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苏尘是小说《人在大明家父蓝玉太老六》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人在大明家父蓝玉太老六》的章节内容
【父亲大人:】
【上位乃是千古雄猜之主,功臣必定百不存一。为蓝家香火计,父亲大人可借孩儿大病之机,对外宣告死亡。从此,儿改姓换名,隐居市井。待他日满门被诛,也可保存一点蓝家血脉。此借鉴赵氏孤儿之故事也。请父亲大人明鉴。】
【孩儿蓝尘 泣血呈上。】
这张纸,
蓝玉已经看了好几遍,实在搞不懂是在玩什么把戏?
的确,
德庆侯廖永忠前不久下狱了,说是“僭用龙凤”。但这谁跟谁啊?上位跟大家都是兄弟,怎么可能有事?过几天肯定放出来嘛!
而且,
这几天,大家也都在谈了,准备联名跟上位求情。这还能有什么事?
想了一会儿,
蓝玉越想越不是滋味:
“才多大的事?你要改姓?我蓝玉的姓,没给你长脸吗?”
“还满门被诛?你这不是咒我吗?”
“还赵氏孤儿,敢情就你一个人活着啊?!”
忽然一股气血上涌,
啪的一声,
他猛拍桌子,骂了一声:
“畜生!你要改姓是吧?打不死你?”
“来人!把蓝尘叫过来!”
“蓝福!请家法来!”
……
信中署名的蓝尘,其实叫苏尘。
三个月前,他穿到了蓝玉的一个儿子蓝尘身上。蓝尘才十四岁,重病缠身,本来都要短命了,却又被苏尘穿活。
但这场病实在太重了,苏尘天天喝参汤,这才缓过来。当发现自己是蓝玉儿子的时候,那是既惊又怕。
蓝玉,那可是大明战神啊!
这把穿过来,仗着他的势,那还不得当个王牌纨绔?
可问题是,
这家伙又是个花样作死的,人称千古第一作死功臣!就算换在任何一个朝代,也是必死无疑的。这富贵也享受不了多久啊!
然后,
前不久,晴天又来一个霹雳——
德庆侯廖永忠,僭用龙凤,已经下了诏狱!
尼玛!
这就彻底打消了苏尘的侥幸心理。
这个大明没有什么两样,廖永忠将成为第一个赐死的功臣,接下来多米诺骨牌依次盘点,最后轮到蓝玉。
苏尘思来想去,感觉还是保命要紧。毕竟这是洪武大帝的时代,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赢家。
于是乎,
他感觉一定要跟蓝玉断绝关系,但又怕老朱到时候还是不放过,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到这个办法——
诈死,
改姓,
反正蓝尘才十四岁,长年病恹恹的,一直在定远老家养病,半年前病情加重,才送到应天府看名医的,说起来,这里就没几个人见过他,连府里的仆人,见过的也不多。而且蓝玉年纪不大,却有六七个儿子,谁记得啊?
宣告死亡之后,他再改回苏尘,就跟蓝家没关系了。到时候老朱灭门,也是十几年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只要不说,谁也不知道。
这样有两个好处——
一来,蓝玉案爆发的时候,他可以保命,
二来,这本就是是假的,又不是真的断绝关系,蓝玉再狼心狗肺,也得照顾一下吧?那就还可以享受一二十年的富贵。
所以,
苏尘就冒死写了上面那封信,想着有些事情当面说,恐怕会有误会,这样让他冷静思考一下廖永忠的事,多半就会同意了。
这时,
房间里躺着的苏尘,也正忐忑不安。
毕竟,
那个花样作死的人,平生就是个莽字,说不定转不过这个弯?
正思忖间,一个小厮跑进来。
“公子,老爷发飙了!快去啊!”
啊?
这?
“我都好好说了啊?”
“你是没看明白吗?都说了是假的啊!发什么飚呢?”
糟了,
苏尘叹了口气,心想:蓝玉还是转不过这个弯。
就在这时,
忽然
叮的一声,
【监测到宿主非常老六,望父成六系统上线!】
【本系统又名“老六父子命运共同体”系统。绑定之后,宿主须时时刻刻考虑蓝玉可能的危险,避开危险,保全性命,并华丽反杀;】
【预警后,宿主须完成老六行动,本系统按照任务难度和完成情况发布奖励。每完成10次老六行动,得到一次抽奖机会;每一次华丽反杀,能得到特殊奖励。这些奖励将不断强大宿主的老六技能;】
【新手任务:检测到“作死王”蓝玉面临被朱元璋猜疑暗藏野心的危险,如果能让蓝玉甘当老六,打消朱元璋的疑虑,系统将派发任务奖励和新手礼包。】
“系统我哥?”
“望父成六?”
这都什么啊?
不过,
来得好像很及时?
这时,
苏尘已经来不及多想,毕竟蓝玉那火爆脾气摆在那里,稍有不慎,说不定真给打个半死。于是赶紧往中堂赶去。
蓝府很大,
苏尘一边走,一边想——
这老六系统还是很有道理,在老朱手下,那就得当老六啊!
不当老六的,甚至说,当老六不彻底的,全都死了!
那李善长,就是当老六不彻底,最后也被灭了全家。
这就叫做——
老六不绝对,就是绝对不老六!
不过话说,系统叫蓝玉“作死王”,那是真毒啊!论起作死来,这家伙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但如果蓝玉真的能被说服当了老六,将来就有一线希望活下来,凭他的威望和能力,到时候等老朱升天,立马拥立外孙朱允熥,北伐打败燕王judy,那还不跟玩似的?
到时候再驱逐齐泰、黄子澄这批书生,重用能臣,大开海禁,还不得打造个日不落?
“蓝玉啊蓝玉,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老是花样作死,我也活不成啊……”
“不过,让蓝玉当老六,怕是有点难吧?老朱那个疑心病,一时半会又怎么治得好?”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不要联名上书!”
他也听说了,最近陆仲亨、唐胜宗他们天天来,就是唠叨联名上书救下廖永忠的事。
这个事当然不能干,用膝盖都能想明白的!
……
匆匆来到中堂,
蓝玉正在堂内急冲冲的踱步。
说起来,苏尘还是第一次见他,感觉此人确实很有一番威势,年纪也不是很大。他现在已经是永昌侯,掌握一大半的兵力,此时一脸怒色,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咳,
苏尘小跑几步,上前就跪下:
“父亲大人在上,儿冒犯虎威,还请息怒。”
哼!
啪的一声,
蓝玉大马金刀坐在中堂左边太师椅上,犹自忍不住猛拍桌子。
“你说!”
“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要改姓?”
“姓蓝的没有给你长脸是不是?”
“你再说清楚!什么是赵氏孤儿?”
“说不清楚,我今日就要用家法!”
啊?
这尼玛!
苏尘感觉这时最后关头了,要让人当老六,当然先要让人害怕,于是深呼吸两口,然后,
上去就是反问!
“爹,您认为德庆侯廖永忠能不能出诏狱?”
什么?
蓝玉本来等他一开口,立刻驳回,然后就请出家法,一顿痛打。此刻被他这一反问,还真有点意外。
这孩子一直病,见面很少,只听说读书还行,没想到不仅能写一点,说起话来也很有点冲劲?
此外,
这一问,也正好戳中了这几天的心思。
这几天他和王弼、叶升、何荣、陆仲亨、唐胜宗、费聚等几个人已经在商议,大家也拿不准。
哼!
“这娃儿倒还有几分镇定,胆子还不小……”
“那信写得也还有几分见识……”
他一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软蛋,如果此儿今天不硬气。他本来已经准备用家法了。
但这时,
他却冷哼一声,目光中已经透出杀意,阴恻恻地反问一句:
“那你以为呢?”
而此时此刻,
苏尘竟是出奇的冷静!
因为他有点印象,那廖永忠作为第一个被杀的功臣,下狱后一两个月就判了,而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儿以为,廖永忠 必 死!”
哼!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蓝玉啪的一声再拍桌子,刷的站起来。
“那德庆侯廖永忠,乃是巢湖水军,早早归附的勋臣!上位已赐下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你黄口小儿,胡说什么?”
一提到丹书铁券,
苏尘脑海里顿时灵光一闪——
要想让老朱不猜疑蓝玉有野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上交丹书铁券啊!
一个影视剧不是拍过吗?
铁帽子王不能当,当了就死,推掉就活!
那个王爷推掉了铁帽子王称号,皇帝就信任他了,
所以这个办法靠谱!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劝他不要签那个联名书!那东西一旦签了,老朱的疑虑就不可能打消了,以后也就没得玩了。这是一切的前提。
忽然有了思路,
办法也随之而来——
蓝玉他们这些淮西勋贵之所以有幻想,就是因为被丹书铁券迷惑了。
其实在老朱眼里,丹书铁券跟一块瓦片就没有区别!
一定要让他明白:丹书铁券不仅靠不住,而且还很危险!
这样他才会恐惧。
有了恐惧,他才会被PUA。
“爹,坏就坏在这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这是打也打不得,赏也赏不得啊!”
哦?
嚯嚯,
蓝玉踱了几步,语气忽然变得阴阳怪气,斜眼瞪着他:“那你倒说说,这丹书铁券又怎么个坏法?”
苏尘干咳一声:
“据儿读书所知,有丹书铁券的古人,十不存一啊!”
“为何啊?爹,如今天下仍有战事,各地蠢蠢欲动,那廖永忠能征善战,将来肯定还要立功,那么请问——我爹,你若是上位,还能赏赐他什么?”
他见蓝玉眉宇间已经在思索,立即又加码:
“难道,你要赏赐他异姓王?裂土封疆?又或者……又或者拱手相让不成?常言道,与天子交,共患难易,共享乐难啊!”
啪的一声,
蓝玉一下子心惊肉跳,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大吼一声:
“胡说八道!”
但他嘴上大吼,心里却感到一针见血——
“这娃儿怎的有些见识?”
这时,
苏尘见他情绪心神不安,再次加码:
“爹,据儿所知,廖永忠兄弟乃是率巢湖水师归附,渡江取应天府,鄱阳湖败陈友谅,皆有奠基之功!假使没有此二人,上位恐怕此刻还在淮西打游击呢!”
“试问,你若是上位,面对如此根本性的功臣,还能安枕吗?他既有免死金牌,又有本部兵马,功高盖主,又僭越龙凤!试问,你若是上位,将如何是好?你杀是不杀?”
轰!
蓝玉但觉心神大乱。
“这些话谁教他的?怎么那么戳心啊?”
“淮西打游击……这话也没错,上位哪里有水师啊……没有水师,他当然还在打游击了……”
“这个江山,说是廖家兄弟打了一大半,也不为过啊。”
这时,
苏尘已经站起来,见他已经动摇,又是一刀:
“爹,您难道没听说过秦王李世民?他打下三分之二江山,却没有太子名位,那就必死无疑啊!后周世宗柴家有让天下之功,宋太祖赐下丹书铁券,可后来呢?”
“儿平时读书,也曾看过古人的事,孔圣人曰过,你既不能赏赐他,就只好赐死他……”
“故而,丹书铁券作为特权的极限,其实是没有卵用的!”
“因此我料定!廖永忠必不能活着走出诏狱!”
“爹!你可千万不能联名上书求情啊!”
轰
轰!
啊?
这时的蓝玉就像被雷电击中,扑通一声瘫坐在太师椅上,两眼失神,喃喃自语:
“难道,上位真的要杀廖永忠……”
“这么说,丹书铁券也不算数了?”
“老朱要杀,那肯定是斩草除根……”
轰!
虽在中堂屋内,他似乎都感觉两耳雷鸣,脸色一下子变了。
毕竟,
这些话,这几天他们几个死党都在谈,却没有这小子说得透彻。看来,那个联名书还真不能签?
这时,
苏尘见他已经完全动摇,脸上还有惊惧之色,感觉时机已经到了。
扑通一声,
他再次下跪,大声说:
“爹,我蓝家不可不防啊!”
“孩儿出此下策,并非不忠不孝,乃是为了万全之计,为蓝家保留一点血脉啊!”
“爹!”
“呜呜呜……”
他没少看历史影视剧,这时候就嚎啕大哭起来,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却摊上了老朱,不禁悲从中来,一时哭得伤心不已。
不知何时,
一双有力的臂膀已经把他扶起来,耳边是蓝玉醇厚的声音:
“孩儿,你是我蓝家的好孩儿啊……”
“不瞒你说,为父和你的几个叔伯也……也谈过一些……额,兵法有云,狡兔三窟嘛……”
“孩儿啊,为就父准了你……你病多,看相的早说要寄姓改门,为父一直忙,也没有去张罗,要么,趁着这件事一起办了,也算是活出丧,避了这个关煞?”
“你呢,是个苗子,要好好读书,上位今年要开大明首次科举,你争争气,也给蓝家也出个进士!”
这时,
蓝玉忽然很感动,想到这个孩儿也挺可怜,人又聪颖,就是命不好,这次就答应他。改个姓嘛,又不是改血脉,他就化成灰,也是蓝家的人!
至于这些话,
虽然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能,但毕竟是一件天大的事,他仍然还有一丝侥幸心理。
看着蓝玉一脸真情流露,苏尘也很是感动,心想:蓝玉这个人确实不坏,下场那么惨,也不应该,能救一把还是要救。
这个人毕竟是战神,他的错,只不过是个热血直男都会犯的错。他被那些义子连累了,也被李善长、胡惟庸那些老狐狸给坑了。但说到底,他也是没有办法,没有义子,怎么打胜仗?但有了义子,又注定要被带下沟。
至于劝蓝玉当老六这件事,
他本来也没想着一次成功,第一步只要他不签联名书就行。
此时看蓝玉现在的样子,火候其实已经有了七分了,只要等廖永忠的死讯一到,他万般恐惧,就可以。
“孩儿告退,父亲大人也好好歇息。”
“嗯嗯。”
苏尘担心破了好印象,慢慢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开。
蓝玉盯着消失的背影好一会儿,喃喃自语:
“看来还是要读书啊……”
然而,
他本是个爽快性格,忽然自嘲一笑:我蓝家有此儿,我还有什么不爽的?这样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摇摇头,他爽朗一笑,又发出请柬,让蓝福去把几个死党叫过来,好好乐上几天,同时也再听听他们的意思。
再有就是一件大事——
他们联名的那个状子,自己到底签不签?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
天没黑,
王弼、唐胜宗、费聚、陆仲亨、叶升几个人就到了。本来常升也是他们的死党,但去年就去大同府练兵了。
蓝玉请他们到侧院戏台,一边看戏,一边痛饮。
这几个人也都是功臣,淮西兄弟,大家喝到了兴头上,看看也到了深夜了,就谈到了正事。蓝玉把戏班子赶走,偌大的戏楼,就只剩下几个人。
陆仲亨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低声说:
“付帅说了,这个头,他来伸,大伙儿但凭自愿,签名也行,画押也罢,这几天就把状子递上去。”
嗯嗯,
“我签!”
唐国胜二话不说,立刻就签了。
蓝玉酒气上头,撸起袖子就想写上大名。
但忽然,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孔圣人曰过:既不能赏赐他,就只有杀了他……”
他后背一阵发凉,硬生生停下来。
咦?
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蓝玉平常最能莽,什么都敢干,怎么这回怂了?
“蓝玉,你这几个意思?”
陆仲亨出面串联,这下不高兴了。
额,
“这个……”
蓝玉挠挠头,
“这两日,我听一个……这个高人说,他说啊,老廖是死定了,神仙也救不回啊!”
哦?
这?
几个人当然不信。
蓝玉平常为人最有担当,又说:
“我看你们也不要签了,老唐,你把你的名字也涂了!这回,咱们不出头!静观其变!”
他想了一会儿,见几个人还是迟疑不决,又拍拍胸脯,大声说:“你们怕什么?老傅那边,你们就说我蓝玉说的!这总行了吧?”
“那行啊!”
“这还有什么不行?!”
“涂掉!”
几个人本来就交好,也有点提心吊胆,这时见蓝玉扛下来,当然乐得推掉。当下,几个人又把戏班叫上来,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蓝玉酒劲上来,被他们一直追问,忍不住委婉地说了几句。
陆仲亨醉醺醺地问:
“蓝玉,你说,咱们不签,老付那边会不会怪咱们?以后咱们出事,他们也不会管了啊?那怎么办?还有,这可是丹书铁券啊,真的不管用了,那以后怎么办啊?”
额,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管那么多干嘛!”
蓝玉嘴里声音大,心里却一直揪着,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哦哦哦。
“那就不管了……”
几个人伏在桌上,便呼呼睡去。
……
次日,
付友德、冯胜等二十几个勋贵等了半天,却没见陆仲亨、蓝玉送来联名书,一时都很奇怪。
“这蓝玉怎么把头缩回去了?不对呀?!”
付友德这次伸头出来,是因为跟廖永忠是亲家,本以为淮西二十四将联名,上位怎么都会让一步的。结果呢,蓝玉一缩回去,二十四将就凑不齐了。
“咱们这次联名,名义上是保老廖,实际上也是保丹书铁券啊!要让上位想起咱们的功劳苦劳嘛!蓝玉他就不懂吗?陆仲亨没说清楚?”
冯胜也是想不通。
付友德摇摇头:“那就算了!以后他们出事,也不要来求咱们!老冯,咱们必须得上书,老廖不能死!”
嗯嗯!
两人又看了一遍,签名的人有二十六个,不多不少也勉强,当即就直接送到了宫里。
……
十余天后,
苏尘仍然感到虚弱,而且都要准备诈死了,也就不想见人,整天都在书房里看话本。
这时候,他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还得给蓝玉加把火,准备找个借口再次劝说一番,让他把丹书铁券那玩意交了。
这日下午,
他想好了台词,整了整衣服,准备去中堂。
忽然,
蓝福跑进来:
“公子!老爷在中堂等你呢,快点吧!好像出了大事了!”
大事?
苏尘赶紧小跑到了中堂。
这时,
蓝玉端坐中堂左边,一脸凝重,手里拿着自己的那块瓦片一样的丹书铁券,就像真的在看一块瓦片似的,有点想一把摔碎的感觉。
父子二人沉默一会儿。
蓝玉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尘儿,廖永忠被赐死了……”
啊?
这么快?
苏尘高兴得不得了,但故意装作一副惨痛的表情。
“爹,这?唉……”
蓝玉盯了他一眼,带着一股复杂意味,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感到很没面子,于是岔开话题:
“为父本来要签那个说情的状子,后来大伙儿也都没签……”
哦哦,
那就好,那就好啊。
苏尘松了口气,心想:你们要是签了,那就要被老朱盯上了,只要被他盯上,以后就很难化解了……
他也看出来了——
此时的蓝玉已经深深恐惧!
丹书铁券的魔力已经被打破了!
他们的幻想也瞬间破灭!
这个时候,就是让蓝玉这个天字号作死王转变为老六的最佳时机!
于是,
咳咳两声,
苏尘平静地说:
“爹,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果然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他故意不说清楚,又十分共情,目的是提醒蓝玉:老朱就是针对勋贵来的!没有别的原因!这个也是梗了,没什么新鲜的!
蓝玉开始没察觉,过了几秒,忽然觉得不对劲。
其实他一直觉得老朱不是不讲信用,一定有别的原因。于是上午他就去太子妃那边打听,太子先是说是僭用龙凤,又说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原因,但又说不清楚。
想到前几天差点联名上书求情,现在更是心惊胆战,越来越觉得,整个事情好像就是针对勋贵来的。
他见苏尘
“尘儿,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苏尘也感觉到了这种情绪,定定心神,缓缓说:
“爹,孩儿上回说,坏就坏在丹书铁券……爹还有印象吗?”
嗯嗯,
“有这么一说……那么,你的意思是?”
蓝玉手里玩着那块瓦片一样的东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最牛的啊,怎么到这里就没用了呢?
“爹,你想啊,上位就算不念老廖的功劳,也要念他的苦劳吧?何况他大哥廖永安是战死的,怎么都要留个情面吧?可为什么又不留情了呢?”
嗯,
蓝玉也着实奇怪,想来想去,最不明白的就是这点。
“爹,你可以这样想,如果,我是说如果,老廖早早就把丹书铁券上交了,又会发生什么?”
什么?
“早早上交……”
蓝玉忽然若有所悟,却又说不出来,而这时,儿子平静的语调却在耳边变成了惊雷:
“如果他早早交了丹书铁券,就等于承认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功劳都是上位的!上位就可以打骂他,惩罚他,也就不用杀他了……”
轰!
对呀!
我怎么没想到?!
老廖的死,完全是因为他的功劳摆在明处,一旦他不小心用了龙凤图纹,老百姓就会想:这江山老廖家也有份,凭什么不能用?如此一来,老朱不杀他,又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里,
他顿时一身冷汗!
“爹,这一步,必须走出来啊!越早越好!你若主动交了,上位就知道你没有危害,我蓝家也就保全了啊!”
这?
蓝玉还是有点舍不得,手里捏着瓦片一样的丹书铁券,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苏尘感觉他还是有幻想,于是果断戳破:
“爹啊!这个破东西根本没用啊!”
“据孩儿所知,自有丹书铁券以来,大臣没有善终!爹,这东西本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啊!它就是个祸胎啊!”
轰!
“不吉……?”
“确实啊,这鬼东西就是个祸胎……”
“不行,我要还给他……”
蓝玉踱了几步,想到老朱根本没有把这东西当一回事,说不定就是拿来诓人的?
一念至此,不禁怒火中烧!
哐啷,
哐啷啷!
他一把将丹书铁券摔在地上。
“好!”
“我儿说得对!这东西根本没用!留着就是个祸胎!”
“我明日就去宫里,还给他老朱家!”
呼!
苏尘终于松了口气,又说:
“爹,主要是说没有功劳……”
嗯嗯,
“我理会得!”
蓝玉一下子恢复了镇定,也从廖永忠之死的后怕中平复过来。
“孩儿,你的主意是好的!咱们蓝家不得不防!这样吧,你先去铜柳巷子那个小宅住着!其他的,为父自会料理!”
嗯嗯,
苏尘当即扑通一声下跪,哽咽说:
“非为孩儿不孝,实在是形势逼人啊……呜呜呜,他日没事,我蓝家度过艰难,我一定会认祖归宗!”
嗯嗯
蓝玉重重点头,
“好孩儿!”
离开中堂,
苏尘也是松了口气。
尼玛,
太难了!
这“作死王”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廖永忠不死,他是打死也不信了。
“也好,反正原身蓝尘是从定远来的,才半年,又天天躺在床上,没几个人见过,谁认识啊?这回诈死,应该不会被老朱察觉……”
当晚,
蓝玉就叫仆人收拾好了铜柳宅子,半夜里,蓝玉让几个士兵护着,苏尘就住进去了。
……
蓝玉琢磨了两天,也拿不准到底交不交?
如果不交,跟苏尘说的一样,这东西其实也没卵用!上交呢,又怕老朱有什么想法。
思来想去,他再也睡不着,第三天一大早就进宫。
他先找了太子妃,然后请朱标去说,半个时辰后,老朱叫他去后花园。蓝玉心情忐忑,一路上都想着苏尘的那些话,又想起廖永忠,感觉平生第一次打仗也不带那么慌的。
“蓝玉,你搞什么啊?”
朱元璋今天只是随便穿了一件黄龙袍,大大咧咧的,在石桌上随便摆了一些点心、一壶酒。
蓝玉轻轻跪下:
“上位,我,我……”
他本来想好了很多说辞,这时见朱元璋一副莫测高深,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
“瞧你那样!还是个领军的呢?来来来,咱哥俩今天就叙叙旧!啊?来来!坐下!”
蓝玉在石墩上坐了半个屁股,一动不动。
“蓝玉,你今天到底是搞什么?”
朱元璋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透出深邃的寒光,几乎刺透人心。
之前,
他已经收到了付友德、冯胜等二十多个勋贵的联名上书,也知道他们找了蓝玉这一伙,却没想到蓝玉竟然没签!
此时此刻,
蓝玉又忽然求见,老朱料定必然在耍什么花招。
呃,
蓝玉忽然热血上冲,想到还是说实话,这个老朱什么都瞒不过他,当即扑通跪下:
“上位,我睡不着!自从拿了丹书铁券,我就觉得不舒服,上位前不久赐死了廖永忠,我就没睡着啊!”
哦?
老朱阴恻恻地瞪了一眼,不阴不阳地说:
“只要自己心里没有鬼,你怕什么啊?”
啊?
蓝玉顿时后背发凉:完了完了!
这时生死关头,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苏尘的话:功劳全是上位的!要打要骂要杀,也是应该的……
他本来就是热血直爽的人,这时听到老朱阴恻恻的声音,本身就有点不爽,于是干脆豁出去,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
“上位!我们当臣子的,没有什么功劳!上位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别的一概不知!就是上位要打要骂要杀,也是应该的!这个丹书铁券,我蓝玉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
哦?
“鬼东西……?”
老朱忽然怔了一下,
随即,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蓝玉,看看你那熊样!”
老朱这次是真的开怀大笑,好几次笑得直不起腰。
蓝玉感觉他没有装,也就放松心态,聊了一会儿家常,又说了一会儿过去的事。老朱就留他吃饭。
蓝玉当然也管不着,甩开膀子,大口喝酒,吃了两大碗。
一直到正午,
老朱才放他出宫。
看着蓝玉逐渐消失的身影,老朱喃喃自语:
“倒是真没想到啊,这满朝的勋臣,也就他蓝玉是个聪明的……”
“哼!”
“还想联名上书?跟咱对着干?以为咱没有办法治你们吗?”
……
与此同时,
付友德府上,气氛已经凝固了。
“丹书铁券真的不算数了吗?上位他……也、也太那个了吧!”
冯胜都差点骂出来。
“丹书铁券都不算数,那还有什么算数的啊!”
“是啊!就一个僭用龙凤,人就杀了?都什么呀?”
“以后啊!大家就穿粗布得了!”
“共患难易,同富贵……呵呵!”
“……”
满座十几个签了名的勋贵,也全都不理解,这是既害怕,又愤懑,想着自己签了名,老朱还是杀了人,那以后会不会被他盯上了?
大家于是都看着牵头的付友德。
而付友德沉默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
“还是蓝玉厉害啊……他这么把头一缩,上位别提有多高兴了……咱们啊,以后就是上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
“玛德!蓝玉王八蛋!”
“缩头乌龟!”
“脓包!”
“怂啊!”
“蓝玉真特么窝囊啊!”
“还有陆仲亨、唐胜宗那几个跟屁虫!”
“孬种啊!撒泡尿淹死得了!”
“……”
众人一顿输出,骂了一会儿,心情才稍微好了点,喝了酒就各自回家。
……
几天后,
蓝府门口忽然挂起了白布,写着许多挽词——
往生极乐;
童子归位;
音容宛在;
孝悌典范;
稍后又来了几个道士,吹吹打打,很快就把白事给办了。许多百姓窃窃私语。有经验的老人,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夭折了。这本不是好事,所以这些大户人家就偷偷地把事情办了。
“蓝家的一个儿子病死了!”
“排行老三!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一直在定远,这回上来看名医,也没保住……”
“唉,可怜啊,才十四岁……”
“说是前不久还起床了?”
“回光返照啊!”
“蓝将军还年轻,不到四十,多生几个就是了!”
“……”
……
这天午后,
苏尘躺在竹椅上,暖洋洋地晒着太阳。
嘎吱一声,
院门开处,进来了一个驼背老仆,交过来一封书信,没有署名,也没有称呼,字迹歪歪斜斜,一看就是蓝玉亲笔写的。
【前不久溺死的苏老汉的小儿子苏尘,十六成年,应天府已经入籍】
啊?
这么快?
竟然真的姓苏?
“没想到蓝玉办起事来果然是能量巨大,办起事来丝滑得不得了……果然是人才啊!”
“这下好了,总算在洪武大帝手下捡回一条小命了……”
他看了两遍,点燃火折子,忽的一下,把密信烧了。
这时,
叮的一声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说动“作死王”蓝玉上交丹书铁券,逃过了朱元璋对勋臣的猜疑心结,成功完成第1次老六行动!】
【任务完成度:优秀!】
【获得奖励:土豆种子三万斤!】
啊?
这么说,丹书铁券已经交了?
土豆种子啊?
也不错!
毕竟,洪武朝还没有土豆,而且又特别缺粮,把这东西用好了,站稳脚跟应该没问题。
就在这时,又是叮的一声
【叮!】
【宿主首次完成任务,奖励新手礼包一个!】
打开!
刷的一下,
《御制大诰原稿》!
卧槽!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老六系统那么好吗?
苏尘真的有点激动了。
因为,
他虽然对洪武朝还算了解一点,但毕竟不可能面面俱到啊,尤其是对老朱的心思,那也只能靠猜。
而有了《御制大诰》就不同了。
这东西本身就是老朱自己宣示的底线和红线,只要读熟了,就能把老朱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了,而且,这个原稿还是按照时间顺序编纂的,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剧本了。
“不错不错,真心不错,老六系统果然香!”
“这个是专门用来拿捏老朱心思的,看来,完成10次任务或者一次反杀后,会得到更牛逼的技能了!”
……
这日,
蓝玉忽然派人来叫,说是回府见几个客人。
苏尘到了蓝府,看着颇有几分熟悉的场景,也忍不住有点感慨。毕竟在这里也住了三个多月。
但可惜,那几个照顾自己的老妈子,包括蓝福和几个仆人,都被蓝玉喊回定远老家了。这偌大的蓝府,竟然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这时,
蓝玉亲自出来,支开仆人,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说了那天去上交丹书铁券的事。
苏尘听他说到老朱狂笑,心想:这事妥了一大半。老朱那个人,估计是看蓝玉直爽,看到他害怕了,就开怀大笑。
“这么说,只要不作大死,在老朱眼里,蓝玉就不是个会谋反的人了……”
“这样最好,相当于底线守住了。”
……
很快,
两人来到侧院戏楼。
苏尘见五六个大汉正围着桌子饮酒,个个撸起袖子,有的是蹲在凳子上,有一个还光了上身,浑身都是汗。
这还不要紧,关键是还莺莺燕燕啊,竟然有十几个美女也在陪着喝酒玩牌。而戏台上,这时也上演着不干不净的剧目。
苏尘才听了几句,心里就骂出来——
这不二人转嘛!
都什么呀?
蓝玉真特么是个作死王啊!
刚夸你几句,立刻就来这么一场?
而那几个大汉,时不时狂笑,说起话来也是大大咧咧,什么“老朱啊”、“刘狐狸啊”、“坐天下啊”之类的。
苏尘不禁摇摇头:完了,这尼玛作死,那还有救?我特么不得累死啊?
这时,
几个大汉就一个少年走过来,立即惊呼:
“咦?”
“蓝玉,小先生就是他?”
“那么小啊?”
“卧槽!”
“这不唱戏的吗?”
“哈哈哈哈!”
几个大汉一阵爆笑。
蓝玉笑着过来,拉着苏尘,又重重捏了一把他肩膀,笑着说:
“他,叫苏尘,铜柳巷子那边苏老汉的儿子……你们看看,我说是吧?像不像李善长?这读书人啊,就得这个样儿!”
嗯嗯嗯,
“像!”
“真像!”
“有那么点意思!”
蓝玉又一一介绍,这几个人果然全都是作死犯,尤其是光膀子那个陆仲亨,蹲在凳子上那个唐胜宗,还有大大咧咧那个费聚,斯文一点的两个,一个是王弼,一个是叶升。
然后,
蓝玉这个作死王,竟然又指着席间正襟危坐的一个美女,一脸得意:
“她,就是秦淮花魁!去年刚选出来的!哈哈哈,哥几个说要见见,我就去请来了。”
嗯嗯,
几个作死犯也纷纷起哄。
陆仲亨拍拍板凳,粗豪的嗓音喊着:“读书郎,坐下坐下,你们两个陪他!”
两个美女立即走到苏尘旁边,要扶他坐下。
唐胜宗则说:“花魁清莲姑娘,那可是谁也请不动啊!要不是蓝玉年轻英俊,清莲姑娘也不赏脸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清莲姑娘那是才女,连吕尚书都赠过诗呢!”
“何止吕尚书,宋夫子都想去见见呢!”
“但是啊,他们休想!这花魁啊,就得是蓝玉才能拿下!”
“哈哈哈哈……”
这时,
刚刚坐下的苏尘,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吕尚书,应该就是吕昶吧?好像是因为嫖妓,被老朱发配三千里了!原来嫖的是这个清莲姑娘?
他们这是在争姑娘,还是在怄气啊?这不明摆着是跟杨宪、汪广洋那伙人在斗气吗?
正想着,
突然耳边叮的一声,
【预警!检测到政敌用花魁陷害令尊,宿主需劝服蓝玉送回去!】
啊?
陷害?
用她来陷害?
但一经提示,
他立刻想起一件事——
那个吕尚书,应该就是吕昶吧?好像是因为嫖妓,被老朱发配三千里了!原来嫖的是这个清莲姑娘?
他们这是在争姑娘,还是在怄气啊?这不明摆着是跟杨宪、汪广洋那伙人在斗气吗?
突然,
头脑一阵冰凉——
“完了!”
“这个作死王这回又闯祸了!”
“这个花魁,应该是杨宪他们的诡计!”
大诰原稿里有这个案子,秦淮花船那边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整顿,到时候会闹出一场“百官争魁”的笑话。
老朱把他们全都发配充军了!连投降过来的元朝文官大佬吕昶,老朱都没给一点面子!
不仅如此,
这个案子,实际上又被老朱脑补成了朋党通过妓女来串联,这才下那么狠的手。
蓝玉现在把花魁弄到家里,那不摆明了是跟浙东勾结吗?
一念至此,
苏尘刷的一下站起来,对着戏台大喊一声:
‘停!、不要唱了!’
一阵二胡锣鼓瞬间停下来。
啊?
这?
搞什么?
几个淮西作死犯一下愣住了,看看苏尘,又看看蓝玉,想着要不是蓝玉尊敬的人,直接上去就打了。
蓝玉脸上就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苏尘,眼中透出奇怪的意味。
咳咳,
苏尘拱拱手,
“蓝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哼!
“这边!”
蓝玉大步走出去,来到一处偏僻房间。
啪的一声,
他猛拍门框:
“说!又要搞什么鬼?”
“爹,赶快把那个花魁送走!不要让人看见!否则大祸临头啊!”
苏尘压低声音,也掩饰不住急切。
嚯?
蓝玉阴笑一声:
“怎么个大祸临头啊?咱们哥几个打了那么仗,吃个花酒怎么了?老子我的丹书铁券都交了,老朱他还能怎么样啊?”
他表面上还在强忍,其实心态已经炸了——
要不是这小子说对了廖永忠的死,刚才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现在,就听听他说什么?要是没道理,干脆就直接断绝了父子关系!反正是他自己要断的!
苏尘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猜到了一些。
咳咳,
稍加思索,他做出一副很严重的样子说:
“爹!你不知道啊,秦淮河的花船,本就有一批官员入股,他们又搞出来什么百官争魁!现在已经在传言是朋党了!”
啊?
朋党?
这个词一出来,蓝玉顿时头大数倍不止——
这尼玛不会吧?!
老子就吃个花酒怎么了?
难道还吃出朋党了?
怎么那么多名堂啊?
他强忍住怒火,仔细想了想,感觉还有信息量,这朋党也不能说定就定啊,总得有个影子啊?
咳咳,
“你说!这朋党怎么回事?”
苏尘早已想好了说辞:
“爹,你想想啊,怎么刘伯温、宋濂、杨宪、汪广洋他们不去嫖?偏偏都是淮西的文武官员去嫖?那些开花船妓院的商人,到底什么来历,鬼知道啊?!你有没有去查过?”
“爹,现在他们说你蓝玉已经投靠刘伯温了!说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占有花魁啊!”
“到时候,御史告上一状,老朱一看全都是淮西的,又都投靠了浙东,面子上挂不住,大怒之下,你想想会怎么样?”
哦?
蓝玉脱口说:
“那上位一定把他们大卸八块啊!”
嘶!
说到这里,
他突然想起,自己不也在嫖吗?还嫖的是花魁!
紧接着,
一个念头闪过:为什么我那么容易就请出来?那个老鸨难道有问题?她是杨宪、汪广洋他们安排的?
至此,
他的怒火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惊恐。
与此同时,
刷的一下,
他的脸忽然一红,干咳几声,随口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蓝玉踱了几步,又说:
“我把那些妓女送回去,找些轿子,让她们坐进去,别人也就看不见了……呃,你,过去跟那几个叔伯敬杯酒,算是陪个罪!”
“是!爹!!”
苏尘赶紧服软。
很快,
蓝玉找来十几顶轿子,把那些女的全弄走,小声跟他们说了缘由,又重开宴席。
苏尘依次给大家敬酒。
陆仲亨很佩服这种懂得文官道道的人,刚才的怒气也消了,站起来说:“小苏先生,上位就要首开科举了,将来你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再带带几个小的,啊?”
对啊对啊,
小先生说说!
几个人都来起哄。
唐胜宗也说:
“咱们这些武人啊,不有一定有下场……子孙还是要从文,小苏先生啊,将来还要靠你多带带那些弟弟!”
“当然、当然。”
苏尘抱拳作揖,又敬了酒。
聊了一会儿,都在说科举,苏尘想着也不能一句话不说,于是插了个嘴:
“不过,说到科举,小生反而以为,考个进士就足够了,千万不要考上前三甲啊!”
哦?
几个人看着他,满脸诧异。
苏尘又笑了笑:
“各位将军,如今上位并不着急网罗人才,只是缺一批干员,派到地方上搞生产,恢复秩序啊。我看,这次虽说是首开科举,但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搞一下,真正的科考,是以后的事啦!”
哦?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这些话倒是跟老朱说得差不多啊!
其实,
苏尘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
老朱的头号大政,是削平天下,第一件事就是打你们这些勋贵,还想着科举呢?能保命就不错了!没听说过吗?明初不当官!更何况还是勋臣?那是死定了的!
不过,
话说回来,对科举这事,苏尘也的确想了一阵子了。
要更好地说服蓝玉,一定有个官位,蓝玉才容易听进去。反之,如果自己不去科举,就是个平民,等时间长了,蓝玉也就不听了。
但是呢,这个官又不能太大!
毕竟是在老朱手上啊,官大了就没命了!
宰相是绝对不能当!
最好是能做到个四五品的样子,混迹在朝臣之中,不显眼、也不碍眼,又能让老朱绝对信任,能及时掌握老朱的各种动态,提醒作死王保命。
至于以后再慢慢看,总之是老六为主,毕竟这老朱不是凡人啊,文官死得不比武将少!
他还在想着,几个淮西作死犯很快又喝高了,一时间吵吵嚷嚷,说是还要去秦淮河。
苏尘无奈摇头,又看了一眼蓝玉。
咳咳,
蓝玉只好说:
“算了算了,一个花魁有什么好看的?这天子脚下,大伙儿还是安分点!”
哈哈哈哈,
大家见蓝玉忽然变得胆小起来,纷纷大笑。
……
距离首科还有两个月,
苏尘也担心考不上,着实去把四书五经买来,好好啃了个把月,这段时间蓝玉也倒是安分,没听说出什么事。
这天傍晚,
苏尘在街上闲逛,才第一次被应天府的繁华震撼到了。
这可是乱世啊,刚刚平定下来才几年?这里就像根本没打过仗一样。到处熙熙攘攘。
在街上逛了一圈,却见秦淮河那边,已经被兵马围住,黑压压的一大片,街上的人却不慌,全都围着看热闹。
“秦淮河的花船,全都查抄了!”
“皇上说养瘦马的船主,全都要处死啊!”
“天哪!老天开眼了?”
“瘦马那是作孽啊!”
“那些船主人财两失了……”
“还有那些官儿,说是争着嫖一个花魁,一百多个大官儿呢!”
“丢人!有什么好嫖的?”
“嘘!说是船主后面有人……”
“能有什么人啊?咱们这个皇上,可不管你后面有什么?你后面就是有天皇老子,也照杀不误啊!”
“那是……”
苏尘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只见一条条花船全都被靠在岸边,只要搜出了幼女的,全都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没有幼女的,船主则登记造册,限十天之内去应天府报到。
此外,
最显眼的,是一大群衣服华贵的人,至少有三四十个,这时已经被押在一边,全都尴尬得要命。
苏尘虽然认不出来,却有看热闹的认出来了——
“那个瘦高的,就是永嘉侯!”
“那个胖的,是小郑国公啊!”
“天哪!怎么他们也去嫖啊”
“……”
苏尘心想:这两个作死犯,果然有份,应该还有别人,一般老百姓认不出来……
这时,
老百姓忽然喊起来:
“快看!那就是花魁船!”
“那个就是清莲姑娘!”
哗啦!
许多人挤过去,只见一艘特别豪华的花船已经靠岸。不一会儿,一个蒙着头的美女被带出来,老鸨和船主也被兵丁押着,一路开道,往应天府那边送去了。
很快,
花船被清理干净,应天府的人开始训话:
“查得永嘉侯朱亮祖、郑国公常茂、礼部尚书吕昶等百官,相率狎妓,丑闻远播。又秦淮河花船船主,多有畜养幼女以为瘦马者,咱着实痛恨!着畜养瘦马者,查实后秋后问斩;百官狎妓者,充军三千里!永嘉侯、郑国公,降爵一等,徙烟瘴之地!”
“哇!”
“这皇上可真狠啊!”
“两个爵爷也完了……”
“一百多个官全都发配了!”
“还有个尚书呢!”
“知道!吕昶嘛,六十多了!”
“卧槽!六十多还嫖妓?”
“人家那是跟清莲姑娘切磋诗歌呢!”
“……”
苏尘不禁感慨——
老朱出手简直太快了!
这把要是晚了一点,蓝玉非得倒霉不可!
到时候,浙东那伙人还会说蓝玉他们那伙人是后台,搞得老朱没面子,说不定就充军去了!
苏尘感觉没意思,抱拳告辞。
刚出门,
就听到了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劝服蓝玉送走秦淮花魁,使其逃脱政敌陷害,成功完成第2次老六行动!】
【完成情况:优秀!】
【获得奖励:杂交水稻种子三万斤!】
卧槽!
他忍不住抹了抹额头,感觉这洪武朝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再看奖励,也不禁诧异:
“怎么那么多种子?”
“这怎么用啊?难道让我去种?”
“我特么的种个蛋蛋啊!”
一边走,一边想了一会儿——
“咦?”
“让蓝玉去种啊!”
“现在还没有开始军转民屯,军粮太缺了!”
“况且,要真正站稳,就要跟老朱保持一致,他最着急什么,就给他提供什么!”
“行!就这样!土豆给蓝玉种,杂交水稻嘛,等我当了官,去地方上种!”
他也想明白了——
一味地压制蓝玉,按他的性格,早晚会逆反!
所以还是要胡萝卜加大棒,让他也尝到点甜头,才可能把老六当到底。而自己呢,在老朱手下,还是要先有政绩,给他献上杂交水稻,否则以后小命难保。
这时候,
他也搞清楚了这个系统的打开方式——
望父成六,果然是要望父!
蓝玉有很多可能的风险点,但系统预警的,才是真的。
也就是说,
他只要想到老爹蓝玉的面临危险,就有可能触发预警。
这样就真的把他跟蓝玉捆绑在一起了,成了命运共同体!
光是自己六是不行的,父子两人要一起六。
……
他却不知,就在秦淮河边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顶层。蓝玉、陆仲亨、唐胜宗、费聚等人,此时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老朱这把出手,根本没有用淮西人,直接是让朱标和汪广洋,带着禁军去查的。
他们不仅不知情,今天还差点撞到刀口上。本来约好了要去花魁船,临门一脚,蓝玉忽然缩回来了,改成在醉仙楼,正要让人叫几个船妓,却正好见到兵丁赶来。
众人想到汪广洋那伙本来就有仇,要是上次不及早抽身,这把搞不好连爵位都没了!
“蓝玉,你请来那个小苏先生,到底什么人啊?”
陆仲亨上次被苏尘骂了一台,想想不对劲,连蓝玉都不敢嫖了,自己也就没再去过。这时想起来自然后怕不已。
“是啊是啊,到底什么人?”
“蓝玉啊,这个你得好好说说!”
“我觉着不简单!”
“嗯嗯,是个苗子!”
“……”
蓝玉自是得意,不停地爽朗大笑,心想:我老蓝家的人,你们哪里比得了?这几把,每一把都精准,实在非同小可。
他本来还是有侥幸,但刚才几个人在酒楼看到现场,已经彻底打消了侥幸心理。
不过,
他此时也有点纳闷了:这小子见得不多,一直在定远乡下,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了?
“你们啊,也不要多问,你们想啊,二十年前,你们算个什么?是不是?这天道难测啊!”
嗯嗯,
是是,
几个人想起十几年前,谁料得到今天?
感慨一番,大家又继续痛饮,却已经是战战兢兢了。大家心情全无,蓝玉干脆把大家叫到家里去听戏。
很快,
蓝府筵席重开,大家又喝上了。
这些都是亡命徒,想到不尽兴,陆仲亨又说自家有几个苏州姑娘,立刻就让人叫过来,继续过起醉生梦死的浪荡爵爷日子。
……
与此同时,
刘伯温府外,
汪广洋、杨宪刚刚出来。
给蓝玉送花魁的事,本来就是他们两个操办的,暂时不想让刘伯温知道。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淮西那伙竟然全都逃了!
尤其是蓝玉,花魁答应去他家做客的时候,他都笑成花了。怎么转眼又给送走了?
被抓到的两个人,并不是他们的目标。那个朱亮祖,本来也不是淮西亲信,是个元朝降将;那个常茂,是常遇春的庶子,本来就是个花花太岁。这两人落网,从来也不是重点。
至于吕昶他们几个老头,那纯属意外收获、本来也没想过要套他们的。
这时,
汪广洋低声问:
“那蓝玉是怎么了?旧伤复发吗?”
哈哈,
“我哪里知道,怪得很!不过嘛,这帮子人毛病多得很,不愁抓不到……”
嗯嗯,
汪广洋也点头:
“蓝玉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那么多义子,随便抓一个,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往后几天,
苏尘也不想复习了,在一处荒废地上,跟几个仆人一起种了两亩土豆。
作为看过不少网文的老书虫,他知道土豆是最好种的,都是三个月就能成熟,到时候让蓝玉献给老朱,就可以挡住很多猜忌了。
这天傍晚,
他刚拿起书本再看,系统就提示了——
叮!
【检测到京城难民营粮食危机将引发大案,令尊蓝玉的部将、义子们很多都克扣了救灾粮,宿主需尽快搞定。】
他忽然想起,街上的确见到不少难民。
于是趁着天没黑,匆匆走到金川门江边一带看了一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真的是心惊胆战——
尼玛!
这帮比,那是真的作死啊!
那粥,能叫粥吗?
那都是清水啊!
“完了!老朱要看到,不知道又要杀多少人?”
他正喃喃自语,却感觉身后有点异常——
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带着两个少年,也正从难民营走出来。
这壮汉看上去面目饱满,气势不凡,虽然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袍,却走出了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两个少年都很乖巧,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的也是普通蓝布。
这还不奇怪,奇怪的是——
他们前前后后的行人很可疑,跟一般老百姓有点不一样,穿什么的都有,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时不时看着三人。
“群演!”
“卧槽!”
苏尘心里不禁冒出这两个字!
这时,
一个少年说:
“为什么都是清水粥啊?那粥怎么喝啊?根本吃不饱!”
壮汉看他一脸同情,心里一软,摸摸他的头:
“标儿有仁心啊……”
啊?
标儿?
苏尘顿时懵了——
“老朱?”
“朱标?”
“旁边那个是朱棣?”
“完了!完了!”
苏尘一下明白了:老朱果然微服私访难民营!那些群演都是锦衣卫!
这时,
朱棣却问:“爹爹本来给了他们很多粮食,但为什么都不见了呢?”
老朱怔了一下,却反问了一句:“宋夫子教你们读书,有没有读过诗经啊?”
朱标忽然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了,是硕鼠!”
“哈哈哈哈……”
壮汉放声大笑,赞赏说:“好!标儿,说得好!说得好啊……”
也许是受到了鼓励,朱标又说:“爹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要怎么做才能把硕鼠抓起来呢?”
“怎么抓?”
哼!
老朱停了下来,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骂了一句:“他们不是硕鼠,是畜生!都是畜生啊!”
又走了几步,老朱回头看看难民营,忽然说:
“现在缺粮,好几处都在打仗,暂时没工夫收拾他们。等我攒够了粮食,就让他们全吐出来!”
好啊!
好啊!
两个少年顿时拍手跳跃。
……
完了!
那帮作死犯这时候可能还在喝花酒呢!
老朱要是知道了,光这一条就要打个半死吗,更不要说他们的手下肯定克扣了难民的粮食!
“不过,是危机,也是机会……”
他立刻想到:土豆种下去四十多天了,应该已经结了根茎了,这时候让蓝玉逼着下面的人把克扣的粮食交回,然后又去献豆,解决难民粮食危机,老朱肯定对他改观!
说干就干,
他立刻一路小跑,来到了蓝府。
这时,
蓝玉跟那几个作死犯还是在戏楼喝酒。不知道他们又从哪里弄来了几个姑娘,也在咿咿呀呀的划拳。
但这次,
苏尘不再惯着他们了,直接怒气冲冲来到戏楼院子。
一进门就大声呵斥:
“停下!全都停了!”
“畜生!都是畜生啊!”
咦?
几个作死犯吓了一跳,感觉是不是听错了?一下子全看着蓝玉。
蓝玉更是光火,刷的站起来,本想大骂,但又想到苏尘现在名义上不是儿子,反而是请来的教书先生,只好强忍住。
陆仲亨忍不住问:
“小苏先生,这,这是何意?这些都是苏州姑娘,不是秦淮河的,是我家里的……”
蓝玉脸上气鼓鼓的,突然后悔听了这小子的屁话,搞得不伦不类的,现在连收拾他也不方便了。
这回,
苏尘想着要说服他们,就得来点狠的,于是直接破口大骂:
“你们这是作死吗?”
“金川门那边,十几万难民,只能喝一口清得不能再清的清粥!你们呢?还在这里喝花酒?不是花样作死吗?难道忘了花船都被查抄了吗?”
轰!
这些人哪里被这样骂过?一下子就要撸袖猛干,但再看蓝玉,又见他犹犹豫豫,只能硬生生忍下来。
蓝玉面子上挂不住,啪的一声拍了桌子,阴阳怪气说:
“我就不信了,我们在家里喝个花酒怎么了?又没吃难民的?我就不信上位能把我们怎么样?!”
呼!
苏尘本来还想给他留点面子,这时只好全盘托出:
“蓝将军!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刚才,就是从金川门过来的!你们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谁啊?”
这一下,几个人感觉不对了。
“还能有谁?上位!还有朱标、朱棣两个小的!两个小的说硕鼠把粮食吃了,所以难民只能喝清水粥……你们知道上位怎么说的吗?”
啊?
几个人这下酒醒了七八分,全都看过来。
苏尘模仿着老朱的语气,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
“畜生!都是畜生啊!等咱攒够了军粮,就要让他们全吐出来!”
轰!
几个人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这话没假!
老朱平常就是这个语气!
别人不清楚,他们最清楚老朱的脾气,最见不得老百姓被欺负,当他说到“畜生”的时候,已经是极其愤怒了!这次不见血,恐怕是不可能了。
况且,
今天大家是连续被吓了两次!
先是秦淮河亲眼看到朱亮祖、常茂被抓,接着又听到老朱骂畜生,又说要把粮食吐出来。大家怎么会不懂?
那些赈灾的粮食,铁定是被他们层层克扣了,所以到了难民营,才变成了清水粥!
一念至此,几个人是真慌了!
“那,那怎么办?”
“赶快跑?”
“糟了糟了!”
“那就先回去?”
几个人一阵骚然。
蓝玉却犟脾气上来,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大声说:
“怕个鸟!”
“咱们哥几个喝个酒,怎么了?”
“粮食又不是我们吃的?”
但话音未落,他忽然发现几个人都脸色难看,忽然一个念头起来——
“对啊!我没拿,不等于那些兔崽子没拿啊……他们几个,肯定也有手下或者家人贪了……”
这一刻,
气氛顿时凝结,个个后背发凉,想到老朱这次那么狠,等查起来,手段恐怕比秦淮河这场酷烈百倍!
于是,众人一下子想溜了:
“咳咳,蓝玉啊,今天就算了,咱先回去看看……”
“哥,兄弟我也有点事!”
“我也得走啊……”
“改天喝!”
“走走!走!”
几个人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匆匆出门。
来到门口,
王弼就说:“咱们赶快去找些粮食,给金川门那边送过去!到时候上位追查起来,也好有个抵挡啊?”
嗯嗯嗯,
对对对,
“赶快张罗!”
“我去把仓库清了!”
“我去江北弄个十来车……”
“……”
说着,
几个人就各自去张罗了。
戏楼里,
蓝玉已经面色惨白。
扑通一声坐下来,酒已经完全醒了,感觉浑身僵冷。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苏尘看他着实吓得不轻,赶紧上前凑到他耳边,把土豆的事,给他嘀咕了一阵。
“啊?”
“真的?”
“在哪里?”
“快带我去看?”
蓝玉唰的一下站起来。
苏尘带着他,连卫兵都不带,直接来到了两亩土豆地上。
哐啷!
蓝玉抽出佩刀,挖了几下,果然刨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根茎块。
“你说,这就是土豆?”
嗯嗯,
“爹,这就是土豆,亩产五千斤!从种到收只要三个月!”
啊?
“有这种东西?”
蓝玉捏了几下,又问:“是不是有点小了?”
“爹,正常的,个头有拳头大小!”
啊?
拳头大小,那两三个就够一个军汉吃饱了啊。亩产五千斤,随便种一点,就够整个军队吃了。
呼!
蓝玉终于松了口气,
“孩儿,好样的!我明天就进宫,把土豆献给上位!”
苏尘却还有一番考虑,
“爹,如今大军缺粮,爹可以劝上位搞军民屯,把那些难民收拾起来,送到军营,也不让他们打仗,就让他们种土豆,!这样,既增加了兵源,又救济了难民!”
哦?
“军民屯?”
“好主意啊!”
蓝玉脱口而出,不禁对苏尘投来了浓浓的自豪之情。
“尘儿啊,你是蓝家的好儿郎!”
“为父刚才在气头上,你不要在意!”
“他们几个,估摸着都去找粮食去了,这下好了,我们直接给上位送上了大礼!”
“让你们看看,到底我蓝玉有个好儿子,还是比你们强!哈哈哈哈……”
苏尘感觉事情也妥了。
老朱这次肯定是要发飙的,朱亮祖、常茂那几个肯定要被老朱记住了,唐胜宗、陆仲亨他们几个,把粮食送过去,暂时也没事。
蓝玉这把就赚大发了!
不过,
还有一些细节,也要提醒这个作死王。
“爹,你明天进宫,不能穿铠甲,也不能穿官服,就穿土布,刀剑什么的也一律不要带了!嗯,我看,先见见朱标和太子妃,让朱标把土豆送给上位,可能会好一点?”
嗯嗯,
“我儿想的周到!”
蓝玉这时脑子也清醒了,忽然问了一句:
“这东西就叫做土豆?”
这一问,
倒是提醒了苏尘:改个名字!
对!
“呃,爹,你就说,这个豆,就叫做标豆!”
“标豆?什么标?”
“朱标的标啊!”
哎呀!
啪的一下,
蓝玉拍了拍头,
“对啊!”
“上位不喜欢别人做他的文章,但抬着他儿子,他肯定是高兴的……”
“标豆、标豆,哈哈哈哈……”
……
次日天还没亮,蓝玉就把几个心腹叫来,让他们告诉手下那些义子,赶快把吞吃的难民粮全部吐出来!
他一向都说一不二,不到中午,住在应天府的十几个义子已经来回话了,说是已经退回去了。
蓝玉又亲自到金川门看了一圈,果然堆满了粮食,这才放心。想到屁股已经擦干净了,得赶快挽回老朱的信任。
于是,
第三日一大早,他手里提着一篮土豆种子片,还有二三十颗没有成熟的土豆圆茎,就进宫去。
不仅如此,
他还听了苏尘的劝告,故意穿了一身土布,佩剑佩刀也没有带,看起来就像变了个,不像大将军,倒像个探亲的乡农。
朱标兴高采烈地提着篮子去了奉天殿。
很快,
太监就来宣蓝玉。
进入奉天殿,一个人也没有,老朱一个人伏在案上批阅奏折。
“臣蓝玉参见上位。”
这次,
他再也不敢造次,竟然老老实实三跪九拜。
哦?
老朱就更奇怪了:你蓝玉到底在搞什么?平常大大咧咧的,今天倒老实本分了?怎么穿得跟个乡农似的?
不过,他一向喜欢朴素,看到蓝玉上次能主动上交丹书铁券,今天又穿得那么朴素,已经颇感欣慰。
而且刚才他听朱标讲了土豆,已经龙心大悦,只不过为了驾驭这些悍臣,他故意装出一副冷峻的气势。
“蓝玉,你怎么穿成这样啊?跟个老农似的!你是朝廷的大将军,咱手里的王牌,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威风扫地,怎么安定天下?”
老朱一副严厉姿态,训斥几句,又放下走着,拿起自己的挠痒痒玉如意,伸进后领,挠了几下,顿时感觉一阵酸爽。
蓝玉跟他认识多少年了?怎么不知道这些套路?
于是自顾自话地说:
“上位,臣上个月去金川门一带看了,老百姓可真惨啊!臣就想起了淮西起兵那会儿,也是没饭吃啊……”
蓝玉说到这里,脑子里浮现出当时的凄惨场景,眼泪还真的在眼眶里打转。
嗯嗯,
老朱也颇有感触,叹了口气,直接坐在了金銮殿台阶上,一脸的惨笑:
“蓝玉啊,难得你还想着去金川门那边看看……别人啊,都忘本啦……把饥民的口粮都分吃啦……”
啊?
蓝玉顿时凛然:他的语气果然已经变了,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惨笑,就越是六亲不认啊……
于是,
他一半假装,一半也是真心,慷慨地大声说:
“上位,说实话,臣也是个造孽的!一开始也去喝花酒,不敢让上位知道,就在、就在家里喝,手底下也有人吃了饥民的口粮……后来,后来臣路过金川门,心里悲苦,就叫老陆、老唐他们也全交回去了!
但是!
臣虽然不好,但臣就见不得老百姓被人欺负!我亲眼看过,难民的粥,那哪里还是粥啊?都是清水啊,上位!臣心里苦啊!”
哦?
老朱看他发起真心的义愤,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热血少年,二话不说就散尽家财,又亲手烧了自家房子,跟自己起兵了。而那时候,蓝玉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想到这里,一把老泪不禁飚出来,鼻子一酸,扭过头去抹了几下。
“蓝玉啊,你还知道自己是个造孽的?知道就好啊,就怕那些畜生,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老朱拍了拍他肩膀,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其实,
他老朱怎么会不知道?
锦衣卫满地走,早就查到了端倪,饥民的口粮是被整个官府系统层层克扣给吃光了。那些淮西勋贵手下的家丁、亲戚,也拿了一些,但不知为什么,这两天陆续交回去一些,也许真是蓝玉良心发现了?
想到这里,
老朱心宽了一些,喟叹说:“咱知道,你是有心的……说吧,这一出到底是唱什么?”
“上位,臣想,那些难民,光是养着,也不是个事啊。干脆,我就想让他们给大军种这个豆,大军去到那里,他们就种到哪里,不用打仗,就管种地,等时间长了,后代也长大了,就可以参军。”
“这样一来,咱们军粮也有了,兵源也有了。臣就是这么个想法,也不知道行不行?”
哦?
老朱这一下眼睛顿时瞪大了——
哟嚯?
这蓝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其实,
这也是他老朱苦思不解的难题,如今天下到处还需要打仗,可军粮不够,光靠后勤运粮,人手也不够。
他想过唐朝府兵,也想过曹操军屯,但对大明朝来说,又都不适用。
但就在这恍惚之间,
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军民合屯!
于是,
就在这一刻,
未来的卫所制的萌芽,顿时诞生了!
接下来派出去平定各方的时候,可以把这些难民、流民、罪犯也带着去,打下来一个地方,就让他们屯田,大军就有了根据之地。以后世代戍边,军民合府,一毛钱不花,养兵百万也不在话下啊!
呼!
但他是个疑心病,忽然觉得蓝玉是不是有什么套路?偷偷打量几眼,感觉这应该只是蓝玉突发奇想。
“蓝玉啊,你说这个豆,叫什么来着?”
他绝对不让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于是岔开了话题、
“上位,这个豆,叫做标豆!”
“标豆?哪个标啊?”
“上位,就是太子的那个标……”
哦?
“标儿的标,那不正合天意?”
哈哈哈哈……
老朱顿时开怀大笑。
“蓝玉啊,好,好,好!”
“啊,真是太好了!蓝玉,你好样的!”
额,
“这样吧,你,这几天就把那些难民带走一些,就近先试着屯种看看,等咱家料理清楚科举的事,咱们还要去打北元,到时候就让你带着朱棣去历练一下,怎么样?”
“上位!臣,臣绝无二话!”
刷的一下,
蓝玉站起来,一时间气场爆发,豪气干云。
老朱忍不住频频点头,心想:蓝玉虽然性子造孽,但着实是条好汉啊!难得他还知道进退,将来就给标儿保驾吧……
老朱今天心情非常好,又聊了好一会儿,问了土豆的种植、生长什么的,还好苏尘已经讲过,蓝玉也倒是基本答得出来。
最后,
老朱又让太子妃和朱标送他出宫。
再次回到奉天殿,
老朱越想越觉得军民合屯实在是好,没想到蓝玉一个莽夫,却能拿出那么好的办法?
转念又叹息一声——
李善长、冯胜、付友德他们那伙,也都是淮西的,却不如蓝玉这么上心啊。
……
而与此同时,
苏尘得到了意外收获——
【叮!】
【恭喜宿主说服蓝玉处理好难民危机,化解朱元璋的愤怒,成功完成第3次老六行动!】
【完成情况:优秀!】
【获得奖励:八股文精通。】
哦?
这东西太及时了吧?
这特么的缺什么来什么啊!
苏尘真的大喜过望。
这几天复习考试,真的焦头烂额,本以为四书五经没什么,结果越看越是头大,这下好了,考个进士是绝对没问题了。
……
很快,
洪武首次科举就要开了。
苏尘本来就是大学生,知识储备当然远远高于明朝人,更何况明朝初期的科举水平可谓是最差的!大部分学生连顺溜一点的文章都写不出来。所以,这事岂不是不太卷。
而且现在他已经有了《大诰》,那可是老朱亲笔写的,到时候根据考题,把大诰翻出来抄,哪有考不上的?
这天,
诏书下来,果然没猜错——
这次科举是简易科举,将来还要正式开科取士。而且时间很快,十天之内就要完成三场考试。
考场更简单,直接是设在了皇城里,但考生却不是很多,只有一两千人,最后择优录取30个进士,60个举人,300个秀才。
三天后,
洪武首次简易科举开考。果不其然,十天内就考完了,苏尘一路斩关,考上了进士第16名,稳稳的一个老六坑位,感觉妥妥的。
榜文就贴在闹市街口,
苏尘一边看,一边在想——
“老朱的这批进士,大多数都下放地方当县令了。”
“这样也好,在老朱的时代,一定要有点硬核业绩,否则根本混不下去的……”
“现在还是初春,等到了地方,就把杂交水稻种下去。到时候秋收,就可以混到个五六品的样子。”
“都说明初不当官,虽然有道理,但也可以大苟苟于朝啊!”
“当老百姓也不见得就好,还是有点政绩、有个位子比较安全……”
……
但次日,
老朱忽然要亲自主持殿试。
30个进士一起上朝。苏尘是第一次来到皇宫,感觉奉天殿非常大气,但整体装修很质朴,跟一般的说法不同。
群臣则罗列两侧,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气氛非常凝重。
苏尘在人群中偷偷一看,蓝玉也在武官队列中,位置在第四,前面几个应该就是徐达、汤和、李文忠他们,后面的不太认识,但料想也就是淮西那伙人头面。
很自然,
这时候蓝玉也注意到了苏尘,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苏尘却干咳一声,提醒他要苟得住。
很快,
老朱让人抬出来三筐粮食,他自己则坐在龙案后面,玩着玉如意,一言不发,脸色颇有不善之意。进士们顿时窃窃私语。
这时,
苏尘才想起来——
辨麦子!
分五谷!
怎么把这个忘了?
……
这时,
老朱见火候已到,缓缓走下来,一一扫视了30个进士,脸上颇不以为然。
“你们读书很苦,咱也很体谅!但是,本朝不比其他!如今天下未定,咱需要的是能接地气的干才,不是夸夸其谈的书生!”
“今天,咱也不考你们才学,就考你们一明一暗两道题!”
他伸出两个手指,一脸莫测高深。
“咱先说明题,你们依次上前,辨别这三筐粮食,都是什么?说错一样,咱直接除名!回去干活去!咱不需要五谷不分的人!”
“第二道题,是一道暗题,咱也不说题目,就让你们看!然后,每个人把看到什么,写在纸上,咱会亲自过目!”
“好!开考!”
噔噔几下,
他回到龙椅上,拿起奏章批阅。
进士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依次排队,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就在太监的册子上写下粮食名字,然后拿了一张纸,去偏殿回答那道暗题。
“老朱是真能搞……”
苏尘摇了摇头,在太监的册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依次写下:
【左 麦子;中 谷子;右 黍】
然后,
他又看了几秒钟,心里咯噔一下——
“这尼玛看什么呀?不都一样吗?”
“就是三个一模一样的箩筐,外面都贴着红纸,写着一百斤……”
“暗题?什么鬼东西……”
突然,
苏尘耳边叮的一声!
【特别预警!检测到宿主已经面临明初第一大案“空印案”,蓝玉的大量义子和部将都将卷入,请宿主系好安全带】
啊?
空印案?
怎么会在这里啊?
跟现在有关系吗?
他正在想,太监却在催了。
“快快快!”
“好好……”
苏尘拿了纸去了偏殿,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个箩虽然都写着一百斤,但实际上装得数量不同!麦子是满一百斤,其他两样都没有一百斤!
更触目惊心的是:手里拿着的这张黄纸,竟然是加盖过玉玺的空白纸!
“这?”
“这难道也是空印文书的暗示?”
联想到前不久老朱巡视金川门难民营的事,老朱说过“要让他们全都吐出来”!
再想想刚才系统的提示。
再想想那本《御制大诰》里老朱的原话。
苏尘一下明白了——
“就是空印案!”
“太狠了!”
“老朱这是要为空印案做铺垫啊!”
“三个箩筐说是一百斤,其实有两筐都少了十几斤!那就是被各地各环节分了的……”
“很显然啊,蓝玉给他献上了土豆,他考虑到已经不缺粮了,不会发生动乱了,于是就要开始收拾那些克扣粮食的了!”
说到空印案,
其实也不难理解。
空印,就是预先盖好公章的空白文书。比如一百斤麦子,被人拿走十斤,本来就是难交差的,但盖好章的文书是现成的,照样填一百斤。于是呢,那十斤就追查不出来了。
所以,
老朱这就是为查案做铺垫。他故意搞成殿试,就是为了搞“阳谋”,用这种办法告诉群臣:老子要查空印文书了!以后别说老子搞阴谋、没提醒你们!醒悟不过来的,是你们自己蠢!
这,
就是最牛逼的帝王心术!
苏尘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觉得苟住还是第一位的,反正是老朱闭卷的,不会泄露出去,既不能让老朱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也不能一点也不透露,于是写下: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很快,
他把这张纸对折,交给太监,从侧门出来了。
一出来就到处找蓝玉,只见朝臣也在三三两两议论,蓝玉正洋洋得意地跟旁边的人聊天,一脸的豪放直爽的作死姿势!
“尼玛啊!空印案牵扯了将近一万人!作死王的那些义子们,哪有不牵扯进去的道理啊?还有那些淮西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村里的野狗呢……到时候老朱要是因为这件事恨上他,以后就很难化解了!”
这时,
他也想起来前不久蓝玉还说过:难民案的时候,陆仲亨他们的确搞来了粮食,给金川门难民送过去,还登记造册,也给老朱呈上去了、
“他们去哪里搞粮食?还不是克扣来的?拆东墙补西墙!这不自投罗网吗”
一念至此,
他顿时有点想死的感觉。
……
另一边,
老朱的效率超快,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
10个人五谷不分,直接被除名!
剩下20个进士,按照暗题的得分,各有去向。
中书省门口,
李善长把20个叫在一起,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才缓缓说:
“你们啊,不要去瞎猜,上位英明啊,会给你们合适的去处!本相呢,就给你们透一句……”
“你们这些人啊,大多数都是狗屁不通!上位考你们什么?竟然还有人写诗?说什么五谷丰登乐太平?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中书省的官员们都跟着大笑。
“闲话不说了!你们下地方当县令的,要记住,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去当编修的,就好好读书,将来也有大用!”
“散了!”
临走,每个下放的进士,收到了一张黄纸,上面加盖了玉玺,竟然写着老朱的那句名言——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苏尘不禁凛然:这真是要搞空印案了,这个诏,也等于是空印!只不过老朱亲笔填了十六个字!
一下折腾下来,
苏尘被分配到了淮安府山阳县,顿时感觉庆幸——
淮安府就在扬州府旁边,虽然现在也很凋敝,但总比其他地方好多了!
……
苏尘见散朝了,就急匆匆出来直奔蓝府,想着一定要在上任之前,就跟蓝玉问清楚——
到底有哪些义子?亲戚什么的有多少?都当着什么、在哪些地方?克扣了多少公粮?
看这架势,老朱的空印案,那是一触即发,很快就要牵连一两万人。蓝玉虽然把应天府难民营的事搞定了,可其他地方呢?老朱这一把可是全国性的!他那些义子到处都是,想不牵扯进去都难!
到时候,浙东那伙人再趁机搞事,蓝玉非倒大霉不可!
苏尘赶到蓝府,直接就进去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蓝府的西席先生,虽然蓝春、蓝斌还没到应天府,但经常走动,仆人们也非常熟悉,很快请到了中堂。
不一会儿,
蓝玉见儿子不在,也匆匆回来。
哈哈哈哈,
“尘儿,好样的!我蓝家出息了!出了进士了!”
他一见苏尘就大笑,着实高兴得不得了。
“爹!”
苏尘看看左右别人,压低声音说:
“爹,先不要笑!”
哦?
蓝玉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心里一股子又冒出来——
怎么事那么多啊?
笑也笑不得了?
“又怎么了?”
这一刻,他的语气已经有点不爽。
“爹,你知道上位那个考题是什么意思吗?就是那个暗题!”
这?
说实话,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散朝后,他和一群人都聊过,没有人猜得透。刘伯温、李善长他们又只是在笑,口风紧紧的。所以,一众淮西武官还真不知道。
但这时被苏尘呛了一下,有点不情愿了:
“哼,能有什么意思?”
“爹!糟了!要出大事了!”
啊?
蓝玉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很服这个儿子,脸色顿时一变。
“什么事?”
“爹,我问你,陆仲亨他们的粮食是去哪里搞来的?就是送到金川门那批!”
哦。
“应该是,应该是家里储着的吧?”
蓝玉也是随口一说,心里却很明白:他们的粮食,是从别处克扣来的,算是拆东墙补西墙。
呵呵,
苏尘反笑:
“爹,我跟你说,那三筐粮食,有两筐是缺了十几斤的!上位这是要彻查公粮克扣啊!”
啊?
这?!
轰!
蓝玉顿时脸色大变,但心里还有有点侥幸:
“真的?不可能吧?怎么查啊?”
苏尘反问:
“怎么查?呵呵,那就是老朱厉害的地方啊……”
啊?
蓝玉赶紧拉着他,在中堂一边一个坐定,已经有点紧张了:
“快说!上位会怎么查?”
苏尘刚才已经盘清楚了——
查粮食克扣是查不出来的,因为文书都是盖好章的,在哪个环节出事,根本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官吏只要死咬着说自己没拿,你也没有证据!
但是如果查空印,就可以精准打击,或者说,可以全覆盖打击!这相当于说:所有人都有问题,问题不在于你拿没拿,而是你有没有使用空印文书?只要使用了空印文书,你就完了!
而空印文书,只存在于钱粮这个领域,所以,这一把可谓是一网打尽!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这,就是老朱的牛逼之处!
苏尘不禁想起老朱在金川门外的的话——
让他们全吐出来!
这话充满杀气,当时不理解,现在彻底明白了!
“爹,上位他根本不用查,直接是要一网打尽啊!
“我上回说过,上位那次在金川门微服私访的时候就说了,等他粮食攒够了,就要收拾他们啊!他怎么收拾,他会用空印文书来收拾!”
“你要老实说,到底你那些义子。还有定远的亲戚,有没有克扣过公粮?要有的话,赶快交出来啊!”
哦?
“空印文书?什么意思?”
“爹,你还没明白,上位他直接是要把那些在钱粮上用过空印文书的人,全都要抓掉啊!”
啊?
蓝玉脸色大变,一脸的不信!
苏尘看得出来:他这是还有侥幸心理!
于是,
他掏出刚才在中书省领到的那张加盖玉玺的十六字黄纸:
“爹,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也是个空印文书?只不过,上位亲笔填了诛心之词啊!”
轰!
诛心!
蓝玉感觉彻底凉透了。
“空印文书,全都要抓……”
“诛心啊!”
他喃喃自语,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的确符合老朱的手法!
要不不干,要干就往死里干!
而他手下那些兔崽子,怎么会没有?不仅那些义子,还有定远的好几百亲戚,家家都有个粮仓,那可全都是克扣出来的!
他蓝玉,不到四十岁,义子已经好几百,再过几年就要上千个了,哪里管得过来?
这种义子义父的关系,打仗的时候如臂使指,但放回来就是如狼似虎。他哪里制约得住?
“那,那交出来就没事了?”
蓝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连自己都不信。
“嗯,爹你放心!我敢保证,只要交出来就没事!到时候查空印,只抓那些查不清楚钱粮的!”
说到这里,
苏尘也忍不住后怕,忍不住喃喃地说:
“爹,上位是真狠啊!那些官儿恐怕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啊?上位他是一边高举民脂民膏,一边查空印,谁也别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嘶!
蓝玉越想越是觉得靠谱——
太符合了老朱的风格了!
什么也不说,就是民脂民膏,然后疯狂抓捕用过空印文书的官。
说到底,那些官吏谁没拿过?
他蓝玉的义子们,是拿大头,可那些官吏也拿小头啊!
否则怎么会拿得出来?
至于说交回去就没事,那也是老朱一贯的作风。
想到这里,
蓝玉叹了口气:
“儿啊,你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去跟他们说,一个月之内必须交回去,否则就不认这个义子!”
“嗯嗯,爹,他们交了就没事了。”
苏尘记得一些大神网文说过,钱粮口的官员一共两万多人,但老朱最后抓了大几千不到一万,那就说明——那些乖巧的,已经把克扣的钱粮补上了,所以老朱就放过他们。
这是明初的第一个大案,苏尘这时想想未来还有无数更大的风浪,也不禁有点发怵。
而对于蓝玉那些义子,以后还有很多战争要打,暂时也不能不管,尤其是蓝玉是个讲情义的人,所以还要补偿一下。
苏尘于是说:
“爹,让他们交出来,他们也就没有了,我看,把那些土豆种子分给他们一些,叫他们自己去种,以后卖了还可以换点钱。”
“嗯嗯,好,这就好!”
蓝玉叹了口气,又说:
“尘儿,你这次去淮安,也要小心……”
说到淮安,
苏尘赶紧又问:
“爹,你在那边有什么人吗?”
呃,
这个?
蓝玉挠了挠头,一时想不起来:
“等我问问。你先去,到时候我派人去告诉你。”
嗯嗯,
苏尘一边应承,一边心想:你那么多义子,恐怕自己也认不全吧?这样就麻烦大了!
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局势,感觉老朱的头号任务,还是民生,暂时还不会有战争。
但按照苏尘的印象,这个时候,朋党斗争也就要拉开帷幕了。
苏尘就要上任,也不宜在蓝府久留,很快就回家了。
……
三天后,
苏尘收拾好东西,也没见蓝玉,直接就走了。
这一带虽然也经历了战乱,但驿站已经恢复了,坐着马车,两天后就到了淮安府的山阳县,但见街市虽然残破,也还是有了点人气,乡间田野也有人耕作。
但不曾想,
这里的县丞、衙头和士绅已经来到县衙门口迎接。
一进门,苏尘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不仅如此,旁边还有二三十只鸡在地上捉着虫子,还有几头猪在呼哧大睡。
“完了!这不坑爹吗?”
苏尘感觉大事不好,再看看衙门外,很多乡民也在围观。
“抬出去!”
苏尘只看了一眼,直接就是呵斥!
这?
“大人,这是属下们的一点孝敬啊……”
“是啊是啊!”
“大人,您老人家是新科进士,又那么年轻,来日方长,小的们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
苏尘感觉这碗鸡汤要是喝下去,非得被老朱扒了皮不可。那些锦衣卫,可是穷乡僻壤都有的。
忽然,
他想起一件事:这一路上根本就没见过几只鸡鸭!而山阳县已经破落到了极点,又哪里还有这些奢侈品?
“这些鸡鸭和猪,是哪来的?”
他逐一扫视。
“额……”
“大人,是,是,是隔壁泰州县的吴泽大人,还有驻扎本县的蓝千总,孝敬您老人家的……”
卧槽!
什么?
苏尘感觉不对了——
泰州县,属于扬州的范围!
那等于是说,杨宪在拉拢自己!
这个吴泽,八成是杨宪的小弟!
“抬出去!”
苏尘大喝一声,直接走到衙门口,大声说:
“乡亲们!今天,苏某人来贵地上任!临来的时候,皇上和丞相大人都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不曾想,隔壁县的大人们日子好过了,就给咱们送来了十几只鸡,五六头猪,还熬了一锅汤……可是苏某不敢吃啊!”
“不过,我不敢吃,你们一定要吃!不仅要喝鸡汤,还要吃猪肉!”
“来人!杀三头猪,今天就让乡亲们开开荤!”
啊?
这?
县丞名叫李国,一下子脸色都白了,跟旁边几个人议论一下,匆匆走了,几个衙役不敢违抗,就去绑猪。
但三只猪绑好了,几个衙役却不敢杀,像是等着谁要来。
果然,
没过多时,
一个怒气冲冲的武官,带着县丞李国回来了。
“蓝千总,那就是苏大人!”
县丞赶紧上来介绍。
这个武官一脸横肉,过来就大声说:“苏大人!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哦?
蓝千总?
姓蓝?
“特么的,不要是蓝玉的义子吧?”
苏尘暂时先忍住,抱拳问了一个: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哼!
“下官蓝天钦!”
天字辈?
完了!
苏尘顿时明白——
这人就是蓝玉的义子之一!
蓝玉的义子大多数用“天”字当字辈。这人以前姓什么不知道,跟了蓝玉之后就改成“蓝天钦”了!
“额,蓝千总是在淮安驻扎?”
哼!
“苏大人,下官奉了朝廷之命,在淮安守卫漕运!”
哦哦哦,
苏尘一下想起来了——
漕运的衙门一直都在淮安,所以才会在一个县城见到了一个千总!这人多半是蓝玉派来守卫运河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被那个泰州的县令吴泽拐带了,反而跟杨宪多来少去?这样就等于是吃里扒外了!
“好,好啊……”
苏尘想了想,准备给他来点干货。
但这时,
蓝天钦却先发飙了:
“苏大人!下官的一点点面子,您也不给吗?”
哦?
苏尘笑了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啊?”
啪的一声,
他猛拍了一下旁边的案板!
哼哧!
三头绑好的猪顿时大叫起来。
哈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哈哈大笑。
蓝天钦脸色红得跟猪肝似的,一下子恼羞成怒,大喊:“苏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
苏尘又笑了:“我为什么要吃罚酒啊?”
你!
蓝天钦感觉苏尘一直在玩他,顿时勃然大怒,哐啷一声拔出佩刀:
“苏尘!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跟大爷下马威?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蓝玉将军的人!”
哦哦哦,
这下好了。
“你是义子,我是儿子,看看作死王怎么办……”
苏尘一看围观的好几百人,个个脸上都显出恐惧,一下子也感到万分悲催:蓝玉那些义子是真作死啊!这还不得把蓝玉坑死?以后给他擦屁股也擦不完啊!
“好吧……”
苏尘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是加盖了玉玺的。
刷的一下打开,
“蓝千总,麻烦你念一遍!”
这?
蓝天钦也不傻,一下子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大喊一声:
“皇上万岁!”
嗯嗯,
这时,
所有人也都跪下来。
苏尘刷的一下,又把纸摆在他面前,
“蓝千总,麻烦读一遍……”
这?
蓝天钦这时真害怕了,只好照着大声朗读:“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轰!
喔喔喔!
皇上万岁!
一瞬间,
所有围观的百姓顿时欢声如雷!
苏尘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凑到蓝天钦耳边,低声说:“蓝天钦,本官要给你一点苦头吃……”
啊?
蓝天钦顿时怒目毒毒看着他。
苏尘又笑了笑,继续压低声音说:“不过呢,你今天吃点苦头,以后还会感谢我……”
不等他回应,苏尘大声宣布:“漕运千总蓝天钦,不敬朝廷命官,竟敢在新科进士、淮安县令面前拔刀子?这是什么行为啊?这不是谋反吗?”
嘶!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蓝天钦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就要喷火了!
苏尘又笑了笑:
“不过,苏某没那么无聊,也不想跟大伙儿结仇……额,这样吧!按律先责打十五军棍就算了……来人!打!”
蓝天钦顿时大力挣扎,大喊一声:
“卧槽!苏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县丞李国,一群衙役也全懵了,一个个都不敢动。
他们都知道:蓝天钦是蓝玉的义子,平时在淮安那就是土皇帝啊!一个县令就来打他,到时候蓝玉发飙,还不得充军发配?
但苏尘可可不惯着他们,又拿出那张黄纸,在众人面前晒了一遍。
“怎么了?圣旨都不听了吗?”
啊?
这?
唉!
蓝天钦也终于低下了头。
这回,几个衙役也不管了,反正都是个死,现在听苏尘的,还能多活几天。于是抄起板子,把蓝天钦架在板凳上,用另一头啪啪地打起来。
这个蓝天钦也真是条硬汉,竟然一声不吭,死死咬牙,愣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不错、不错……”
苏尘也暗自佩服:果然是作死王的义子,就是硬气啊……
几个衙役打得也不重,蓝天钦很快站起来,扭着头,时不时用怨毒的眼睛盯着苏尘。
苏尘笑了笑:
“蓝千总,帮个忙吧?跟他们一起把这几头猪杀了,犒劳乡亲们!”
哼!
哐啷一声!
蓝天钦倒是行家里手,只见手起刀落,哼哧几声,猪血就放出来好几盆。他又刷刷地挥刀,把猪蹄砍了,猪头也剁下来。动作竟然比职业屠夫还要麻利。
很快,
锅灶支起,热腾腾的香气飘散开来,围过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但这时,
蓝天钦却对苏尘一抱拳,大声喊说:
“苏大人!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方长!”
“好!好,好……”
苏尘微微一笑,也抱拳说:“蓝千总,苏某等你!”
哼!
蓝天钦转身就走,很快找来一匹马,直接向着应天府飞奔而去。
……
往后几天,
苏尘督促着全体衙役,让百姓先把杂交水稻培育成秧苗。
忙了四五天,分掉了一万多斤种子,让李国和衙役们,分配给百姓。这些百姓也倒是懂行,很快就种了下去。前后还不到十天。
这时候,一般的秧苗已经长了差不多了。
苏尘晚了十来天,但应该还来得及。但晚了几天也有好处,那就是百姓的劳动力腾出来了,所以事情可谓是相当顺利。
苏尘到各处地里巡视一遍,感觉三个月后,收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忙完了,
他就在整个县到处看一遍,比洪武初那两年是好多了,人气恢复了很多。检查了一遍这几年的文书,发现空印文书的确很多,果然都是钱粮方面的。淮安这几年也交了一些钱粮。
问了李国,说是从前元就沿袭下来的,谁都是这样干的。
“那就好啊……”
苏尘一边收拾文书,一边喃喃地说:
“李县丞啊,我有句话,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如果听了,我们还能共事几年,你要是不听,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害,无非就是换个县丞而已……”
啊?
李国才三十多岁,干了三年,在前任县令手下,没少干克扣事情。
这时,
他忍不住害怕起来,感觉这个县令好像来头很大的样子,蓝天钦都说出来是蓝玉的义子了,他还能打?那就说明不是个傻子,就可能是什么大佬的亲信。
一念至此,
他扑通一声跪下:
“大人,请您老人家指点迷津!”
呵呵,
苏尘也给他交底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没个亲信也不好办事啊。
“李县丞,据我所知,上位很可能要查空印文书克扣公粮的事。咱们山阳县这两年也交了一些钱粮,克扣下来的自然也不少……我的意思,你还是尽快补回来,给淮安知府范大人送过去?”
啊?
李国一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苏尘竟然称皇上为“上位”!
那可是淮西勋贵专用的称呼啊!
怪不得他敢打蓝天钦,原来是淮西的人,看他的样子,搞不好是李善长的什么人?
“苏大人,卑职明白了!不瞒大人说,我大约拿了三百来斤,明天就送还给范知府那里,登记造册,就说是弥补损耗……苏大人以为妥不妥?”
“嗯嗯,很妥!”
苏尘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
“老李啊,你就放心帮我……明白吗?”
“卑职明白!”
嗯嗯,
苏尘虽说是忽悠他,可也是没办法啊。到时候大不了给作死王举荐一下,让他升个正牌县令也就是了。
这时,
望着衙门外的阴沉天气,他忍不住喃喃:
“这空印案也该来了吧?”
……
这边,
蓝天钦一昼夜骑马赶到应天府,一进蓝府,就大声喊冤:
“义父!”
蓝玉正跟陆仲亨、唐胜宗他们喝酒,被扫了兴,一下怒了。
啪的一声拍案,
“蓝天钦,你搞什么?”
“义父!”
扑通一声跪下,
蓝天钦就哭诉:
“义父,新来的那个知县,他竟然公开打我十五军棍啊!义父,此人嚣张至极啊!他本来也没说打,等我搬出您老人家的名头,他反而说要我吃点苦头啊!”
唰的一下,
他拉开衣摆,露出乌青的一大块屁股。
“义父啊,这县令到底什么人?他这不是打我,打得是您老人家啊!”
啊?
砰的一声,
这一下连唐胜宗、陆仲亨、费聚也拍案而起。
“谁啊?”
“叫什么名字?”
“报了名头还打?”
“这还不打回去,咱们还混个屁!”
“打回去!”
一众爵爷们火气上来,蓝天钦顿时委屈得不得了,不停哽咽,一把大胡子都哭湿了。
蓝玉本来叫得最响,这时忽然想起苏尘也去了北边,一时想不起来这蓝天钦是在哪里任职,忍不住诧异,问:
“蓝天钦,你现在是在哪里啊?”
咦?
对啊!
在哪里?
陆仲亨几个人这也才反应过来:说了半天,这家伙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这蓝玉也是,义子那么多,也搞不清楚谁和谁?
“义父!孩儿现在是漕运千总,在淮安府山阳县驻扎!”
啊?
山阳县?
轰!
几个人顿时傻了!
蓝玉已经觉得不对了,又问:
“那,那县令叫什么啊?”
“义父!那小子叫苏尘!”
嘶!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咳咳,
蓝玉想老朱很快就要打击空印文书套公粮的事,心里一下子揪住,想到儿子既然要打他,肯定是有很大的问题。
唰的一下,
他的脸一下变了,厉声大喝:
“蓝天钦!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不给老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老子今天就要家法处置!”
啊?
蓝天钦这把彻底懵逼了:怎么会这样?蓝玉平常最护短,谁得罪了他的义子,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挖出来鞭尸的,今天是怎么了?
但他素来知道:蓝玉也最是严厉,说打就打,一打就是三个月下不来床。
一念至此,
他忽然怕了,立即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等他说完,戏楼里是一片安静。
忽然,
哐啷一声!
蓝玉抽出佩刀,一下仍在他脚下,
“蓝天钦,你特么的吃里扒外啊?你怎么跟杨宪搞在一起?不说清楚,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啊?
这?
蓝天钦这才反应过来:泰州知县吴泽,竟然是骗他!苏尘那天说让他吃点苦,他还会感激,原来是真的!
一念至此,
他老老实实跪下来:
“义父,孩儿知错了。孩儿被那泰州县令吴泽给骗了!他本是李善长侄儿李彬的知交,我以为,我以为……唉!”
哦哦,
哦。
蓝玉几个人对望一眼,这下算是明白了——
杨宪利用这个吴泽,来套蓝天钦。吴泽骗他说是李善长的人,他就信以为真了。
“蓝玉啊,算了……”
“他也是被人骗了嘛!”
“是杨宪那个王八蛋太坏!”
“……”
几个人就给他求情。
蓝玉想了想:空印案就要发了,杨宪那边说不定也在套他什么,自己又不知情,还是让他回去找尘儿吧?尘儿自会知道该怎么办……
“蓝天钦,你给老子听着,你现在就滚回去,去找苏尘大人,他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他要是骂你王八蛋,你就去跳河;他要是打你一军棍,你特么的就打断自己一条腿!还不快滚!”
“是!好,多谢义父!多谢义父!”
砰砰几下,
蓝天钦连滚带爬,跑出了戏楼,骑上马,再次向山阳县飞奔而去,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
蓝天钦走后,
几个人也感到心头砰砰乱跳。
毕竟,
从查抄秦淮河开始,老朱已经杀机显露,这空印案已经悬在头上,他们也听李善长透了风了,但李善长也就透了个风,别的什么也不说。
如今山雨欲来,杨宪他们又虎视眈眈,看来一场大风浪,是在所难免了。他们呢,又不是太懂官场,只感觉步步惊心,
陆仲亨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蓝玉啊,那李善长也不靠谱了……”
“是啊,他也不去说句话!”
“我看,那小苏先生不简单,咱们多听听他的?”
“唉,上位这是卸磨杀驴啊……”
“咱们哪里知道下面的人在干什么?到时候卷进去,又是咱们的锅!”
“……”
说到这里,
几个人都一阵心慌。
蓝玉本来就讲义气,这时就劝了:
“你们啊,也该收敛收敛了,那么多把柄,就算上位能容,杨宪、汪广洋他们能容吗?以后哈,咱们这花酒,就不要喝了!跟下面的人也说清楚,为非作歹的,一律不保!”
嗯嗯嗯,
对对!
几个人也都赞同。
这时,
蓝玉又问:
“你们那些亲戚、属下什么的,克扣的公粮有没有交回去啊?”
“交了交了!”
“差不多了!”
“以后也不拿了!”
“是啊!谁特么敢拿啊!”
“……”
……
山阳县衙门外,
流水席摆了长长的,已经第三天了,百姓每天都来领一份,但又舍不得吃,拿回去炼油。
苏尘还在喝着鸡汤。
蓝天钦骑着快马跑来,嗖的一下翻身下来,也不管衙役、县丞和许多百姓还看着,跑到苏尘旁边就是扑通一声跪下。
“苏大人,蓝天钦知错了!请苏大人发落!”
哦?
苏尘笑了笑,心想:看你这么副样子,被作死王收拾了吧?他没打你就算不错了……
“蓝天钦啊,算了算了,起来,吃饭!”
他亲自给他盛了一碗,又给他夹菜。
蓝天钦抹了抹眼泪,张开大嘴,几下就扒完一碗。
苏尘又说:
“蓝天钦,这回就算了,你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把克扣的公粮全部补足,交到知府范大人那里,登记造册,就说是弥补损耗。听明白了吗?”
“大人!卑职明白!”
苏尘吃完饭,刚进了衙门。
……
三天后,
应天府。
老朱终于启动了雷霆风暴。
一时间人心惶惶,侦骑四出,应天府的居民不停地见到有各地的官吏被数十个、上百个地押回来。
李善长带着全体文官,处理那些堆成山的文书。
惟一的目的只有一个:所有掌管钱粮的官吏,从丞相以下,包括尚书、侍郎,只要使用过空印文书,且钱粮对不上的,全都革职待查。
而另一边,
锦衣卫、大理寺组成的简易法庭,全天候审理案子,送来的官吏,只要对不上账目的,立刻打入诏狱。
而实际上呢,除了最近补交上去的那些,其他的账目,当然是一笔都对不上。所以,全部被抓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无罪释放。
很快,
诏狱关不下了,就关在紫金山那边的临时窝棚里。
一个月后,
案卷送到老朱那里,他勾决了其中最严重的二十多个。这些人都是克扣上万斤的。其他按照严重程度,分别判处充军、发配,第一批就办掉了三千人。
……
山阳县这边,
邸报刚到,苏尘耳边就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叮!】
【恭喜宿主劝服蓝玉,让义子们交还克扣的公粮,免去了空印案的无差别攻击,成功完成第4次老六行动。】
【获得奖励:黄金三万两!】
“哈哈哈哈……”
苏尘忍不住狂笑!
“尼玛的系统,终于肯来点干货了?”
但转念又一想:这是老朱的时代啊,那么多钱,别特么的被锦衣卫给盯上了。还是要小心,尽量过一种俭朴的生活。
往后几天,
山阳县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应天府发下来的公文,全都是案情通报,直接把衙门里的李国他们腿都吓软了。
山阳县也被锦衣卫抓走了五六个人,一个牢头,是克扣了犯人粮食的,一个钱粮衙头,克扣了一千多斤,被发配到了岭南。另外几个也被革职,全都充军,分配到了五军兵马司。
县丞李国,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大人,您老人家简直神了!”
他想到这把要不是赶紧交上去,现在恐怕已经在去云贵的路上了,一时后怕不已。
苏尘其实也感到了可怕——
这老朱简直太猛了!
这样干,真的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唯一的生还机会,只有新官上任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十六字真言,有良心发现的。只有这极少数人,才能逃出生天啊。
……
应天府,
蓝府,戏楼里。
淮西作死犯们也是惊魂不定。虽然逃脱了大抓捕,但想起了就心有余悸。
陆仲亨一口闷了半碗,抹抹嘴说:“玛德!武定侯可真狠啊,直接把侄子绑来了!”
“人家那是大义灭亲,你懂个屁!”
唐胜宗忍不住骂了一句。
“老子不懂?老子什么不懂?郭英特么的这叫做没有人性啊!你平常不管,这时候绑来应天府?这特么的就是做给别人看得啊!”
“对对对!就是做给上位看的!”
“玛德!一个爵位有多了不起?老子打死也不干!”
“我就见不得这种人!”
“唉,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啊!”
“……”
又聊了一会儿,
费聚忍不住感慨:“这次要不是那个小苏先生,我们也卷进去了!到时候上位最少要把咱们降爵!”
嗯嗯,
“小苏先生还真神了,他竟然从三个箩筐和那张黄纸,看出了这波大浪……佩服,佩服啊!”
“那是!我看李善长也没有他快!”
“不要提李善长了!那就是个王八蛋!大伙儿去问他,他明明知道,就是不提醒!”
“玛德!下次他出事,咱们也不要帮他!”
“对对!帮个屁!”
“刘伯温他们也措手不及啊,他们的人也抓了不少!”
几个人一阵盘点,这波确实超出了所有人预料,刘伯温虽然比李善长厉害一点,但也没有猜到老朱会下那么大的狠手。
蓝玉却在想:这波第一批就抓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是事先猜到,躲了过去,恐怕上百个义子都要被抓啊。
……
另一边,
刘伯温府上,杨宪、汪广洋都在座。
“皇上简直太狠了,恩相,这,这是不是太霸道了?我明日就找人上书!皇上这样耍阴谋,天下必乱啊!”
汪广洋再也忍不住了。
刘伯温却摇摇头,叹息说:
“算了,没用的。皇上其实已经提醒了,朝臣们却没有看出来啊。这不是阴谋,是阳谋啊……是阳谋,就没法说话了……”
哦?
这一下,
汪广洋不禁诧异万分。
杨宪却忽然醒悟,脱口说:“对啊!”
“恩相,我明白了!皇上在殿试上摆了三个箩筐,又让新科进士们观察,说是答一道暗题。我想起来,有两个箩筐里面,是短斤少两的!”
啊?
是啊!
汪广洋也一下子想起来。
刘伯温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但没有跟你们说……只是老夫也想不到啊,皇上竟然掀起了那么大风浪……”
杨宪出了一会神,忽然拿出一份名单交给刘伯温:
“有一点很奇怪,第一批就查了三千多人,但蓝玉人却几乎没有啊?连李善长的人都抓了十几个。咱们的人也有四五十个,偏偏是蓝玉那伙,竟然没抓什么人。你们说怪不怪?”
哦?
刘伯温、汪广洋看了一会儿,果然发现没有蓝玉的人,而众所周知,蓝玉是屁股上屎最多的人,一千多个义子啊,再加上部将属下、亲戚,一整个作死天团,竟然就没有人被抓?
另外,陆仲亨、唐胜宗那批人在六部的亲信,竟然也没有被抓!
杨宪忽然说:
“难道,他们也猜到了三个箩筐?”
“不会的、不会的……”
刘伯温非常笃定。
这时,
杨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说:
“恩师,有一件怪事,学生要跟您说……泰州的吴泽,本来已经套住了蓝玉的义子蓝天钦,可不知为何,一个月前,蓝天钦和山阳县的几个官吏,把克扣的粮食都补交上去了!”
啊?
刘伯温顿时一惊。
“真的?”
“绝无虚假!”
杨宪当即把山阳县的事情说了一遍。
哦,
“怪不得,蓝玉那么多义子、部将,竟然没有一个人牵扯进去……他们已经知道了?”
刘伯温踱了几步,忍不住脱口而出:“山阳县令不就是那个新科进士苏尘吗?他怎么会知道?难道?”
他本以为苏尘可能是淮西那边的子弟,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因为苏尘曾经打了蓝天钦十五军棍!
据他所知,蓝玉极其霸道,就算在淮西那伙人里面,也没有人敢得罪他。谁要是打他的义子,他还不闹翻天?照他的脾气,直接就去山阳县,把那个苏尘一顿暴打了!
所以,
这就可以看出:苏尘不一定是淮西的,很有可能,这个苏尘是自己看出来乐……果真如此,那么这个苏尘就绝不简单,至少是个好苗子,一定要拉拢过来。
“希武啊,这个苏尘要关注起来。他的山阳县,就在你扬州旁边,你试着走动走动,也不要强人所难,先开个好头吧!”
杨宪抱拳说:
“是,恩师,学生一定会留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想:这小子,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弄死他,绝对不能让淮西人把他争取过去。
……
与此同时,
皇宫内院里。
案卷被拆开了,整整齐齐铺在案上。老朱看了好几遍,一边用玉如意挠着后背,一直纳闷——
为什么蓝玉、陆仲亨那群王八蛋的义子不在里面呢?
上午,
他已经被办案官员叫过来问了一遍,确认那伙混蛋的义子、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确是在一个月前把克扣的官粮全都补交了!
“这就怪了 ……”
他老朱是何等人?这次其实就想着要敲打一下那伙混账,但很奇怪,先是蓝玉大为反常,然后又是陆仲亨、唐胜宗他们主动补交亏空。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呢?
此时此刻,
竟然连老朱也整不明白了!
“标儿、棣儿,你们说说吧?”
老朱一边问,一边把一张名单交给他们,上面写了淮西的、浙东、元朝降臣三种名单,其中李善长,也有刘伯温,还有吕昶、宋濂,但唯独没有蓝玉、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这一小伙。
“爹,还是蓝舅舅他们可靠啊!”
朱标挂着舅舅,一看没有,立刻就笑逐颜开。
嗯嗯,
老朱一边点头,一边也只有承认:
“是啊,蓝玉的性子是真的变了……”
朱棣却说:
“爹,会不会有人猜透了,然后通风报信呢?”
朱标也抢着说:
“爹,我觉得不会!答卷上,只有三个进士看到箩筐里少了粮食,这三个人也没有说空印文书!所以,不会有人猜透的!”
嗯嗯,
老朱看看朱标,又看看朱棣,感觉这小子果然是天生的疑心病,于是笑了:
“老四啊,爹的三个箩筐和一道暗题,就算刘伯温、李善长也不能完全猜透,其他人又怎么会猜得出来?”
其实,
殿试当天晚上,他就看完卷纸了,发现只有三个人看出来问题所在。
这三个人,一个叫李进,扬州人;一个叫方征,莆田人;还有一个叫苏尘,应天府人。
李进的答题是:十少其一,民脂民膏;
方征的答题是:盈亏之数,上天难欺;
苏尘的答题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以他老朱的眼力,感觉这三个人,李进和方征的答题都没问题
唯独这个苏尘,只是套用了一句古诗,也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所以,
老朱就把这三个人下放到了不同的地方。尤其是苏尘,让他去淮安干点实事,以后少来耍滑头!
这时,
朱标、朱棣还在说笑,
锦衣卫头子吴风忽然跟一个影子一样摸了进来。
“怎么样?”
“禀上位,已经查明,铜柳巷子的苏老汉,名叫苏进财,只有一个儿子,应天府登记为苏尘。隔壁邻舍也问了,苏老汉六个月前从老家长洲回来,身边就带着苏尘。”
吴风小心应答。
老朱想了想,又问:“长洲那边呢?怎么说?”
“长洲那边也问了,叫做虎尾村,乡亲们说,六个月前出发的……”
哦,
老朱感觉没有问题,但直觉上又有点怪怪的。
实际上,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苏老汉的确带着儿子回应天府,但在路上被盗贼乱兵抢劫,儿子已经被杀了。他回来后悲伤不已,天天喝酒,又跌落秦淮河淹死了。而老苏家是避乱来虎尾村的,也没有什么亲戚。
所以,
苏尘的真实身份,是永远也查不出来了。
老朱又问了另外两个的底细,也都没有问题,跟淮西、浙东、元朝降臣都没有什么瓜葛。
……
山阳县,
苏尘现在又面临一个难题。
前日,
朝廷的公文送到了,说是各地出现了叛乱,云贵、巴蜀的蒙元余党已经占了几个州县,北元的王保保也趁机侵扰九边。但诏书只说让各地驻军平乱,并没有说要起大兵征伐。
苏尘一看就笑起来——
“老子的机会来了!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等秋收,我的杂交水稻种出来,跟着公粮一起交上去,老朱非乐开花了不可!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自是清楚——
这时候老朱还没准备好大举征伐,愿意无他——
还是缺粮!
虽说蓝玉已经献了土豆,但主要是搞了军民屯,收容了几十万难民、流民,但目前还没有大规模普及。长途行军,尤其是平叛、主打的就是个快字,也不可能让屯民跟着去种。
所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不是老朱不想打,是因为粮食不够!
那么,
很显然,
旁边的扬州府,正在担任知府的杨宪,天字号的作死大王,“中华神稻”的拥有者,责任田的发明这者,这时候应该已经在造假了!
他记得,这家伙搞出了一个亩产万斤的神话,又发明了责任田,老朱一度被他骗得死去活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年了。
很显然,
杨宪的是假神稻,他苏尘的杂交水稻才是真正的中华神稻。到时候还不碾压死他?
往后两月,
苏尘都在田间地头忙着看杂交水稻,但见长势喜人。闲来无事,又把淮安的风景名胜逛了个遍、
这天,
说巧不巧,杨宪竟然来了淮安,还对知府范中说,点名要见一见山阳县令苏尘。
苏尘没法推托,感觉也相当不好,但想到人家杨宪是刘伯温的门生,又指名道姓要见,当然不能不去。
淮安知府衙门就在不远处的文庙。
苏尘下午整了整衣服,一个人就去了。
说起这文庙,来了好几个月了,还只来过一次,那还是知府开会,公布空印案的结果。
这时再次见到森森翠柏,竟然感到一丝寒意。
忽然,
耳边传来惊心动魄的一声——
【叮!】
【特别预警!这里是古今第一作死事件“中华神稻”案现场。检测到蓝玉的准女婿已经卷入案件,请宿主及时切割。若能反杀,将获得特别奖励。】
卧槽!
蓝玉的准女婿卷入了?
他的准女婿,不就是我的准姐夫吗?
卷入中华神稻案,那还不得被老朱五马分尸啊?
还有,
反杀?
反杀杨宪就能获得超级奖励?
杨宪那么值啊?
苏尘忍不住心头狂跳,充满了憧憬。
这时,
几个华服中年已经走过来,C位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白面中年,旁边是范中,另有几个年轻人在身后,也一路说说笑笑。
白面中年一见苏尘,老远就哈哈大笑,快步走过来,抱拳说:“苏兄!在下杨宪,久闻大名啊!果然是年少有为!哈哈哈……”
“呵呵,卑职参见杨大人、范大人。”
苏尘不可不想跟这个作死犯多来少去,忙着打量后面的两个年轻人。但杨宪今天却很是殷勤,又笑着问:“听范大人说,苏兄在山阳种了一些粮食,却不知是什么?还望指教一二啊?”
哦哦。
苏尘笑了笑:
“那只是试验田而已,卑职瞎胡搞,让杨大人见笑了。”
试验田?
杨宪、范中面面相觑。
杨宪心想:我搞了个责任田,朝廷已经在议论了,你一来就搞个试验田?难道是想跟我抢风头吗?
哈哈哈,
杨宪又说:
“那真巧了!本官在扬州搞了责任田,苏大人就搞了试验田!这个,苏大人的试验田,所种之物,已经有三四尺高,却不知是何物啊?”
“回禀杨大人,那是下官在南洋搞到的一种作物,还没种过,今年先试试看……”
哦哦哦,
杨宪不断地点头。
这时,
他们身后的两个年轻公子,也是满脸好奇。
范中就介绍了:
“苏大人,这位是李彬,李善长大人的侄子,额,这位,也了不起啊,乃是航海侯的公子,张荣。来,见见这位新科进士苏尘苏大人!”
久仰久仰,
三个人一起抱拳。
苏尘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准姐夫张荣!
是个白面矮胖的人,像个宅男,看上去猥琐得要命。
“蓝玉啊蓝玉,你怎么找这种人当女婿?他就是航海侯的儿子,你也不怕女儿嫁不出去啊!”
另外,
李彬,
太熟悉的名字了!
也算是洪武朝一个大名人了,从这人身上牵出了多少朋党之争啊!
看来,
这波绝对是有事了。
“玛德,怪不得这两天眼皮老是跳呢……”
苏尘已经感觉到杨宪的目的,肯定是不单纯的了。那是直接想把自己也卷进去!
他还在出神,杨宪又笑着说:
“苏大人,却不知你的这个作物,是从南洋何处买来的?本官在扬州焦头烂额,也想多种点粮食,让皇上和大军去平叛呢!”
“是啊,苏大人,杨大人一心为国,在扬州实行了责任田,自己是亲自耕田啊!你们就多聊聊吧!”
范中也帮着杨宪了。
咳咳,
苏尘感觉不能不说了:
“杨大人、范大人,我这作物是在浏家港的一条商船上买到的,也就买了几千斤,额,试着看看吧,究竟是什么,卑职也还不知道呢!”
哦哦哦,
杨宪怔了一下,又说:
“那巧了!我的稻谷种子,也是跟南洋商人买的,长势倒是颇为喜人。敢问苏大人,你认识的南洋商人,是不是也来自渤泥国啊?”
这?
嘶!
苏尘顿时感觉不对了:你这个杨宪,怎么老是套着过来?你到底要干什么?老子说什么,你都说巧了?他立马想起了“你与我西方教有缘”!
尼玛!
“这比是要把我套进去?到时候他的亩产万斤和中华神稻出事,又把我的杂交水稻也扯进去?”
“这个张荣,是不是已经被杨宪搞定了?记得他爹张赫也是淮西人,难道说,被卷进去是指张荣?”
他还记得——
航海侯张赫就是专门管航海的,杨宪搞定了他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准姐夫,当然是要把蓝玉也卷进去!
这时,
他忽然抬眼看看张荣、李彬,两人也是一脸的奸笑!
心里忍不住一阵发凉!
“苏大人,是不是渤泥国啊?”
杨宪又问。
“额,我也不知道是哪国人啊!”
哦哦哦,
杨宪看了看四周,忽然又说:
“苏大人,本官见你的试验田种得很好,我在扬州那边,责任田却马马虎虎,还想请苏大人过去指点一二,不知意下如何?”
额,
“好说,好说、”
苏尘知道他是刘伯温的弟子,也只有支支吾吾了。
这时,
范中又施压了:
“苏大人,我们淮安和扬州,是兄弟府县,本来就该多走动走动,本官看,哪天有时间,你就过去跟杨大人学一学?”
哦哦,
聊了一会儿,
范中就在府衙大开筵席,闹腾到了很晚才走。
……
回到县衙,
苏尘再也睡不着了,直接把蓝天钦叫来,盘问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弄明白——
杨宪的“神稻”种子,是张荣偷了他爹的海船,去渤泥国买来的!
这时,
蓝天钦说完,又得意洋洋地说:
“苏大人,义父和航海侯,从少年时就是知交啊!这亲事还是李善长做主的呢!去年年底定下的,现在是亲上加亲啊!”
轰!
苏尘顿时眼冒金星!
“尼玛了,作死王这是要坑死我吗?”
“一来就给我这么一个准姐夫?”
他瞬间明白——
这是一个大大的圈套!
杨宪准备作大死,捆绑的人越多,他就越安全!
看今天的架势,他已经搞定了李善长的侄子、蓝玉的准女婿,到时候一出事,他就说淮西勋贵是幕后主使!
而自己呢,杨宪也不准备放过,软硬兼施,非要把自己拉拢到他们那一伙去!到时候,说不定杨宪也要逼迫自己种一些“神稻”,就彻底分不开了。
老朱一查,他这个新科进士也就凉凉了。
呼!
苏尘二话不说,立刻就写了一封信,交给蓝天钦,低声说:
“你现在就去送给蓝玉!你一个人骑马去,不要过驿站,也不要让人看到!进了应天府,就把衣服换了!这封信,必须你亲自交到蓝玉手上!”
啊?
蓝天钦顿时懵逼。
但他上次被蓝玉训斥一顿,虽然没有说明白,但心里已经清楚:这个新科进士很可能是淮西哪个大佬的亲戚。
这时,
苏尘说得那么严重,他立刻扑通一声跪地:
“卑职现在就走!”
嗯嗯,
苏尘让他把信藏在内衣里,又嘱咐一遍:“如果出事,你要立刻把这封信嚼烂,咽到肚子里去!”
“卑职明白!”
趁着深夜漆黑,蓝天钦骑上快马,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苏尘忍不住后怕,心头一直狂跳——
“要不是老子早知道杨宪的把戏,这一把就被坑死了……”
“玛德!杨宪这个王八蛋,竟敢来搞我?老子一定让他死得透透的!”
“等我找到证据,一把就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的死的!”
……
次日天还没黑,
蓝天钦就到了应天府,真的是一路骑马,也没有经过驿站,要不是他长年打仗,根本做不到。
他照着苏尘的话,在城门口就换了布袍,把马拴在一家人院子里,给了一锭银子,立刻就赶到蓝府。
一进戏楼,
陆仲亨、唐胜宗他们又在痛饮。
蓝玉见他怪怪的,带到中堂,听说是苏尘的信,立刻就让他站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尘儿那么小心啊……”
打开一看,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称呼。
【杨宪已套路张赫的儿子张荣,偷用海船走私,从南洋渤泥国买回来一种稻谷种子,说是亩产万斤。李善长的侄子李彬参与其中。
此稻谷,纯粹扯蛋。汝必须立刻断绝姻亲,禁止义子、亲戚与李彬、张荣来往;待吾找到证据,此事再做定夺。】
啊?
亩产万斤?
南洋稻谷?
啪的一声!
蓝玉拍案而起,
“张荣啊张荣?你这混账!你怎么能跟杨宪搞在一起?!”
下一秒,
“太歹毒了……”
“防不胜防啊!”
蓝玉也是浑身颤抖,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想到浙东那伙人,总是拿他们的义子、儿孙来下手,那怎么会防得住?
而这封信,也语焉不详,只是说是杨宪造假,到底怎么个假,又一概不知。心想暂时不能进宫。不过,张荣那小子竟然跟杨宪卷得那么深,那就打死也得把婚给退了!
“尘儿说得对,先断绝关系,等有了真凭实据再进宫……”
“但这件事也不能得罪张赫啊……”
他想了半天,决定直接去浏家港找张赫面谈。
主意拿定,又看了一遍密信,忽然感觉语气什么的全都是儿子的,可用词怎么那么怪呢?
“套路?这词儿用得倒也贴切……”
张赫本来在应天府也有住所,但他忠于职守,长期都驻在最大的港口刘家港,可以随时上船,出征倭寇。
次日,
蓝玉备了整整五车大礼,亲自送到刘家港张赫的宅子里。
好说歹说,两人聊了好半天,事情终于谈妥了。
一来,张赫是凤阳人,本来就是知交,什么话也都能说;二来,蓝玉这个是侄女,又推说得了重病,张赫虽然恼火,也无可奈何;最后,两家虽然谈好了,但是还没有办。
张赫虽然恼火,也只能答应。
蓝玉回到应天府,又跟媒人李善长说了一声,此事就处置妥当了。
……
与此同时,
【叮!】
【恭喜宿主劝服蓝玉退婚,免除了被杨宪套路的风险,成功完成第5次老六行动!】
【完成情况:一半】
【获得奖励:《本草纲目原稿》】
一半?
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那就是说还有事情要做?
不过也好,
本草纲目在明朝算是个好东西了!
这本书在这个时代,可以说基本上碾压了所有中医。虽说苏尘也不太信任中医,可很多时候还真有用。
而且,这本原稿比后来流行的精装本还要厚很多,很多植物和名字都是没见过的。
翻了一会儿,
他忽然想起杨宪曾请他到扬州,范中也说去学习一下。
“也好,我这就去扬州一趟,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是不是跟记忆中的一样?”
次日一大早,
他带上李国,两人坐了马车,晌午时分就到了扬州府。
……
杨宪把他们请进去,摆上了上好的茶酒。苏尘感觉是好货,忍不住多喝了几盏,杨宪自是大为高兴。
趁着天没黑,杨宪又带着去看他的责任田,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把苏尘吓了个半死!
只见两亩地里的稻穗,全都结了百多支稻穗!
稻杆也比一般的稻谷要粗很多,所以产量几乎是一般的三倍!
这哪是稻子啊?
简直就是中华神稻!
李国蹲在田头,反复掂着,满脸都是陶醉。
咳咳,
苏尘干咳几声提醒了一下,李国才缓过神来,对杨宪深深一拜,说:“杨大人,您老人家真是国家的干城啊!这些稻穗,那简直就是神物啊!”
哈哈哈哈,
杨宪大笑,说:
“这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天降祥瑞,我们哪里有功可言啊?李县丞,你说是不是?”
嗯嗯嗯,
李国是真被震撼到了,竟然又说:“但祥瑞也是杨大人所得,不是别人,可见杨大人也有洪福啊!呵呵呵……”
哈哈哈哈,
杨宪再次大笑,
“本官先前跟皇上打过包票,如今稻穗也快熟了,日前,我已经把样株献给皇上了……呃,苏大人,本官跟范大人也说过了,你们淮安也可以种起来,苏大人的试验田,也可以种一些嘛!”
说着,
他走过来,竟然拍了拍苏尘肩膀,一脸诚挚地说:
“苏大人,你是新科进士,来日方长,本官有责任田,你又恰巧搞了个试验田,可见你我有缘啊……”
哦哦,
这样啊……
苏尘也不好回答,只好点点头。
直到这时候,
他其实还没缓过神来。
其实这次过来扬州,目的就是想看看这稻子的,但这时看了好一会儿,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这时,
他见杨宪一脸奸笑,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记得初中老师说过,稻子最多只有30支稻穗,不可能有那么多啊!
“那就不是稻子?!”
“不是稻子,那到底是什么呢?”
“抓不到真凭实据,谁敢跟老朱说?”
当下他也不说破。
杨宪又带着去见了一个扬州富商,叫做韩复礼,家里有个大园子。
富商为了讨好杨宪,摆了满满一桌好的。
这一下,不要说李国,连苏尘在蓝玉府上都没见过。吃了差不多,又在水榭台上听戏,闹腾到了很晚,杨宪才把他们送到驿站。
苏尘见左右没人,一个人来到杨宪的责任田,偷偷拔了一株,转回头找到驿站的小厮,给了五银子,让他送到山阳县府衙。
再次睡下,
苏尘又翻出《本草纲目原稿》,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图,跟杨宪的稻子几乎一模一样。
【臭稻。又名葛来喇,产南洋渤泥国,类占城稻,不可食。微毒,性温热,入肝经,与车前草合用,外敷,可治毒疮。】
“卧槽!”
“杨宪你个疯子!”
“你特么的是真敢搞啊,到底是图什么?”
直到这时,
他才明白过来——
杨宪是用臭稻当样品,然后又让张荣用海船去买粮交差,目的是把老朱套住!让他顾忌面子,无法公开,打碎牙齿和血吞啊!
一夜战战兢兢。
次日,
苏尘就去府衙告辞,杨宪亲自送出来,又说了许多话。
回到山阳,
苏尘立刻拿出那株稻子,又撕了《本草纲目原稿》关于臭稻的那一页,用一个案卷袋封起来,让蓝天钦立刻送给蓝玉。
一直目送蓝天钦离开,
苏尘都没缓过神来——
杨宪这一把简直是旷古未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昨天杨宪说过,已经把样株送上去了。就是不知道老朱会怎么想了?
……
与此同时,
奉天殿上,
老朱让人抬出来一个金装的画框,里面是三株稻穗,每一株都结了百多支稻穗。
此时,
文左武右,两列朝臣依次排队看过,也是万分惊奇。
哈哈哈哈,
老朱一手拿着玉如意,挠着痒痒,一边爽朗大笑:
“杨宪啊杨宪,这才是国之干城!”
“你们看看!这稻穗,是他从南洋买来的,已经在扬州种开了!咱知道你们五谷不分,但是,凭肉眼也该看得出来——这稻子,虽说没有杨宪吹得那么神,但产量翻个三倍,那是绝无问题!”
“你们啊,要学着点,看看人家杨宪!这才叫一心为国!心思全用在国本之上!这才叫大才良臣!”
话音落处,
所有朝臣都发出赞叹。
“祥瑞啊!”
“大明必兴啊!”
“杨宪真乃宰辅之才啊!”
“确实啊,这是千秋之功!”
“伟大啊!”
“……”
老朱大喜过头,斜眼看着朝臣们,感觉意犹未尽,又大声说:
“咱知道,你们就想升官!可是咱告诉你们,咱让杨宪进中书省,他拒绝了!他说,国家方定,根基在下!要干完了这任知府,让扬州百姓安生了,他才愿意进中书省!”
哇!
哗!
朝臣们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老朱又说:
“这叫什么?这才叫宰相!”
哼!
他又走到李善长面前,
“李善长,你觉得呢?”
额,
“上位,臣,臣年迈昏庸,愿意让贤!”、
扑通一下,
李善长跪下,自己把帽子摘了,举过头顶。
哈哈哈哈,
老朱又是一阵大笑,随后给他把帽子戴上,
“李善长啊,等收成了,咱就叫杨宪回来,到中书省给你当个右丞相,你怎么说?”
“臣绝无二话。”
嗯嗯,
老朱再次走到三株稻穗面前,不停地咋舌赞叹,满脸都是陶醉迷幻之色。
……
散朝后,
蓝玉回到家里,就看见蓝天钦,见他脸色煞白,赶紧带到中堂。
看了一会儿,
蓝玉揉了好几次眼睛,几乎都不敢相信——
这特么的!
怎么可能啊?
杨宪这真是自诛九族吗?
如果说,刚才第一看到时,他感觉到怒气冲天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恐惧——杨宪这一把,不仅是欺君之罪,更是旷古未闻!这简直是把老朱忽悠瘸了啊!
但转念一想,他立刻也明白杨宪的用意——
他赌的就是老朱的面皮啊!
别人不清楚,他蓝玉岂能不知?
老朱为人最爱面子,这么大的弥天大谎,杨宪之所以敢扯,就是要让老朱害怕丢了面子而不敢公开!
试想,
如果天下人知道他老朱被人忽悠瘸了?不要说颜面,连皇帝的威信都没有了!
就算他蓝玉,此时也只能赌老朱不会公开!
只要不公开,老朱打碎牙齿和血吞,他杨宪就没有罪!甚至,不仅无罪,还要升官!
“玛德!都说淮西是亡命徒,你特么的杨宪才是真亡命徒啊!”
“这特么的除了你杨宪,也没人敢干了!”
但下一秒,
他也反应过来——
现在进宫跟老朱说,老朱是接受不了的!
但现在不说以后说,老朱只会更愤怒!
想了好半天,正犹豫不定。
蓝天钦忽然说:“义父,苏大人说,等义父看完之后,可以交给上位或者交给李善长。”
什么?
蓝玉大声质问:“说原话!”
“原话是:如果可行,就交给上位,如果不可行,就交给李善长。”
哦?
“交给李善长?”
“这是为何?”
蓝玉踱了几步,很快明白——
李善长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所有事情他都有责任,这么大的骗局,他怎么都跑不掉的。交给李善长,就是让他来处理,反正跟别人就没关系了!
“也好!”
蓝玉看看天色,也快黑了,说:
“你先去厨房吃饭,等后半夜,额,不,等天快亮的时候,你用个包袱裹起来,扔到李善长院子里。然后!你立刻回山阳,别让任何人看见!”
“孩儿明白!”
蓝天钦吃完饭,坐等到拂晓时分,摸到李善长府,砰的一下扔进去,然后就跑到城门口,等城门一开,一溜烟跑了。
……
清晨,
李善长还在梳洗,老仆就抱着包袱进来。
“什么啊?”
“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一大早就在院子里!”
哦,
李善长打开一看,忽然肉跳了一下,再看一遍,突然大喊起来:
“谁害我?”
“谁在害我?!”
砰的一下,
他颓然坐倒在躺椅上,一口痰噎在胸口,使劲地咳嗽起来。
李善长何等人,岂会不知?
这一定是谁把烫手山芋扔过来了。
杨宪造那么大的假,旷古未闻。老朱已经在朝会上捧了那么高,这时候送上去,那不是触霉头吗?不要说他李善长,现在就算是太子送上去,也没有好果子吃!
更何况,朝会上老朱还用杨宪压了自己一头,这时候送,那不成了公报私仇?老朱一把就废了他丞相。
想了好一会儿,
李善长感觉只能先压住,反正又不是自己找人弄的,到时候就说有人扔进来的,也不知道真假。只有先等等看了,如果还有其他真凭实据,时候一到,交给上位就是。
看看天色,
三天一朝的时候到了,他坐上轿子,只好先去朝会。
……
这时,
山阳县。
苏尘也正好升堂。
忽然,
【叮!】
【恭喜宿主劝服蓝玉将杨宪的罪证交给李善长,甩锅烫手山芋,避免出头被朱元璋猜疑,且为反杀任务走出关键一步,成功完成第6次老六行动!】
【完成情况:优秀】
【获得奖励:一万两黄金!】
哇!
“反杀第一步?”
太好了!
到现在还没有反杀过呢,不知道特别奖励会是什么?会不会是攻击性的东西?毕竟,老六也不是一直蹲坑嘛!
苏尘还真没想到,这本是个选择题,蓝玉选对了,竟然还奖励了一万两黄金,虽然也不多,但正好补足这大半年的花销。而且,上次说任务只有一半,现在才算是完整了。
心满意足之下,,
他赶紧忙着整理账册,想着赶快做出政绩回京城。
最近,
稻子已经开始收了,山阳县收成不错,勉强达标,等过个十几天,杂交水稻也熟了,就给送上去。
想了想,
他又想到杨宪。
这作死天王,这把是暂时逃脱了,李善长肯定不会交给老朱。那么他就还能风光一段时间。
最近也打听到了,扬州的收成也一般,但杨宪会买啊!他买足买够,然后人为地制造一场大丰收,立刻就把所有人比下去了。
当然,
除了他苏尘!
此时,
一想到杨宪的阴毒嘴脸,他也是来气。
“玛德!一定要拿住他买粮的证据!”
想了想,
他忽然想起:蓝天钦是漕运千总,本来就管粮食运输的,可以让他以海道漕运的名义,去接触一下南洋商人,如果能找到线索,那就最好不过。
说干就干,
他很快把蓝天钦叫来,直接给了他一千两黄金,让他立即就去连云港、刘家港一带探查。
……
一个月后,
秋收到了,百姓们忙着收成。
但苏尘的杂交稻晚了十几天,正好等一等,等农户们忙完了,正好收自己的试验田。
这天,
蓝天钦忽然跑回来,说是找到了线索。
“苏大人,我看到了,他们的船是从东瀛那边过来的,到了连云港,然后又下来扬州。”
哦!
“东瀛?”
苏尘一下明白了——
杨宪特么的直接是去日本买的粮食。
这样也很合理,毕竟路途不是很远,一个月就能来回了。那边的大阪米市,在前元就已经非常繁荣,量大价低,确实能采购很多。
“麻麻批!杨宪个王八蛋!脑子都精的!”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问:
“蓝天钦,杨宪的粮食呢?在哪里?”
“还在连云港,一共是十五只大船。”
好,好啊,
“要搞杨宪一把,该怎么才好弄呢?”
正琢磨着,忽然一道亮光闪过——
干脆把东瀛商人抓了!
先关到漕运衙门,然后写出供状,交给李善长?
漕运衙门是五军都督府直属的,地方上谁也插不进去,所以安全得很。
想到这里,
他不由地大笑出来。
哈哈哈,
“杨宪啊杨宪,我给我脸色看,我当然要你好看了!”
他当即就让蓝天钦去办,连夜把东瀛商人给抓了,又写了供状。
三天后,拿到一式三份的供状,苏尘看了一遍,感觉办案的人也很扎实,把事情都扣得死死的。
于是,
他分出一份,交给蓝天钦,让他立刻送到京城蓝玉手上。而蓝玉,自然是如法炮制,让他扔进了李善长的院子里。
杨宪这边呢,本来就不在乎东瀛商人是谁?反正东瀛那边多得是粮食,要多少有多少,跟谁买还不是一样?
所以,
这个叫东平次郎的东瀛商人突然失踪,也根本没有人问,还以为已经回国了呢。
次日,
系统又给了奖励——
【恭喜宿主让蓝玉将杨宪的第二项罪证“人证口供”交给李善长,走出了反杀任务的第二步。】
【完成情况:一半】
【获得奖励:黄金一万两!】
哦哦,
原来反杀是特殊任务,并不算在10次老六任务之中。
不过也好,
反杀任务才走出两步,奖励全都是黄金,那是不是说,最后的特殊奖励会特别牛逼呢?
苏尘不禁憧憬。
但他也知道,反杀杨宪没那么容易,还要酝酿很久。
……
半个月后,
苏尘将收成的粮食按照朝廷规定,送到淮安大仓,其实也就是漕运大仓。
登记造册一共是九万石,杂交稻五万,一般稻四万。在全国排名上等县。
其实,
苏尘还是老六了一回——
杂交稻本来是十万石,他故意只说一半,另一半给了蓝天钦,让他入了漕运军粮仓。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苟!
毕竟,
杨宪已经在作大死了,这时候太显眼不好,会被误认为是杨宪一伙,而且,要是真的全报上去,就会抢了杨宪的风头,而杨宪这时候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沾上一点边都是灾难。
不过,
杨宪也确实牛逼,他的六个县,直接霸榜,每个县都是十五万石以上。
不出意料的是——
李善长并没有告发,所以老朱大为高兴,直接让杨宪进入了中书省,虽然还没有给右丞相,但是给了参政知事,从二品!
杨宪等于是从四品一口气跳了好几级。
不仅如此,
仗着老朱亲自嘉奖,又仗着刘伯温的声势,他在中书省实际上就已经是李善长之下的第一人了。
而今年,
杨宪个王八蛋才四十岁!
三日后,
苏尘的好事也来了,中书省来了调令——
【山阳县令苏尘,政绩卓著,粮产翻倍。即日调任中书省督事,正五品。】
就这样,
经过了大半年,苏尘终于如愿以偿,拿着硬核业绩,回到了京城,可以隐藏在众多经管中猥琐发育,然后慢慢调教蓝玉。
不过,
第一天去中书省上班,杨宪就有意无意地暗示同僚:苏尘是他的人!
于是乎,
苏尘也瞬间成了热门人物,连六部的人见了都频频巴结。
在中书省划水上班,于是就屁事没有。反正只要是个事,他就推给别人,仗着杨宪的名头,别人也不敢违抗。
……
这天,
苏尘正准备下班出去溜溜,李善长忽然派人叫自己过去。
来到中书省,只见李善长的座位后面写着五个“慎”字,四个小的,中间一个大的,而李善长也确实非常谨慎,说话非常客气,一点火气都没有。
“苏大人啊,今天叫你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额,老夫就跟你明说吧!这句话是代皇上问的。”
啊?
苏尘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心里顿时恐慌——
老朱发现什么了?
“是这样……你在山阳搞的试验田,种的那些稻谷,皇上看了很满意,要问问你是怎么种出来的?以后能不能铺开来种?”
哦哦哦。
苏尘松了口气。
“回禀丞相,那叫杂交稻,是我和老父在长洲乡下时,用两种水稻传粉嫁接而成的……额,亩产能翻倍,卑职试种之后,觉得可以铺开!”
嗯嗯嗯
李善长一边踱步,一边点头,时不时打量苏尘。
“如此甚好啊,苏大人,你上交的这个杂交、杂交稻,就留作种子把,老夫明年在苏浙、江淮几省试种。到时候你要多帮着老夫把它种好。”
“是,卑职遵命!”
苏尘当即告辞。
李善长目送他离去,出了一会儿神,忍不住喃喃说:“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怪不得上位那么喜欢……”
他乃是人精,上午被老朱叫过去谈了杂交稻的事,心里自然也明白:老朱对杨宪的东西,可能有点怀疑了!
但这件事并不着急,毕竟还不知道是谁把证据扔到他院子里的。如果贸然出手,就会中了人家的圈套。
“老夫有的是耐心……”
“不到万不得已,老夫是不会跟刘伯温翻脸的……”
“你们啊,算错了……”
……
苏尘倒也不奇怪。
毕竟,
古代也一直有种子改良的事,老朱就算怀疑,也拿不到什么真凭实据。毕竟苏老汉已经死了,长洲乡下那边也没有什么熟人。
而且产量已经隐瞒了一半,到时候机会来了再爆出来,那才是王炸!
但事情该来还是会来,
这天下班,
杨宪忽然让人留住他,干等了一个多时辰,杨宪才从中书省出来,笑着说:“苏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苏尘虽然拿住了他的把柄,表面上却还是要奉承着。
“苏大人,我今日带你去见一个人,那可是经天纬地之才啊!哈哈哈……”
“哦,那是刘伯温大人吗?卑职早就仰慕已久了!”
嗯嗯,
杨宪点点头,拍拍他肩膀,又说:“怎么样?在中书省还宽心吧?”
“托杨大人的福,倒也是安生。呵呵呵……”
哈哈哈哈,
杨宪大笑一番,当即带着他来到了刘伯温府上。
嘎吱一声,
杨宪推开门,低声问一个老仆,老仆像是个哑巴,带着两人来到后院书堂。
苏尘是第一次见刘伯温,感觉此人魁梧高大,但眉清目秀,跟影视里面的很不一样。
“恩师,这就是苏尘。苏尘,这位就是刘伯温大人。”
“参见刘大人。”
苏尘赶紧行礼。
“免了,免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刘伯温对苏尘颇有好感,问东问西,大多数都是读书方面的事,后来又问了试验田。
“苏尘,你的试验田,到底亩产多少啊?”
苏尘感觉不能被套路,推说:
“就是翻了一倍而已,比杨大人的责任田差得远了。”
哦哦,
刘伯温想了一会儿,没有再问,说要留二人吃饭,杨宪竟然也推了。
出了门,
杨宪就改了称呼:
“苏贤弟,今日哥哥要带你去个地方,开开眼界!不过呢,这事啊,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啊?”
哦哦,
苏尘吓了一跳,心想:你不会带我去天上人间吧?
果然,
杨宪还真带他到了一处城中幽静的宅院。
巷子里的门也不显眼,也没有写什么,但看得出来,这里绝对是全京城最有品位的宅子之一了。
“苏兄,这是李善长相国以前的宅子,后来翻新了,现在大伙儿都叫它金陵园……额,走吧!先去吃饭,吃完饭,咱兄弟好好聊聊!”
他直接推开门,两个美女就来迎接,刚走到了一片小竹林,一个年轻人走迎上来:“杨大人!哈哈哈,恭喜杨大人啊!”
哈哈哈哈,
杨宪当即笑着说:“苏兄,怎么样?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