特别是自己家6个孩子,有肉,那不是夹菜,而是疯抢!
今晚上,当然还会要炒肉吃,炒再多,也不够孩子们抢的。
所以,宋珍莲哼着小调,满脸的幸福,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见秦耕进来了,高兴得说:“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昨晚一晚没睡,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有饭吃了吗?”秦耕看着笑吟吟的大嫂,心里也高兴。
“大哥就会回来了,他一回来,我们就开饭!”大嫂满脸的笑容,准备饭碗。
“哼,好香啊!”刚说完,大哥回来了,他还不知道野猪肉的事,闻到肉味,也没多过问,先咽了几口口水,才说,“又有肉吃?”
“孩子他爸,你来看!”大嫂宋珍莲踩起莲花步,牵着大哥秦牧的破衣袖,把他拉到厨房,“你看!这是什么?”
她指着脸盆。
两个洋瓷脸盆里,满满的全是腌制好了的野猪肉!
“都是我们家的!”
大哥眼睛都直了。
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脸盆里装了这么多的肉!
他得确定一下,不是在做梦。
半晌,才反应过来,问:“这是你从傣族猎人那里弄来的?”
“是的。”秦耕见大哥高兴的样子,心里很幸福。
“买的?”大哥说出这话时,脸上的肌肉扯了扯。
“猎人为了感谢我帮他做了手术,送的。”秦耕很高兴,体会到了一丝丝成功感。
“哇!我们家秦耕有出息了!这么多肉,够我们吃一年!”大哥高兴得有点忘形。
很快,一家人坐上了桌。
一斤肉,5个大人,斯文点还是够吃的。
菜是送饭的。
小口吃肉,大口吃饭!
秦耕接二连三,吃了三碗米饭。
今天,大嫂宋珍莲特意没有做红薯丝米饭,这东西,难吃,吃上几年,一辈子也不想吃了。
前世,秦耕就有这个体会。
大嫂煮了3斤白米,5个人吃,刚刚好。
一顿饭,大约只吃了10分钟,这10分钟,太快乐了,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快乐了。
摸摸肚皮,饱了。
虽然昨天也吃肉,但今天不同,首先是气氛不同,今天是奔着开心去吃的,关键是当家人大嫂兴高采烈的,所以这顿大餐吃得很快活。
其次是今天第一次可以安安静静地吃肉,没有孩子们在边上疯抢,所以也吃的从容,吃得踏实。
“耕啊,做医生真好啊。”
父亲大有感慨,当初,决定学医是他的意思,一家人,大多是有不同意见的,本就穷,哪里还有能力供一个人去卫校读书呢?
秦耕初中毕业后是回家务农,还是找个职业学一学,一家人是有分歧的。
大嫂当然希望家里尽快添一个劳力。
但父亲独具慧眼,要秦耕打听一下有没有学医的指标。
父亲的祖父,也就是秦耕的曾祖,是当时的郎中,虽然没有名气,但一家人跟着没吃苦,人家饿肚子,他家隔三差五还能吃到肉、蛋和鸡鸭。
父亲印象很深,他希望自己儿子中有个学医的,今后吃肉吃鱼就不成问题了。
于是,他从祖传的木箱里翻出了5块银元,到景洪街上逛了半天,兑回来了150元人民币,这就是秦耕学医的学费钱。
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
“嘿嘿,嘿嘿。吃肉。”吃完饭,父亲还一个人在那里乐。
大嫂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秦耕,微微点头,说:“耕啊,你这身补子衣服,等你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帮你换了。一身补丁,做医生不体面。”
秦耕这才注意,上衣有三个补丁,裤子膝盖处,补丁套补丁。
确实,这样的医生有点窘。
好吧。也该换换了。
秦耕也没有指望一夜之间从奴隶到将军。
勐养医院这样的小医院,你也不存在做什么将军。
秦耕就是一个小医生。
这就是秦耕的基本定位。
医院的业务,主要被三大名医和副院长宋瑾之垄断了,秦耕的工作主要是打杂。
他很想有自己的诊室,哪怕就是一张诊桌也行。
关键是要树起自己的旗号,开山立派。
可是,这个梦想有些遥远。
他前面还有3个医生没有独立的诊室,三个人挤在一起,捡点残羹剩饭吃,看看三大名医和宋瑾之不想看的病人。
问题是,秦耕连这种待遇都没有。
“我跟您学徒吧。”
秦耕注意到,副院长宋瑾之还是有些病人的,重点是,他很难一天整的时间坐诊,他经常要开会,还有其他工作。
捡漏。
跟着他,秦耕就有捡漏的机会。
“好啊!你愿意跟我做徒弟?”
“是的。不过,你得规定一下,我是你的徒弟,而不是别的医生的下手。”
“嗯,我明白了。”宋瑾之明白什么?
他当然明白,本院的三大名医,嚣张跋扈,最喜欢奴役新来的医生。
“我会跟他们说,你主要是跟我,但是,他们太忙的时候,你也可以主动帮一帮。”
秦耕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集体呗,一个团队,最好是不分彼此。”
于是,秦耕有了自己的座位。
他在宋瑾之对面,安置了一张桌子,平常,他就帮宋瑾之抄病历,开化验单,或者其他杂事。
这待遇,还是痛苦的。
因为,宋瑾之经常处理错了。
看着对面的人犯错,作为前世是教授的秦耕,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秦耕只能忍着,不是太大的原则问题,他只能装聋作哑,要不,就不会有今天的和谐局面。
宋瑾之的水平,真没达到秦耕的学生的水平!
这样过了两天,终于捡漏了。
宋瑾之在开会,来了一个病人,一脸的痛苦,进门就问:“宋院长呢?”
“哦,他开会去了。”秦耕在推测,这个病人应该是胃痛。
70年代,胃溃疡病人占了内科病人的三分之一。
后来,过了几十年,这种病就很少见了。原因很简单,80年代,胃溃疡治疗得到颠覆性的变化,从用抗酸剂改用杀灭幽门螺旋杆菌的抗生素,这个病就能够彻底治愈了。
秦耕暗暗点头,就从这种病做切入点,把溃疡病从不可治愈到一次性彻底断根,这不就是我创造神话的机会吗?
“坐,坐。你应该是胃溃疡吧?”秦耕热情请病人坐下。
“是的,又发了。哎,这病缠身已经8年了,每次都是宋院长帮我治。可惜就是反反复复。”
病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坐下说。他满脸的痛苦,连连摇头,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似的。
“你这病,其实是可以一次性治好的。现在有一种新方法,吃一个月药,一辈子也不会复发了。”
秦耕捡了漏,他必须好好把握机会。
“真的?”病人惊喜地大声问。
“是的。过去,认为胃溃疡是因为胃酸多了。而事实上是一种螺旋杆菌感染了。所以,我们只需要用抗生素治疗,就能够彻底治好。”
秦耕知道,病人是久病成良医,跟他们讲医理,他们更容易接受新的疗法。
“好啊,请你帮我开处方,试试你的方子。”
病人也真的是久病成良医了,一听就接受了,他在想,这方法应该可以断根。
秦耕急忙开出了他在勐养医院开具的第一个正宗处方。
硫糖铝片 0.5X100片x3瓶
sij 0.5X6 tid 1周 嚼服
西咪替丁片 0.1x100片x2瓶
Sij 0.1X2 tid 1周
阿莫西林胶囊 0.5x100片x1瓶
sij 0.5X2 tid 4周
甲硝唑片 0.1X100片x1瓶
sij 0.1x2 tid 4周
四环素 0.25x2x100片x1瓶
sij 0.25X2 tid 4周
他把处方交给病人,认真地说:“严格按照我说的服用,3到7天,疼痛就消失了,1个月后就可以停药,今后基本上就不会复发了。”
病人走了。
不久,又来了一个胃溃疡的。
秦耕照葫芦画瓢,开出了今天的第二张处方。
一个上午,他就这样捡漏,捡了5个这样的病人。
宋瑾之回来了。
“怎么样,有找我的病人吗?”宋瑾之笑着说道。
秦耕轻松地笑着说:“有,有 5 个呢,我都帮你看过了。都是溃疡病的!”
宋瑾之点头说,“好,简单的,你就帮我看了。”
就这样,秦耕跟着宋瑾之,一个星期,他捡漏看了40多个病人,其中,溃疡病的占了一半。
这一天,外科来了一个病人,昌岳西接诊的,外伤病人,点名要秦耕作缝合手术,病人是被野猪咬伤的。
昌岳西恼了。
“我才是勐养医院的外科医生!最好的外科医生!”他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大声向病人抗议。
“不,不,我不是找你,我是找秦耕看病。都说,勐养最好的外科医生是秦耕啊!我就是慕名而来的。”
病人也是据理力争,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哼,他是最好的外科医生?狗屁!好吧,把秦耕叫过来,你们当面问他,他是不是勐养最好的外科医生!”
昌岳西恨死了秦耕,他要当着病人的面羞辱他一番。
医院就这么大,内科那边听得清清楚楚。
“嘿嘿,秦耕!”宋瑾之坏笑起来,“听见没,竟然有病人说你是最好的外科医生。你啊,嘿嘿,小心啊,昌岳西不把你吃了!”
突然,宋瑾之想起一件事,急忙问:“上次你去寨子里做的那台手术怎么样了?”
秦耕微笑着说:“差不多快好了,约了我明天去拆线。”
宋瑾之一脸的不相信,说:“没感染?”
秦耕笑嘻嘻地说:“没感染啦。”
宋瑾之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呀,你竟然有这本事?”
这时,护士长刘有英过来,喊道:“秦耕,昌岳西医生要你过去一下。”
秦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他们吵架,与我何干?我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呢?”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说完,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表示自己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不行啊!病人点名要你做手术!说你才是勐养最好的外科医生。昌岳西医生会疯了,你还不去,他会拿手术刀捅了你!”
护士长对昌岳西也是敬畏七分。
“秦耕,你还是过去看看吧,别得罪了昌岳西,这人,不是你惹得起的。”宋瑾之话里有话,坏坏地笑着说。
秦耕走了过去。
昌岳西见秦耕过来,忙指着病人说:“他说,你是我们医院最厉害的外科医生,你自己说说,秦耕。”
秦耕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说:“怎么可能呢?这位同志,昌岳西可是我们勐养响当当的外科名医啊!至于我嘛,我就是那刚出生的小牛犊,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罢了。”
病人认真打量起秦耕来了,脸上也是一脸的疑惑,说:“我们那边,几个寨子都在说,你才是勐养最最厉害的外科医生。但是,你才多大,不会超过20岁吧?怎么敢相信呢?不过,是老猎人波牛亲口说的,那没得错!你一定是最厉害的,没得讲了,波牛老猎人绝对不会讲假话!”
波牛是谁呀?
秦耕前几天做手术的病人就叫波牛,他在当地威望极高。
昌岳西听得清清楚楚,心想,人家寨子里的人还没开化,和他们争论,不把你气死!
昌岳西工作快30年,和寨子里的人打交道,那是相当的有经验,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他知道,争论的结果只有一个,自己上吊!否则就是气死!
人家寨子里的人耿直,不可能和我们汉人一样讲话留三分,讲究一个圆滑,他们只认死理。
他现在认定勐养最好的外科医生就是秦耕,想扭转他们的认识,可能性为零,而不是几乎。
他们相信他们群体中的权威,那是非常虔诚的,是不折不扣的,何况,波牛自己现身说法,他这么严重的伤,手术也是秦耕做的。
昌岳西选择退一步,大声说:“好!好!你说他最厉害,我同意!赞成!我真心实意赞成!那,你的手术就请他做吧,我昌岳西滚开!”
他回头愤怒地朝秦耕瞪了一眼,好吧,你做手术吧,感染了,我可不会替你擦屁股,败血症了,你别找我麻烦。
他心里坚信,这个病人伤势这么严重,你秦耕根本拿不下,即便是勉强把手术做下来,感染关,你也过不了!
他走了。
带着等热闹看的心态愉快地选择了回避。
秦耕没有回旋余地 。
很快,他就心无旁骛了,他根本就没把昌岳西放在心上,秦耕的心理优势太大了,能把病人拿下来就不要有什么顾虑。
能治病才是硬道理。
他把病人安置在清创缝合室,打了麻药,用碘酒消了毒,然后再仔细清理和查看伤口。
不轻松。
野猪最喜欢撕咬的部位就是腿部和大腿。
这个病人的臀部也撕咬了一大块。
他特别注意检查血运。
这是秦耕的绝活。
好,情况还不错,需要剪除的坏死组织不多,大部分可以保留。
检查完了,就开始用大量的生理盐水清洗。
“你多开几瓶生理盐水。冲洗是关键。”秦耕对他的帮手,护士姐姐晓雨说。
“3瓶都打开,好吗?”护士晓雨温柔地问道。
“3瓶?太少了!起码要6、7瓶。”秦耕有些惊讶,她怎么会认为3瓶是“多”呢?
果然,她的疑惑来了,“昌岳西医生最多就是用两瓶。你要用6、7瓶?这么多吗?那不是很浪费吗?”
一个病人洗伤口,用6、7瓶盐水,第一次听到。
晓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秦耕。她对秦耕没有信心。
别说她,除了病人本人,其他人都没有信心。
“执行!”秦耕压低声音。
护士王晓雨吓了一跳,秦耕这语气,声音不大,但是,压迫感极强,她不得不赶紧说,“好的!”
秦耕冲洗得十分的认真,有些部位,反复冲洗。
王晓雨都看不惯了,轻声说:“有必要吗?”
秦耕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有必要吗?”
王晓雨尽量用友好的语气说:“冲洗时间太长了吧?其他医生可不会像你这样。”
秦耕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晓雨,微微一笑,自信而又轻松地说:“伤口冲洗不干净,就可能引发感染,这才是清创手术的关键。”
王晓雨 连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冲洗完毕后,秦耕开始进行缝合。
他的动作非常的娴熟而轻柔,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王晓雨看着秦耕的缝合,渐渐,开始吃惊,最后,是惊骇不已!
她是经常参加清创缝合手术的,有时候还会在昌岳西医生的要求下缝皮,她是本院的外科护士,看得多了。
今天一看秦耕的清创手术,简直发现了新大陆。
还有这样娴熟的手术医生?
关键是,这样娴熟的手术医生,怎么会是秦耕呢!
秦耕不但快,还非常果断,手术中一丝丝的拖泥带水都没有。
她惊呆了。
她悄悄地溜出去,朝护士张慧贤招手,“你过来!过来哟!”
张慧贤也是本院的外科护士,今年23岁了,工作已经5年,属于老护士了,她不但人美,还是一个有名的热心肠。
张慧贤走了过来,“干嘛呀?晓雨。”
“秦耕在做清创缝合手术。可厉害了,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医院还有这样厉害的医生!真的,你进去看看啰!”王晓雨神神秘秘地说。
“啊!”张慧贤护士进去看了不到10秒钟,已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昌岳西和他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这……这怎么可能呢?”张慧贤转过头,轻声地对王晓雨说,“我敢说,县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没有这样的水平!”
“0号线!”秦耕并没有在意周围多了一个人,要了一根粗线,这是缝肌腱用的。
秦耕缝肌腱,又是一番景象,进针的路线,到连续几个8字穿针,可以说是眼花缭乱。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昌岳西缝合肌腱就不是这样的,他是一针一针缝,缝一针,打一次结。
而秦耕是一个8字打一次结。
当然是秦耕是对的。
因为,他的方法复杂多了!
又进来了一个人。
勐养医院只有一个护士长,今年36岁的刘有英,她在经过清创术窗户时发现了异样的情况。
进去一看,仅仅5秒钟,就惊愕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是秦耕?
不可思议!
虽然只是一台清创缝合手术,但刘有英、张慧贤、 王晓雨她们认定,秦耕的手术技能其实远超昌岳西。
不过,除了她们三个人,其他人是不肯相信的。
秦耕来了近一个月了,什么水平,很多人都见过,他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医生,被三大名医欺压得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抬不起头。
最近几天,他才聪明地选择了投奔到宋瑾之副院长,才基本摆脱了被三大名医奴役的命运。
刘有英、张慧贤、王晓雨她们说,秦耕手术做得好,比昌岳西做的都好,这肯定是女人说话比较喜欢夸张的原因。
昌岳西更是嗤之以鼻。
“哼!”
他见过秦耕手术不少于20台手术,连打结都很生疏,缝皮也是歪歪斜斜,长一针短一针,皮肤也对不齐。
关键是缝针松紧不一!
这是一个医生合不合格的重要考察项目。
如果给他打分,昌岳西最多给他打30分!
现在人家议论,秦耕手术比他还厉害,打死他也不信。
其实,病人又没有走远,他就在病房打针,秦耕给他开了3天的吊针,预防感染。
要证实人家议论的是不是真实的其实很简单,看一下病人的伤口不就行了吗?
伤口内部的修复已经看不到了,但缝皮,那是永远藏不了的。
但是,有必要吗?
昌岳西连想证实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刘有英、张慧贤、 王晓雨她们的议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连小小的波澜都没有兴起。
秦耕出发去寨子里拆线去了。
秦耕把病人按照在病房,准备术后第三天换药,今天是与寨子里约好的拆线的日子。
寨子里的交通不方便,通信也没有,秦耕并不知道病人的情况,但秦耕很自信,这种伤口的清创术,几十年了,还没有失过手。
今天,秦耕只跟副院长宋瑾之说了一声,代表医院出诊去了。
才出门,就遇见了寨子里来接他的人,来人是上次那个中年人,带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给秦耕骑。
骑上马,一路上就轻松了。
来人是波牛老人的儿子波罕,才走几步就兴奋滴说:“秦医生啊,你的手术真的做得好,我父亲的伤,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完全的好了。他一辈子受过无数的伤,这次是最严重的,也是最复杂的,但是,恰恰,就是这次伤口好得最快最彻底!”
秦耕放心了。
心想,当然了!过去,是什么医生帮你做手术?而这一次,是著名急诊学科的秦教授帮你做手术。
结果当然不一样啊!
“秦医生,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波罕激动地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秦耕笑着回道。
“对了,波罕大哥,你们寨子里还有其他需要治疗的人吗?”秦耕想,既然出来了,何不多看几个病人呢?
“有的有的,我们寨子里有好些个病人,也顺便请你治疗一下。”波罕赶忙回答道。
“那等会儿都瞅瞅呗,我今天算是义诊,不收诊金。”秦耕想了想说道。
“那就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秦医生!”波罕连连道谢。
一路上,秦耕了解了一些寨子里的风土人情,也了解了寨子里的病情,只有一个脑瘫的病人没法治疗,其他的,都不在话下。
到了寨子里,波牛老猎人喜笑颜开,他已经能够走路了,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高声喊:“秦医生,欢迎,欢迎,又一次见到你,真高兴啊!”
秦耕挥了挥手,高声喊:“你好啊!”
随即转头吩咐波罕,说:“你去把寨子里有病的人,叫过来吧,我帮他们看病。”
“好的,我这就去!”波罕等父亲迎上来之后,转弯去其他人家了。
波牛拉着秦耕的手,到了二楼床上。
“你躺下,我看看伤口。”秦耕解开波牛老人的纱布,“很好,都长好了,可以拆线了。”
“你的手术做得真好。我一辈子受伤不下十次,只有这一次好得干净利索,只用了半个月就彻底的好了。你真的是神医啊!”波牛高兴得合不拢嘴。
“老伯夸奖了。”
秦耕一边说,一边开始准备。
75%的酒精,老牌消毒液,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前世,酒精消毒还是最常用的消毒液之一。
他在缝线附近擦拭了两遍,然后剪线。剪一根,拔一根,波牛一点痛苦都没有。
很快,45针线,全部拆完,秦耕又一次用酒精擦一遍。
“好了!你再休息几天,又可以打猎了!”秦耕说得很轻松。
波牛是欢天喜地的,反复摸自己的伤,没想到,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
正说着感激的话,来客人了。
“波牛老兄,伤好了?”
“好了,好得很彻底。”
“真是神医啊!”
“那确实是的,我受过这么多次的伤,哪次不是几个月半年才好的?只有这一次,伤最严重,还是野猪咬的,想都没想到,半个月好得这样彻底!”
“更没想到的是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医生治好的。”
“都不要再说小医生了!神医!真的是神医!”
又有人来了。
不一会,来了十几个人。
他们都是波罕叫过来的。
秦耕微笑着向大家问好,然后开始逐一为患者诊治。
他仔细询问病症,认真检查身体。
第一个病人,气喘,动一动就喘气不已。
秦耕听了一下心脏,看了一下心尖搏动的位置,又看了他的两只脚。
“嗯,老伯,你是心衰,病情比较重。你的病,需要长期调理。我现在给你几种药,暂时可以缓解一下。”
秦耕是有备而来的,带的药是有针对性的,心衰的药肯定不会少。
他拿出硝苯地平,速尿,地高辛,用纸包好,写上吃法,交给病人,“按照我刚才讲的吃,明天就会好一些,3、5天症状可以缓解,然后继续吃5天。这个,不能停,没有了,就到卫生院去买。听懂了吗?”
继续看,有十几个病人。
在忙碌的诊疗过程中,秦耕发现一个年轻女孩一直默默站在旁边。
寨子里也有这样好看的女子啊。
秦耕在寨子里看病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不但是他们寨子里的病人,附近3个寨子里的人也赶来看病。
而此时,勐养医院里,也来了一个病人,他点名找秦耕。
“我们找秦耕看病。挂秦耕的号。”病人在挂号室窗口挂号。
“秦耕?”挂号室的周娜不淡定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安排秦耕单独坐诊,“他还没有单独的号子。”
“怎么可能呢?他技术最好了,我们村两个病人吃了他的药,胃就不痛了。”病人不理解挂号室怎么会这样回答。
“呃,那你们就挂宋瑾之副院长的号吧。”
挂号室并不知道今天秦耕外出了,她也不好说秦耕是宋瑾之的徒弟。
病人就这样挂上了宋瑾之的门诊号。
到了诊室,宋瑾之接过病人的病历本和号子,挥了挥手,“坐。”
病人一边坐下,一边问,“我是找秦耕医生看病。”
宋瑾之一愣,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不解,“你们找他看病?为什么?”
“他技术好啊!简直就是华佗在世!”病人的回答很简单。
宋瑾之愣住了,他很想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只是我的徒弟!他才毕业,狗屁都不懂,学的知识也很少。现在,你们说他技术好,简直华佗在世。
他忍住了,耐心说:“我才是这里的主诊医生,他平常也就是帮我抄抄病历,打打杂。可能,可能你们搞错了。”
病人激动地说道:“没错,没错,我们就是来找秦耕的,他的药可真是神了!我们村上有两个病人,吃了他的药才三天就不痛了。以前他们在这里看病,每次都要三个星期才慢慢好,还反复发作。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谁知病人下面说出来的话,差一点把宋瑾之气晕了。
“他们特意对我们说,除了秦耕,其他医生都是饭桶……不好意思,不是我说的,人家说,除了请秦耕看,其他人就不要看了。”
宋瑾之哑口无言了。
病人没什么文化,没注意这几句话把宋瑾之给伤害了,还在追问秦耕在哪里。
“秦耕不在!”硬邦邦的语气。
“他哪去了?”
“不知道。”冷冷的回答。
“他什么时候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宋瑾之越来越不耐烦了。
病人像一只被惊扰的猫一样,弓着腰,脚步踉跄地退了出去,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宋瑾之,嘴里嘟哝着,“这样的脾气,难怪不会看病,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
宋瑾之的心情非常不好。
不过,他努力安慰自己。
病人懂什么?没必要和他们生气,外面偶然有一两个人说秦耕厉害,其实也好理解,猫子还碰到死耗子呢!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他在努力安慰自己。
来病人了。
打起精神。
“请坐。”宋瑾之客气的对病人说。
“你是秦耕吗?”病人努力挤出笑容问。
宋瑾之伸出去接门诊病历本的手僵持了,说:“你也是找秦耕的?”
“是的,听说秦耕治胃病可厉害了,三天就能止痛,一个月断根,不再复发。您就是秦耕吧?”病人一副讨好的表情。
“不是!”宋瑾之有些歇斯底里了。
“哦,挂号室的姑娘说是这间诊室啊。”
“是的!他在那!”宋瑾之指着秦耕的空位子说。
“他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宋瑾之不想再理睬这个病人了。
病人被吓着了,他踉踉跄跄跑了出来,回头看着宋瑾之,“哎哟,好大的脾气啊!”
病人走了。
他没有搞清楚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中年人。
今天遇到两次打击了。
宋瑾之还准备忍。
偶然的。
肯定是都是受到某一个病人的影响。
没关系。
我宋瑾之心胸开阔,大人大量。
再说,秦耕是自己的徒弟,是勐养医院的医生,都是自己人。
重点是,这不是秦耕造成的,秦耕并没有错。
好容易把自己安抚好了,又进来一个病人。
“找秦耕看病,都说他的医术好。”
宋瑾之脑门一黑!
缺血了。
等回过神,强忍着,说:“嗯,秦耕啊,今天不在,出去出诊了。你改天再来吧。”
“嗯,好吧,我明天来!”病人很遗憾地走了。
等病人出去了之后,宋瑾之疯了,他站起来,把秦耕桌子上的酒精瓶,温度计,血压计,钢笔,笔筒,全部掀翻在地上。
打击太大了。
受伤不是一点点,伤得很重。
这心灵上的创伤太痛了。
宋瑾之愤怒地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他可是医院的副院长,竟然被患者如此轻视!
这时,张慧贤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惊讶地问道:“宋院长,这是怎么了?”
宋瑾之苦笑道:“没什么,我情绪有些失控。不好意思,今天病人都是找秦耕看病,他们竟然都嫌弃我水平不行!”
张慧贤马上走过来,说:“院长,有件事还没跟你讲,讲了你也可能不相信。秦耕昨天做手术,把我们都吓着了。”
“怎么啦?”宋瑾之拧着眉头问。
“他的手术太漂亮了,手术技能明显比昌岳西好很多。王晓雨,刘有英都亲眼看到了,绝对没有错。”张慧贤平常不是一个爱夸张的人。
宋瑾之心中一动,难道秦耕真的很厉害?
宋瑾之眼睛突然一亮, 急切地问:“你讲的可是真的?”
张慧贤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是真的。”
宋瑾之大声说:“病人还在医院吗?我们去看看他的伤口!”
医院就这么大,二楼是住院病房,病人住在8号床位。
“我们要看看你的伤口。”宋瑾之大声说。
“秦医生不是说明天换药吗?”病人提醒进来的医生护士。
“我是这里的副院长,检查一下你的伤口有没有感染!”宋瑾之把副院长这个招牌亮出来,病人当然就不会再怀疑。
宋瑾之亲自打开纱布,一看,愣住了。
这种缝合,就和订书针一样排列的整整齐齐,这种手术技能,仅仅用“高明”两字不足以表达,应该是匪夷所思!
宋瑾之看完伤口,心中逐渐恢复平静。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
原来,他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平日里,秦耕总是表现得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但这一切竟然都是伪装!
不!
不!
不!
他连续给了3个否定!
秦耕并没有伪装。
因为,宋瑾之看过秦耕开过的处方,水平很差,还莫名其妙!
上次那个脑出血的病人,秦耕竟然没有开止血的药,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病人的评价靠不住。
临床上,多少病人是自愈的!
又有多少病人是碰巧好了的。
做医生谁不知道,治病,一半是自己好的,一半是药物帮助好的,很多时候,一边用药,病人一边自愈,最后归功于医生用对了药。
秦耕就是这种情况,碰巧,几个病人自愈了,功劳被他揽入怀中。
对!
对!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
手术做得好是不能否定的,特别是皮肤的缝合,那简直是精美绝伦。
那么,秦耕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宋瑾之不禁陷入了沉思……
哦,对了,秦耕治好的病人都是胃病病人,他开了什么处方?
宋瑾之还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到药房,要了秦耕开的处方。
啊?
这是什么鬼处方?
治疗溃疡病,他竟然用了3种抗生素!
胡闹!
违背了用药原则。
抗生素是不能随便使用的,不需要用的时候一定不能用,可用可不用的时候要尽量不用,一个胃溃疡,根本就没有用抗生素的指针,用抗生素是违规的。
怎么得了啊!
秦耕连基本的病都不会治!
突然他得出这样另一个极端的结论!
巨大的矛盾摆在这里。
在另一个办公室。
昌岳西听闻宋瑾之崩溃的消息后,忍不住开怀大笑。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秦耕真不错啊!”
“把宋瑾之搞得崩溃,这可真是太刺激、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秦耕,继续加油,我昌岳西绝对支持你!”
昌岳西和宋瑾之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
昌岳西是勐养医院“三大名医”之一,平常桀骜不驯,居功自傲,不服宋瑾之管理,早就有矛盾了。
昌岳西年纪已经不小了,却已拥有一副俊朗的面容。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深邃的眼神仿佛想洞悉一切。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微微卷曲,自然地垂落在耳畔。
他的衣着很有讲究。时常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搭配绿色军裤,显得干练而优雅。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 在正式场合,他会在外面穿上一套剪裁精致的中山服,他绝对不穿有补丁的衣裤,哪怕是很小的补丁。
他和宋瑾之其实很难分出谁的地位更高一些。
昌岳西可以说是勐养医院唯一的能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没有他,医院的功能就少了一半。
宋瑾之很多时候是回避矛盾,在昌岳西面前,总是让他几分。
但是,矛盾是存在的,正面不行,宋瑾之就在暗地里使阴招,处处针对昌岳西,昌岳西不是不知道。
现在,宋瑾之被秦耕整崩溃了,把桌子都掀翻了,他怎么可能不喜形于色呢!
好!
好啊!
秦耕,我支持你!
“昌医生,你什么事这样高兴啊?”刚巧王晓雨路过,见他一个人嘀嘀叨叨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问。
“没,没什么。喔,晓雨,听说宋瑾之副院长掀桌子了,那是为了什么?”昌岳西笑嘻嘻地问。
“哦,是有几个病人找秦耕看病,不要他看,发脾气了。”
王晓雨也是笑嘻嘻的,她也是医院最底层的人,自然是秦耕一个阵营的。
“病人找谁看病那是病人的自由啊,他发什么脾气!”昌岳西装出一份堂堂正正的模样说话。
“是的哟,根本就没必要发脾气。到我们医院看病的,都是勐养的人,谁不知道谁厉害?不都是他们自己选择医生吗?今后,找秦耕看病的会越来越多。”
说到这,王晓雨抬头看着昌岳西,说:“喔,昨天,不是也有一个外伤病人找秦耕做手术吗?你昌医生就不一样,一点也不在乎,对么?”
昌岳西像吃了一只苍蝇。
“不过,宋瑾之院长现在不生气了。”王晓雨话题一转,这妹子很鬼的,接着说,“他看了秦耕昨天手术的那个病人的伤口,他就不生气了。”
“为什么?”昌岳西眉头一皱,问。
王晓雨心情特好,终于有机会损一损你昌岳西了,“因为,他发现,秦耕的手术做得太好了!”
“秦耕的手术做得太好了?怎么可能呢?”昌岳西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啊,你还不知道?这可是大新闻啊。”
王晓雨故意用一种神秘的腔调说话。
王晓雨不喜欢对面这家伙,这人50多岁了,色心不死,经常用语言暧昧王晓雨,要不是她很警惕,及时回避,他早就会要动手动脚了。
王晓雨没有久留,说完,欢快地一个转身,走了。
昌岳西疑惑起来,虽然坚信秦耕不存在手术做得好,但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去病房,看看病人。
眼见为实,一看伤口缝合就什么都清楚了。
到了病房,对病人说:“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病人不干了。
“刚才已经有你们的院长过来查看过伤口了!”
他一脸严肃地提出了抗议。
从他那副表情可以看出,如果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处理方案,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昌岳西愣了片刻,开口道:“院长是内科医生,对外科并不了解。我作为本院的高年资外科医生,才是专业的。我需要查看一下伤口情况。这是为你负责。”
病人还是不依,说:“刚才你们院长说伤口很好,秦耕也说了,今天不要换药,”
昌岳西苦着脸说:“你以为伤口有花我想看!我这是为了你,抽出时间帮你看手术伤口,你应该感谢我!”
他开始发飙。
病人无话可说了。
可是,打开伤口一看,昌岳西站不稳了,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
崩溃了!
昌岳西崩溃了。
他知道,再过一百年,他缝皮的技术也赶不上秦耕。
这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昌岳西是内行人,他敢断定,整个滇省都没有这样高明的外科医生——就缝皮这一项。
“医生,你怎么啦?”病人昌岳西痛苦的样子,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突然老毛病犯了,需要休息一下。”
昌岳西根本就站不稳,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坐在了地板上,一手按着额头,很痛苦的样子。
周围的护士赶紧上前搀扶,将昌岳西送进了休息室。他紧闭双眼,倚靠在沙发上,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我真的不如他......”昌岳西喃喃自语道 。
......
此刻,秦耕正在曼息寨子里看病。很忙,周围的人很多,围着他一大圈,但秩序很好,没有人喧哗,更没有人抢先。
他今天算是义诊,说好了不收诊金的。
除了曼息寨子里的病人,周围另两个姊妹寨子的病人也来了。
另外是曼差和曼巴两个寨子,他们和曼息寨子有血缘关系,有什么好事,三个寨子一般都是有福同享。
秦耕今天义诊,三个寨子的病人都过来了。
机会难得,年纪大了,出去看病不容易,很多人还从来没住过院,再说,秦耕已经被波牛定性为“神医”,来求医的人当然会十分踊跃啊。
秦耕认真听取病史,仔细检查,没有化验,更不存在CT,B超等检查,所以秦耕依赖的是几十年积累的经验。
秦耕的经验十分丰富,他行医快40年了,大部分时间在急诊科,而急诊科是最能积累经验的地方。
他发现,这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消化性溃疡,胃溃疡,或者十二指肠溃疡,这病在别的医生眼里,不好治,反复发作的难治性疾病。
但在秦耕眼里,这病正好是他扬名的切入点,他开的处方,基本上可以这样说,只要按他的医嘱服药,治愈率在99%以上。一次性痊愈不再复发的概率也在95%以上。
他开了一张公用处方:
硫糖铝片 0.5X100片x3瓶
用法: 6片 每日三次 1周 嚼服
西咪替丁片 0.1x100片x2瓶
用法: 2片 每日三次 1周
阿莫西林胶囊 0.5x100片x1瓶
用法: 2片 每日三次 4周
甲硝唑片 0.1X100片x1瓶
用法: 2片 每日三次 4周
四环素 0.25x100片x1瓶
用法: 2片 每日三次 tid 4周
消化性溃疡可以开公用处方,其他病不行。
其他的病最多的是老慢支,老慢支本来是难治的,但这里的老慢支不难治,他们很少用抗生素,随便用点阿莫西林,红霉素,四环素就能收到不错的疗效。
大山里的病人很少接触西药,用药之后都是很有效果的。
一批有老慢支长期咳嗽的病人,秦耕一一检查,分别开了处方。
高血压病,不是很多,但风心病有几个,秦耕开了抗心衰的药,强心利尿扩血管。
心衰病人,轻的,用点利尿药,重一些的加上扩血管的钙离子拮抗剂,严重的心衰还加了强心药地高辛。
这三类病人处理完了,其他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病症了,难不倒秦耕,他都做了妥善的处理。
中午没有休息,一直到下午,才把每个人的病看完,准备回家。
还没出门,就发现外面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都是寨子里老百姓用来感谢秦耕 的。秦耕说了不要诊金,他们一商量,都拿出一点实物,有用的实物送给秦耕。
四五十包!
可以装满一手扶拖拉机!有些夸张,这也太多了吧。
“秦医生,你不要推辞,这是我们小小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下次我们才好麻烦你。”波罕代表村民们说话了。
秦耕想推辞,但哪里容的他开口?七嘴八舌的,都是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物品都写在账单上,谁送的,什么品种,多少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
虽然每家的礼品并不多,但送的人家多啊,就连没有病人的家里也送了,积少成多,放在一起就不少了。
秦耕看了看总数,吓了一跳!
茶油8斤,大米16斤,莲子2斤,薏米1斤,百合2斤,干鸡枞2.3斤,云耳1.8斤,腊肉5斤,马鹿干1斤8两,鱼干1斤2两,鸡蛋17枚,母鸡1只,公鸡1只,天麻1斤3两,重楼半斤,三七1斤4两,烟叶1斤9两,芭蕉干3斤,芒果干12斤……”
秦耕有些犹豫。
他想要。
真的想要。
在前世的时候,秦耕对于农产品可谓是毫无兴趣可言,甚至有些厌恶。每次收到病人送来的农产品时,他总是感到十分无奈和困扰。 尤其是那些活鸡活鸭,更是让他觉得无比麻烦。面对病人送来的礼物,秦耕不得不经常婉言谢绝。推脱不了的,他只好送给身边的朋友或同事。
但是,今天的秦耕特别的想要这批农产品。
原因很简单,因为家里缺啊!
大米,油,腊肉都是非常好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大嫂就再也不用愁了,家人们就真的每天可以吃到荤菜了。
但是,他又有些犹豫,心里过不去,因为,眼前的老人们,也都是穷人,哪里能够全部收下他们的东西呢?
思想斗争很激烈。
“这样行不行,你们也都不富裕,我又怎么好意思收这么多呢?要不我就收一部分吧?”秦耕面露难色地说道。
“我们并不是一两家人送的,那可是大伙几十家人聚少成多啊!说实在的,我们负担并不多,秦医生,你就别推辞了,这只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也是为了感谢你啊!”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说,他是一个老慢支患者。
你一言我一语。
秦耕坚持,收一部分,大部分还给村民,第一次出来不能太贪,留点口碑最好。
最后,秦耕收取一部分,打包,放在马屁股后面带回家,自己该出点力,帮助大嫂一起度过难关。
至于集体,勐养医院这个大集体,嘿嘿,秦耕摇了摇头。
勐养医院职工的生活,还轮不到我秦耕操心。
秦耕回到家里,大嫂一眼就发现,秦耕背了一个大袋子,赶紧就走过来,急切地问:“什么好东西啊?”
秦耕嘿嘿一笑,“都是你喜欢的。”
打开一看,大嫂的眼睛直了。
食油、大米、腊肉、鱼干、干鸡枞、薏米、莲子、天麻、田七,等等!
大嫂喜晕了,一把搂住秦耕,但还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两只手刚刚碰到秦耕,她就收手了。
不对!
他是小叔子!
再怎么高兴,年龄相差再大,也不能抱着他欢庆。
大嫂尴尬了3秒钟,就又全神贯注研究这些农产品了。
用秤称一下,大米12斤,茶油5斤,腊肉5斤,鱼干1斤2两、干鸡枞1斤3两,薏米1斤,莲子1斤2两,半斤天麻,半斤田七……
大嫂乐得合不拢嘴,“我们可以1个月不要吃红薯丝饭了,有了这12斤大米,就填补了1个月的粮食缺口,茶油,好东西,腊肉也是好东西,”
秦耕一家人,一年也只有16斤食用油指标,所以5斤油显得特别的多,至于这腊肉,那就是彻底改善生活的标志。
腊肉5斤分在5个月吃,每月能吃1斤,分在3个月吃,每个月可以吃1斤8两4钱!
想想都激动!
至于鸡枞、薏米、莲子和药材,太豪华了,这属于奢侈品,她还没有给它们的用途做好规划。
其实,莲子,薏米都是养脾胃的好东西,煮成粥,做早点吃,健脾胃那是上等的保健食材,只是,大嫂还没有这种意识,更加没有这种品味。
“这些……”
大嫂拿着莲子在思考,在犹豫。
“对,对,可以换大米!”
大嫂终于想到了它们的价值。
秦耕哈哈一笑,乐了,随即,收了笑容,认真地对大嫂说:“大嫂,这些东西其实没必要拿去兑换粮食,可以留给自己吃,莲子、薏米加上大米煮粥,有健脾养胃的功能,爹妈和大哥大嫂正需要吃这个。”
他又拿起天麻,对大嫂说:“天麻具有平肝息风,祛风除湿、疏通经络,镇静安神作用,适用于肝火旺盛、头痛眩晕、风湿痹痛等症候。大嫂你不是经常头痛吗?哪天,我跟着他们上山,抓只野鸡回来,给你炖天麻,正好治你的头痛。”
又拿起田七,说:“这东西就更好了,有化瘀止血、活血定痛的功效。爹妈吃这个是最好的,防止中风。”
大嫂一听,改变主意了。
刚才还只考虑吃饱肚子的问题,现在一听这些东西还有健康保健价值,更是高兴,说:“耕啊,你是真的有出息了,农场的曾贵清家女儿出水芙蓉一般青春美丽,我托人去说说,嫁给你好了。”
一高兴,大嫂想起了秦耕的婚事。
秦耕刚满了20岁,到了结婚法定年龄,大嫂其实早就是帮他物色对象。
曾贵清是农场汽车队的司机,他家女儿今年18岁了,长的是如花似玉,还不下手,很快会被别人下手的。
过去,大嫂只能说想一想,自己家这样穷,人家肯定不会答应,现在好了,秦耕有出息了,做医生了,能搞到吃的了,自己这一方才有了底气去提亲。
谁知,秦耕连忙摇手,说:“不急不急,等我的事业稳定下来再说不迟。”
大嫂一脸惊慌地摆摆手,连忙说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你可不知道他们家姑娘长得有多漂亮,来提亲的人都快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她怎么可能会等着你呢?”
秦耕挠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解释道:“大嫂,我这不才刚刚当上医生嘛,现在还没什么名气。等我医术精湛、名声远扬之后,成功的机会不就更大一些吗?”
大嫂听了他的话,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点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倒也是在理。只是我有点担心别人会抢先一步啊。这样吧,我先去帮你探探口风,如果真有缘分,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成事呢!”
秦耕并没有继续和大嫂争论这个问题,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此刻,医院已经下班了,没必要去医院了,他转身走到房子的后面,拿出从寨子里弄到的几棵玛丽柑种子,小心翼翼地种了下去。再过几年,就能品尝到自己亲手栽种的玛丽柑了。
大嫂开始做饭菜了。
今天吃腊肉。
这时候,爹妈带着几个孩子们回来了。
一进门,孩子们就嚷嚷着:“有肉吃!有肉吃!”
父亲也闻到了腊肉香味,惊喜地说:“怎么,还有腊肉香?”
腊肉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让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可惜啊,咱们这些穷苦人家,平日里连新鲜的肉都难得吃上一回,更别提这香喷喷的腊肉了。
这东西,只有那些富贵人家才能经常品尝到这样的美味。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腊肉吃!
父亲高兴地朝秦耕说:“有出息了,有出息了。我们竟然能吃到腊肉了!”
母亲笑呵呵的,看着老头子,说:“你怎么也和小孩子一样。越来越馋了?”
父亲一点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你不知道,今天在外面,听到有几个人议论,说勐养医院来了一个神医,我在琢磨是不是说我们秦耕。看来,应该是说他。”
秦耕忙说:“外面的议论你也信?我还年轻,医生是老了才值钱。”
大哥也进来了,擤了擤鼻子,“嗯,又有好东西吃了。”
满脸的幸福。
他抬头一看,只见秦耕静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忙说:“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我刚刚听说工地上有个农场职工不小心被石头砸伤了腿,伤势非常严重。听他们说,点明要找你做手术,夸赞你的手术技术是最好的呢!你怎么还没有过去呢?”
秦耕正想说没人通知,医院的门卫兼传达来了。
“秦耕,你快去医院,农场有个病人受伤了,点名要你手术!”
秦耕忙说,“好的,我就来!”
大嫂听见了,扯着嗓子大声说:“你回来吃晚饭哈,我们会留饭菜等你。”
秦耕赶到医院,果然,一群人在等他。
但是,来人一看秦耕竟然是一个20岁左右的少年,还是怀疑了,问:“你是秦耕吗?”
秦耕微微一笑,说:“是的,我就是秦耕。”
“你会做手术吗?”
这样的问题问得非常的粗暴简单,没办法,人家也不是什么很有素质的人,他们要这样问,你有什么办法?
好在秦耕理解,加上他本身就有心理上的优势,淡淡一笑,说:“谦虚滴说,一般的手术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也回敬了一句。
不舒服。
病人那边有人不喜欢这种黑色幽默,“嗨,年轻人,我们看你年纪不大,有些疑虑,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个病人,你看看,能不能拿得下,万一不行,我们转院到景洪人民医院去。”
刚才,他们已经把昌岳西得罪了。
本来,来了外科病人,第一个赶来的是昌岳西,但是,病人和护送他来的人口口声声要找秦耕看,昌岳西早就气死了,打击太大了。
从名医到被人嫌弃,才几天的事,这种局面昌西月做梦也没有想到。
秦耕看了一下病人,有胫骨骨折,幸好,前世秦耕所在的急诊中心是大急诊,和一般医院的急诊科不同,大急诊相当于一个医院,各科的急诊都要处理。
所以,秦耕对一般的骨折都能够处理。
“没问题。马上手术。”急诊就是一个快,秦耕继承这种习惯,随便抓两个护士就准备手术。
本来,找两个医生做助手就比较好,但是,勐养医院的外科底子就不好,又被昌岳西一个人垄断了几十年,别的医生也就没有兴趣学外科了。
而昌岳西是不可能做秦耕的助手的。
所以,秦耕干脆,把王晓雨,张慧贤抓上手术台。
事实上,她们也经常做昌岳西的助手。
进了正规的手术室。
正规的手术室本来是昌岳西的专属用房,现在,张慧贤大胆打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她想,秦耕当然有权使用这间手术室,按照现在这个架势,未来的名医应该是秦耕!
秦耕打量了一下手术间,一个5孔无影灯,锈迹斑斑,应该有比较久的使用年份了,灯泡也只有4个还亮着。
这张手术床看起来还算比较新,但它却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无比。其设计所能提供给患者的摆放姿势相当有限,远远无法满足复杂手术的需求。
这面墙壁看上去显得比较陈旧,但整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干净整洁的。
墙上有着不少渗水的痕迹,这些痕迹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仿佛是一幅幅抽象画一般。在这些痕迹周围,可以看到一些淡淡的青苔, 墙壁上还有着一些反复擦洗的印记,有人多次试图擦拭掉那些污迹,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些难以抹去的痕迹。
抬头望去,天花板上也不尽如人意。那里悬挂着几根没有被彻底清扫干净的蜘蛛丝,它们在空中轻轻摇曳。
地面是由水泥地面。经过了水洗处理, 这种水泥地面给人一种坚实耐用的感觉。
病人安放在手术床上。
王晓雨做器械师兼一助,张慧贤负责做巡回护士和二助,所谓二助就是到时候帮着抬腿。
没办法,小医院就是这样朴实无华。扛腿的活没有请门卫师傅上,那算是很对得起病人了。
秦耕也是身兼两职,主刀兼麻醉师。
这个病人应该打阻滞麻醉。
麻醉这技术,秦耕在急诊中心经常用到,很随意就可以打出满意的麻醉效果。
不过,秦耕也有顾虑,勐养医院用的麻醉药是普鲁卡因,而不是前世常用的利多卡因。普鲁卡因过敏的比较多。
秦耕担心出现过敏休克,所以他准备了一支肾上腺素和一支地塞米松,必要时这两种药可以救命。
“有感觉吗?”秦耕用针头刺患者的患肢。
病人很茫然,糊里糊涂说:“哪,哪里痛?不痛啊!”
嗯,那就行了。
麻醉效果不错。
晓雨做器械师。
她有经验了,帮病人冲洗伤口,再也不小气了,很放得开。
秦耕更是放手,光是冲洗还不够,他还用纱布擦洗。
因为,这个病人伤口有大量的泥土,不野蛮一些容易残留异物。
伤口最怕就是留有异物,一旦留有异物,必须重新手术,用药是没有办法治好的。
冲洗了9瓶500毫升的生理盐水,秦耕才满意。
接下来,又进行一次消毒,铺上无菌巾,秦耕和晓雨才去正式洗手。
手术室洗手是有严格规程的,先洗哪后洗哪,洗多久,都有明显的量化指标,一点也不能马虎。
秦耕注意了一下晓雨的洗手质量,还算正规,6步洗手法没错,最后,两只手绞在一起,放进来苏桶里。
来苏的味道比较浓。
秦耕已经很多年没有用来苏泡手了,现在把手放在来苏水里,没过肘关节,不但不反感,反而有种亲切感。
当年大学毕业,谁没有泡过几年的来苏?
洗完手,穿上手术衣,然后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室外面,十几个农场职工在焦急地等待手术结果。他们都是勐养农场二分场的职工,手术病人是他们的队长,他们开垦橡胶林,被一块大石头压断了腿。
“这个秦耕行不行啊?这么年轻,我怀疑他的能力。”一个年纪比较老的职工说。
“曼息寨子里的波牛老猎人我们都认识,他的伤口是被野猪咬了的。那野猪的嘴巴可真是毒啊,它咬了谁,不死也是残疾。而事实上,波牛老猎人不但没死,连残疾都没有,半个月不到就全部好了。这总是事实吧。”
一个年轻一些的职工说,他前几天在曼息寨子里做客,亲眼见到了波牛老人。
“但是,他太年轻了,无法使人放心。”老一些的职工还是不放心,“本来,我的意思是请昌岳西老医生做手术,你们又不同意,硬要这个年轻医生做手术。要是手术做得不好,队长会怪死我们的,他的老婆,你们也知道,那泼妇,我们哪个是她对手?”
年轻的那个职工不耐烦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吼道:“别说了,到时候有问题,你们都怪在我身上好了!”
手术结束了。
秦耕是不满意的。
他不满意,是因为觉得手术很不规范,和前世在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中心比,今天这样的手术简直就是开玩笑。
一是,手术室的环境,完全不能用“无菌”来表述,简陋到了极点。手术设备也是的,手术机械不知用了多少年了,骨钻,竟然中途修了三次!
二是手术人员,临时搭班子,人家草头班子都不是这样,王晓雨和张慧贤虽然在勐养医院是资深的外科护士,但是,外科手术素养几乎为零。
所以,今天的手术,秦耕感觉很累,自己打结自己剪,这在任何医院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打结,剪线是手术中最最基础的操作,王晓雨不是不会,而是容易失误,术中,有两次剪到了两次结内线内环,把手术结剪断了,这在手术中属于重大失误。
当时,做习惯了教授的秦耕忘记了王晓雨不是他的学生,他当即就在手术台上发飙,大吼了起来。
刚吼完,他就后悔了。
他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吼学生,学生不敢有半点反抗情绪,而王晓雨既不是秦耕的学生,而且从资历上比较,她的资格比新来的秦耕高多了,至少她来医院早了4、5年。
吼她?
不过,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王晓雨并没有以牙还牙,而是赶紧道歉:“是我的错,我剪错了。”
秦耕也赶忙摆手:“抱歉,抱歉,是我的不对!”
随后,为了不再发生不和谐的情况,秦耕自己打结,自己剪线。
秦耕对自己也不满意,本来手术可以一小时完成,但最后做了一小时五十分钟。
事实上,其实,不满意今天的手术还是小事。
秦耕更有种忧虑。
勐养医院根本就没办法待呀。
因为,想做一些难度大一些手术,我一个人怎么做?
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手术大一点,就需要2、3个人帮忙。
秦耕主刀能做的手术很多,他40岁之后,基本上只做4类手术。
而4类手术最少也要7个人组成一个手术小组。
但勐养医院,全部医生才9个人,除去不能上台的,根本组建不起一个手术班子。
难道,我穿越了,一个大教授,在这里仅仅做一些清创缝合术?
清创缝合术在一般的医院,都是给实习医院练手的,或者住院医生积累经验的。
问题是,现在的架势,清创缝合竟然成了我秦耕扬名的手术!
好笑!
关键这还是事实!
在秦耕的眼里,清创术只是一门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技术。
可笑的是,勐养医院的同事眼里, 秦耕因为清创缝合术被他们称为大医生!
过去,昌岳西是勐养医院三大名医之一,他其实也就是能做胃次全,平常就是做一些阑尾和疝气手术,做得最多的还是清创术,但他的清创术,和秦耕比,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在王晓雨和张慧贤眼里,秦耕是有真本事的。
手术是顺利完成了。
但秦耕并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倒是有深深的忧虑。
难道,我今后就在勐养医院做一辈子清创术?
秦耕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不过,他的忧虑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因为,手术做了两个小时,早就过了吃饭时间。
他还惦记着家里的火焙肉,香喷喷的肥肉忍不住口水直流。
按理,前世秦耕吃过的山珍海味不会少,不应该对几片腊肉馋得流口水。
但事实上,他是真馋,一想起家里的腊肉就口水直流。
原因很简单,此时的秦耕体内既缺碳水化合物,也缺蛋白,还缺乏油脂。
所以身体急需这三样东西,馋不馋与前世吃多吃少没关系,只与现在的实际有关。
他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嫂子真的给他留了三大碗饭,9片腊肉!还有不少的鸡枞。
“回来了?辛苦你了,坐,我替你装米饭。今天吃的大米就是你从寨子里得来的,都是最好吃的贡米,市场上根本买不到。你吃一口就知道有多好吃,不需要菜就吃完一碗饭。”
嫂子兴高采烈的介绍傣族特色贡米有多好吃。
秦耕早就闻到了傣米的香味。
其实这米和后世进口的泰国香米一样好吃。前世几乎人人都吃香米,所以秦耕倒不是太在意。
倒是吃腊肉,秦耕有些喉急,第一片没来得及体验滋味就进了喉咙。
“买了几尺的确良布,想给你做一件外裤,你现在这条裤子有4个补丁,穿出去不体面,给你大哥穿。你得穿好点,做医生要光鲜点,穿得太差了别人会说你医术不行。”
嫂子坐在秦耕对面,说,“等会跟我去量一下尺寸。”
秦耕没反对。
秦耕前世穿的都是名牌服装,现在上衣肘子两个补丁,裤子是补丁上盖补丁,这种衣裤穿起来很不习惯。
秦耕四周看了看,家里11个人,谁的衣裤不是几个补丁?最小的姪女的衣裤本身就是旧衣服做的。
要帮这一家人穿上不打补丁的衣裤,光是这个任务也不轻啊。
钱和布票都是紧缺货。
看着这一家人,秦耕在想,让这个家过上像样的生活,任重而道远啊!
好吧,工作上的事缓一步再考虑,做大手术的事不急,先得站稳脚跟,从基本的做起,先把这个家的生活搞好。
一想到工作,他那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仿佛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一般。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别看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但其复杂程度恐怕丝毫不比那些大城市逊色多少!
秦耕之前已经和所谓的“三大名医”打过交道了,这些人本事没多大,脾气倒是不小,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之辈。
对于像秦耕这样的年轻后辈,他们更是毫不掩饰地放肆欺凌。
秦耕心里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想要超越这些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 令秦耕担忧的是,超越了他们,这些人会作何反应呢?
他甚至有些害怕,这些人会不会因为嫉妒而拿刀拼命呢?毕竟,这群人的格局并不大!
第二天,秦耕醒的很早,他急急忙忙起来洗漱了,正准备出门,到医院食堂吃一碗稀饭连个馒头,被嫂子叫住了。
“耕啊,嫂子给你做了早餐,吃了再去上班。”
秦耕微微一惊。
家里穷,过去是能在单位吃就决不在家里吃,节约一粒粮食也是对家庭的贡献。
再说,即便是家里吃,也是一碗昨晚上的剩饭,加上半碗开水,一点盐巴的泡饭。
秦耕见嫂子留自己在家吃饭,有些蹊跷,怎么会呢?不是要节约粮食吗?再说,盐水泡饭又是好吃的?
蹊跷!
秦耕走进厨房,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干饭,旁边一碗满满的蛋汤!
这是给秦耕的体己!
秦耕感动的差点流泪了。
小小的一碗蛋汤饭,浓浓的嫂子情!
秦耕知道,嫂子为了这个家,有多不容易!
她今年34岁, 五官还算整齐,但消瘦的面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编成一根粗粗的辫子,垂在身后。一双眼睛,总是透着淡淡的忧愁, 双手粗糙而有力,长满了老茧 。
她的衣裳,打着6、7个补丁,已经洗得发白。鞋子也磨损严重,露出了脚趾。
她总是天还没亮就起床,总有忙不完的家务,她还要忙碌于田间地头,插秧、除草、施肥,每一项农活都干得认真又麻利。
她脾气有些急躁,大人孩子,逮着谁吼谁,即便是公婆也没有少被吼。
秦耕更是她发泄的对象,劈柴,挑水,秦耕没少做,他十几岁就要干重体力活。
生活很艰苦,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她都得管。没办法,秦耕的父母很体谅这个儿媳妇。
其实,他完全有权利提出分家,老二不是已经分出去了吗!
老二是五年前讨的媳妇,讨媳妇那年,弟媳就提出来分家。爹妈是没有权利反对的。
但大嫂从来就没有提出来单干。
对于这一点,爹妈是很感激的,所以,有时候被儿媳吼了,他们也不会责怪儿媳,更不会为此吵架。
“你很辛苦,把这个鸡蛋吃了。吃饱了肚子才好做事干活!”大嫂关切地说。
“大嫂,你们都很辛苦。我,还是不要搞特殊吧。这样,我感觉对不起大嫂,也对不起大哥。其实,大哥在外面都是干重体力活,他比我更辛苦。”
秦耕真不好意思去吃这碗蛋汤。
“听我的,大嫂我心里清白。别说了,赶紧吃了,好去上班。”大嫂一脸的疼爱。
秦耕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把米饭和蛋汤吃完了,出门去医院。
秦耕在7点30时到达了医院。
所有医院都会遵循一个规矩,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交班。
勐养医院有两个住院科室,一个内科,一个外科。
然后就是门诊科室。重点也在门诊。三大名医的中的两个半都在门诊。儿科名医钱世恒,勐养医院三大名医之首,他每日坐镇门诊,偶然到内科查房,看看他收治的儿科病人。中医名医曹国峰,擅长疑难杂症,能治百病。他基本上不太收住院病人。
半个是指昌岳西,他一半时间坐门诊,一半时间在外科住院科室,反正勐养的外科他是一统天下,门诊是他,病房也是他。
内科病房是宋瑾之领衔,他还没有达到名医的地步,但也差不太多了,可以说,他算半个名医。
秦耕最近是跟随宋瑾之看内科门诊,交班则在内科。
今天他7点半就到了医院,他要在交班之前看一下前天手术的那个病人。
才进门,就看见病人一脸的焦虑,他说:“昨天你们院长和主任都来检查了伤口。你们外科主任看了之后还差点晕倒。我担心了一天,这伤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秦耕一惊,又认真看了伤口,非常的好啊。
“怎么样?怎么样?”病人急切地问。
“很好啊。”确实是很好,伤口没有充血水肿,也没有渗出,更看不到脓液。
“那为什么昌岳西医生会晕倒呢?”病人疑惑地问。
秦耕也是一肚子的疑惑,不过,他大致理解是这么回事,但他还是不解,“手术皮肤的缝合,有这样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在秦耕的潜意识里,缝皮肤仅仅是基本功,他的学生博士毕业之后,大致上也能缝这样好,看手术功底,其实还是要看手术过程。
里面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缝在里面了,根本就看不到。
他觉得昌岳西过于夸张了,看一下缝皮就晕倒,要是这样,看完做一台手术,你不会晕死?
秦耕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好对病人说什么,他只能选择沉默,给病人伤口用75%的酒精消了毒,盖上纱布,贴上胶布。
“这几天都不要换药了。”
“还要住几天出院?”
“打完明天的针就可以出院,等半个月后,来拆线。”秦耕很有把握,连三天一次的换药都可以免了。
还差5分钟,秦耕赶到了内科交班。
宋瑾之也到了。
他看了两眼秦耕,眉头皱了又皱,正想说什么,交班的护士开始交班。
全世界的医院交班都差不多,几乎是千篇一律,先报告病人数,然后报告昨晚的情况,各医生都竖起耳朵听自己的病人昨晚有没有什么病情异常。
上级医生则要认真听全科室的病情,特别重病号有没有病情变化。
看起来,每个人都在认真听,但是,事实上,有些人在看美女,或者想着和美女的那些事。
秦耕就没有认真听。
因为没有他需要关心的病人。
一个勐养医院,和前世做的乡镇卫生院比都不见得有优势,住院的病人也都是一些感冒发热病人,不值得关心。
事实上,秦耕还有一个本领,别看他一般的病历资料进不了耳朵,但有用的病历资料他一点也不会漏掉。
他的耳朵专门抓重要的信息。
说得直白点,他可以一边看美女,一边听交班,放心,他不会遗漏重要的信息资料。
当然,今天不同,今天没有值得关心的病人。
交班完毕,宋瑾之说话了。每天的交班会议,他都会作为领导训话。
今天,他看着秦耕说:“秦耕,你会看病吗?哪个老师告诉你,胃溃疡病人,你大量使用抗生素的,咹?”
他嘴里的那个“咹”字格外的响亮,刺耳,每个人都看着秦耕。
秦耕的脸红了。
宋瑾之并非报复秦耕,而是他看了秦耕的处方之后非常生气。
秦耕开出的处方非常的异类,与医学中专毕业生完全不相匹配。
也就是说,他不会开处方,或者说,他的处方很多都是错误的。
“你治疗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为什么抗酸制剂仅仅用一个星期,而消炎的抗生素却吃一个月?你难道不清楚抗生素一般不超过7天的用量吗?你难道不知道抗生素的联合应用的基本原则吗?”
宋瑾之质问得非常专业,可以说无懈可击。
众人都为秦耕捏了一把汗。
这两天,大家都已经知道,找秦耕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宋瑾之是窝着一把火,怒气冲天,今天批评秦耕,肯定是公报私仇。
但是,宋瑾之所说秦耕的问题,那也是一针见血,实实在在的,在专业上,他是对的,加上他是医院业务方面最高的行政权威,他批评得堂堂正正。
医院不是个体诊所,更不是无证行医,所有的处方,所有的病历都要保存30年,作为法定文书,开不得玩笑,医院,医生是要负责的。
你秦耕治好再多的病人,但是处方错了,你就是犯了天条!
说得很对,秦耕被说得哑口无言。
宋瑾之作为医院管业务的副院长,他指出医生的缺点,也是他的本分。
不过,事实上,秦耕仅仅脸红了几秒钟,随即,他就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说话,也不表态!
沉默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宋瑾之把话说完,他淡淡地说:“宋院长批评的都对,我接受。不过,话又说回来,医学是一门实验科学,医学的进步都是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上,建立在医学工作者孜孜不倦的探索。所以,我虽然接受批评,但我并没有错。宋院长,严格的讲,我用抗生素治疗消化性溃疡,是一项科研成果。”
“成果?什么成果?”宋瑾之没有反应过来。
“我使用抗生素治疗消化性溃疡,是一项成大成果,如果我申报成果,你信不信,这项成果可以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秦耕还没有这个打算,或者说还没有想好,要是他真有这个打算,他很快就可以成为科学院学部委员,也就是后来的两院院士。
秦耕没有想好,自已可不可以申请这个成果。这件事有点大。这是获得诺奖的大成果。暂时放在一边。
至于用不用这方法治病,那肯定是要用的!
发现幽门螺旋杆菌感染诱发消化性溃疡,是1982 年澳大利亚学者巴里·马歇尔 和罗宾·沃伦 在慢性胃炎患者的胃黏膜活检标本中首次发现了幽门螺旋杆菌,并证明该细菌与消化性溃疡的发生密切相关。 此后,大量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 Hp 在消化性溃疡发病中的重要作用。Hp 可以产生多种酶和毒素,损伤胃黏膜屏障,导致炎症和溃疡的形成。
马歇尔和沃伦的这一发现改变了人们对消化性溃疡的传统认识,为该病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他们因此获得了 2005 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宋瑾之呵呵冷笑几声,嗤之以鼻,“嗯,成果?屁成果!明明违反一些规程,你还科技一等奖!你有本事申请啊!”
秦耕没有继续正面冲突,他觉得没有必要,来这个世界,绝对不是来吵架的,在能力,知识水平上,自己有巨大的优势,和宋瑾之吵架,有意义吗?
于是,他采取了沉默。
不过,他一点也不颓废,沮丧,而是面带微笑,让宋瑾之继续批评。
秦耕今天单独坐诊,刚才交班前一秒护士长刘有英告诉他的,这是他最高兴的事。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宋瑾之把他赶出来的结果。
在秦耕的思维里,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单独一间诊室坐诊,虽然他的诊室在医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但可以了,才毕业就有这样一间诊室,他非常的满意了。
他没有去研究是什么原因。
他越过毕业更早的几个医生拥有单独的诊室。
其实原因很简单,除了三大名医和宋瑾之有病人找看病,其他的医生,就只有秦耕有病人找了,宋瑾之不愿意和他坐一个诊室,其他的医生更不愿意跟他坐一间诊室。
比他早毕业的几个医生,他们愿意几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也不愿意和秦耕在一起。
所以,秦耕才有了今天单独坐诊的机会。
宋瑾之批评了一会,见秦耕沉默不语,他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然后就警告了秦耕几句,散会了。
秦耕第一个走出交班办公室,找到了自己的诊室,稍微整理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满意的伸了伸腰。
来病人了。
“秦耕医生吗?”
“嗯,是的。”
“我是来请你看病的。我胃痛很多年了,反复发作,听说你医术高明,治疗以后还不复发,是吗?”
“绝大部分不复发,医学没有绝对的。”
“好,请你帮我治疗吧。”
“讲讲你发病的症状吧。”
于是病人描述了他胃痛的规律。
“嗯,你是典型的十二指肠溃疡。”
“能治好不复发吗?”
“可以的。按时服药。服足够时间,就能治愈,不复发的概率在95%以上。”
秦耕写好门诊病历,开了处方,“好了,去拿药吧。”
病人走了,又等了一会,又来了一个胃痛的病人。
一整天,看了3个病人。
秦耕的门诊,并没有门庭若市,一天时间,他仅仅看了3个病人。
来勐养医院看病的,一天的门诊量是大约有50个左右,大多数还是找“三大名医”和宋瑾之,三大名医每人可以看到十多个,宋瑾之也能看到10个左右,其他医生则看不了多少,个位数。
宋瑾之特意关注了一下秦耕。
“今天秦耕看了几个病人?”宋瑾之问挂号。
“两个点名要找他的。”
“好的,我知道了。”宋瑾之打听完秦耕门诊量,又赶紧去药房查看处方。
“咦,他还是顽固坚持用抗生素?”宋瑾之问药房药师,“你们不可以拒绝发药吗?”
“不可以。秦耕有处方权。在具体用药上,处方医生有处方权的。”
药剂师其实是不想配合宋瑾之,原因很简单,药剂师自己就是溃疡病人,他吃了处方上的药,发现疗效很高,吃了3天药,痛疼就缓解了。
一连几天,来找秦耕看病的零零散散,多的一天4、5个,少的一天吃零蛋。
宋瑾之自从与秦耕分开了之后,再也没有病人到他诊室找秦耕了,没受到刺激,也就平安无事。
加上,秦耕有几天吃零蛋,没看一个病人找他看病,他心里也就渐渐地平静下来。
宋瑾之想,秦耕之所以出名,纯粹就是因为他违反规则治疗胃病,算不得真本事,所以,秦耕不存在超越他。
于是,他对秦耕的成见也就慢慢的消除了。
“秦耕还是一个好同志。”宋瑾之自言自语说。
他对于秦耕用抗生素治疗溃疡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小医院没那么正规,再说也很难正规。
三大名医之首的钱世恒,儿科名气很大,退烧方面,外面称他为神医,他用的药是安乃近,加激素,再加安定,这也是不正规的,这三种药都是慎用的。
他很猛,三个药一齐上,疗效好,见效快,宋瑾之也没有制止他。
既然容得下钱世恒,为什么容不得秦耕呢?
医院能治病是医院所追求的,医院没钱发不出工资,院长焦头烂额。相反,有点余钱,职工发点福利,院长的拥护度会提高。
特别是医院的郑院长,他是非常的护着“三大名医”的,他才不管你用什么药,只要是药房里有的药,能治好病,就是好药,医生你怎么用,他不管。
他对宋瑾之说过,每个医生有每个医生的学识,经验和悟性,他们的治疗,尽量不要求干预,特别是临床上证明有效,你反对干什么?
至于书本上怎么写的,书本是书本,我们不能照本宣科,应该尊重临床实践和经验。
人家钱世恒治疗儿科疾病,病人都相信他,我们为什么反对呢?
再说,钱世恒为医院创造了多少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他是功臣!
所以,宋瑾之在临床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秦耕也是这种情况,治疗病人有效,虽然有滥用抗生素的嫌疑,但是,现在有几个医生不滥用抗生素?大家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问题。
事实上,医院里还有一个人在密切关注着秦耕。
院长郑少文前些天去县里开会来,前天才回来的。
他知道秦耕每天能看3、4个病人,非常的惊奇。
秦耕来了一个多月了,在郑少文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老实人,一个并不出众的年轻小伙子。
突然他能治病了,他当然会要关注他。
特别是秦耕在曼息寨子里治好了一个猎人,还有,在医院连做了两台手术,从缝针上看,他的基本功甚至超过了昌岳西。
当然,他并不会天真到认为秦耕就真的超过了昌岳西,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他有培养价值!
他交代了宋瑾之,要好好培养秦耕!
宋瑾之不能对秦耕太刻薄,这是没办法的事了。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他对秦耕也不能太刻薄,因为,他想培养秦耕成为昌岳西的对手。
三大名医,宋瑾之一个也不喜欢。
这很好理解。
宋瑾之做了副院长,三大名医肯定不服,就这么简单。
秦耕把两个他做手术的病人送出院了,约好了两个星期拆线,其他的,他也没有介入到外科。
外科,还是昌岳西主导,每天的病人,也都是来找他,再也没有外科病人来找秦耕看病了,渐渐,他开始忘记秦耕了。
甚至还很少想起秦耕的缝皮技术远比他高明。
不过,偶然想起这事,他心里就会胡思乱想好一阵。
缝的这样好!
是不是代表他的手术过程都有这样好?
应该是只有缝皮这一项!
如果手术全过程都这样好,那他除非是天才,因为,教授的技术都不一定有这样好。
医学是不存在天才的,任何医生的成长过程都差不多,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
秦耕也不可能是天才。
他是天才,那我们都是神!
想到这,昌岳西笑了。
他想通了一个问题,秦耕仅仅是缝皮这一项技术好。
所以,这几天,昌岳西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他复活了。
秦耕也感觉到周围的愤怒少了很多。
这一天,来了一个病人,手里提了一个小袋子,进门就放在秦耕的面前,“这是我感谢你的一点点小意思。”
秦耕疑惑地看着病人,说:“你,我好像没有帮你治病吧?”
病人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又黑又矮,胡子拉碴,两只眼睛浑浊无光,似乎生活得十分艰难。
秦耕不忍心,把东西推过去,“你留给自己吃吧。”
“自己家里的鸡蛋,鸡不多,所以,凑了十多天才凑齐了十个鸡蛋送您。”病人又把鸡蛋推到秦耕一边。
“你在我这里看过病?”秦耕记忆中没见过这个人。
“是的,不过,我没有来,是我邻居代替我看的。”
病人的解释,秦耕很快就理解了,事实上,他是吃别人的药好的。
“我看你过得也很苦,这些鸡蛋,你留着自己吃。你溃疡病应该很久了,有贫血,正需要用鸡蛋补充营养。”
秦耕也想要这些鸡蛋,但是,他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眼前这个农民,肯定是很困难的,凭经验,秦耕就可以判断他的血色素不会超过70克,中度贫血了。
“我有贫血?”病人有些惊讶,他看过病,从来没有 医生说他贫血。
“是的,如果化验一下就更清楚。不过,没必要,你因为溃疡病时间比较久,所以有失血性贫血。我帮你开一瓶铁剂,回去吃几个月,还要加强营养,贫血才会好的。”
秦耕没有收病人的礼物,倒不是他的道德有多么高尚,而是真的不忍心,这人一定穷得吃不饱肚子。
饿,也是诱发消化性溃疡的原因之一。
俗话说饿出胃病,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病人离开的背影,秦耕的眼光落在他的背篓上。
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自己苦笑两声。
锦衣玉食的秦耕大教授,穿越到了一个看着鸡蛋都流口水的年代,“看来,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啊。”
勐养医院的日常并不忙碌,也不清闲。
但今天,忙得一塌糊涂。
最近爆发了钩端螺旋体病,病人很多。
钩体病是一种传染病,一旦爆发流行,当地的医院医护人员会累得狗一样,没日没夜的抢救病人。
这钩体病最怕肺大出血型,非常凶险,一旦出现,就真的是七窍流血。
不过,这病近几年每年都流行,所以还算有经验,小心使用青霉素就能治好,禁忌首剂大量使用青霉素,这原则都基本掌握了。
秦耕是主力医生之一。
这是累活,勐养医院的原来所有的非主力,现在都变成了主力。
秦耕已经7天没有回家了,每天工作在16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三班倒,你得上两个班。
和他一个班的是五年前进来的邹晓渔,今年 25 岁。他的个头不高,身材略微有些瘦弱, 头发有些稀疏,微微卷曲,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他的眼睛不大, 鼻头有些圆润,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上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下身穿着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膝盖处已经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线头。脚上踩着一双已经磨平了鞋底的旧胶鞋,鞋带也有些松垮。
不过没关系,医院的白大褂是不打补丁的,所以一批上白大褂,所有补丁都不见了,人也十分的精神了。
“秦耕,快去吃饭,今天有好菜吃。”轮流到食堂吃饭的邹晓渔急急忙忙进来,告诉秦耕。
这些天,累是一个方面,饿也是一个问题,医院已经想了办法,每人的口粮增加到了每日1斤2两米饭,但没有什么油水,更不存在什么荤菜,所以到饭点了,就饿得不得了。
“什么好菜?”秦耕咽了一下口水。
“辣椒炒虾米!”邹晓渔压低声音说。
“哇!”秦耕也确实吃惊不小,“竟然有虾米?”
“快去!你磨磨蹭蹭,等会吃个屁!”邹晓渔跺了跺脚。
秦耕把白大褂一脱,赶紧去洗手。
邹晓渔急了,说:“我为了尽快让你去吃饭,用最快的速度巴拉巴拉几口,就是怕你吃不到。你还洗什么手哟!”
秦耕饭前不洗手是不可能的,何况还刚刚看了病人!
他洗完手,小跑去了食堂,食堂里有3个人在那里吃饭。
他顾不得看桌上的菜,直接到饭甑里装饭,用最短的时间上了饭桌。
“今天开荤了!”在这里吃饭的是药房的老周,他们是12小时两班倒,相对医生护士劳动强度低一些。
王晓雨低着头在吃饭。
虽然是女子,每餐4两米不嫌多,今天有荤菜吃,她连抬头的时间也不想浪费。
秦耕没有理睬桌上的南瓜汤和茄子,以及豆豉米汤,一双筷子直接插进了辣椒炒虾米。
“嗯,好吃!”
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你今晚上到12点?”
王晓雨在门诊上班,现在特殊时期,没有内外科之分,只分了三个单元,两个住院科室,一个门诊。
门诊是混合的,内、外,儿科,传染,妇科都在一起,只有中医科不在一起,曹国峰一个人不参与钩体病的治疗。
“我今天要帮王国平上一个班,他自己也发烧了,所以,我要明天晚上12点才能下班。”秦耕一边吃一边说。
“哇,你扛得住?”王晓雨猛摇头,“这样会扛不住的!”
秦耕微微一笑,说:“我和邹晓渔合作得很好,我们摸索出来一套规律,我们可以轮流睡觉的。”
秦耕前世一辈子做急诊科医生,经验非常足,看一下病人,心里就有数,哪个病人没大问题,哪个病人要重点关注,他都能准确估计到位。
所以,有秦耕在,工作效率大大增加,他和邹晓渔一起当班,完全可以节约1个人。
邹晓渔和秦耕合作了一个星期,他自己已经有5年的工作经历,他惊奇地发现,和秦耕一起上班,他好轻松。
秦耕能准确地预测病人病情的发展,他对全局的掌握非常精准。他说你要关注8床,8床就真的会有问题。
有时候你注意到11床很重,他告诉你不要过分紧张,这个病人24小时内不会有问题,就真的不会有问题。
由于他有这本领,邹晓渔的工作量就轻了很多。
这样,他们两个就可以轮流着休息,除非突然进来几个新病人,需要两个人,其他时候,他们还不至于太累。
否则,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那还不把人累死?
秦耕也不欺负邹晓渔,在工作时间上,他一点便宜也不占,平均分配,说了睡到几点,一分钟也不耽搁。
渐渐,邹晓渔对秦耕有好感了。
并且暗中敬佩不已。
你才毕业,怎么这么老练?怎么显得这么有经验?
一连串的问题。
但都不是问题。
因为,邹晓渔根本不会把这些问题当做问题,他只能说认定,秦耕是有真本事。
“你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我们吗?”王晓雨问。
“不能,不是不能,而是告诉不了。”秦耕笑了,我的方法是基于我秦耕是大教授,1级主任医师,有足够的经验基础上。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人,没进来,而是在那里招手。
大嫂!
秦耕赶紧起身,走过去,问:“大嫂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很忙,你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肯定是又累又饿了,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特意炒了一碗腊肉给你补补身子。”
大嫂一边说,一边从篮子里拿出用手拍扎紧的一只饭碗,“这是腊肉,别给别人吃。这里还有一个水煮鸡蛋,你晚上加班,饿了,可以吃一个鸡蛋。”
秦耕有些感动。
上次的腊肉,大嫂一直舍不得吃,吃了两餐就没再吃了,现在炒了一饭碗,没半斤也有4两啊!
一个人吃,太奢华了。
“我怎么可以搞特殊啊,大嫂,你拿回去。我食堂里最近生活不错。”
“不错个屁!我打听了,每天都是南瓜,丝瓜,包菜和豆豉米汤!没有一点营养,还不送饭。快拿着!”
秦耕看着肥肥的腊肉,口水差点掉衣服上了,赶紧用手抹了一下才没有丢丑。
没办法,大嫂的心意,不得不接受。
“秦耕,什么好吃的?”王晓雨就不相信,你有好吃的会不给别人吃,特别是别人捅破这层纸了,你还藏得住吗?
藏不住。
虽然大嫂反复说,别给别人吃,但他根本就没有藏的打算。
在同事中,做不出这种事。
“来,大家一起吃!腊肉。”秦耕把腊肉端过去,放在桌上。
“哇,你家竟然有腊肉吃,是不是太豪华了?”王国平眼睛泛绿光。
确实,现在连新鲜肉都很难吃到,谁家还有肉去做腊肉?能有腊肉吃的人家,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勐养医院不可能有这种人家,据说三大名医院生活条件好很多,但也没有到有腊肉吃的地步,他们有蛋吃,那没得错,但是,腊肉很难吃到。
勐养大致上有三类人,一种是农垦兵团的农垦职工,他们是拿工资的,生活水平相对高一些,吃饭没问题,有固定的口粮。
第二类是本地的少数民族,有傣族,哈尼族,布依族等。其中,傣族人口最多。
第三类就是秦耕家这种情况,本地的汉人,很多年之前移民过来的,这类人最苦,田地不多,以农耕为主,有的人也进山打打猎。
能吃到肉的人是农垦职工,大约每个月能吃到一到两次。
能吃到腊肉的,唯一的就是少数民族,他们每年都会自己养一头猪,做一些腊肉。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更富裕一些,而是他们自给自足,生活就是为了活下来,围绕每一天的生活想尽办法。
自给自足的生活,就没有什么肉票,粮票的问题,就连布票,他们都很少使用,他们自己织布。
“来,吃腊肉!”秦耕是真诚的邀请大家。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王国平,王晓雨,孙洪亮。
“这怎么行?”王国平嘴里说不行,眼睛却是泛绿光。
“不吃,不吃,你嫂子做给你吃的。”孙洪亮也是言行不一,手里的筷子早已经跃跃欲试。
“好吧,我吃一小块。”还是王晓雨诚实一些,她的筷子已经伸了过来。
不过,她夹的不是一小块,而是最上面的那块又大又肥的腊肉。
现在不流行减肥。
白白胖胖是美女评价最恰当的用词,不但女人白白胖胖的是美,就连男的,也是白白胖胖的就算是美男子。
说句庸俗的话,撩妹,你也得长点肉才行。
王晓雨开了先河,王国平与孙洪亮就不需要秦耕再次客气邀请了,他们的筷子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伸进了腊肉碗里。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挑了最肥最大的夹!
一轮下来,秦耕还没有来得及邀请,第二轮又开始了。
一直到了三轮结束,他们才打住。
他们没有第四轮,因为,根本就没有第四轮。
一碗肉,10片。
他们每个人都抢了三轮,秦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发现,碗里只有一片最小的瘦肉腊肉了。
这一片,无论如何只能是归秦耕了。
秦耕惊呆了!
他什么也没做,愣愣的看着三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
秦耕被抢了!
他愣愣的发呆。
“不好意思!”王国平虽然嘴里说不好意思,但眼睛里还是饿狼一般。
“嗯,你为什么不抢?”孙洪亮在责备秦耕。
“下次,我请你吃!”王晓雨满满的歉意。
秦耕哭笑不得。
秦耕的世界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前世,讲究和提倡礼让,开车过斑马线,礼让行人!坐公交地铁,礼让老人。
但今天告诉他一个事实,在基本温饱还没解决的世界里,你千万不要做君子,特别是在吃的事上。
“斯文不在饮食上。”
古人早就有名言警句了。
秦耕虽然博士毕业,自己还是博导,但还是没有掌握中华文化精髓。
三个人,看着秦耕慢吞吞的吃了最后一块腊肉,他们都重重的咽下了满满的一口口水!
好了,一碗肥肥的腊肉彻底的消灭了。
他们看着秦耕用白米饭倒进碗里,看着他把米饭搅动,让碗边的猪肉粘在饭粒上,最后看着秦耕美美的大口吃沾满猪肉的米饭。
接着,每个人都咽了一口口水。
吃饱了。
是真吃饱了。
先是辣椒炒虾米,然后是正宗的腊肉,就连秦耕也吃饱了。最后那块饼起作用了,他得感谢最后那块饼。
......
回到病房,邹晓渔赶紧过来,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辣椒炒虾米我们很少吃到,今天院长发慈悲,说我们辛苦了,特意改善生活。我担心他们都吃了,所以急急忙忙扒了几口饭,赶紧来叫你。够朋友吧。”
邹晓渔一脸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自豪感。
“确实很好吃,谢谢晓渔。”刘恒回应道,他的心中还在回味着那美味的腊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色焦急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孩子,脚步匆匆忙忙,仿佛每一秒都在与时间赛跑。
他身后紧跟着另外一男一女,看起来同样神色紧张。
他们一踏进大门便大声呼喊着:“医生!医生啊!快点来看看!我家孩子得了钩体病,情况危急,恐怕撑不住了!”
那声音充满了惶恐和无助,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来,让我看看。”秦耕一脸严肃地伸出手,动作迅速而娴熟地接过了病人,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诊断床上。他仔细观察着病人的脸色,心中不禁一沉:毫无疑问,这位病人正在发烧,额头滚烫得吓人。
秦耕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进行全面细致的检查。首先,他轻轻撑开病人的眼皮,仔细检查起瞳孔来。经过一番观察后,他暗自松了口气——瞳孔对称且反应正常,这是个好迹象。紧接着,他又伸手触摸病人的脖子,感受是否有明显的抵抗力。令人欣慰的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接下来是听心肺环节。秦耕将听诊器轻轻贴在病人的胸口和背部,凝神倾听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心跳有力、呼吸平稳……
不是钩端螺旋体病!
但是,秦耕并没有感到欣慰,因为,他脑子里有一个更严重的诊断,脓毒败血症!
秦耕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病人并不是钩端螺旋体病。
虽然门诊和赤脚医生都给他诊断为钩体病,但秦耕仅仅一眼,就否定了钩体病。
“有伤口吗?”秦耕还没开始检查就先问了。
“有哇,脚上有一个伤口,竹签刺破的,化了脓。”病人的父亲是一个30来岁的农场职工。
“嗯,我初步诊断,他是患有脓毒败血症,还有感染性休克。很危险。”他回头看着邹晓渔,说,“我们现在最好的抗生素是什么?”
穿越过来的秦耕还没有完全适应70年代,此刻的抗生素用到哪一代了,还需要问一问。
“先锋5和先锋铋。”邹晓渔和小学生一样回答问题,他自己不觉得,但在一旁的护士都感觉到了。
秦耕回头对护士徐红说:“准备250毫升0.9%生理盐水,加先锋铋0.2,静脉滴注,生理盐水250毫升,加多巴胺200毫克,静脉维持,开辟两条静脉通道。”
护士徐红疑惑地看着秦耕。
“有疑问吗?”秦耕问。
“两条静脉通道?”徐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医生,一个人身上,打两处吊针,她要问的问题是,“为什么?”
秦耕第一反应是准备吼护士,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吗?你执行就得了,哪有这么多问题?
但很快,他就忍住了,这是勐养医院!
于是就有了耐心地讲解:“是这么回事,病人现在休克了,抗休克和抗感染都很重要,必须同时进行,所以,建立两条通道是有必要的。懂了吗?”
这句“懂了吗”才出口,秦耕后悔了,这说话的语调太像教授秦耕了。
徐红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邹晓渔医生先说话了,“噢,懂了。”
秦耕也没等徐红的反应,说:“再配一组红霉素,接先锋必这一组。必须联合用药。”
邹晓渔赶紧记下来。
“秦耕,跟着你,我学了很多知识。”他真的是恬不知耻,自己毕业5年了,竟然折服于一个才毕业的秦耕膝下。
更加恬不知耻的是秦耕,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此刻沉浸在前世的教授身份中,理所当然地接受邹晓渔的膜拜。
徐红疑惑地朝他俩看了几眼。
秦耕根本没有在意,他收起听诊器,说:“邹晓渔,重点关注这个病人,每半个小时看一次生命体征。徐红,这个病人,你们护士要15分钟巡查一次,注意生命体征,有异常,及时报告。”
秦耕又对病人家属说:“哦,你们是他父母亲吧?跟你们说,你们儿子得的是脓毒血症,有休克,按医学规矩,下病危了,有生命危险,你们也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懂了吗?”
父亲急切地说:“那要不要转院,转到县医院,或者是州医院?”
“转院?”秦耕哑了。
转院?
按照常规流程,下级医院的病人,转上级医院,那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此刻,我秦耕是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医学的二级教授,一级主任医师,比县级医院的医生高明不知哪里去了。
让他转?良心说不过去,他应该留下来,只有留下才有最大的生机。
不过,又有另一种风险,留下来,万一死了呢?
这是一个艰难的两难选择。
还没有来得及决定,邹晓渔说话了,他大声说:“你们家属想转院,那当然是最好了,大医院有更好的设备,更好的医生,和更好的药品。转吧,转吧。”
病人的父亲听医生这么说,当然就下决心了,说:“好吧,那我们马上转院。”
秦耕急了,大声说:“别慌,别慌,现在不是转院的时机。要转院,也得等感染控制了,休克纠正了才能转,现在转,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