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许言于之文的小说,《说我私生子命贱权倾朝野你认亲》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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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于之文是小说《说我私生子命贱权倾朝野你认亲》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说我私生子命贱权倾朝野你认亲》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许言于之文的小说,《说我私生子命贱权倾朝野你认亲》全文阅读完整版

“那个小畜生呢?”

“让那个小畜生赶紧滚出来!快点!”

砰!

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冷嗖嗖的风把许言吹醒。

“嘶……”

下意识抱住双臂,许言睁开眼睛,模糊视线中,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冲自己走了过来。

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吃了那人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小畜生,你竟敢偷父亲的古董拿去卖?!”

砰!

紧接着那人又是狠狠一脚踹在许言身上!

“啊……”许言痛苦的张着嘴巴,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还有凶神恶煞的这个家伙,眼神充满迷茫。

我不是在参加考核吗,怎么……

这是……

一瞬间的失神,让一股又一股记忆顷刻间灌输进许言脑中。

他表情呆滞,目光充满不可置信。

自己竟然……穿越了?!

从正在参加兵王选拔的考核现场,穿越到了这个名为大乾的王朝??

而这具身体的父亲许烈,则是当朝上柱国,正二品官员。

听起来很威风,但整个许家,跟原主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因为原主,只是许烈去乡下打猎,酒后乱性后留下的一个私生子!

在现代私生子都不招人待见,更别提无比讲究嫡长庶出的古代了!

幸好,如今登基不久的新帝最看重臣子名声,加上许烈的对手查到了原主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所以,为了名声着想,哪怕捏着鼻子,许烈也不得不承认原主这个私生子,并从乡野接到京城许家府邸!

但,这不过是做给外界看的秀罢了!

原主自从来到许府后,别说过得比乡下好了,相反,连府上的一条狗都比不过!

狗尚且能吃到热食有自己的狗窝,许言却只能吃着残羹冷炙,蜷缩在在阴冷潮湿的柴房之中!

只因许言之上,还有两个“哥哥”!

他二人,是许烈明媒正娶的妻子,当朝国公千金的儿子,是真正的嫡系!

有他二人在,怎么可能会让许言好过!

哪怕明知道,许言在许府地位连狗都不如,他们还是看不惯许言,以折磨虐待他为乐。

直到昨晚,许言被这两兄弟强行扒光衣服在冷风刺骨的院子里站了一整天后,这才在晚上一命呜呼,给了自己穿越的机会……

至于如今,自己为何挨打……

“父亲的双鱼玉佩不是我偷的!”

许言怒吼出声,表情狰狞。

让正准备再来一巴掌的许峰顿时一愣。

“好你个小畜生,竟敢吼我!?”

“跟我走,去爹那里当面对质!有本事就在爹面前也吼我试试!来!”

紧接着,许峰更加怒气冲冲。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常唯唯诺诺的许言居然敢吼自己。

自己刚刚居然还被他真的给吓到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算什么东西,吼你又怎么地?!”

许言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的盯着许峰,继续说着在他听来“大逆不道”的话。

果然。

听到这话,许峰睁大眼睛。

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指了指自己,“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野种!养不熟的野种!”

说着说着,许峰更是撸起袖子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粗壮木柴,作势就要向许言砸去!

“啊!”

“二少爷!”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见许峰这架势后,尖叫一声,随后顿时冲到许峰面前。

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让他不能前进。

“二少爷!!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您这一棒子下去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来人正是丫鬟小莲,整个许府中唯一一个对许言好,并且把他当少爷的人。

如果没有小莲的救济,许言根本不可能在许府活这么久!

眼下,也正是她看见许峰发怒,才冲进来阻止。

只是,她娇小的身躯根本不能让许峰停止多久,反而只会激起他的怒火。

“滚开!滚开!滚开!”

砰砰砰!

许峰见一个丫鬟竟敢拦自己,顿时抄起手肘就往底下疯狂砸去!!

小莲一介女子,身体瘦弱怎么可能受得住许峰的力气。

只能一边噙着泪死死抱住许峰,一边出声让许言快跑。

“三公子……快跑啊!快……!”

“妈的,畜生啊…!”

许言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整个许府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竟然被许峰这样打,这能忍?!

许言二话不说一个助跑冲上去随后双腿猛然发力。

砰砰!

一个凌冽的飞踢结结实实砸在许峰胸口上,让后者顿时重心不稳踉跄往后退去。

小莲这才从他身下解救出来。

“三少爷,你……”

“许言,我看你是真想死了!”

许峰怒吼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许言敢对他动手!

许言却没说话,只用行动证明。

他捡起刚刚许峰手上掉落的棍子,二话不说对准许峰的肚子就是狠狠一击!

砰!

沉重的闷响声响起,这一下直接把许峰打的犹如虾子一样身体弯曲,嘴巴更是大张,发出无声的痛苦呻 吟!

“跟我叫?”

“我让你叫!”

紧接着,许言更是一把抓住许峰的衣领。

对准他原本白 皙此刻却因为充血而红润的脸庞,就是狠狠一拳!

砰!

许峰被打的两眼翻白,原本儒雅清秀的打扮此刻也成披头散发起来!

然而,这还没算完。

接下来,许言如狂风骤雨般密集的拳头更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每一处都避过要害,但每一拳都加大了力道!!

前世,许言能够在兵王考核中脱颖而出的原因,靠的就是一身极为刁钻的古武修行!

砰!

直到最后一拳落下,许峰整个人犹如烂泥瘫软在墙根,脸颊高高肿起,浑身上下流血不止。

跟刚刚踢门而入,上来给许言一巴掌的跋扈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许言这时才终于收起了拳头,一把抓住被打的不省人事的许峰,拖着他的身体,有些气喘吁吁的看向小莲。

说出来一句让她反复确认好几遍自己没有听错的话:

“小莲,带路,去老爷那儿!”

许府,大厅。

现场气氛有些凝滞。

许府之主许烈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许家大公子许文涛陪在一旁,小心翼翼。

“峰儿怎么还没过来?”

良久,许烈才缓缓开口。

“爹,肯定是许言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他偷了您的玉佩,拿去换了钱后肯定要到处花天酒地一番!”

“二弟去找他,自然是要花些时间的。”

许文涛连忙为许峰辩解道,不过脸上的焦急之色却也很明显。

柴房虽然在许家最边角,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按理来说应该也该过来了啊……

“哦?你说什么?”许烈眼睛一眯,盯住许文涛,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后者顿时紧张起来。

“许言他,他私底下竟是这种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许烈的语气中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愤怒。

记得当初把许言从乡野接来时,那小子看起来还挺老实憨厚。

没想到才过去多久,就堕落骄奢成这样了??

怪不得,现在已经胆大到去偷自己的玉佩!

要不是那玉佩是陛下未登基时孙所赐,自己一时半会还真发现不了这事,也看不清许言如今的面孔!

昨日陛下召见自己时还特意提到玉佩一事,要是让陛下知道玉佩被偷,后果不堪设想!

许言,真是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

“对!没错!爹,您是不知道许言有多跋扈,经常仗着自己是当朝上柱国之子就在外面胡作非为!”

“什么当街打人,调戏妇女,强买强卖甚至仗势欺人,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许文涛见状,立马罗列起来许言的“罪状”。

将平日里许峰所有的坏事,都一股脑推到许言身上!

许烈闻言,顿时把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逆子!”

“这个逆子!”

“既然说我是逆子,那就别认我不就行了!”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父子二人循声看去,随后双双瞪大眼睛,写满震惊!

只见许言就这么一步一步,拖着一个浑身是伤,已经神志不清的人,走进了大厅!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峰!

“二弟!”许文涛见状顿时怒吼出声,看向许言,目眦欲裂!

“许言!你好狠的心!”

“偷了父亲的玉佩不说,居然还把你兄长给打成这个样子?!!”

许文涛冲过来,将许峰扶起来放到椅子上。

随后先发制人,上来就把帽子扣到许言头上!

“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刚刚说的什么!”

许烈同样怒气冲天,盯着许言,质问他刚刚的话。

对此,许言却只轻蔑一笑。

把像死狗一样昏迷的许峰随意丢在一旁后,他拉出一张椅子,大刀金马的坐下。

“我说,您许大人既然说我是逆子,那就不要认我就好了!”

“你了不起,你清高!”

“我一个野种,还攀不上你许家的高枝!”

许言三两句话,说的许烈浑身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然而,他越是如此,许言就越是有恃无恐。

他既然敢主动找上门,就肯定是有把握!

许烈对名声的看重,能够捏着鼻子把自己这个私生子接回府上。

那他肯定也会因为名声,而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不说里里外外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希望他在这件事上犯错。

就是刚刚自己闹出来的动静,下人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把此事闹得越大,许烈反而越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自己越安全。

“大胆!谁让你跟父亲这么说话的!”

“平日里你嚣张跋扈也就罢了,今天居然如此大逆不道,殴打兄长,辱骂父亲!”

“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许文涛紧接着开口,然后又一脸痛心疾首的看向许烈,自责道:

“父亲,是我的错!”

“我身为兄长,却没有尽到职责,没有管束好这个弟弟,才让他变成如今的跋扈模样,甚至发展到偷了玉佩不说,还要殴打上门找他的二弟!请父亲责罚!”

说完,许文涛更是扑通一声跪在许烈面前!

“哈哈哈哈!”

“许文涛,你不去唱戏可真是屈才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

没等许烈开口,许言反而大笑出声!

然后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破烂衣服,露出遍布伤痕的上半身!

“我的好哥哥啊,你怎么净说胡话。”

“看看我身上这些伤疤,看看这些烫伤,鞭伤,棍伤!”

“你哪里没有好好管教我啊,你是管教的我太好了,好到我上半身每一处好的皮肤啊!”

许言赫然起身,指着身上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犹如蜈蚣一样在身上蜿蜒起伏的疤痕,厉声道!

这一幕,让本来准备训斥许言的许烈顿时一愣。

看见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伤痕,他只有在作战累累的老兵身上才看到过,可许言如今才不过十八,他怎么会……

“你血口喷人!不要污蔑我!”

许文涛闻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反驳回去再说。

然而,面对许文涛的反驳,许言只是冷冷一笑。

随后指向自己不同的伤疤,冷声道:

“这条疤痕,是我刚来许家第一天,你跟你兄弟二人,用接风宴的名义把我骗过去,随后当着下人的面,用铜炉里的红碳给我留的!那年寒冬,我永远记得!”

“还有这个手指长的伤痕,这是你兄弟二人觉得我偷吃你们养的狗的饭狗,不由分说抄起一条鞭子打在我身上留的,下手刁钻狠毒,却仅仅是因为怀疑我偷吃狗粮!”

“还有这个,这个,那个……每一条疤痕的来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条疤痕都是拜你们兄弟二人所赐!”

“你哪里是没有管教我啊,你分明是管教的太好了!我的好兄长!我永远忘不了,忘不了每一条疤痕后面的屈辱!”

许言声如洪钟,字字控诉!

而他指着的身上的每一条疤痕,此刻俨然成了无声但最坚定的证据。

控诉着他来到许家后遭遇的非人待遇!

“不!他是在血口喷人!”

“爹,他一个连您的玉佩都能偷的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那些伤明明是他来之前就有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许文涛直接否认。

许烈闻言,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个大儿子。

毕竟他是出了名的温文儒雅,从不撒谎,品行良好。

相比之下,许言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况且他今天还把许峰打成这样……

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许言,不要胡搅蛮缠了!”

“你污蔑大哥,又把二哥打成这样,难辞其咎!更别提你还偷走玉佩,罪加一等!”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许烈没有再看许言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一眼,而是直接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闻言,许言惨淡一笑。

正当他继续把事情闹大,准备动手时。

突然。

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声响起!

“宋公子来访,上柱国许烈何在!”

许烈闻言,脸色骤变。

宋公子……这不就是陛下微服私访的化名吗?!!

许府,门口处。

一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马车缓缓停下。

车上,一个年轻人缓缓下来。

哪怕身上穿的只是寻常衣服,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非凡气质。

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缓缓将一样物品交给年轻人,恭敬道:

“公子,已经查明,就是从许家流出来的。”

那物品不是别的。

正是一枚采用西域传统工艺雕琢而成的血红玉镯!

年轻人接过物品,随意笑了笑。

“也是我与上柱国有缘,这玉佩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年轻人脸上明明笑容和煦,却让身后之人头皮发麻!

甚至后背都冒出冷汗!

他缄默不语,只盯着雍容气派的许府牌匾。

心中却已经盘算起来,这块牌匾,还能挂多久……

“不知宋公子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这时,许烈终于姗姗来迟。

额头汗水密布,一路小跑出来,到最后更是一步并做三步来到宋公子面前。

或许是跑的太快的原因,许烈“一个不小心”直接扑通摔倒在他面前。

不偏不倚,眼看就要跪在他面前时,宋公子却淡然一笑,伸手轻轻将他扶住:“我可不敢让上柱国行此大礼。”

宋公子脸上笑容分明如同和煦春风,却让许烈如遭雷击。

尤其是当他看清宋公子手上拿的那殷红如血的玉佩后,整个人更是顿感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

这红血玉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手里?!!

“上柱国可是操劳过度?要多注意身体啊。”宋公子使了个眼神,身后中年人立刻将他扶住。

许烈脸色苍白,勉强一笑,然后才恭敬将二人迎入府上。

趁着关门的间隙,他脸上露出狠辣之色,对下人吩咐道:

“把……把许言那个小畜生给我绑起来送过来!”

“待会儿只要听到我的话,就把他带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抹了把额头上密布的汗水,连忙跟了上去。

“爹,这位是?”

大厅中,许文涛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在自家庭院里闲庭信步的年轻人。

“许文涛?果然是一表人才,哈哈哈,上柱国,你有个好儿子啊…!”

宋公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许文涛,又看向许烈,意味深长的说道。

仅一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许烈如遭雷击,两腿一软作势就要跪下去!

不过宋公子身后的中年人眼疾手快,一把便将他抓住。

随后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上柱国,你这是干什么?”

“宋公子此次拜访,只是听说你府上也有一枚红血玉佩,所以想跟你探讨一下而已。”

许烈闻言如遭雷击!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块被许言偷去卖掉的红血玉佩,这么快就又回到了陛下手上!?!

没有犹豫,许烈立刻将许文涛拉到宋公子面前,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压着他的腰行了个大礼。

随后才颤颤巍巍道:

“陛……宋公子,家门不幸遭遇家贼,才导致这红血玉佩流落民间。”

“我这就把那孽畜带出来,任由您处置!”

“来人,把许言给我带过来!”

宋公子饶有意味的看了眼许烈,不再说话,而且径直来到主位上坐下。

许烈带着许文涛在一旁垂手而立,不敢多言一句。

不多时,浑身是伤的许言便被带了上来。

他双手被锁,披头散发,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被带过来后幻环视一圈众人,嘴角带着轻蔑笑容。

“许大人,怎么,这是要对我三堂会审了?”许言冷冷开口。

“混账!孽畜!”

“还不快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偷走这红血玉佩,又是如何倒卖牟利的!”

许烈暴躁如雷,再也没有之前的镇定,说话间顺手抄起一根板凳狠狠砸向许言双腿!

扑通!

许言当即被打的跪在地上,脸色涨红,但头颅依旧高昂,眼神更是无比倔强!

“没偷就是没偷,你逼问我也没用!”

“奉劝你,与其在我身上找麻烦,不如去问问你的二儿子,看看这红血玉佩,到底是谁拿走的!”

许言梗着脖子怒吼道,许烈见状本想继续动手,却被宋公子抬手制止。

他饶有兴致的看向许言。

“你就是,上柱国的那个私生子?”

“听你的话,似乎是被你的二哥给冤枉了?这红血玉佩的丢失,其实跟他有关?”宋公子轻声道。

“我在许家地位连狗都不如,别说进书房偷玉佩,就是平常去柴房外都会被人打,你说这玉佩谁能偷走!”许言咽下口中血水,冷冷道。

“大胆!你敢这么跟……”

“无妨。”中年人正要呵斥许言,被宋公子打断。

“你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宋公子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可我又该如何确信你说的是真的呢?”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许言挺立胸膛,傲然道。

此话一出,宋公子眼中顿时有精光闪过。

“好!”

“好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只复读两句后,他眼中色彩便越发强烈,随后更是忍不住拍桌而起,称赞起来!

大乾文风盛行,诗词歌赋最受上流社会喜爱。

因此对于眼下男子的反应,许言没有太多例外。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许言听了有些惊讶。

“看你其貌不扬,却能语出惊人。”

“这样吧!既然此事涉及兄弟,那……”

“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十步之内,走到我面前,以兄弟为诗,能做出来让我满意,此事我便既往不咎!”

宋公子来了兴致,将红血玉佩放在桌上,有些兴奋的说道。

然而。

听到此话,许烈差点儿没晕过去!

让许言做诗?!

让他这么一个乡野长大,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做诗?!

还是十步之内?!

而且还是写兄弟主题?!

最关键的是,还要让自幼饱读诗书,眼高于顶的宋公子满意?!!

做出来了是既往不咎,可要是做不出来……

那就是天子一怒!!

许烈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下意识要找说法替许言拒绝时……

只见许言抬起脑袋,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好!我接下了!”

“不过,十步太多,我不需要!”

“七步之内,我必成诗!”

此言一出,宋公子顿时瞪大眼睛!

许烈更是差点儿一头栽倒,一口老血直接涌上胸膛!

他可不想,许家就这样毁在许言的胡言乱语上面!

“逆子,你休要胡言乱语!宋公子,他……”

不待许烈把话说完,许言便带着咣当咣当的锁链声,直接走出第一步!

与此同时,朗声开口!

“第一步!”

“煮豆……燃豆萁!”

许烈哪里顾得上听许言的胡言乱语,仍强忍惊恐怒吼。

“逆子,还不快点给我……”

“住口!”

宋公子却眯着眼睛沉喝一声,直接将他喝止。

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浓烈的君威,完全是平日在朝堂之上的口吻,使得许烈差点条件反射地跪在地上。

宋公子满脸认真,两眼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许言。

“第二步!”

当许言的脚再次落下,第二句诗也随之而出。

“豆在——釜中泣。”

宋公子身旁的中年人,眼中不由划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他作为宋公子身边的近侍,对诗词之道也算有些研究。

兄弟为题,即兴赋诗,通常或写茱 萸,或写松柏。

许言却以“豆”为题,令他和宋公子,都感到无比新鲜。

但随即,最后两句道出口之后。

中年人和宋公子,以及一旁的许烈,便全都神情一变,缄默不语。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这两句诗道出口,大厅变得如灵堂般死寂,落针有声。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许烈叹了口气,神情生出万般苦楚和复杂。

他想到刚刚,看到许言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许言对这些伤痕刻苦铭心,能说出每一处伤的来历。

自己方才却急着追查玉佩的下落,所以根本没有理会。

现在想想,这些伤断断不可能是许言自己所为。

那么十有八 九,就是出自许峰的手笔。

自己的二儿子是什么德性,他当然也心知肚明。

当然,许烈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怀疑自己作为接班人来培养的许文涛的。

而宋公子在听完这首诗后,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中,似有巨浪翻涌。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想到了自己。

想到当年先皇重病之时,原本亲密无间地十几名皇子,瞬间反目成仇。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用了何等雷霆霹雳之手段,才踩着十几位兄弟姐妹的骸骨,一步步踏上君临天下的皇位。

这些年来,他每每夜深无人之时,心中都会生出强烈的愧恨。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对于自己的选择也没有半点后悔。

但是心中,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闷闷感。

今日许言七步所成之诗,总算是将他那颗扭曲内心的复杂心情给阐述而出。

豆萁和豆实之妙喻,让阅诗无数的宋公子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但是,让宋公子不解的是。

许言一黄口孺子,汝臭未干。

而且看穿着打扮,还是个乡野孩童,目不识丁。

却为何能在七步之内,做出这种令他都感到震撼的奇诗?

想到这,宋公子看着许言的眼神,多出几分异样的神采。

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忍不住兴奋问道,“上柱国,敢问贵公子师承哪位大儒?”

“……啊?”

许烈微微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自己这个儿子,打小就藏在穷乡僻壤,牛都没放过几天。

还师承哪位大儒?谁家好大儒能看上他啊。

但陛下开口询问,他哪敢不理,只得无奈道,“回宋公子,犬儿无师无承……”

“这么说,是自学成才了?”

宋公子眼中的欣赏更甚几分,饶有兴味道,“许言,你过来。”

许言面无表情、大大方方走上前。

他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但是可以看得出的是,许烈非常怕他。

许烈身为当朝二品大员,大乾王朝之上柱国,能让他惧怕的人可屈指可数。

这名穿着显赫的年轻人,很有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

“许言,听你方才说,这枚玉佩的丢失,与你没有关系,而与你二哥有关,是吧?”

“正是。”

许言点了点头,耸耸肩道,“可惜,上苍不公,让我托生到这么一个荒唐可笑的家庭来。”

“亲爹肩无责任、始乱终弃,完全漠视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父亲,所应尽的义务。”

“若非担心世人非议,影响到他的名望、前程和仕途,起码我还能在乡下种地自养,也不用到这京城来受尽人间疾苦。”

“哦?”

宋公子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味看向许烈,眼中多出一丝意味深长之色。

许烈浑身一个激灵,咬牙切齿道,“逆子,快住口,休得胡言!”

“我是在胡言么?”

许言转而看向许烈,耸耸肩笑道:“许大人,我在乡下时便听说过,你在战场之上勇武过人,战无不胜,令漠北蛮族闻风丧胆,被誉为大乾猛虎。”

“但在我看来,你可比猛虎要猛得多。”

“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

“你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狠毒,纵容他们对我的欺凌侮辱,可比猛虎还狠多了。”

听闻此话,许烈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贯彻到脚底。

活爹诶,这种话是能当着陛下的面说的吗?

你是真想把你爹我,架在火上生生烤死啊?

“许言,看来你这些年来,受了不少委屈啊。”

宋公子缄默片刻,微笑道,“按理说,我身为一个外人,本不应该插手你们家中之事。”

“但今日既然碰上这桩事,那便是缘分。”

“许言,若你能再作一首诗,令我满意,那么这枚玉佩的事,便由我亲自一管到底。”

“绝不会放过那个真正的倒卖玉佩、谋取私利之小人,也不会让任何无辜之人蒙受冤屈!”

许言神情一凛,急忙重重点了点头,“谢大人!”

宋公子眯着眼睛略一思忖,嘴角勾起一抹带有几分狡黠意味的坏笑。

“方才我所出的兄弟二字,你的表现堪称完美。”

“短短七步之内,便写下一首足以流芳千古的绝句,足以证明你的才华。”

“但这一首诗,你可未必敢做。”

许言坦然笑道,“许言虽不是穷酸腐儒,但也有几分文人风骨,岂会畏缩不言?”

“大人只管出题便是,若不敢做,我自认冤屈!”

“好!”

宋公子咧嘴一笑,朗声道,“那我便要你,以大乾皇帝,当朝天子为题,作一首诗!”

此话一出,大厅内瞬间陷入一阵沉寂。

宋公子身旁的中年人,都不由为之愣住,面露骇然之色。

而许言身后的许烈,已然吓得脸色惨白,嘴角剧烈抽搐不停,险些没直接晕死过去。

乖乖。

皇上这是,不打算给他们家留活路啊。

刚刚那首兄弟的题目,许言算是走狗屎运,侥幸过关。

但现在,宋公子新出的题目,简直就是把他们许家架在了铡刀口上。

不做吧,违背圣意,抗旨不遵,甚至可以说是欺君之罪。

做吧,万一哪句话有那么一丁点纰漏,那便是辱没天子,辱没皇族。

这天大的帽子,许烈哪一顶也戴不起啊。

“这位大人,你不厚道啊。”

许言眯着眼睛,拱手朝北抱拳,冷声道,“当朝天子,乃是一国之君,万乘之尊,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议论的?”

“大人出的这个题目,分明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

宋公子饶有兴味挑了挑眉,这小子倒是灵得很,不像许烈那种蠢猪,挖个坑就往里跳。

但是,听了刚刚那首七步诗后,宋公子是真心对许言的文采才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当即也不顾许言的反抗,霸道地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是个有风骨的文人,不会畏缩不言么?”

“也罢,如果你不敢,那就算了。”

“许烈,你继续自己关上门来教育你自家孩子,我先告辞便是。”

许烈心中如释重负出了口长气,感动得险些没掉下眼泪,忙不迭站起身,“宋公子,我送您!”

“——且慢!”

眼看着宋公子要走,许言眯着眼睛下定决心,淡淡道,“我作便是!”

你特么!

许烈嘴角猛然一抽,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在宋公子登门的一刹那,许烈心中便一阵慌神,将许家历代列祖列宗,都在心中默默求了个遍。

好不容易上苍显灵,祖宗保佑,这尊大佛总算是主动开口提出要走。

结果,却被许言一句话给拦住了。

这一刻,许烈真希望祖宗能再显灵一次,劈了这个不孝儿孙。

以免许家代代相传的家业,毁在这个孽障的嘴里。

“怎么,又想通了?”

宋公子饶有兴味挑了挑眉,又重新坐回原处,脸上满是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许言虽然看出了他的激将法,但也无可奈何。

眼下,自己在许家,可谓群狼环饲,四面皆敌。

连亲爹都不护着自己,何况是心肠狠毒的后妈,和两个视自己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哥哥?

自己想要带着小莲,逃出许家这个牢笼,必须借助外力。

这个宋公子,就是自己的贵人,绝对不容错过!

“既然宋公子出题,许言岂能不答?”

许言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一抹郑重之色。

“不过,我今日所作之,希望宋公子能为我保密。”

“切莫传入外人之耳,被擎苍卫探得后报于皇帝,给我平添麻烦。”

说罢,许言还转过头朝许烈笑了笑。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老头子,看到了吗,就算你对我再怎么禽 兽不如,我也不会让你们许家跟着陪葬。

然而,许烈此时的表情,却像吃了坨奥利给一样难看。

许言有这层顾虑,自然是没错。

但是此时此刻,他面前坐着的两个人,就是当朝皇帝,以及擎苍卫首领。

而且今天,皇帝登门造访,是因为自己丢失的玉佩正巧落到了他的手中。

说白了,就是来兴师问罪找麻烦了。

这种情况下,谈及关于皇帝的敏 感话题。

许言稍微说错一句话,那他们许家,就要面临九族消消乐啊!

此时此刻,许烈两眼看着许言,心中都忍不住默默哀求起来。

求这位活爹嘴下留情,千万别说出什么风言风语。

给他们老徐家,留一条活路吧。

“好,我答应你。”

宋公子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淡淡道,“做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许言闭着眼睛,再次迈出脚步。

虽然这一次,宋公子没有要求他七步成诗。

但方才吟诵那首七步诗时,许言已经找到了昔日才高八斗曹子建的感觉。

此时几乎不由自主,便开始一边大踏步而行,一边思考酝酿。

在宋公子充满期待的目光,以及许烈满头大汗的紧张注视下。

许言终于开口,道出第一句诗。

“君王——未可信。”

此话一出,许烈瞬身浑然倏然一寒,险些身子一软瘫跪在地上。

而宋公子则脸色倏然一沉,眼中流露出一抹冷意。

“大胆!”

中年人虎目之中凶光迸射,眼看着就要拔剑出鞘。

宋公子却摆了摆手,眯着眼睛沉声道,“让他吟!”

许言并没有被中年人的恐吓所影响,随着又踏出一步,继续朗朗吟诵。

“贵人——语浮华!”

“我自饮茶去,看花落谁家!”

这首诗的含义,非常言简意赅,连三岁孩童都能听懂。

但是,却在每个人听来,都有一层截然不同的含义。

仿佛一杯怪异的水,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但每个人喝进嘴里,都能品出不同的滋味。

“好一个君王未可信。”

宋公子眯着眼睛,兴味盎然笑道,“许言,你认为当今大乾天子,是名雄才多疑的暴君么?”

“是!”

许言大大方方点了点头,但随即便话锋一转:“也——不是!”

一旁的许烈坐在太师椅上,险些没心脏骤停。

他仿佛看到,阎王爷正在不断把自己和自家九族的性命,从生死簿写上去,擦下来。

“哦?”

宋公子饶有兴味挑了挑眉,“为何模棱两可?”

“当今天子,固然多疑,也当然是名暴君。”

“或者说,身为皇帝,多疑就是必不可少的素养之一。”

许言笑着回答道,“如若他没有那么雄猜多疑,没有十足防备和警惕,便不可能从先皇膝下十几名皇子中从容斡旋、合纵连横。”

“如若他没有这般残暴手段,便不可能从十几名皇子争嫡夺位的纷争中,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皇上虽是暴君,但他残暴,是针对自己的敌人,针对贪官污吏,针对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但在平民百姓的眼中,皇上轻徭薄役,严刑峻法,于荒年之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乃是厚德载物、上善若水的圣君。”

“对于贪官污吏和觊觎皇位的贼子而言,皇上自然是残暴的暴君,令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是,对于那些饥寒交迫的难民,以及蒙受冤屈之人来说,皇上便是千古无双的明君、圣君!”

在穿越到这幅身体后,许言借助原身的记忆,知道了不少情报。

也包括他们头顶的当朝天子,大乾国君,宋云圣。

按照原身的记忆,从宋云圣和经历来看。

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属于刘彻和雍正的结合体。

既像刘彻一般穷兵黩武,武德充沛,尤其对待异族从不犹豫手软。

又如同雍正一样,经历了类似九子夺嫡的同室操戈,踩着自己兄弟的骸骨,才得以坐上王位。

这种皇帝,在许言看来,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雄君、暴君。

但是比那些碌碌无为的庸弱君王,要强上太多。

所以此时,许言这一番话,完完全全是肺腑之言。

但不知为何,听闻此话后,面前这位宋公子愣了许久,眼眶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许言愣愣问道,“大人,你哭什么?”

身旁中年人也吓了一跳,“公子,您这是……”

“无妨。”

宋公子抹了抹眼眶,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随即神情一凛,正色道,“许言,看来你对当今天子,果真是有独到的认知见解。”

“朕……真令人感慨万千啊!”

他在继承皇位、君临天下之后,便一直身处强烈的孤独之中。

不论满朝文武,还是身边的仆从,亦或后宫的枕边人。

他们虽无一不是对自己又敬又怕,虽然态度恭顺,却永远隔这一层心墙。

高处不胜寒,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懂自己的内心。

所以,他虽每天日理万机,每日都要见形形色 色的人,但却没有一天不是孤独的。

宋公子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真正理解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山野孩童。

而且,是一个自己从未谋面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孩子。

宋公子忍不住重新上下审视起许言,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欣赏之色。

一旁的许烈,则是紧张得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粗喘。

“好!”

良久,宋公子猛然站起身,朗声道,“好一句君王未可信,贵人语浮华。”

“上柱国,没想到你的家中,竟然还藏了这么一位才子,真是深不可测啊!”

宋公子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许烈的内心,也跟着上下翻转不停。

一听宋公子没有发怒,反而还开口夸奖许言,他那悬着的心,也终于随之落下。

许言微微颔首,谦恭道,“大人谬赞,在下只是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所想而已。”

“哈哈哈,那当然,如果不是肺腑之言,又怎会如此动听。”

宋公子淡笑道:“许言,你所做的这首诗,我非常满意。”

“按照先约,你家中玉佩失窃之案,我会负责一查到底,一定还你一个清白公道。”

“老吕,走吧。”

宋公子一挥手,直接二话不说,带着中年人拂袖而去。

“宋公子,慢走!”

许烈跟在屁股后面,一路送二人出了院子。

目送着宋公子坐上马车远去,他才终于如释重负出了口长气。

整个人直接浑身无力,倚着院中的树瘫坐在地上。

“许言,你,你……”

许烈两眼瞪着许言,咬牙切齿道,“当着这种人物的面,你也敢胡言乱语,卖弄才华?”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无知,险些捅出多大的篓子!”

许言耸耸肩,无辜笑道,“许大人,这我就不懂了。”

“是那位大人点名要求我作诗,难道我要一点礼仪也不讲,转身便走吗?”

“你!”

许烈咬了咬牙,一时无言以对。

许言也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走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淡淡道,“对了,人家那位大人方才已经答应,会帮忙彻查此案,还我一个公道。”

“在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前,麻烦你不要再栽赃我为贼。”

“反正在你心目中,我是死是活,也无足轻重。”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放点心思,在你那二儿子身上。”

看着许言潇洒离去,许烈气得胡子都直哆嗦。

待许言离开,许文涛和许峰赶来。

见父亲瘫坐在树下,急忙大惊上前搀扶,“爹,您怎么了?”

“无妨……”

许烈站起身,沉声道,“涛儿,峰儿,为父有些紧急之事,要立刻进一趟宫。”

“你们两个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当即,许烈命管家老马备轿,火急火燎换了身新官衣。

乘着轿子正准备出门,不忘叮嘱道,“对了,你们两个留在家里,多关照一下言儿。”

“他毕竟是你们的弟弟,不要对他太冷落了。”

……

皇宫,御花园内。

乾帝宋云圣,正坐在百花亭内。

面前摆着一张宣纸,纸上所写的,正是刚刚在许府,许言所做的那首诗。

“君王未可信,贵人语浮华。我自饮茶去,看花落谁家。”

宋云圣将这首诗誊写出来后,反复欣赏了好几遍。

短短二十个字的五言诗,却让他每看一次,都会产生一种全新的感悟。

方才那名中年人,面无表情站在宋云圣的身后。

这名中年人,便是大乾擎苍卫统领。

同时,也是宋云圣最信任的贴身近卫,吕凛。

擎苍卫,是宋云圣一手创建的组织。

直接效命于皇帝,负责打探情报,监视百官,以及执行一些暗杀任务。

是整个大乾上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群冷面杀手。

“老吕啊,你看看。”

宋云圣拿着手中宣纸,激动道,“那许言的这首诗,做得如何?”

“陛下,您都问我好几遍了。”

吕凛有些无奈地说道,“韵律确实算是合辙,念起来也朗朗上口。”

“不过在属下看来,也就仅此而已了……”

“嘁,你根本就不懂!”

宋云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首诗虽乍一看较为普通,但其内涵所在,堪称举世无双!”

“单单这一句君王未可信,便将帝王心事道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来,咱们宫里宫外,有这么多大儒、夫子,写过的诗文不下万千首。”

“但能如此触及朕内心的,也仅此一桩!”

吕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倒是觉得,许言仅行七步,便做出的那首七步诗,更为惊艳一些。

尤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句,足催人泪下。

他们两个虽眼光有些差异,但对许言的才华,却是一致地认同。

“老吕,回头替朕查一查,这个许言,究竟是什么来头。”

宋云圣眯着眼睛,沉声道,“看看究竟,是师承哪位隐世的大儒学究。”

吕凛微微愣了愣,面露疑惑,“陛下,今日许烈不是已经说了,许言自幼住在乡野,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吗?”

“呵,这话你相信吗?”

宋云圣嗤之以鼻,“要不你自学一个,也写出首一样的诗,让朕瞧一瞧?”

“呃……末将没有这个本事。”

吕凛正要转身离开去查,一名侍卫来到御花园,毕恭毕敬道,“禀陛下,上柱国许大人求见!”

“哦?来得正好。”

宋云圣点了点头,淡笑道,“准他觐见。”

“诺!”

当即,宋云圣没有急着走,仍坐在琵琶亭内,优哉游哉地喝茶。

片刻后,许烈从远处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臣许烈,参见陛下!”

“许爱卿,起来吧。”

宋云圣点了点头,淡笑道,“今日朕到你府上一看,可谓是大开眼界。”

“这么一位七步成诗、出口成章的大才,若不是朕主动发现,你还打算瞒朕到何时?”

“臣哪里敢欺瞒陛下?”

许烈苦着脸解释道,“犬儿许言确实一直住在乡野,近两年才搬至京城,末将又忙于政务,所以对他管教甚少。”

“正因如此,这不争气的小子才走上歪路,为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不惜做了家贼,偷我的玉佩去变卖,还诬陷到他的两个哥哥头上。”

“臣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若他不思悔改,便打断他的双腿,决不将这小子放出去,危害大乾的治安……”

“尔敢!”

宋云圣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当朕的眼睛,是瞎的吗?”

“朕方才在你府上看得清清楚楚,你家许言可不是诬陷自家兄长之人。”

“相反,他的心中已经满怀委屈,已然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才会有那般与年纪全然不相符的眼神。”

“许爱卿,朕劝你回府之后,对许言多关照一些,都是自己的骨血,莫要这么分亲疏远近。”

“还有,这个。”

宋云圣不紧不慢,又从怀中取出那枚血红色的玉镯,面露兴味放在手中把玩。

许烈惊得浑身一哆嗦,再次跪在地上,颤声道,“禀陛下,臣知道这枚玉佩乃是当年陛下还是殿下时所赐,臣将玉佩丢失,实是罪该万死。”

“但请陛下看在臣征战多年,虽无功劳,却有苦劳的份上,宽恕臣的罪过吧!”

“起来吧,朕没打算拿你怎么样。”

宋云圣淡淡道,“否则,朕就不会让你进御花园,而是到大理寺去见你了。”

“朕方才答应了许言,一定要将玉佩失窃之案调查清楚,并还给他一个清白。”

“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就必须实现,不能言而无信。”

“这件事,是你上柱国自己查,还是朕交给刑部和擎苍卫查?”

“不劳陛下,臣自己查便是!”

许烈惊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答应。

刑部和擎苍卫,那都是一群什么变态?

若是落到他们的手中,不论自己哪个儿子,都势必将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

“好,你最好尽快将此案查清,朕还会继续关注后续。”

宋云圣眯着眼睛,带有几分威胁意味地说道,“还有,朕奉劝你,往后对许言好一些。”

“朕虽与他非亲非故,但对他的才华十分欣赏。”

“许言的才华,乃是整个大乾的重要宝物,今后必然还会留下无数经典诗文传承后世。”

“若是往后,他在你家再受什么委屈,那朕便拿你是问!”

听闻此话,许烈瞳孔骤然一缩,忙不迭重重点了点头。

“臣……臣明白了……”

同时,许烈攥紧拳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从今往后,全府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再像从前那样欺负许言。

为了自己的乌纱,也为了自己的老命。

……

另一边,许府内。

许文涛和许峰二人,正坐在屋中,对坐饮酒。

“大哥,那个小野种未免也太狂妄了!”

许峰一拍桌子,恶狠狠道,“明明你我,才是这许家未来的主人。”

“那个野种不请自来,只因为爹当初一时性情,便让他占了个三少爷的名头。”

“这些年来,他吃咱们家的,喝咱们家的,已经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现如今竟然还敢和咱们叫板,还敢跟我动手!”

“若是再不好好管教他一下,日后不仅要骑在你我脖子上拉屎,怕是连咱爹,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许文涛虽年纪不大,眼神却如同老狐狸般老辣,眯着眼睛冷笑道,“二弟,你急什么?”

“这些年来,他一直顺顺从从,服服帖帖,我也没有动他的理由,便一直留着他条小命。”

“现如今,他既然都已经展露出了反骨,不甘心屈居于你我之下。”

“那咱们,也就没必要让他活着了。”

“哦?”

许峰两眼一亮,欣喜道,“大哥,你打算干掉那个野种?”

“好啊,你给我一把刀,我这就将他弄死,保证做得干净利落!”

“蠢货,小声点!”

许文涛狠狠瞪了许峰一眼,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我自然是要弄死他不假,但是这种事,能让你去办吗?”

“且不说你是不是他的对手,还有失手的可能性。”

“即便你真的弄死他,亲哥哥杀了亲弟弟,外人会如何非议?”

“父亲为了堵外人的嘴,为了保护自己的仕途,又会如何处置你?”

“和那种小野种一换一,你觉得值得吗?”

许峰顿时又悻悻坐了回去,嗫嚅道,“那……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那个野种自然是得死,但是不能由你我动手。”

许文涛摸着下巴,戏谑笑道,“我自然是早有准备。”

说罢,他不紧不慢拍了拍手。

一道身穿黑衣的身影,矫健地从窗户跳了进来,单膝跪在许文涛面前,毕恭毕敬道,“乌鸦见过大少爷!”

“那个小野种,现在就在柴房里。”

许文涛冷声道,“你现在立刻去做了他,做得干净一些,别留下什么破绽。”

“得手之后,带着这些银子逃出京城,出去躲个三年五载。”

说着,许文涛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交到男子的手中。

“明白,多谢三少爷。”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将银票收进怀中。

随即从腰间抽出匕首,用牙齿咬着衔在嘴上,纵身一跃又从窗户跃出。

对面的许峰,已经看得傻眼了,愕然道,“大哥,你……你竟然找了杀手?”

“那个家伙刚刚说,自己叫乌鸦……”

“难道就是黑云门的金牌死士,夺命乌鸦?”

黑云门,是盘踞于京城附近的江湖组织,由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组成。

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任何人都可以找他们来干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们来摆平。

“正是。”

许文涛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家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请他出手一次,要花八千两银子。”

“八千两银子,干掉那个小野种,确实有些贵了。”

“但是,能为你我除掉一个心腹大患,那可就太值了。”

“来,二弟,咱们为那小野种干上一杯。”

“毕竟,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哈哈哈哈!”

……

柴房内,许言坐在桌边,看着小莲端着一盘炒豆芽走进来。

“少爷,菜好了,吃饭吧!”

“好,吃饭。”

许言点了点头,拿起碗筷大口扒拉起饭菜来。

面前的灶台上,只摆着一盘炒豆芽,和一盘炒白菜,不见一丁点荤腥。

但许言却大口大口,吃得异常香甜。

他虽然是许家三公子,但吃饭从来没有上过桌。

每日三餐,都是在这柴房中解决。

许文涛和许峰二人飞扬跋扈,加上继母于海兰暗中刁难,家中的庖厨们,都已经习惯不给准备许言的那份饭菜。

所以许言每日三餐,都是小莲单独开的小灶。

自己和小莲没有钱,小莲只能去菜市场,捡一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回来做食材。

时不时闲暇之余,小莲还经常给别人洗洗衣裳,缝缝被褥,换些微薄的钱财,去买鸡蛋或牛奶给自己补身体。

可以说,原身虽然常年营养不良,身体单薄虚弱,但也是全托小莲的功劳。

若无小莲这些年来“含辛茹苦”的照顾,恐怕原身早已冻饿而死。

想到这,许言看着小莲的眼神,充满异样的情愫,鼻尖略一酸涩,感动得都有些想哭。

小莲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吃米啊?”

“如果少爷不想吃米,我前几天买的面还有小半袋,我去给少爷蒸馒头吃!”

小莲指着墙边的小半袋面,说着就要去舀面和面蒸馒头。

“不用麻烦了。”

许言摆了摆手,放下碗筷向她挥了挥手,淡笑道,“小莲,坐下,一起吃。”

“什么?”

小莲微微愣了愣,顿时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摆了摆手。

“少爷,小莲不过是一介奴仆,怎敢与少爷同桌吃饭?”

“小莲不饿,少爷请用便是!”

“让你坐下,你便坐下。”

许言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着说道,“这大院里,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怕是只有你一个,还将我当做少爷。”

“在这偌大的许府内,我也只有你一个家人。”

“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饭,有何不可?”

“来,快坐下。”

说着,许言不由分说,拉着小莲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小莲窘迫地低着头,内心忐忑不安。

显然,身为一名低贱的奴仆,却与尊贵的主人同席而坐,令她深感不安。

“小莲,这些年来多亏有你的照顾,我才能活到今天。”

许言一本正经道,“但是请你放心,咱们的苦日子,不会再过太久。”

“什么?”

小莲一惊,愕然道,“少爷,要到哪里去?”

“等我赚到足够的银子,我便会离开许家。”

“这个家中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要,除了你。”

许言淡笑着问道,“小莲,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小莲默然片刻,说道:“少爷是许家尊贵的三少爷,就算在家中不得志,至少外人也不敢欺辱。”

“外面黎民百姓的日子,只比这大院中的日子更苦。”

“小莲真心劝少爷,不要轻易离开。”

“但是——”

小莲话锋一转,郑重说道,“小莲当初蒙少爷福泽,才跟着少爷从乡下来到帝都。”

“从那时起,小莲心中便发誓,此生此世只侍奉少爷一人。”

“如少爷不愿在这里留,小莲必随少爷而去,哪怕当街乞讨也无怨无悔。”

“小莲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此生此世,都跟定少爷了!”

小莲这番真情实感的肺腑之言,使许言心中感动万分,险些潸然泪下。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

自己现如今,是何等的落魄。

亲爹许烈,将他视作拖油瓶。

许文涛、许峰,更是肆无忌惮地欺凌他。

连家中的奴仆,都敢当面嘲笑他,向他吐口水。

在自己一无所有、前途未卜的时候,小莲仍然愿意誓死跟随自己。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倾尽一切心血和代价,为自己小莲,搏一个好日子?

“小莲,来,吃菜。”

许言不知如何表达感动,只得给小莲夹了一筷子豆芽。

“看你瘦的,快多吃些。”

“回头等我赚了银子,便牵一头羊回来,给你好好补一补。”

小莲顿时受宠若惊,心中略一犹豫,也壮着胆子给许言夹了一块白菜。

“少爷,您才是身子虚弱,需要进补,您也吃!”

“哈哈哈,好好,都吃都吃。”

主仆二人正有说有笑,在小小的柴房内,吃着简单的粗茶淡饭。

突然,许言耳朵微微颤了颤,眼中划过一抹凝重之色。

前世的他,作为龙国顶级兵王,执行过不知多少游离于鬼门关的任务,对危险的警惕极为敏锐。

此时,许言仅仅只是听到窗外,传来一声不大寻常的风声。

心中便瞬间生出浓浓的警惕,头也不抬便猛然信手一挥,将手中瓷碗抛向身后。

“哗啦!”

只听一声巨响,瓷碗在半空中,与一把从窗外飞来的飞刀碰撞在一起。

瞬间砰然碎裂开来,化作碎瓷片飞溅四处。

“三少爷,怎么了?!”

小莲微微怔了怔,整个人还在懵逼中。

许言便已猛然站起身,沉声喝道,“小莲,保护好自己!”

下一秒,一道身穿黑衣的矫健身影,从窗外纵身跃入。

握着把寒芒凛凛的匕首,直指他面门而来。

“好快的身手!”

许言心里一紧,急忙身形朝旁边一侧,刀锋擦着他的额角而过。

随即食中二指灵巧一挥,抄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刺向那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虽同样躲闪开来,心中却不由掀起一阵轩然大 波。

“外界传闻明明说,许家三少爷是个体虚多病的病秧子,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这家伙的身手,竟然如此狠辣凌厉?”

“难道……是我找错人了?”

想到这,乌鸦微微皱眉,试探性叫道,“许言?”

“不用试探了,小爷便是!”

许言一边与乌鸦缠斗,冷然笑道,“说,什么人派你来杀我的?”

“是许文涛、许峰,还是许烈那个老贼?”

“到了阴间,去问阎王爷吧。”

确认动手的目标无误后,乌鸦便不再多想,眼中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当即他毫无保留,直接施展开强力杀招,对许言展开咄咄逼人的猛攻。

许言手无寸铁,只能一边且战且退,一边在这柴房中随手拿起各种东西做为武器。

什么锅碗瓢盆啊,还有遍地的干柴,只要顺手,抄起就用。

二人展开激烈的殊死搏斗,使得一旁的小莲整个人看傻了。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惊声道,“快……快来人啊!”

“小莲,别动!”

眼看着小莲要跑出去找人帮忙,许言急忙暴喝一声将她喝止。

因为许言注意到,黑衣人右手食中二指之间,始终夹着一枚锋利的钢钉。

显然,这枚钢钉是为小莲而准备。

只要她敢逃出去,便会立刻贯穿她的咽喉。

听到许言的暴喝,小莲只得蜷坐在原处,连大气都不敢粗喘。

数个回合下来,许言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心中暗骂草蛋。

他在穿越来之前,可是龙国年轻一辈最优秀的特种部队出身。

有资格参加兵王选拔大会的,无一不是各国最为精英的战士。

以他的身手,想要空手夺白刃抢过匕首,干掉这个猖狂的杀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但奈何这副原身,体质实在差得太过分了。

常年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羸弱,体虚多病,走在街上比一些女人还要瘦小。

加之昨夜,刚被吊在树上冻了一宿,导致现在染上了风寒。

所谓风寒,在现代就是感冒,吃个药就能好。

但在这个时代,稍稍严重些的风寒,可是能要命的。

此时此刻,许言单是站着,都有些头晕脑胀,四肢无力。

能与这名黑衣人缠斗这么久,已经是拼尽了全身解数。

“小子,你的身手不错啊。”

乌鸦冷然笑道,“若是让你再多吃几年米,长得强壮一些,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幸亏现在,我还能有以大欺小的优势。”

“看来今日,我必须将你置于死地,以防你日后来问我寻仇了。”

乌鸦加紧刀法,攻势咄咄逼人,直接将许言逼到了墙角。

眼看着许言步伐凌乱,手足无措,就要死在乌鸦的匕首之下。

在退到墙边的一刹那,他却嘴角一咧,勾起一抹狰狞的冷笑。

“殊死搏斗,不仅要看本领,更要看脑子。”

“现在,你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说话间,许言已经一只手,伸进墙边的面袋子中。

话音落罢的一刹那,他抓起一大把面粉,直接狠狠甩在乌鸦的脸上。

乌鸦虽然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但双眼是luo露在外的。

面粉落入双眼,使得他瞬间失去视野,两眼一阵钻心的生疼,都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出眼泪。

“小子,你……你敢暗算我!”

“暗算你算什么?我还要宰了你呢。”

乌鸦被自己的面粉奇袭完全击中,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许言自然不会放过这唯一的机会,一记横扫踢向乌鸦的膝盖。

乌鸦不愧是专业杀手,在视野失明的情况下,仍然听声辨位挥出一刀。

许言心一横没有躲闪,匕首噗嗤一声刺入他的肩膀,渗出猩红的鲜血。

本就虚弱的许言,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刀,瞬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身为兵王的他,早就养成了优秀的习惯。

那就是在承受疼痛之后,会将疼痛化作怒火,倾泻在对方的身手。

他这一记横扫,也结结实实命中乌鸦的膝盖,使他瞬间吃痛瘫坐在地。

而在乌鸦坐下的一刹那,许言立也同样一矮身坐在地上。

双手手臂环绕于乌鸦的脖颈,双脚从他的腰间绕过。

一个教科书般断头台luo绞,直接标准地形成。

“卑鄙小子,你找死!”

乌鸦怒不可遏,直接发力想要挣脱开来弄死许言。

但下一秒,他便惊恐地发现。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羸弱瘦削,甚至体重都比自己轻了将近一倍的小鬼。

但在保持这种姿势下,他竟然无法挣脱许言的桎梏。

并且,乌鸦还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阵窒息感将自己飞速吞噬。

血液流通不顺致使的缺氧,使得他双目几乎瞪出眼眶,发出声声嘶哑的咳嗽,大脑意识都渐渐昏厥。

断头台,是自由搏击之中最为经典的高级技巧。

只要断头台形成,即便双方差着几个量级,对方也只有乖乖等死的份。

许言本想在压制住乌鸦之后,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将其干掉。

但奈何,自己这幅瘦弱身躯的力量,与乌鸦这种专业杀手相比,差距根本不是几个量级的事。

此时此刻,哪怕借助断头台的压倒性优势,他也不得不拼尽全身力量,才能勉强压制住乌鸦。

并且乌鸦还在咬着牙齿拼命反抗,只要自己稍稍松懈半分力道,他便会直接挣脱暴起,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长时间高强度发力,使得许言也涨得满脸通红,额头一根根青筋狰狞暴起。

加之肩膀传来的剧痛,还在不断渗出鲜血,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眼看着自己实在奈何不得乌鸦,他只得嘶哑吼道,“小莲,快……快去找人!”

“……是!”

“少爷,你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小莲满脸惶恐,急忙挣扎着站起身,拼尽全力冲出柴房。

然而,她刚跑出去两步,便见许文涛和许峰二人迎面走来。

许文涛背着手,笑眯眯问道,“小莲,怎么了,慌张成这个样子?”

小莲此时已然慌了神,完全忘记面前这两个人,曾经对她和许言有多差。

满脸心急如焚,焦急喊道:“大少爷,你快去看看吧,三少爷他……”

“哦?”

许文涛挑了挑眉,饶有兴味道,“你不要慌张,就在这里呆着,哪里都别去,也别大喊大叫。”

“二弟,走,咱们去看看。”

许文涛和许峰二人满脸轻松,不紧不慢走向柴房。

原本他们以为,能直接看到许言的死状。

但看到柴房内的一幕,却瞬间愣住。

瘦削羸弱的许言,竟然将乌鸦钳制在地上,一动都无法动弹。

乌鸦两眼圆睁,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生生勒死。

许峰目瞪口呆,愕然道,“大哥,这……这小畜生竟然把乌鸦……”

“住口!”

许文涛眯着眼睛沉喝一声,佯作惶恐冲进屋中,“你是何人?快放开我三弟!”

见许文涛和许峰二人到来,许言内心便倏然一沉,眼中流露出一丝阴狠和怨毒。

下一秒,许文涛冲到近前,俯身拽住乌鸦的肩膀。

表面上,他是在帮助许言对付乌鸦。

但实则,他的脚分明“不经意”地狠狠踩在许言的手指上。

“嘶——”

许言倒吸一口凉气,疼得浑身虎躯一震。

但是,许文涛这天杀的杂 种,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脚下的云履靴狠狠一碾,只听嘎嘣一声,使得许言的指骨直接断裂。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瞬息而至,使得许言再也坚持不住。

紧紧勒在乌鸦脖颈的双臂缓缓松开,疼得生生昏厥过去。

坚持了数分钟的断头台,也终于被迫解除。

乌鸦挣脱桎梏,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外面传来家仆们的呼喊。

“柴房那边出事了!”

“快,快过去!”

许文涛咬了咬牙,纵然心中万般不甘,但只得一脚踢在乌鸦屁股上。

乌鸦瞬间会意,拖着虚弱的身躯站起身。

他回过头瞪了许言一眼,眼中有几分怨毒,也有几分恐惧。

随即不敢多逗留片刻,顺着窗户逃了出去。

……

深夜时分,许烈才乘着轿子回府。

今日在御花园,被皇帝狠狠敲打了一番,使得他两腿到现在还在哆嗦。

也幸亏晚晌陛下来兴师问罪时,许言用两首诗文,让他满意而归。

否则现在,没准自己就要在刑部大牢喝茶了。

“老爷,您回来了。”

管家马福通立刻迎了上去,满脸谄媚将许烈搀扶进屋中。

许烈点了点头,淡淡道,“老马,将许言传到这里来见我,我有话对他说。”

“许言?”

马福通表情一僵,讪讪道,“老爷,您还是明早再传见三少爷吧……”

许烈瞬间听出话音中的不对劲,皱眉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马福通小心翼翼道,“就是今天晚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杀手潜入柴房,与三少爷缠斗了一阵,双双受伤……”

“杀手?!”

许烈瞪大眼睛,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

“许言的伤情严重吗?快带我去看看!”

今日皇帝刚刚召见他,命令他善待许言,不可让许言再受半点委屈。

结果,一天的光景都还没过,许言便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此事传出去,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马福通心中疑惑,老爷平日里一向对三少爷漠不关心,怎么今日竟如此上心。

但见许烈火急火燎的样子,他也不敢多问。

当即只好带着许烈,来到柴房。

柴房内,许言仍然躺在他那张铺在干柴上的破褥子上,浑身死气沉沉、一动不动。

小莲在一旁,满脸焦急地用毛巾为许言擦拭着身体。

见许烈到来,急忙站起身,“老爷……”

许烈满脸惶恐,小心翼翼走上前。

许言本就营养不良,加上失血过多,导致脸庞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许烈浑身一软,浑身剧烈哆嗦,险些没直接跪在许言的面前。

他哆嗦着手指,伸到许言的鼻端。

确认还有气,内心才终于倏然一松,大吼道,“来人,来人!”

“赶快把许言抬到我的房间,把老黄找来,救人!”

几名仆人从外面冲进来,拆下门板将许言抬到了许烈的房间。

随即又有两人跑去,将已经睡下的许府私人郎中黄宗善叫醒找来。

黄宗善给许言号脉之后,说,“老爷,三少爷并无大碍。”

“只是常年饮食短缺,营养不良,近来又染了风寒,致使身体虚弱。”

“今日受了两处外伤,加之心急如焚,急火攻心,才一急之下晕过去。”

“在下开几副药,让三少爷坚持服用,再多进补些营养,歇息几日便没事了。”

“至于肩膀的外伤,还有手指的骨折,则需要慢慢休养便可。”

“好,多谢!”

许烈点了点头,内心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随即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老马。”

马福通急忙走上前:“在。”

许烈冷声道,“去将许文涛、许峰,给我找来。”

“……是。”

马福通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咂舌。

平日老爷叫大少爷和二少爷时,都会亲切地称为“涛儿、峰儿”。

今日却以全名相称,语气还如此冰冷。

看来,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片刻后,许文涛和许峰二人到来。

许文涛一进门,却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心中暗暗留了个心思。

许峰却仍大大咧咧,见许言竟然躺在父亲的床上,顿时满脸不悦。

“爹,您今日怎么对这小野种如此上心?”

“给他治伤也就算了,还特意把他抬到您的房里来,未免也太抬举他了。”

“少废话!”

许烈眯着眼睛,冷声道,“我且问你们,言儿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堂堂帝都,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杀手,敢到我许府来行凶?”

“这件事,与你们两个有没有关系?”

“没有!”

许文涛生怕许峰这个蠢货说错话,急忙抢先回答道,“父亲,我们即便对许言的意见再大,毕竟也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找杀手谋害他性命?”

“况且,我们平日里向来谨遵您的教诲,老实本分,恪守规矩,也根本不认识什么杀手啊。”

“哼,跟你们没关系,最好!”

许烈眯着眼睛,冷声问道,“那我再问你们,我的双鱼玉佩,究竟是怎么丢的?”

提及玉佩,许峰顿时浑身一哆嗦,脸色微微变了变。

许文涛刚要开口,许烈便冷声道,“涛儿,你无需多说。”

“许峰,你来解释一下吧。”

“爹,是……是这个小野种偷的啊!”

许峰指着床榻上昏厥不醒的许言,尖声道,“这个小野种偷了您的玉佩,然后跑到街上风流潇洒,花天酒地。”

“具体是卖给了谁,去哪里挥霍了,您应该问他才是……”

“逆子,你还敢嘴硬!”

许烈怒目圆瞪,从怀中取出两张信纸,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八仙桌上。

“夜华街黑市的李大年,你应该认识吧?”

“这是将他抓进大牢之后,审讯得出的口供。”

“这是你将双鱼玉佩卖给他后,他一式两份的收据。”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上面是谁的名字,然后再想想怎么编!”

许峰脸色骤变,看着收据上清清楚楚的“许峰”二字,额头顿时冒出丝丝冷汗,忍不住咕嘟吞了口唾沫。

“父亲,我……我不知道这件事啊……”

“肯定是这个小野种去偷卖玉佩,又怕父亲查到他的头上,所以才写了我的名字,趁机诬陷我……”

一旁的许文涛实在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一声,“二弟,事实在此,铁证如山,你就不要吐露反账了。”

“还不赶快给父亲赔礼认错?”

许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扑通一声跪在许烈面前,声泪俱下道,“爹,峰儿知错了!”

“峰儿是一时糊涂,才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浑事来,求父亲饶我一次吧!”

许烈气得胡须都哆嗦不停,咬牙切齿道,“你个逆子偷什么不好,非要偷我的双鱼玉佩!”

“你可知道那玉佩是谁送的,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你的所作所为,险些给我,给整个许家,都招惹来灭门之祸!”

许烈奉皇帝之命,自己来查这个案子,而没有让刑部和擎苍卫出手。

事实上,他查起这个案子,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自己这个蠢儿子,当贼都是个笨贼。

他将玉佩偷走之后,竟然直接亲自到京城最大的黑市,夜华街去变卖。

而且为了抬高价码,还极为张扬高调,吹得神乎其神。

说什么这枚玉佩,乃是上柱国的家传之宝,价值连城,西域酋长用一千头牛都不换。

许烈前去一打听,整个夜华街的商户们都知道,是许峰拿着玉佩前去叫卖。

气得他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好悬没当场高血压噶过去。

看着许峰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哀声求饶的模样。

许烈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有本事偷东西,怎么没本事认?”

“还把脏水泼到许言的身上,想让他给你背黑锅。”

“你可知道,你险些就闯下弥天大祸了!”

许烈越说越气,扬起巴掌就要抽在许峰的脸上。

然而,他这一巴掌还未落下,身后便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喊。

“夫君,息怒。”

听到这清冷女声,许烈表情一僵,抡圆的巴掌又缓缓放下。

一名宫装美妇,款款从外面走进来。

妇人看着四十出头的年纪,身着红色宫装,头戴金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便是许烈明媒正娶的夫人,许文涛和许峰的母亲,于海兰。

见于海兰到来,许烈立刻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夫人,你有所不知,许峰他……”

“我知道,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于海兰淡淡道,“峰儿偷东西,确实是不对。”

“但就算他犯下天大的过错,你也不能打他!”

“……夫人说的是。”

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嘲笑,堂堂大乾王朝上柱国,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但只有许烈自己清楚,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因为自己的这个夫人,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

而是当朝国公,首辅宰相,于长林的独苗千金。

于长林乃三朝老臣,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贤相之名远播四海。

即便是当朝天子宋云圣,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因为先皇刚刚驾崩,天子登基不久。

而在登基之前,于长林正是宋云圣的恩师兼幕僚。

也正是因为有于长林背后指点,才让宋云圣学得权谋和城府,得以踩在其他皇子的头顶,君临天下。

于长林膝下无子,于海兰是他唯一的女儿。

许烈明面上,是威风堂堂的上柱国,战功赫赫,威震异族。

但在朝中许多人眼里,他不过是入赘于家的上门女婿。

换句话说,只是于长林的马前卒而已。

所以,许烈对自己这位夫人,自然不敢有丝毫得罪。

万一哪句话她不爱听,回去告诉于相国。

那自己的仕途,也就算走到头了。

“夫人,你有所不知。”

许烈叹息解释道,“那枚双鱼玉佩,乃是陛下登基之前,赠予我的信物。”

“现如今,便等同于是御赐之物,不论丢失还是变卖,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峰儿偷了这枚玉佩事小,但麻烦的是,他将这玉佩卖到夜华街黑市,还机缘巧合之下,又回到了陛下的手中。”

“现如今,陛下已然龙颜震怒,命我亲自查访此案,并要求一定严查到底,不能有半点姑息……”

“严查?查谁?查你自己的儿子吗?”

于海兰冷冷道,“夫君,别忘了,峰儿可是你的至亲骨血。”

“他小小年纪,你忍心让他背负罪名,一生抬不起头吗?”

“我……”

许烈神情复杂,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明白了。”

“峰儿,等明日一早,我的部下会到府中来,对你询问此案的细节。”

“你便一问三 不知,不论他们问什么,你都只说不知道便是。”

“趁着这份口供,陛下还没有亲自御览,我这就前去牢中,逼那李大年修改口供,并设法让他死去。”

“然后,我便将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让他来顶罪,希望能平息陛下的怒火吧。”

于海兰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上前挽住许烈的手臂,“峰儿,还不快谢谢你父亲。”

“谢……谢父亲宽宏大量!”

许峰感激地跪在地上,急忙磕了三个头。

但是他的感激,并非对许烈,而是对母亲于海兰的

许烈生性冷血,不近人情,对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无情舍弃。

这些年来,之所以对他们如此宠爱和提携,全是因为母亲的缘故。

刚刚,许文涛还担心,父亲对许言那个小野种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会不会危及自己的地位。

但现在看来,他是不用担心了。

只要有母亲在,以及她的娘家在。

自己身为嫡长子,这许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便是腰上挂秤砣,稳稳当当!

至于许言,这次虽没能杀他,但也无伤大雅。

许文涛内心,已生出一个坏得流脓的主意来。

……

次日清晨,许言从昏厥中苏醒过来。

只觉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完全就是感冒的反应。

左肩处中的那一刀,并没有伤及筋骨。

倒是被左手被许文涛踩碎的指骨,伤得要更重一些,骨折程度不轻。

“那个杀手,估计十有八 九就是许文涛找的。”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看到我与杀手缠斗,仍如此镇定,还上来帮着那杀手,挣脱了我的断头台。”

“许文涛,你好歹毒的心肠,为了除掉我,竟然不惜用这种方法。”

“今日这笔账,早晚我非要让你还回来不可!”

许言心中正暗暗思忖之际,不经意转头一瞥,正好对上许烈那张充满关心的老脸。

惊得他险些从床上蹦起来,愕然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这里。”

许烈深情款款说道,“言儿,抱歉,都怪爹这些年来忙于公务,对你的照顾多有疏忽,让你受苦了。”

看着这个老渣男深情楚楚的模样,许言感到一阵恶心。

想当年,许烈在乡下打猎的时候,由于遇上大雪,饥寒交迫,在山中迷了路。

幸亏一户猎户人家好心收留,才让他没有冻死野外。

谁承想,这许烈却恩将仇报,酒后乱性,玷污了猎户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说是乱性,其实就和用强没什么区别。

即便他当时已是位高权重的上柱国,母亲却根本不喜欢他。

但奈何许烈恃武逞凶,所以才不得不从。

许烈自己舒服了,提上裤子走人,从此再也没去看过母亲一次。

母亲却因为失了贞 洁,又坚持不愿意打掉自己,而被其父一怒之下逐出家门。

即便如此,母亲对自己,也从来没有丝毫嫌弃。

一直靠自己柔弱的肩膀,为他遮风挡雨。

一边带着他,一边给人缝补衣裳,洗衣做饭,赚些微薄的辛苦钱。

就这么一针一线,维持着他们母子的生活开销。

可以说,母亲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抚养长大。

但是,许烈明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却一直不闻不问。

直到自己母亲去世,加之新皇登基,注重臣节。

许烈担心被自己的政敌抓住把柄,所以才将他从乡下接了过来。

许言心目中,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老渣男。

否则,他便对不起含辛茹苦抚养原身一十四载,最终积劳成疾而死的母亲。

“许大人,那玉佩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许言淡淡道,“如若没查清楚,我还是赶紧出去吧。”

“免得你这屋中丢了什么东西,又要赖到我的头上。”

许烈咬了咬牙,这小子说话怎么句句带刺。

他虽心中有气,但也只得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言儿,你话就有点太让父亲伤心了……”

“等等——”

许言拦住许烈,纠正道,“许大人,你可以自称本官,但可别以我父亲自居。”

“我许言只有母亲,没有父亲,若是白认一个爹的话,我母亲的在天之灵不答应。”

“你……”

听闻此话,许烈嘴角一抽,气得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换做从前,许言敢用这种口气与自己说话,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但是现在,许烈却没有这个勇气。

因为,许言现如今,可是被陛下看重之人。

陛下明言要让自己善待于他,自己岂敢再像从前那样对待许言?

许烈只得耐着性子,安慰道:“言儿,先前错怪了你,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便是。”

“你放心,那双鱼玉佩的失窃,为父已经彻查清楚。”

“哦?”

许言急忙问道,“结果是什么?”

“盗走双鱼玉佩的,正是夜华街黑市的摊主,李大年!”

许烈佯作愤慨道,“这个李大年因财迷心窍,偷走了我的双鱼玉佩,并在夜市上倒手售卖,赚取白银一万三千两。”

“现在我已命人将李大年抓捕归案,人赃并获,双鱼玉佩重归于我手。”

“那李大年对自己所犯之罪行,全都招供不讳,并且已在狱中畏罪自尽。”

“言儿,你乃是清清白白,与此事毫无瓜葛,是为父误会你了。”

听完许烈这番话,许言表情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好家伙,许大人,你是真护犊子啊。

明明是自家出了家贼的案子,你竟然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人家黑市摊主身上。

人家干的是黑市,又不是小偷,还能溜进你守卫森严的许府偷东西?

分明是你自家的人偷走了玉佩,通过变卖于他赚取银两。

许言没想到,许烈为了庇护许峰,竟然不惜如此颠倒黑白。

看来,自己因那块双鱼玉佩而受的委屈,算是全都白白挨受了。

“对了,言儿,先前闯入柴房行刺你的,是何人?”

许烈关切道,“你可否记得那人的长相,不妨告知于父亲。”

“父亲一定发动最大力量,将那杀手捉拿归案,给你出一口恶气!”

“是吗?那我还得多谢许大人了。”

许言饶有兴味笑道,“不过,我倒想问问许大人。”

“如果一个人,拿刀把我捅伤,那敢问是这个人有罪,还是刀有罪?”

许烈愣了愣,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人有罪。”

“噢——原来许大人也认为是人有罪啊。”

许言冷笑道,“那为何现在我正受着伤,你却追问刀的下落,而对拿刀的人只字不提?”

“难不成,是想将这个杀手,和黑市摊主李大年一样,都变成顶罪的替罪羊不成?”

“你……”

许烈咬了咬牙,眼中划过一抹冷峻的寒意。

“许言,你最好注意点你的言辞。”

“这里乃是许府,我是你的父亲,涛儿和峰儿是你的哥哥,有谁会害你?”

“我有提许文涛和许峰吗?”

许言耸耸肩反问道,“既然许大人提起,那我倒想问问,许大人为何提起他们?”

“是双鱼玉佩失窃之案,与他们有关;还是刺杀我的这个杀手,与他们有关?”

许言一番话,怼得许烈无话可说,只气得怒目圆睁,吹胡子瞪眼。

“好小子,我主动前来关心慰问你一番,你竟然对你父亲如此无礼。”

“好!往后你是死是活,与我没关系,你只管自生自灭便罢!”

说罢,许烈一拂衣袖,气呼呼转身离开。

恰巧许峰站在不远处,见自己父亲满脸气愤的模样,顿时面露欣喜笑容。

“咦?父亲怎么被气成这般模样?”

“嘿嘿,定然是那个小野种,又说了什么混账话,触怒了父亲!”

“这难得的好机会,我可得给父亲好好出口恶气才是!”

当即,许峰迫不及待走到屋外,砰的一声将门踢开。

见许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立刻趾高气扬地走进屋中,冷笑道,“小畜生,你好不知规矩,见了你二哥,为何不拜?”

许言闭着眼睛,淡淡道,“你瞎?”

“混账,你敢骂我?!”

许峰眉毛一拧,骂骂咧咧道,“小畜生,今日我便让你领教一下,这许府的规矩!”

许峰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袖子走上前,就要跟许言动手。

然而,不等他走到床边,便见许文涛走到屋外,冷声道,“老 二,住手!”

“大哥,你怎么来了?”

许峰回过头,心有不甘道,“你别拦着我,让我教训这小子一下!”

“教训个屁!”

许文涛狠狠瞪了许峰一眼,怒声道,“父亲先前是如何训斥你的,这么快就忘了?”

“再说,老三现在身上还受着伤,你安敢惹他着急?”

“可是……”

“少废话,赶紧滚出去!”

许峰不明白,为何连大哥都突然如此护着这个小畜生,一时心中老大的不满,嘟嘟囔囔转身离开。

许文涛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色。

这个许峰真是蠢得可以,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父亲昨日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还敢用当初那种态度,来对待许言?

真以为有母亲这个保护伞在,就能一次又一次无条件护着你了?

许峰并不知道,许文涛这番训斥,实则是救了他一命。

因为,在刚刚他走向许言之时。

许言虽表面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但是他在被子里的手,已经握住匕首的刀柄,手法呈进攻姿态反扣手腕。

这把匕首,便是昨日行刺自己的那名杀手乌鸦所使用的那把。

乌鸦被自己用断头台桎梏之后,匕首便直接脱手落在地上。

当时许言便捡起匕首,本想杀了乌鸦,但实则抽不出力量,只得作罢。

后来许文涛暗算自己,踩断了自己的指骨。

但在昏厥过去之前,许言用最后的意识,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将匕首别在腰间,用衣裳遮好。

自己能遭遇一次袭击,就代表日后难免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的袭击。

他这次侥幸用断头台化险为夷,但下次可就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至少,必须有一把趁手的家伙,来作为与敌交战的武器,日后再遭遇刺杀的时候,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刚刚许烈那护犊子的态度,让许言的内心极为不爽。

正巧这个时候,许峰找上门来挑衅,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原本许言是想,在许峰接近自己之时,便直接从床上暴起,直接要卸掉他一条膀子去。

没想到关键时刻,许文涛竟突然跑出来,救了许峰的一条狗命。

许文涛缓缓走到床边,笑眯眯问道,“三弟,伤势恢复得还好吧?”

“别叫我三弟。”

许言冷然一笑,漠然道,“多谢你关心,肩膀上的刀伤倒是没什么。”

“不过,左手手指的骨折,可是痛得很,估计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许文涛脸上笑容僵了僵,讪讪道,“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三弟一定要好好恢复,千万别落下病根。”

“说起来,那个杀手下手也未免忒过于恶毒了,竟然将你伤成这样。”

“等回头父亲将那人抓到,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没错。”

许言点了点头,冷笑道,“那个踩断我手指头的人,早晚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的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拆下来,让他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番杀气腾腾的狠话,使得许文涛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许言看出了他的神情变化,心中暗暗冷笑,淡淡问道,“话说,你今天到这来,有什么事?”

许文涛笑道:“怎么,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哥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我没有大哥。”

许言再次纠正了一遍,淡淡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岂能是没有目的的?”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说完就出去,别影响我休息。”

这狂妄傲慢的态度,使得许文涛心中气得暗暗咬牙。

但表面上,则是十分戏精,装作一副悲哀的模样,“唉,没想到在你眼里,大哥竟是这样的人,真是伤大哥的心啊……”

“小莲,送客。”

许言懒得多和这货多逼 逼,直接一翻身继续休息。

许文涛顿时着急了,只得无奈道,“三弟,我是想来告诉你一声。”

“今日,在缘正街有一场盛大的诗会,京城许多文人墨客都会前去,也有很多富家公子重金求诗。”

“我听说你昨日,在大堂上做得两首好诗,令父亲的贵客都惊叹绝伦。”

“你有如此才华,何不前去缘正街诗会试试身手?”

“万一写出一首好诗,被某位大文豪看重,你可就能扬名立万了。”

许文涛说完之后,许言仍背着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小莲见状,走上前毕恭毕敬道,“大公子,我们少爷要休息了,请吧。”

“许言,你……”

见自己的话竟然被挡耳旁风般无视,许文涛气愤地咬了咬牙。

但当即,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事实上,听了许文涛刚刚的话,许言的眼睛便已经睁开,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之色。

“缘正街诗会?”

“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许文涛所说的扬名立万,他是没有兴趣。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的道理,许言再清楚不过。

在没有足够实力的基础下,拥有再高的名气,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借这诗会的机会,赚些银子的兴趣,许言倒是有,而且很大。

自己作的诗,可是能得到宋公子那般大人物的赞许和欣赏。

一个曹子建的七步诗,尚且已经如此惊人。

待自己将李太白。杜少陵,白乐天,李长吉搬出来,那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一首诗也不多收。

卖个二三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只要卖上十来首诗,赚个三四百两银子的家底,自己就可以在京城租一间不错的房子或铺面。

然后,就可以带着小莲搬走,离开许家这个是非窝。

再正式开始自己作为一名穿越者,在这个世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宏图伟业。

“小莲,快,给我拿套最体面的衣裳来!”

“啊?”

小莲愣了愣,疑惑问道,“少爷,你要出去?”

许言自信笑着点了点头:“嗯,有一笔不可多得的大买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捞上一笔!”

“这……”

小莲担忧道,“少爷,你昨夜刚遭到袭击,现在伤都还没有痊愈,岂能出去劳累?”

“银子以后有的是时候可以赚,但你的身体若是累垮,该如何是好……”

许言揉了揉小莲的脑袋,对这丫头发自肺腑的关心很是感动。

“小莲,放心吧,我赚银子不靠苦力,而是靠脑子。”

许言咧嘴笑道,“等我赚到银子,就给你买古顺斋的点心,让你好好打打牙祭!”

小莲拗不过许言,只得去给他拿衣裳。

许言没有什么像样的衣裳,最为体面的,也不过是一件粗布白袍。

袍子虽然很廉价,但幸而小莲勤快,将他的每一件衣裳都洗得一尘不染。

穿在身上,不说贵气逼人,倒也显得干净利落。

“小莲,我去了,在家等我。”

当即,许言迫不及待离开家,直奔缘正街而去。

看着他走出家门,藏在暗中的许文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狞笑。

“哼哼,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会上钩!”

身后许峰不解道,“大哥,你介绍他去参加诗会做什么?”

“万一他真的走狗屎运,写出两首歪诗来,被哪个大人物看上,那你我在这个家里,岂不是地位又要被打压一截了?”

“蠢货,你懂什么!”

许文涛狠狠瞪了许峰一眼,没好气道,“若真有这种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我自己去都来不及,还会特意去通知他许言?”

“告诉你,今日缘正街,确实举办了一场盛会。”

“但是,不是什么诗会,而是九公主的招赘大会!”

“啊?九公主?”

许峰微微一怔,瞬间面露恐惧之色,悻悻道,“莫非是那位脾气最暴躁,性情最泼辣,一言不合出手便打的钰辣子?”

九公主,宋兰钰。

宋云圣最小的女儿,年仅十五岁。

本应是花一般的年纪,娇娇滴滴,水水嫩嫩,可可爱爱。

但是,这宋兰钰却没有半点女孩子家的文静,完全是个混世小魔王。

她自幼不喜欢读书,却痴迷于习武,跟皇宫所有教头都学过一遍。

十二岁的时候,吵着闹着非要和年逾古稀的老将军于山比赛摔跤。

结果,直接把人家于老将军摔得中风了,到现在连床都下不来,天天躺在床上哼哼,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整个皇宫内外,就没有人不怕宋兰钰。

论及身份,她是皇上的小女儿,万千宠爱于一身。

论及身手,整个京城还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铁腕无情的宋云圣,都拿这个小女儿没有半点办法。

“大哥,那你为什么要介绍他许言去参加招赘大会?”

许峰纳闷道,“万一他许言走狗屎运,被钰公主看上了,那他不就成了当朝驸马了?”

“哼,蠢货,你懂什么。”

许文涛冷笑道,“钰公主可是皇族千金,金枝玉叶,什么男人没见过,岂能看上他许言这种病病歪歪的豆芽菜?”

“而且,我骗许言称,今日缘正街举办的诗会,他去了之后,必然会四处卖弄他那点才华和墨水。”

“钰公主痴迷于习武,最讨厌的便是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文人墨客。”

“以钰公主的脾气,听他在那里满口之乎者也地卖弄才华,岂能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直接失手将他打死,都不是没可能。”

许峰这才恍然大悟,赞叹道,“大哥,高啊!”

“现如今父亲看重那个小畜生,咱们兄弟没有动手的机会。”

“你便用这借刀杀人之计,借钰公主之手,来教训那小畜生!”

“嘿嘿,真希望钰公主如传说中一样,那么泼辣暴躁。”

“最好直接一脚将那许言踢死,让他回不来家!”

“哈哈哈哈哈!”

……

缘正街距离许府,约莫有三十多里地。

许言本想省点钱徒步走着去,但是又怕耽搁时间错过大鱼。

所以便忍痛花了二钱银子,雇了辆车载自己去。

车夫一边赶车,一边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我不是什么少爷。”

许言淡淡道,“只是平凡人家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

车夫愣了愣,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普通人,你去缘正街做什么?”

“怎么,普通人就不能去了吗?”

许言正色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我现在虽是平民百姓,但只要今日在会上大放异彩,那便能农奴翻身把歌唱,飞上枝头变凤凰。”

“到时候,便是当朝上柱国,我也不放在眼里!”

车夫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再和许言说话。

他目不识丁,不懂什么三军夺帅匹夫夺志的。

但是,许言这年纪轻轻,脸皮便如此之厚,属实是令他佩服。

在这种会上,还能怎么大放异彩?

不就是靠着长了张俊俏的小白脸,希望被公主相中吗?

能把靠女人吃软饭,说得这么硬气。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没救了。

车夫拉着许言,到了缘正街隔壁的一条街,便将他放下。

因为前面的路,已经完全堵死,堵得水泄不通。

道路两旁,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名马宝驹,被三、四个下人围着照顾,喂着专门调配的精料。

此外,还有许多富丽堂皇的马车,显然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的座驾。

其中赫然还有一辆金马车,车上镶满宝石,看着贵气逼人。

许言心中暗暗咂舌,许文涛这回还真没骗自己。

参加这缘正街诗会的,果然都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大人物。

许言一边穿梭过拥挤的人群,朝缘正街内走着,目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富人们,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自己今日一定要拿出肚子里全部的墨水,多卖出去几首诗,赚一笔银子攒下来。

如果能借此机会,与一些大人物攀上关系,就更好了!

来到缘正街,周围的马车和人群算是稍稍少了些许。

许言正往前走着,却见面前竖着一座高大的铁门,周围围着铁篱笆。

门外站着两名壮汉,板着脸将他拒之门外。

“站住,干什么的?”

“二位大哥,我是来参会的。”

许言微微颔首,谦恭笑道,“请大哥行个方便,让小生进去。”

壮汉点了点头,淡淡问道:“既然是来参会的,就将邀请帖拿出来看看吧。”

“邀请帖?”

许言顿时有些懵,自己来参加个诗会,怎么还要邀请帖?

诗会这东西,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的。

莫非这京城的诗会,还是有门槛的?

用身份和权势来衡量才华高低,举办诗会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愚蠢吧?

许言略一思忖,心中恍然大悟。

这壮汉口中的邀请帖,应该就是让他作一首诗,展示才华。

这样才可以筛选出真正有才识和学问的文人才子,将那些胸无点墨、徒有虚名的混子给筛出去。

当即,许言轻轻一咳嗽,淡笑道,“二位大哥,请听好了,我的邀请帖在此。”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壮汉:“???”

看着许言吟诵完一首诗后,满脸笑容、意气风发的模样,两名壮汉都懵逼了。

不是,这小子干啥呢?

脑子有点毛病吧?

我找你要请帖,你念什么诗啊?

“今日想要进缘正街参会,必须出示请帖!”

一名壮汉不耐烦道:“没有邀请帖,你就别在这纠缠……”

“诶,兄弟,别这么说。”

另外一人突然想到什么,摆了摆手笑道,“小兄弟,诗念得不错,你进去吧。”

“好嘞,多谢大哥!”

许言心里一喜,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首李太白的大作,他本来是打算卖上几十两银子的。

现在已经当众吟诵出来,若再拿去卖就不大好了。

不过,用来当个入场券,倒是也不算亏。

看着许言走过铁门,春风得意地走进缘正街内。

那名壮汉不解地对同伴说道,“老张,九公主可是有命令,想要进去参加招赘会,必须要出示的邀请帖。”

“这小子没有邀请帖,你为何将他放进去?万一九公主追责下来,咱俩哪担得起?”

另外一人摆了摆手,笑道,“兄弟,你还不知道吧?”

“我听擎苍卫的弟兄说,近来皇上偶然结识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写的诗文,皇上极为中意,爱不释手。”

“我看十有八 九,就是这个小子!”

“皇上都欣赏的红人,咱们若是不放行,那岂不是罪过更大?”

“噢,原来如此。”

壮汉点了点头,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皇上欣赏的红人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同伴认真地说道,“而且我听说,但凡能写好诗文的文人,脑子都有点毛病,经常说一些人听不懂的话。”

“噢,那确实。”

……

许言进入缘正街内,张望着四周,不免有些疑惑。

整个缘正街,摆着一张极长的长桌,足足十丈多。

桌上铺着华丽的金丝布,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各种美酒更是数不胜数。

就像是现代那种自助餐形式的酒会,供宾客们随意取用。

而站在桌边两侧的宾客,基本上都是穿着显赫的富家公子。

一个个全身绫罗绸缎也就算了,就光脚上的金丝云履靴,都够买他命的。

其中还有一些人穿着盔甲,腰间佩剑,应该是乾军中的年轻将军或武官。

但像自己一样,穿着朴素的文人墨客,却是一个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许言心中暗暗泛起嘀咕:“既然是诗会,不应该写诗的人和求诗的人一半一半吗?”

“怎么看着这些人,全都像是求诗的,每一个像能写诗的?”

“就算现如今,大乾文坛人才匮乏,狼多肉少,也不至于全都是嗷嗷待哺的饿狼吧?”

许言想着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

僧多粥少,对于自己来说,是好事啊。

在场全都是求诗,就他一个能写诗的。

那肯定自己随便拿出一首诗来,都会引来狂热争抢,将价格炒到老高。

老天爷帮忙,该着今天让自己发财啊。

许言这么想着,来到一名青年身旁,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小生有礼了。”

青年身着蚕丝长衫,脚踩官靴,身上带有几分威严。

他转头看了许言一眼,疑惑问道,“你有何事?”

“公子,小生不才,刚刚作了一首诗。”

许言淡笑道,“请公子听上一听,再报价不迟。”

“春眠不觉晓,处处……”

然而,他第二句还没念完,对面的青年便摆了摆手打断他。

两眼定定盯着许言,用的是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

良久,嘴里吐出一句“有病”,便转身离开。

许言:“???”

不是,哥们……

这首春晓,虽然在现代只是小学生课本里的启蒙诗,但其实文学价值相当高……

不对!

你特么不是来买诗的吗?

就算看不上我的诗,也不用骂我有病吧?

许言心中万般不解,赌着气又找了第二个人。

但是,第二个人同样没给他好脸色,打发叫花子似的将他轰走。

许言心中懵了。

他的诗,可是连宋公子那般贵客都要夸赞的存在。

怎么在这缘正街诗会上,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许言又找了第三个,第四个,足足十几个人。

愣是没有一个,听他念到第三句的。

脾气稍微好点的,骂他一句“有病”,然后就自己离开。

脾气暴点的,直接向他亮剑拔刀,将他恐吓走。

许言原本怀揣着满满的自信,带着这首春晓准备卖个好价钱。

结果却处处碰壁,处处吃瘪,跟个傻批似的被人家踢来提去。

许言一气之下,索性也不再主动自找没趣。

直接在一张长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好酒一饮而尽。

随即拿起桌上的各种珍馐美食,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刚刚他四处找人卖诗,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

而此时他开始吃喝,倒是直接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今日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非官即商,非富即贵。

纵然桌上的美食非常诱人,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动桌上的食物。

只是端着一盏酒,四处与人谈笑风生,不时品上一口,尽显上层人士的优雅。

而许言此时,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瞬间让在场所有公子哥,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叫花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要不要叫侍卫来啊?

……

缘正街的最深处,有一座凉亭。

一个女孩坐在凉亭下,两手托着腮,撅着小嘴满脸不悦。

女孩豆蔻年华,一头半长的头发及腰,皮肤白 皙如雪,五官精致如玉。

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相比皇族的高贵,倒是更多几分邻家女孩的俏皮。

单单往那里一坐,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但是,面前的数十名公子哥们,却根本不敢向她投来半点亵渎的目光。

因为这一位,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混世小魔王,九公主宋兰钰。

宋兰钰打了个哈欠,慵懒道,“郝伯,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她身后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凉亭角落,毕恭毕敬道,“公主殿下,请您再忍耐一会吧。”

“陛下有令,命您在此招赘三日,寻找心仪的如意郎君。”

“您先前打碎了暹罗国进贡的琉璃九龙杯,已经令陛下龙颜震怒,可千万不能再惹陛下生气了。”

“噢,知道了~”

宋兰钰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喝了一口面前桌上的冷饮。

随即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飘忽不定打量着面前这形形色 色的人。

被她看到的人,都紧张地低下头。

但宋兰钰的眼神,却始终淡漠如一,没有半点变化。

在场受邀的人,虽然无一不是名商富贾、亦或大官重臣家的公子。

但在宋兰钰看来,基本上都像是同一个人一样,没有半点新鲜感。

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见过的达官贵人有多少,早就已经记不清楚。

毕竟,她自己就是最大的富贵人家,她的老爹就是天下最大的大户。

这些富家公子,在宋兰钰的眼中,不过是一群只会花天酒地、吟风弄月的烂人而已。

“郝伯,您就去帮我求个情嘛。”

宋兰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反正我别说是摆三天,就是摆三十天,三百天,也不可能给自己找什么男人。”

“天天还要花着宫里的钱,供这些烂人在这里白吃白喝,何必呢?”

郝伯毕恭毕敬道:“老奴只负责保护九公主安全,无权左右圣上心意,请公主谅解。”

“啧,好吧好吧,就知道你个老顽固肯定不会帮我的。”

突然,宋兰钰不经意朝远处一瞥,无聊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咦?哪里怎么突然围了这么多人?”

“郝伯,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公主,这恐怕……”

郝伯面露难色,但不等他开口相劝,宋兰钰便直接身手矫健地蹦出亭子,兴致冲冲跑向远处。

宋兰钰懒得往人太多的地方凑,跑到近前之后,便直接爬到一棵树上,远远地旁观。

看到被围在人群正中间,敞着腮帮子大吃大喝的许言,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小嘴长成了个“o”形。

“我的天,这家伙……怎么吃得这么香?”

……

许言虽然是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前世作为龙国兵王,从来没缺过好酒好肉。

但是,原身常年的营养不良,加上从小粗茶淡饭,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种饥饿感足以让他感同身受。

此时此刻,面对这满桌的美味珍馐,许言在赚钱无望的情况下,直接选择放飞自我。

哪怕周围围了一大群人,像看什么奇珍异兽一般,一边围观着他干饭,一边议论纷纷,许言也丝毫不以为意。

反正这些纨绔公子们,一个个只顾着喝酒聊天,满桌子的菜也没人动。

自己若不帮他们多消灭一点,那这么多佳肴不就暴殄天物了?

不论在哪个世界,珍惜粮食都绝对是最优秀的美德之一。

想到这,许言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徒手抓起一大只龙虾,随手揣进怀里。

他可不能光顾着自己胡吃海塞,小莲在家里还饿着呢。

这胡吃海塞,还不忘顺手牵羊的行为,彻底让周围的公子哥们惊了。

一名男子实在看不下去,气愤道,“小子,你究竟是哪里来的?”

许言头也不抬,淡淡道:“关你屁事?”

“你……你这种叫花子,怎么敢混进这么高端的地方来?”

男子气愤道,“你看看在场这么多人,又像你一样胡吃海喝的吗?”

“你你你……你这么做,就是有辱斯文!”

“哦——”

许言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若无其事地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

随即又抄起一只酒坛,倒了满满一大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吃喝一够后,他微微舒了口气,朝那青年招了招手。

“干什么?”男子咬牙切齿问道。

“过来。”

面对许言的招手,男子还真听话,竟然真的将脸凑过去。

只见许言气沉丹田,一口丹田气,提上嗓子眼。

“嗝——!”

听着这一声悠长的打嗝,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那被许言招呼近前的青年,被刺鼻的酒味熏了个满脸。

他愣了老半天的功夫,待回过神来,差点没气晕过去。

自己可是堂堂五品都管之子,在京城年轻一辈人的圈子中也算赫赫有名。

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叫花子如此戏弄。

此事若传扬出去,还不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混球,你你……”

“我跟你拼了!”

男子气急败坏,不顾一切要跟许言拼命。

却被他两个相识的朋友死死拉住,苦苦劝道,“李兄,李兄,息怒啊!”

“这里可是九公主的地盘,若是动手伤人,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眼看着男子被两个朋友拖走,许言仍然旁若无人地吃着东西。

一人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兄弟,你怎么如此没出息,像饿死鬼投胎一般?”

“你看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个人动桌上的菜品?”

许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不想动,是你们的事。”

“我吃我的,与你们何干?”

“你……”

那青年倒是颇有涵养,苦着脸道,“你觉得你这么干,合适吗?”

“当然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许言抹了抹嘴,淡笑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现如今,整个大乾还有多少穷苦人家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为了一餐饱餐,被迫卖儿卖女。”

“这么多美味珍馐,你们一个个都不吃,放在大太阳底下喂苍蝇,那便是最恶劣的罪恶!”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一个个差点鼻子气歪了。

他们还没出言斥责这叫花子,反倒被这叫花子给谴责了一番。

大伙都是京城地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但是,纵然所有人都气得牙根痒痒,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原因无他,只因今日这里,是九公主宋兰钰的招赘大会。

若是有谁出手伤人,惹出乱子,往小了说,九公主会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往大了说,这是犯上作乱,蔑视皇家威仪。

被皇上知道,非得砍头不可。

所以,众人只得就这么围在周围,盯着这个叫花子大吃大喝,一个个眼中满是浓浓的仇视之色。

也有许多人直接出言指责,骂许言是叫花子,吵着要将他轰出去。

人群之中,只有一名青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许言怒目而视或出言指责。

而是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喃喃自语。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诗,好诗啊!”

青年身着青色蟒袍,头戴七星帽,脚踩云履,手执折扇。

他面容清秀儒雅,虽然一身穿着富贵逼人,但丝毫不显得土气,反倒有几分书生意气。

身后的随从不以为然道,“爷,这小子也太没规矩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他如此放肆?”

“呵,你不懂。”

青年淡笑道,“越是有才华的人,往往就越是恃才傲物,狂放不羁。”

“你看此人虽身段羸弱,身上却气势不凡,当着这么多人的注视,仍能从容自如地吃吃喝喝。”

“由此便足以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

“这个家伙,真是不像话。”

郝伯站在树下,微微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九公主的招赘大会,乃是京城最隆重的盛会。”

“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讲礼仪,在这里胡吃海喝,形同乞丐。”

“公主殿下,老奴这就去将他逐出会场,以免惹人耻笑。”

“你赶他走做什么?”

宋兰钰却在树上看得一阵兴致勃勃,被许言夸张的吃相,逗得咯咯直笑。

“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见到吃饭吃得这么香的人呢!”

“这家伙看着也不像是叫花子,怎么吃相竟然比叫花子还难看?”

“不过,他可比其他那些装腔作势的纨绔公子们,要有意思得多。”

“只是不知道,他的武功怎么样,会不会是个高手……”

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下,许言自顾自将满满一坛子酒一饮而尽。

这酒入口时香醇清冽,甘美柔和,许言便多饮了些。

没想到,这些古代的米酒,后劲倒出奇得大。

许言刚一站起身,便感觉一股醉意直冲大脑。

身形略一踉跄,险些没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叫花子,还喝醉了?”

“啧啧,真没出息!”

周围围观的富二代们窃窃私语,一个个都讥笑连连。

而许言醉意伶仃,在酒精的驱使下,看着这些人的嘴脸,眼中更多了几分厌恶。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狞笑,直接毫不客气开骂。

“一群……道貌岸然,言清行浊的鼠辈,看着小爷作甚!”

“什么?!”

众人瞬间面露盛怒之色,“小子,你骂谁?!”

“谁搭腔,我便骂谁!”

许言冷笑道,“你们既然都诗文狗屁不通,又不懂得欣赏,来参加哪门子诗会?”

“都是想借诗会为媒介,跑到这里装逼消遣钓女人是吧?”

“大乾的文坛之所以衰败不振,都是毁在你们这些心术不正之人手里!”

许言这番狗血淋头的大骂,倒把众人给骂懵逼了。

诗会?

什么诗会?

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博得九公主芳心的。

谁他娘是为了看诗来的?

一名男子不悦道,“小子,你骂我们是鼠辈,是心术不正之人,那你又算什么?”

“呵,我算什么?”

许言嗤鼻一笑,轻蔑道,“既然你问了,那便睁大狗眼看清楚。”

“小爷现在就告诉你,小爷算什么!”

说罢,许言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自己带来的毛笔。

来到一面白墙前,毫不犹豫挥毫而下。

他的下笔铿锵有力,笔走龙蛇,字迹刚直硬朗。

四句行云流水的诗文,现于白墙之上。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写完这四句诗,许言两眼光芒炯炯,心中生出万丈豪情。

他现在有些理解,李太白为什么这么爱喝酒了。

几杯烈酒下肚,确实会让人诗意大开,并生出无穷豪杰之意。

李白斗酒诗百篇,古人诚不我欺也!

然而,此时此刻,在许言的眼里,自己如同诗仙李太白一般豪气干云。

但在身后一众公子哥眼里,完全就是在借酒撒疯。

“这小子,怕不是脑袋真有点毛病吧?”

“他难道不知道,九公主最为厌恶的,便是繁琐诗文?”

“胡吃海喝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乱写乱画……”

“估计九公主知道,肯定饶不了他!”

……

树上的宋兰钰见了这一幕,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郝伯,这小子写的是什么?”

树下的郝伯定睛端详一阵,吟诵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

“他写的是诗是吧?”

宋兰钰气呼呼说道,“我原本以为,这家伙那么有意思,还想和他说两句话。”

“没想到看着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个酸秀才!”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臭书生,一身的酸腐之气!”

“郝伯,你赶快带人去,把他教训一顿,然后扔出去!”

“……是。”

郝伯点了点头,挥手唤来四五名侍卫,面无表情走向人群。

眼看着郝伯就要带人上前,将许言狠狠教训一顿之际。

却见一名青年先他一步,穿梭过重重人群,来到许言的身边。

正是方才人群中,称赞许言的那名蟒袍青年。

“好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如此豪气干云,真堪称千古无二。”

“这位朋友,文思泉涌,才思敏捷,写得一首好诗文!”

面对这名青年的称赞,许言不由面露笑容。

“没想到在这么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中,还有一位识货的!”

“兄弟,承蒙你欣赏,这首诗我便赠与你了!”

“什么?”

青年微微愣了愣,顿时面露受宠若惊之色。

在他看来,这首诗虽是许言随手写在墙上,却足以流芳千古,传承后世。

这等上佳诗文,竟然毫不犹豫便赠与自己?

看来他没有看错,这位年轻人,果然是位豪杰。

“多谢朋友赠诗,鄙人不胜感激!”

青年拱手抱拳,激动道,“如果朋友不弃,我请你再去好好饮上几杯,如何?”

“还要喝酒?”

许言微微愣了愣,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喝,估计就要醉得没边了。

但此时此刻,他已有七八成醉,内心正豪意大开。

面对对方的邀约,岂能推脱拒绝。

当即重重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好,你我既然在此相识,便是缘分。”

“咱们今日,务必要痛饮三百杯!”

“哈哈哈,好,朋友请!”

青年开怀大笑,同许言一起穿过重重人群而去。

而郝伯站在远处,看着许言被这名青年带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当即挥了挥手,将身边的几名侍卫遣散,默默离开。

见许言在墙上题诗,宋兰钰便已兴味索然。

没有继续趴在树上看,回到凉亭继续无聊地喝着饮料。

见郝伯回来,宋兰钰随口问道,“怎么样,郝伯,将那臭书生收拾过了吧?”

郝伯诚实地说道:“老奴到时,他已被人带走,老奴未能得手。”

“什么?”

宋兰钰微微愣了愣,顿时面露恼怒之色。

“我要揍的人,竟有人敢带走?”

“郝伯,你怎么不连同那个带走他的人一起揍?”

“……老奴不敢。”

郝伯神情复杂,凑到宋兰钰耳边轻声道,“禀九公主,带走那个人的是……”

“什么?!”

听了郝伯的话,宋兰钰脸色微微变了变,顿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看来这个臭书生,来头还不小。”

“哼,郝伯,你赶快去给我查!”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许言跟着青年,走出缘正街。

来到隔壁的街,青年拱手笑道,“兄弟,请。”

许言定睛一看,不由面露错愕之色。

刚刚那辆停在路边,令他内心大为震撼的金马车,竟然就是这名青年所有。

“兄弟,这……这辆金马车,竟然是你的?”

许言愕然道,“看来你家中,一定是相当有钱啊!”

“嗯……算是有点小钱吧。”

青年淡笑着点了点头,“兄弟,请吧。”

“走,天香院!”

二人坐着马车,策马离开缘正街。

许言第一次坐这么高端奢华的座驾,一时间醉意都清醒了不少。

不得不说,坐在这金马车上,让人很容易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毕竟,仅仅屁股下坐的车驾,就能让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便是皇帝老子坐在上面,肯定也是踏踏实实,稳稳当当。

许言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公子,不知尊姓大名?”

“哈哈哈,无需客气,你还是叫我兄弟便好。”

青年淡笑道,“我姓宋,在家中行大,你叫我宋兄便是。”

“还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许言急忙说道,“噢,小弟姓言,名许。”

他的反应很快,没有暴露出真名,而是将自己的名字倒了过来。

毕竟,许烈身为当朝上柱国,名声在京城还是很响亮的。

看这位宋兄,也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

若自己说出真名,他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自己是许烈的儿子。

许言现在,正急着想要与许烈割袍决裂,一刀两断。

能不和他扯上关系,最好还是不扯。

“噢,原来是言兄。”

宋大点了点头,淡笑道,“看言兄这身行头,如此低调朴素。”

“加之方才在缘正街,言兄的饭量和吃相,都堪称惊天动地。”

“莫非言兄的家境,不大富裕?”

“唉,宋兄,你说得一点都对。”

许言叹了口气,苦涩道,“我父亲是个负心汉,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我们孤儿寡母。”

“母亲又身子虚弱,积劳成疾,两年前便过世了。”

“现如今家中,只有我和一个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我就这一身稍稍得体的衣裳,还是妹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听了许言这番话,宋大不由为之动容,义愤填膺。

“你父亲真是过分,为了荣华富贵,竟抛弃妻子,人神共愤!”

“如此行径,简直枉为人哉!”

“即便做了官,肯定也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对对对!”

许言急忙点头附和,“他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

宋大摆手示意停车,回头唤来一名仆从,“李三!”

随从走到车边,毕恭毕敬道,“爷,有何吩咐?”

“你速速去置办两套……不,四套衣裳,两套冬衣,两套夏衣,按照这位公子的尺寸来做。”

“做好之后,便立刻送到天香院来。”

“遵命!”

见那下人转身跑走,许言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推诿道,“宋兄,你我初次相见,我岂能收受你如此馈赠?这万万不可!”

宋大摆了摆手,淡笑道,“言兄,如你方才所言,你我既然在此相识,便是缘分。”

“既是有缘人,又何必推诿客气?”

“区区四套衣裳,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言兄你如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日后肯定还有不少出入大场合的机会,岂能连几套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许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宋兄了。”

“不过宋兄,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也没什么衣裳穿……”

宋大愣了愣,顿时哭笑不得。

他刚刚还以为,许言是要跟自己推脱客气。

没想到,是提醒自己忘了他妹妹的那份啊。

“抱歉抱歉,我一时疏忽,忘了令妹的事。”

当即,宋大又将那随从叫回来,让他另外多做四套女装。

车驾又驶了一炷香的光景左右,便到了天香院。

下车一看,许言顿时傻眼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宋大请自己喝酒,也就找个什么酒馆饭庄之类的。

但没想到,这位宋兄看着儒雅,但玩得可是真花。

这条街名为问柳街,街上满是风月之地,堪称京都的不夜城。

而这家天香院,就是问柳街上首屈一指的头牌。

门外,两排姑娘排排站在左右,一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玉、花枝招展。

穿着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大胆。

一双双白 皙的大腿luo露在外,让人许言看得嘴里发干,忍不住咕嘟吞了口唾沫。

见到停在门口的金马车,姑娘们瞬间都眼冒金光。

如同饿狼见到肥羊一般,纷纷争先恐后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这座驾可真是威武霸气,一看便知公子绝非凡人!”

“二位公子都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就让奴家陪你们喝上几杯嘛~”

面对一群女人的包围,许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各种胭脂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直冲他的天灵盖。

倒也不能怪许言,面对女人显得有些没出息。

前世,他可是龙国最为优秀的兵王。

部队中有一句很经典的名言。

叫“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

许言当初在队伍中,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并且为了严守特种部队的纪律,从不靠近风月之地。

自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

但是面前的宋大,明显已经是风月场的老手。

始终面带笑容,带着许言从容地在这群女人中脱身而出。

来到天香院内,淡淡道,“花姐。”

一名二十七八、韵味十足的女人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哟,爷,您来了。”

“不知今日,要找哪个姑娘教您学抚琴?”

“学抚琴?”

许言在身后听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谁家好人,跑到这种地方学琴?

看来,这应该是宋大作为常客,专用的某种暗号。

嗯,就和学外语差不多。

花姐笑吟吟道:“对了,前几日刚来了几个新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如我将她们带来,一起教爷抚琴如何?”

“今日就不学抚琴了。”

宋大淡笑道,“这位是我朋友,他不大常来这种地方。”

“给我找个僻静些的包间,将最好的酒菜上来就行。”

“成,没问题!”

花姐上下打量了许言一番,笑道:“这位公子,看着年纪不大啊?”

许言谦恭道:“小生今年十八岁。”

“哟,十八?十八好啊,正是经历最旺盛的年纪。”

“可惜身子有些弱,就这细胳膊细腿的,怕不是扛不起折腾哟。”

面对花姐的调戏,许言不免呼吸略有些急促。

但有宋大在,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随便调戏了两句,便立刻去准备酒菜了。

“二位公子,请。”

两名女孩带着宋大和许言,来到了三楼一处僻静的包间。

来到包间坐下,宋大随意给了一锭银子的小费,便将两个女孩打发离开。

看着这清幽静雅的环境,许言心中有些着急。

“宋兄,这抚琴得学啊。”

许言低着头,有些扭捏地说道,“不瞒宋兄说,我也想学抚琴……”

宋大微微愣了愣,忍不住哑然失笑。

“言兄,你误会了,花姐口中的抚琴,不是真的抚琴。”

“你若对琴道感兴趣,回头我请一位名师,专程来教你正经琴道就是。”

许言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一阵无语。

废话,谁不知道这种地方的抚琴,不是真的抚琴?

谁要跟你学正经琴道啊?

许言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原本心中还有些跃跃欲试地期待。

但是,宋大不知是不是怕把他教坏,不仅没有给他点个妹妹,自己也没有点。

见人家没有此意,许言也不好意思一再要求,只好悻悻作罢。

片刻后,花姐便命人端上来好酒好菜。

天香院真不愧是问柳街的头牌。

虽是风月之地,但这些美酒菜肴的质量,丝毫不亚于方才缘正街的盛宴。

许言刚刚胡吃海喝,已经吃得饱饱的。

但面对这些美味珍馐,仍是食欲大开,忍不住又吃了许多。

这么连着两顿大餐下来,估计回去后,三天都不用吃饭了。

二人推杯换盏饮了几杯,宋大淡笑道,“言兄,不瞒你说,其实我对诗文一道,也是颇感兴趣。”

“因为我的父亲,嗜好诗词如痴,为了求得一句好诗词,不惜奔波千里。”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写出,让父亲拍案叫绝、惊叹绝论的好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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