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越观澜是小说《偏执世子求放过》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偏执世子求放过》的章节内容
女主心如顽石,不会轻易爱上,如果看官喜欢男主,可不许骂女主不识好歹哈,达咩!
——
春夜寂静,唯有花丛中偶尔传来鸣虫声声。
内室中琉璃灯燃烧,那拔步床传来低泣,只见一男子拥着娇小的女子,他白净修长的手落在那蝴蝶骨之上,那指尖冰凉,让怀中人一阵战栗。
随后,温柔缱绻,带着无限爱意呢喃着:
“满满,满满,你注定是我的。”
......
“不!”明琅惊呼,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她满头细汗,明亮的眼眸中全是惊惧。
明琅望着窗外一片天光大亮,又梦见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微蹙眉,真是莫名其妙,什么梦不好,偏偏是春梦,她就算是想去找人解梦也说不出口。
小翠端着铜盆,看见她呆呆坐着:“小姐,你醒了?”随后看见她又满头汗,便知道这是又做噩梦了。
她将帕子的水挤干净,明琅接过自己擦了起来,“小翠,还是那个人,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几次梦都会在她醒后,最后具体细节都逐渐模糊,只留下个大概。
况且梦中男子从来只在他身后,虽不见容颜,可明琅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同一个人。
小翠心疼的看着明琅,“奴婢再去找郎中开几副安神方子试试,您近日都瘦了许多。”因为没有休息好,眼下更是有层浅浅乌青。
“嗯,快些给我梳妆,今日是全家一起用饭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明琅穿好衣裙便坐在了梳妆台前,出神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同刚来长阳侯府的模样比简直大变样。
那时自己脸色蜡黄,瘦弱如豆芽菜,穿着破破烂烂,补丁缝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她脸细腻白润,也有肉了,满头乌发,再不见当初的瘦弱和狼狈,宛如真正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一般。
可明琅却知道,她只不过是个打秋风成功的表小姐。
到达了长阳侯府的花厅,来往有序的婢女们正在摆放佳肴,她们训练有素,来往间不见丝毫声响,可见其主人御下之严。
她坐一旁的位置上,安静等待着人齐用饭,她向来是第一个到花厅的人。
很快一阵如银铃般笑声传来,娇嗔可人又随意放肆。
“果然又是琅琅第一个到,我说的没错吧。”越如玉带着笑意进门看见她,便转头对着身后三人说道,语气颇为自己猜对而骄傲。
明琅起身,率先向三人打招呼:“侯爷,长公主,表哥,如玉。”
长阳侯冲着她笑着,华阳长公主则冷淡点头,至于越观澜则直接无视她,朝着自己座位落座。
越观澜一袭荼霜锦袍,风光霁月,矜贵有容,遗传了华阳长公主的凤眸,瞳色微淡,却时常透着凌厉。
若是早些年时候明琅会为此耿耿于怀,可现在她不会了,越如玉过来拉着她落座,然后一如既往跟她咬耳朵。
“别理他,他不讨人喜欢。”
对于越如玉的解围,明琅心中感激,抿唇一笑:“我知道的。”反正越观澜是一直不喜欢她。
说来也怪越观澜对人几乎都是算温和,可独独是她,不是冷眼就是白眼,让人一眼就明白他不喜她。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明琅自己也莫名其妙,她记忆中完全没有得罪他的印象。
长阳侯府用饭的时候算是轻松,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明琅喝着酸鸭汤,听着她们交谈,轻易不出声。
长阳侯关切的望着儿子说:“观澜,此次去南城独自办差,感觉如何,可有什么难处?”
“尚可。”越观澜回他话,越如玉立马追问他:“哥哥,那我的礼物呢?你不会忘记给我带了吧。”
越观澜用着骨瓷勺吃粥,对面便是一直低头喝汤的明琅,“等会我让下人将东西抬去你和母亲房中。”
“你哥哥办差路途遥远又辛苦,如玉你还闹他。”
华阳长公主看着一双儿女,听着是责怪女儿,实则嘴畔带笑。
明琅初来的时候,窥见她们的和睦,心中渴望,可现在也没了感觉,长阳侯府给她锦衣玉食,她没道理还要矫情贪心。
可突然话题就转到了她身上,长阳侯问道:“琅琅及笄礼要到了,对于办及笄宴可有什么想法?”
明琅一愣,及笄礼,随后她腼腆回道:“回侯爷,我没有什么想法,但凭您和长公主做主。”
本来就是住在别人家中,要求过多可是会惹人生厌。
明琅看了许多话本,那些下场凄惨的表小姐们,大多都是想得多,要得多,然后死的惨。
“你及笄礼后就是大人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应该告诉我们。”长阳侯带着鼓励眼神望着她。
明琅思索了下,若真说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她及笄礼后她想要回自己家,那个小渔村中。
京城无论再如何繁华,她依旧想要回自己的故乡。
况且长阳侯府没道理一直养着她,年少是因为活不下来没有办法,现在自己会了许多东西,即便回去也是能养活自己。
在几人的目光下,明琅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我及笄礼后想回......”
这时候越观澜手中的骨瓷勺落在地上,又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长阳侯起身皱眉:“可有烫到?”
越观澜倒是显得平静,他用手绢擦了擦站在拇指处的粥米,“没有烫到,父亲放心。”
随后他将手绢随手扔下,直视着明琅,语调颇为严厉:
“你既然知道自己要及笄了,那些琴棋书画等功课和礼仪可学好了?若及笄礼当日有失礼之处,别人该说我们侯府连小姐都教不好。”
他的话瞬间让气氛变得难以名状起来,明琅闻言低下了头,捧着汤碗的手些微用力。
莫名被说,但她还是轻声回道:“我学的尚可,表哥若不信,可以问问嬷嬷们。”
越如玉瞪圆了眼睛,对越观澜十分不满:“嬷嬷们都是宫中请来,明琅既然能说尚可,那定是学的极好。”
“哥哥真是莫名其妙,母亲你该管管他才是。”
这人从来就喜欢针对明琅,没想到大了还是没变。
华阳长公主多看了几眼这个儿子,随后不着痕迹又看了眼明琅,秀眉微微蹙起,有了深思。
这顿饭明琅注定吃的不开心,当所有人离开后,她起身匆匆往自己院子去。
一旁小翠知道她心中不痛快,劝慰道:“世子一直都是那般严厉,小姐别生气了。”
她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拔步床,然后爬进被褥中,将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
明琅捏紧被角,低声说:“这么怕我及笄宴失礼,丢了侯府脸面,不办不就可以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她床旁。
明琅以为是小翠,她有些委屈,也只能对着她说: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平日里也尽量避开他,可他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只对我这般刻薄。”
声音从被窝里面传出来,显得瓮声瓮气,又带着些娇气。
只听见她又继续说:“我怎么可能让侯府丢脸?这么多年,我谨小慎微,最怕就是自己给侯府丢脸,让人说闲话。”
床前的越观澜听着她自言自语,凤眸中柔和些:
“我知道。”
他从来不是为那些功课和礼仪才对明琅生气,她总是想要离开侯府。
室内安静下来。
知道是越观澜后,躲在被窝中的明琅瞬间没了声音,她正在气头,不太想理他。
越观澜眸如深渊,明琅自年少便养在侯府,看着她一日一日到如今窈窕,再到现在即将及笄。
“满满,父亲待你如亲生女儿,母亲虽冷淡但她一向如此,如玉也将你当成亲姊妹。侯府不好吗?”
为什么你一定想要离开。
明琅一阵恍惚,满满是她的乳名,她想起了曾经娘亲和爹爹唤她时候的笑容。
明琅从被褥中探出了头,她的目光明亮,晶莹如玉的脸颊,因为闷气而透着红晕,似蔷薇花般娇嫩。
“可我始终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如玉的亲姊妹,小渔村才是我的家。”
“表哥,我知道你们都待我极好,可是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归宿,我属于那里。”
实际上两家八竿子外都打不着的关系,只是因为长阳侯与父亲有遇难情谊,给了她这个远房表妹的名头而已。
越观澜脸色微沉,他不喜这种与他撇的一干二净的话。
“满满,你走不了。”
明琅抬起头,不懂为什么他这么说,随后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明琅下了床,她今日穿的是鹅黄长褙子裙,头斜插两只珍珠步摇,圆润的珍珠流苏在鬓边摇晃。
她翠眉似弯月,面若莹玉,薄唇如花瓣,娇嫩鲜妍,自有少女春色云绕。
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所有的柜子都打开。
露出了里面那些价值千金的首饰和贵重之物。
其中还有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后全是银票和金子。
“表哥,这些东西是我从进侯府后就一直保存好好,从未使用过,至于我这些年所花费的银两,我亦会想办法偿还。”
明琅的话在越观澜越来越差的脸色下慢慢停止,她有些茫然,这人为什么又生气了?
越观澜向她走过去,带着强势,他一步一步靠近,明琅不由自主退后,直到靠至梳妆台边缘,退无可退。
她有些心惊于眼前人的迫人气势,两人已经很靠近了,她高声提醒:“表哥。”
越观澜却伸手扶了扶她鬓角的海棠花步摇。
“满满,你走不了。你就没有想过,钱财可以还,那情呢?”
明琅总觉得这个语调似曾相识,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眸中带着层如烟雾的浮笑,似有所指般,可明琅沉浸于回想问题,从而并没有仔细揣摩清楚这句话。
她回神,语重心长回道:“我知道侯爷和长公主对我有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可那不是我能一直赖在这的理由。”
明琅是希望越观澜能够理解她所想,可她的想法注定会落空,因为越观澜并不这样觉得。
可他也不想再与明琅有所争执,而是说道:
“我离开家这段日子里,给你布置字帖写的如何了?”
明琅也知道不急于一时,提起字帖她想起了前几日与如玉出去游玩,还有三页没临摹完。
她心中暗道糟糕,又带着侥幸心理想越观澜兴许看不到最后三页。
两人来到书案前,明琅磨磨蹭蹭的将字帖拿出来,最后在越观澜的目光下打开第一页。
“表哥你看吧。”明琅心中祈求他只看前几页。
越观澜翻着她临摹的字,比起往日的确有进步。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一紧张就会有食指抠东西的小动作。
眼看着他就要翻到后面去,明琅将帖子按住后硬着头皮说道:
“表哥,这字还能入眼吗?不行的话我重新再临摹一份好了。”
“尚可,不用再临摹重复的字。”说着他就一抽,然后迅速翻看起来。
直到视线停留在那一片空白的页面上,越观澜面色如常,继续翻阅,果真最后两页都是空白。
“表妹可以解释下,这些是何意?对我不满,还是前面那些只是为了敷衍我。”
“不是的表哥。”明琅立马解释说:“是因为如玉拉我一同去玩,我才忘记了这三页。”
“去哪里玩了,和谁一起。”越观澜没有再追问字帖,转而问道。
“和从文哥哥,还有他那个远房表弟。”
陆从文是越观澜好友,镇国公府的公子,他与越如玉和明琅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
越观澜将注意力放在陆从文那远房表弟上,他虽看着字帖,却心思不在于此。
“叫什么名字,同你玩的如何。”
明琅总有一种错觉,他后面那句话似乎咬字很重。
不过能让越观澜不将注意力放在他没写完的字帖上就好。
“姓傅,名齐。我们都唤他齐哥哥。”
齐哥哥,叫的可真亲热,越观澜有些失了兴致,他点了点那三页空白字帖。
“将这些写完,之后来寻我要新的字帖,作为惩罚。”
明琅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最讨厌写字了,枯燥乏味,还容易手酸。
越观澜从袖口中拿出一支锦盒,他推了过去。
“这是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竟然给她也带了?明琅犹豫了下,还是打开看了里面是何物。
是一条累金丝手链,串着用粉晶石雕刻的蔷薇,晶莹剔透,精致非常。
明琅仔细看了看,她的确很喜欢。
“这手链非常漂亮,表哥的眼光一向极佳,不过会不会太珍贵了。”
话本子里一再强调少有多余接触,自己还是该拒绝。
明琅摩挲那粉晶蔷薇花,想了想还是不要好了。
但是还未等她说话,越观澜便说道:
“你喜欢就好,如玉也有一条。”
如玉也有?明琅也就不再多想,收下后朝着他,展颜一笑。
“谢谢,对了,表哥一路上辛苦,还是早日先回去歇息。这字帖我临摹完后再来找你寻要新字帖。”
但越观澜身形未动,他望着明琅乌发间那一只草编蜻蜓钗,蜻蜓活灵活现,尤其是它的翅膀,还会随着她的动作颤动。
“这是谁给你的?”越观澜点了点那蜻蜓钗。
明琅摆弄着手中的蔷薇手链,随口回答。
“是齐哥哥,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便送我这钗为谢礼。”
下一秒那蜻蜓发钗便到了越观澜的手中。
明琅有所感,她抬头诧异望着越观澜,这是做什么?
“表哥你喜欢?可是我和如玉约定好,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同时带着这发钗去。”
“他也送如玉了?”越观澜把玩着钗,他不过是离开一两个月,便蹦出来一个齐哥哥。
看这样子,他的妹妹们都还很喜欢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越观澜这么问,但明琅还是诚实回答:
“没有,送我时候是一对,我分给了如玉一只。”
她话音刚落,越观澜随手便将东西扔出窗外,只听东西落水的扑通声。
明琅急忙跑去窗边,湖面上只留下浅浅的水波纹。
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明琅有些生气:“你好好的扔我的东西做什么?”
“你的东西?”
越观澜走近她,自己送的手链,难道不比这破钗好?
可她却犹犹豫豫,根本不想收。
就算是泥捏的人也是有几分气性,明琅刚才好转的心情瞬间变差。
她眼眸灿若星辰,带着气急:“不是我的东西,难道是表哥你的东西?”
“你说的没错,就是我的,只要进入侯府就一定会是我的。”
他意有所指,明琅只注意到他言词中的霸道和不讲理。
她咬了咬唇,“越观澜,你别太过分了!”
同时这也提醒到了明琅,她心中更加坚定要回小渔村,日后侯府是由越观澜继承,他这般专制的性子,还是早早离得远远的最好。
就在两人都不退步时,长公主身边的杨嬷嬷前来找越观澜,说长公主有事,要同他讲,要他去一趟。
等越观澜走后,明琅提起裙摆,准备去捞一捞那蜻蜓发钗,她做不出糟践别人东西的事。
她叹气说:“看来只能如玉一个人带出去玩了。”
越观澜到丹华院的时候,华阳长公主正在修剪牡丹。
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自己儿子来了。
“母亲找我所为何事?”越观澜走近问她。
华阳长公主放下剪刀,向越观澜招手示意让他到身边来。
“你现在年岁渐长,又有功名在身,是时候该成家了,这是母亲命人找来的各家小姐们,你看看可有中意人选?”
对于这个儿子华阳长公主是满心骄傲,自小聪慧,为人克制守礼,从不夜宿花柳。
也绝不因为自己有爵位可袭,就放低要求,享受庇护。年纪轻轻就已是三元及第。
越观澜对那些画卷一扫而过,他明白了华阳长公主找他来是做什么了。
“我现在并不想考虑成亲,母亲也不必在此事上为我费心。”
“是不想,还是不愿?”华阳长公主听完他的话后,嗓音变冷。
她巡视着越观澜脸上的神情,逼问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向来如此。你又为何不想了?难道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不成?”
“又或者你已有中意人选?”说完这话后,华阳长公主便盯着他。
可他这个儿子,若他不想被他人窥见其心思,那别人便一丝一毫都无法从其脸上得到线索。
对于华阳长公主的逼问,越观澜始终如刚进来那般从容。
“母亲不必在此事上为我费心,倒是如玉,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女儿家年华不等人,母亲该为她早做打算才是。”
他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知子若母,华阳长公主便知道这个儿子心意已决。
“你还知道有个妹妹,她的婚事我心中自有主张,但哪有哥哥不成婚,妹妹先着急嫁出去的道理?即便你现在不想娶妻,但你总要为你妹妹考虑!”
“好,就算你什么时候娶妻,这点我可以不管。但本宫的儿媳妇一定是要家世,能力,品格样样顶好。否则她这辈子都踏不进侯府大门。”
越观澜回望着她,过了许久,他淡笑回道。
“母亲,我明白。”
看着越观澜的身影消失,华阳长公主坐下揉了揉额头。
杨嬷嬷为她倒了一杯茶:“长公主不必忧心,世子自小对自己便有把控,想必在世子妃之事上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能有什么考虑?无非就是在等那人,本宫的儿子本宫还不知道?
这些年嬷嬷你可见过他对其他女子正经瞧过几眼。天下女儿那么多,可他却一门心思吊死在那要什么没什么的歪脖子树上。”
杨嬷嬷知道她说的是谁,便又开解说道:
“明琅小姐,老奴瞧着自小安分守己,不曾有过勾勾搭搭的手段,公主可不用担心。”
“左不过是世子年轻罢了,又因为长期相处才有的情分,等她一走,公主往世子房中塞几个美貌可人的通房说不定就忘了她。”
华阳长公主转过身:“就是因为她安分守己,本宫这些年才容下了她。她说过她要走?”
“是呢,曾提过准备回故乡。”
“算她还乖觉识相。”
听杨嬷嬷的话后,倒是给了华阳长公主一点启发。
“等会去命人从宫中带几个人来侯府,要几种不同风情的女人。”
不用等明琅走,她现在就要给越观澜安排通房。
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送上门的尤物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明琅坐在石榴树下临摹字帖,小翠则削着果子,她切块后递给递给明琅。
“小姐今日已经临摹了许久,是否累了?先吃点果子解解渴。”
果子清脆酸甜,明琅一连吃了好几块。
她刚准备继续临摹,好赶紧向越观澜交差。
突然有人直接推开她的院门,走进来后便喊道:“表哥?”
明琅放下毛笔,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寿宁公主。
她是姚贵妃的女儿,虽不是嫡出公主,但也算是越观澜的正经表妹。
“本公主表哥没在你这?”楚妙没有看见人,对着明琅趾高气扬地问道。
明琅向着她周到行礼,挑不出错来。
“回公主,世子没在这里,他被长公主唤去了。”
“是么?”楚妙坐下,也没让她起身,随后看见了书案上的字帖。
她认出了那个字迹,“这是我越表哥的字,你就算再怎么临摹,都是照猫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跟你这个人一样,再怎么学习大家闺秀礼仪,里子里面都是卑贱。”
楚妙因为钟情于越观澜,但越观澜从不将她放在心上,她便将气经常撒在明琅这个与她心上人同住屋檐下的远房表小姐身上。
随即楚妙冷嗤笑一声,她拿起毛笔就将眼前的碍眼字帖涂了个干净。
“你的这烂字也配和表哥的字相存?”
“公主可否口渴?需要茶水么?”明琅面不改色,这些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已经听她说过了,不足为奇。
但是她毁的那字帖是她一下午的辛苦,明琅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出来写了,不知道越观澜会不会让她过关。
听说越观澜回来后,楚妙欣喜若狂,便央求着母妃放她出宫,这一路赶来,确实口渴了。
“赶紧去给我沏茶,还有本公主要你亲自去沏茶。”
楚妙心中不平,她知道明琅来到侯府后,长阳侯府是把她娇养着,同府中主子们一样用度。
不知道华阳长公主是怎么同意的。
“是,公主。”明琅知道她这人脾性,她进屋立马沏了壶茶出来,又亲自为她倒上。
楚妙端起茶,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让眼前人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便说道:
“你伺候很好,你要知道山雀就是山雀,装上了凤尾也不可能变成凤凰……”
明琅浅笑,不应话。
下一秒:“噗!”
楚云妙茶全部喷了出来,然后止不住的呛咳,她捂着嘴干哕,最后咳到面红脖子粗。
她一扔茶杯,怒气冲冲问道:“你沏的什么茶?又苦又涩,是不是好借此故意让本公主难堪!”
明琅没有被吓到:“回公主,就是我平常喝的碧春茶。”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是碧春茶?本公主看你就是故意用了其他特苦茶,来害本公主出丑。”
楚妙就知道眼前人不是个安分人,说不定哪一天就爬床,觊觎世子妃的位置!
明琅面上疑惑不解,“公主,明琅并没有说谎,不信我喝给您看。”
她信手新拿了茶杯,并给自己倒了一杯,面色如常的喝下。
然后又一直倒,直到茶壶中已经没有了茶水。
明琅亮杯,她诚恳说道:“您看,不敢欺瞒公主您。”
可楚妙本就是想找她麻烦,就算这茶没问题,她也是要借题发挥。
遮住阳光的云层散去,几缕阳光照下,楚妙看见了明琅腕间有光闪动。
她命令说道:“把你手上那个给本公主。”
明琅垂首,是越观澜赠她的粉晶蔷薇手链。
楚妙见她没有立马行动,便直接上前抓住明琅手腕将其扯下。
“公主,请还给我。”明琅想要拿回来,却被楚妙的贴身宫女拦住。
她出生在宫中,自然见过无数首饰,这手链做工精细,那蔷薇精雕细琢,连花脉络都能看见。
“这手链如此精致,你也配带?”说着楚妙便随手戴在了自己手腕上,她上下比划着,越看越满意。
陡然。
“寿宁公主来我侯府,就是为了摆你的公主威风?”
是越观澜。
他显然是刚更衣完,换了一身白滚银纹圆领,剑眉星目,凤眸含霜。
“越表哥。”楚妙先是惊喜,后立马辩解说道:
“是明琅不尊,我不过是要一个小东西,她便和我拉拉扯扯。”
楚妙知道如何能让人怜惜,更何况她本就在心爱人面前降低身段,不知情人或会先入为主相信她。
越观澜看向明琅露在外发红的白腕,又将目光停留在那手链上。
他几步间便到了楚妙前,伸手就将手链直接暴力扯断,累金丝断裂炸开,划伤她的手腕,深的那条可见血。
“既然是一条手链惹出的是非,那就毁它。”
说完越观澜抬手,只听扑通一声,砸进了莲湖中。
明琅站在一旁先惊讶越观澜怎么会来。
后又有些无奈,蜻蜓发钗自己还没捞起来,现在又多了一个蔷薇手链等着一起捞。
越观澜面带寒霜,不容置喙说道:“现在还请公主回宫,以免让贵妃娘娘担心。”
“表哥!都怪明琅,是她……”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越观澜被打断。
“公主贸然上门,贸然闯进这里,又抢夺她人之物。是非对错,难道公主还能睁眼说瞎话,指黑为白?”
楚妙用丝帕按着伤口,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跺了跺脚,自己已经受伤,他都不在意,还一心赶自己回宫!
楚妙怨恨的看着明琅,都是这个人惹出来的事,表哥还偏心她。
明琅看着楚妙跑远的背影,心下更无奈,自己这是被彻底记恨上了。
明琅拿起一团乱麻的字帖,“表哥,这字帖,我其实是写完了。”但是又被画没了。
越观澜没有看那字帖,他淡声问道:“为什么不让人来找我?”
明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便说:“公主来的突然,我也没有联想到,但我以往都是会躲开她,用不着喊帮手。”
越观澜扫视着院子,“我会给你院子的人交代,若她再找你不痛快,便第一时间来唤我。”
“不用!表哥这样太麻烦你了,我到时候让她们去找如玉就可以了。”
明琅嘴角微下垂,还是别了,不然被楚妙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风波。
但越观澜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
“这几日春光正好,你可想出门游玩?”
风吹过蔷薇花墙,过了片刻,只听见明琅说:
“我喜静,还是留在家中好了。”
越观澜深深望了她一眼,明琅顶着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绝不改口。
等他也走后,小翠心有余悸问道:“小姐,为何那茶会那么苦?”碧春茶虽带苦,却也没到寿宁公主表现的那样苦涩。
明琅认命收着字帖,“因为我往她茶杯放了三勺黄连。”
第二日,越如玉来的时候,明琅正准备下湖去捞手链和蜻蜓钗。
“你这个是做什么?”
越如玉走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动作奇怪问道。
“表哥将傅齐的那只钗扔进这里面去了,然后又将手链扔进去了,我准备去把它们捞出来。”
“什么?!”越如玉拉住她,初春水还凉着,明琅身体弱,下去一趟还不得受寒。
“哥哥太过分了,他怎么就会欺负你。”
明琅想了想,还是解释说道:“那个手链是因为寿宁公主......”
明琅还没有说完,“寿宁又来了?!”越如玉赶忙将明琅如转陀螺一样看了一圈,她严肃说:
“那讨人嫌的,她是不是又在你面前作威作福了?没对你动手吧?”
越如玉愤愤不平,父亲和母亲也不多管管越观澜和楚妙,净逮住她可怜的小表妹一个劲薅。
越如玉性格向来风风火火,明琅好笑摇头,“我往她茶杯加了黄连。”
下一秒,“琅琅,你很这个。”
越如玉四指相握,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表妹。
她可不觉得楚妙是她表妹就偏袒,寿宁仗着公主身份跋扈嚣张,从小到大就只会跟陆云容一起仗势欺人,这让越如玉真的很不喜欢她。
知道她没吃亏后,她上前牵住明琅的手眉飞色舞的说。
“算了,别去捞了,那钗那么小,手链又是细,沉入污泥里面,哪里还能找得到?快走,我们出去玩,今日有太阳我们去游湖。”
说起手链,明琅便想问越如玉收到的是什么样子,如果跟她差不多,那她可以借来后一同拿去照着修复。
“如玉你的手……哎,如玉你慢一点。”明琅便还没有说完,就被越如玉拉出了门。
今日天气果然好,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涌动的碎金一般。
画舫是早早的就定好了,明琅跟着踏上甲板,凭栏而望周围的湖光美景,将问手链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两边的翠绿的青山,让不由得她心旷神怡,明琅对着一旁躺着的越如玉说道:
“怎么突然想起来游湖了,今日你不是该学女红?杨嬷嬷可是会抽查的。”
“不管她,反正不过是被训一顿,再说了,这不是有我的好明琅会帮我嘛。”
明琅无奈一笑,她就知道这人打的什么鬼主意。
每次都拿她的绣品去应付杨嬷嬷和长公主。
“你啊,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越如玉从食盒中将饭菜,瓜果端出来,一一摆放好,然后招呼她坐下享用。
她满不在乎,冲着明琅挤眉弄眼道:“别怕别怕,东窗事发我也不会出卖你的,你这几日早饭肯定用的不香,快来坐下吃。”
自从越观澜回来后,侯府便是一同用早饭了。
明琅坐下,饭菜的确很合她的味口,两人便欣赏着湖边风光,开心的吃着美食,聊着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突然一阵大力撞来,让他们的船剧烈晃动了一下。
明琅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摔倒的越如玉,但下一秒这些饭菜全都摔落了一地。
明琅有些惋惜,尤其是那只金黄烧鸡,自己才吃一口,这时一阵放肆的笑声传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也是,能对着这样好的风光不看,却只会埋头苦吃烧鸡,除了你们两个,谁还做得出来?”
这人是宁远将军府的大小姐,韩语歌,每次见到越如玉都得起争执。
好好的游湖变成这样,越如玉大为恼怒,她指着那人。
“韩语歌,你少满嘴喷粪了。”
“你说谁满嘴喷粪!”韩语歌也拉下脸,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韩语歌直接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她们的船上。
“你再说一遍?!”
越如玉,也不甘示弱,“再说一万遍,你是满嘴喷粪。”她率先出手,两人便打了起来。
明琅站在一旁,苦脑扶额,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
“你们别打了,等会船翻了就不好了。”
可越如玉和韩语歌已经滚作一团,两人靠着船栏,推推搡搡。
突然越如玉一时失力半边身子落入水中,明琅见势不对赶忙过去伸手拉住了她,而越如玉不甘示弱一手又将韩语歌拉下船,明琅又急忙将韩语歌拉住。
她两只手,一边拉住两人,颇为吃力,细腻洁白的脸颊升起红晕,犹如朝霞下盛开的带露水玫瑰,瑰丽多彩,动人心魄。
“越如玉,你表妹好漂亮。”韩语歌愣愣的仰头看着明琅,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个角度都能这么美,跟个仙女一样。
越如玉傲的鼻孔出气,“那当然,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她一脚踹过去,嚷嚷道:“还不赶紧上去,没看见我表妹快拉不住了?”
韩语歌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个鹞子翻身,回到了船上,然后又帮着明琅将越如玉拉上来。
“你们两个,每次见面都打,不累么?”
明琅拿着帕子擦了擦汗,没好气说道。然后细心的给越如玉擦起汗,越如玉得瑟的享受韩语歌羡慕的眼神。
明琅本来就想收起手帕了,但韩语歌的眼神太过有存在感。
”韩小姐不在意用过的话,请用。”
她含笑将手帕递过去,韩语歌也不推脱,胡乱擦起来,鼻尖是淡淡的蔷薇花香。
明琅则看着满甲板的饭菜可惜,尤其是那色泽金黄的烧鸡,是她最喜欢的那家。
越如玉也郁卒的看着满地的饭菜:“都怪你,韩大,现在就只能睁着俩眼看了。”
“我船上有。”
韩语歌难得的温柔将手帕叠好,然后又还给明琅,看的越如玉直翻白眼,这个粗人用过的东西还给人回去。
“等下,你船上有饭菜,那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和明琅只顾着吃?”
韩语歌奇怪的望越如玉,理直气壮说道:“谁会反思自己,不都是指责他人?”
越如玉:“......”
明琅扑哧一声笑起来,看样子这两人以后能和平相处了。
韩语歌去将自己的船靠近她们,然后将登船板放下,明琅和越如玉登上了她的船。
果然入目就看见了一桌子的好菜,甚至还有一壶刚开的酒。
“来来来,快坐下吃,表妹肯定饿了。”韩语歌将筷子塞进明琅手中,将她按在凳子上。
“她是我表妹。”越如玉纠正道,然后自己坐下拿起筷子就吃,闹了一场,她也饿了。
“你表妹,就是我表妹,一样的。”韩语歌拎起酒壶就倒满了,痛快喝了三杯。
越如玉埋头吃饭,嘟囔她不要脸皮。
明琅慢慢吃着,说来也巧合,这些饭菜也很合她的口味。
“对了,还有个大菜没端上来。”韩语歌从桌子底下提起食盒端了出来,赫然是一只金黄的烧鸡,看样子与越如玉买的是同一家。
明琅眼神染上光泽,韩语歌扯下两只鸡腿,放入明琅碗中:“在我们家,鸡腿要给年纪最小的吃。”
“谢谢,可我要一只就行了。”
“宁远将军府连鸡腿都要靠分,谁信啊。”越如玉叼着鸡翅含糊说道。
韩语歌拦住了明琅夹给她鸡腿的举动,转头对越如玉说道:
“你懂什么,这是在京城鸡腿不差,我爹他们上战场的时候,一个鸡腿是稀罕物。”
越如玉虽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道战事无情,哪里能顾得上吃好吃精,她也就不说话了。
今日春光实在好的很,阳光晒久了也不热,舒适宜人,令人放松。
韩语歌提着酒壶,“哎,说起来,明琅妹妹是真漂亮,比越如玉你可人多了。我家的表妹一心想要嫁给我哥哥们,追着他们跑,当上少夫人,都不同我玩。”
明琅抬起头来,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可能是她们没有那么多路可选,必须成亲,而婚事关系未来,才会这样。”
她深感自己很幸运,虽是寄住,但侯府待她样样如正经小姐,不为难她来历,不限制她未来。
韩语歌一杯饮尽:“我明白,这世道女子本就难,说难听点不过是谁比谁卖价更贵罢了。只是她们主动将自己放至低位,吸引不来什么好人。”
“那明琅妹妹你呢?你喜欢越世子吗?”韩语歌凑近明琅好奇问道。
明琅立马如拨浪鼓摇头,她连忙摆手道:
“语歌,我不喜欢表哥,他只是我表哥,名门闺秀才与他配。”
不说她来侯府第一日,长公主便告诫过她不要妄想,而她也确实对越观澜无男女之心。
越如玉抢过酒壶,瞪了眼韩语歌,有些大舌头道:
“韩大,你乱沁什么,越观澜那老狗怎么能配明琅,那明琅也太倒霉了。”
吃到最后三人都心满意足,越如玉和韩语歌直接就地而坐间相互拼酒,然后开始唱唱跳跳,明琅也被跟着劝喝了一杯,喝完就脸上浮红,眼神微迷。
她觉得那山上的树长出了手,正在乱舞,她揉了揉眼睛,树又突然变成了越观澜的模样。
他站在船上,眉目冷淡矜贵,阳光都驱逐不了他周身凉气,看的明琅心直跳。
“表哥......表哥来了!”明琅吓得拉了拉越如玉的衣袖,越如玉眯着眼看过去,“不是他, 你别自己吓自己,那分明是陆从文和越观澜。”
然后她又转头和韩语歌继续喝酒,明琅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原来是陆从文和越观澜。
......
明琅僵着脖子,陆从文和越观澜,那还不是一样有表哥在?
她酒醒了些,完全不敢再看过去,只能缩着脖子,心中祈祷刚才对方没看见自己。
陆从文摇着扇子,也看见三人那满桌酒菜:“竟还比我们潇洒些,观澜我们快过去。”
越观澜看着看见自己脸色大变的明琅,后又缩成鹌鹑模样,他轻笑着,还知道害怕。
明琅的祈祷失败,因为登船声传来,那脚步她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下一秒如泉水泠泠声响起。
“没想到在这里能偶遇到表妹,真是太巧了。”
“表哥,是有些巧。”明琅转过身垂着头,她因为不想同越观澜同处,便说自己喜欢静拒绝了出游,可转头就被抓住游船。
“表妹不是喜静?怎么又来游船了?”越观澜凝视着明琅,她垂首露出玉颈,肌肤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的青青的筋脉。
明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酒性又起来,有些燥热。
陆从文盯着韩语歌和越如玉,两个人烂醉如泥,东倒西歪成一堆。
“这两个喝了多少?喝成这鬼样子。”
他暂时解救了明琅,朝着越观澜说道:“你先带你妹妹回去,我再让下人将韩大小姐和明琅送回去。”
他的安排没有问题,越如玉是亲妹妹,自然优先顾着,剩下的韩语歌和明琅则可以靠后安排,反正是他送,不会有隐患问题。
越观澜却身体力行证明了他的安排不行,他上前将明琅抱起,路过越如玉时候,她突然醒了过来,瞧见有歹人竟然敢劫走明琅。
“你生了几个狗胆,竟然劫持本郡主表妹!放下她!”
她东倒西歪的扑向越观澜,但对方一闪,她便扑在了船栏之上。
越观澜都没有去看自己妹妹被撞的如何,抱着明琅便离开了。
而越如玉则被撞后,一边吐,一边鬼哭狼嚎她表妹被劫持了,她要去报官。
目睹全程的陆从文:“......”这对兄妹一样难说。
随后他低头望着明琅坐的位置,再联想她见越观澜如老鼠见了猫,不由的有些发愁。
越观澜一路将明琅的抱回她的院子,小翠看见的时候一愣。
“世子,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小翠急忙跟上他,以为明琅是受了什么伤。
越观澜将明琅放在床上,他凝视着明朗坨红的脸,一路颠簸都没有醒,可见是睡熟了,他没有立马离开。
“她喝醉了,你去打水来为她擦擦脸。”
小翠听见是明琅醉酒后,心中略微放下了一些。
她赶忙去打水来,留下越观澜站在床前。
大约是醉酒过于难受,明琅发出轻哼,踹开了为她盖好的被子,长袖下的手腕露了出来,洁白细腻,宛如上好的乳玉。
越观澜眼眸微眯,喉头略微发紧。
他上前将被褥拉回,可握住明琅的手腕,触之温润,他无意识地摩挲。
明琅轻哼,无意识呢喃着:“痒,难受。”她想要挥开禁锢她手腕的阻碍,可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还轻捏着她。
手下的温润触感让越观澜心情愉悦。
他俯身垂头,与明琅额头相碰着,“难受也该。”
明琅酒量一向不好,甚至根本饮不了酒,这不是秘密。而她出门后竟然还饮酒,可不是该。
可是醉酒的人怎么会回应他?越观澜也不期待她回应。
“世子!”小翠端着水盆惊愕的看着眼前这幕。她不会天真的觉得这是正常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
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兄妹关系如薄纸一般。
撞破了这样的场景,小翠除了惊愕也有害怕,可她是明琅的婢女。
更清楚小姐对这位身份高贵的世子毫无别样心思,躲都来不及。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世子不是从不待见明琅小姐?
小翠勉强一笑,“世子请退至一旁,让奴婢给小姐擦擦脸。”
越观澜毫不在意被别人窥破他的心思,他起身淡淡说道:“擦完后出去。”
小翠张了张口,在越观澜不容置疑的眼神下,只得轻声回是。
越观澜观察着这个屋子的每一件物,随后他又去了明琅的书案。
上面非常凌乱,有字帖,花鸟册,还有吃剩下的半块绿豆糕孤零零的放碟子里。
越观澜随手翻开一页花鸟册,海鸟弄浪图下她写了一句:吾心思念。
小翠磨磨蹭蹭,恨不得将明琅的脸每一丝每一毫都擦到。可巴掌大的脸本就找小,即便她擦了三次也不过一盏茶时间。
越观澜已经走到她身旁,小翠心中想再拖延时间等明琅醒来,可明琅依旧醉着,也只能端着水盆走出房。
“小翠,你是侯府的家生子。”
小翠咬唇,推门出去:“小翠明白,绝不会多嘴多舌。”
这时明琅唇无意识地翁合,她在说渴,越观澜看懂了她的唇型后起身端来水,将她抱在怀中。
可她喝地太急了,许多茶水唇边流入颈内,再泅湿衣襟。
越观澜不由凤眸一暗,用食指拭开水珠后又摁捻,看着唇因为他的动作越发粉嫩,如涂了红胭脂。
“满满,你这模样同我梦中一模一样。”
说罢他饮一口水,与明琅唇相贴,将水渡了过去。
明琅在梦中走在曝晒的阳光下无比口渴,突然前方有一汪清泉,她高兴的跑过去捧了一口。
才喝了一点,便立马转换到她熟悉场景。
在她的拔步床上,被人半拥着,耳畔是那人华靡嗓音不停在唤她乳名。
“满满,满满……”
明琅想要去转头看清那人的模样,可她全身被禁锢,动不了分毫,只能任由身后人为所欲为。
他将下巴磕在明琅头顶,后温热的呼吸一路至耳畔。
“痒。”明琅感受到那人亲吻着她的耳肉,叼在齿尖轻磨,她动不了,只能嚷痒,希望放过她那块肉。
也许是听见了她的话,对方大发慈悲果真放开,可下一秒她眼前模糊,唇上多了温热,攻势凶猛,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
“不!”明琅终于醒过来,脑袋有些沉闷,带着隐痛。
明琅敲了敲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屋子,她只记得自己醉了,还把树看成了越观澜,然后,然后呢?
明琅想要回忆,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具体细节。
她看了眼身上衣物都还是出门前所穿,她下了床,看见靠窗旁有个人影。
“小翠,小翠?”她以为是小翠,因为她经常会坐在那里刺绣。
等她看清那人影后,明琅惊讶道?“表哥?”
她觉得唇角有些痛,无意识摸了摸,又问道:
“表哥你怎么在这?小翠呢?”
她其实是想问如玉,可她,越如玉和韩语歌饮酒到烂醉,还是不要不打自招好了。
明琅摸唇角动作落入越观澜眼中,他忽一笑,好整以暇道:
“以后表妹每天来我院一趟,我缺个研墨的婢女。”
“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婢女会研墨。”明琅刚醒,她条件反射立马拒绝。
看着越观澜沉下脸色,明琅可耻的想改了口风。
“表妹前一日说喜静,今日就去游湖,还喝的大醉,如此骗我,不该弥补我受骗?
而且表妹是不是忘了还有受罚没完成的字帖还在我书房?让你去不光是研墨,那些字帖我需要监督你完成。不然等你交上来不知是何年去了。”
明琅彻底蔫了,她揉了揉脸,他说的任何一句她都反驳不了。
“可以隔三日去一次吗?我自己院中也有事情。”
每日去她是一定不会答应,每天都去越观澜那里算怎么回事?
越观澜站在窗前,日光穿过玉兰花投至他身侧,仿若为他渡上金光,更衬他风光霁月。
“隔一日来一次,从明日开始,其余没得商量。”
明琅不再说话,越观澜至少时便是这样,只要他说的话任何人都违抗不了。
她突然回忆起小时候不喜欢鸡蛋,越观澜硬生生把它改了过来,每日一个鸡蛋盯着她吃,等她不再抗拒后才不再盯着她吃了。
这人专制独裁程度令人发指。
清晨,明琅躲在被子里面,小翠喊了几次都不起身。
“小姐,你不去找世子吗?”
她大概能懂明琅是在躲避,可这件事哪里是她靠躲就能躲过的事情?
小翠想起昨日自己站在门口偶尔听见的只言片语,心中叹气。
“不去,不去。小翠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明琅掀开被子,对着她说道。
可她不知道又如何?小翠只能不再喊她,去准备早饭,不然等会小姐得空着肚子去找世子。
明琅听见小翠脚步离开,她才掀开被子,看着头顶得花纹。
她今日打定主意先用忘记去这招,实在不行了,她再去好了。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不过一炷香时间,小翠推醒了她,只听见她隔着被子说:
“新月来了。”
明琅猛地睁开眼,新月是越观澜院子中的大婢女,她来一定是带着主子的命令。
果然,下一秒新月便说道:“小姐,我们世子在等您,但久不见您来,便差我来问问。”
明琅闭眼又睁开,对这样的说法不意外。
新月说完后没走,是在等明琅的回话。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来。”
新月却没有走,而是继续说道:“世子说让我同你一起回去。”
明琅:“......”这是不相信她,特地找了个监工来。
明琅只能认命爬起来,她任由小翠替她穿衣,只不过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翠一会穿错,一会系带没系好,一会又将披帛拿错。
明琅面不改色的任由小翠折腾,因为这是自己早上交代过小翠,尽量拖延时间,最好让越观漓不耐烦等她,然后去了被骂一顿,再也不用去了。
终于衣裙穿好后,明琅坐在梳妆台前,小翠这次倒是动作迅速,飞快挽好发髻,可刚弄好,明琅左看右看,十分不满。
“看着不赏心悦目,给我换成单螺髻好了。”
小翠连忙说道:“好的。”她用余光看向新月,感叹不愧是世子院中的大婢女,怎样都不见一丝不耐烦。
“新月, 你还是先回去好了,单螺髻比较费时间。”
明琅微笑看着新月,心下盘算要不等会换成凌仙髻试试,那个时间更长。
“明琅小姐不必着急,世子说他今日休沐,他会一直在。”
明琅:“......”
“小翠那你快些,莫让表哥等久了。”这意思自己是插翅难逃了,都在做无用功。
没有了多余动作,连上用饭,明琅都很快结束。
“走吧,希望表哥不会生气。”生气最好,不让她了去更好。
新月站一旁,等她先走,“世子不会生您气,他了解您。”
明琅脚步顿了顿,新月这话似乎话中有话,可对方已经低头朝着越观漓院子而去。
越观澜的院子叫听潮院,里面种着大片的竹林,风吹过犹如潮声一片,听潮之词十分形象。
新月推开书房,她轻轻说道:“请进,明琅小姐。”
明琅踌躇,其实她很少来这,自从那年来这找越观澜,他大发雷霆训斥自己后,就再也不曾来这里,后来甚至是听潮院都不踏进了。
“明琅小姐?”新月催促她。
明琅这才踏步进入书房,这里的布置一如当年,甚至连那只乌龟都还在角落中。
龟壳上多出的生长花纹,提示明琅时间是在真的一去不复返流逝。
也是在这个角落,当时越观澜厌恶看着她,训斥她无教养,不知礼仪,身处别人家却毫无边界感。
当时她害怕又无助的抱着乌龟,第一次正视自己寄人篱下的窘境。
她神色淡了些,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不就是研墨,赶紧研墨完,临摹字帖后就走。
”愣着做什么?过来。”越观澜站在书案后,他已经在那里看了明琅许久。
他和明琅曾有相处融洽的时候,但自那次后的确将她吓到了,以至回去后立马发高烧,一整晚都在哭着想回家。
两人关系就自此僵化,至今毫无缓和。
他眸色变浅,罕见生了懊恼。
“表哥,墨在哪里?给我吧。”明琅回神后,走向书案,找着墨砚的方位。
越观澜看着她急切完成任务的模样,他并没有出声,直到明琅再次问他一遍后,越观澜才指了指书案旁那一本字帖。
“你先临摹,不急。”
明琅想了想这样会拉长了时间:“表哥,我可以先给你研墨,再临摹。”临摹完就走。
但越观澜不回她话,明琅只能放弃。
她坐下后,提起狼毫笔,练字的时候她一向专注。
越观澜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侧脸,脸上的细碎绒毛都可见。
“满满。”
全身心投入练字的明琅没有听见,更何况他语调极低。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最快,明琅练习完一页后,她有些口渴,便不由舔了舔干了的唇。
一杯茶出现在她手旁,明琅望过去,有些迟疑这真是越观澜端来的茶?
“表妹不喝?我不希望表妹回去骂我来这许久,连杯茶都没招待。”
“表哥说笑。”
明琅听后端起来,小啜一口,润了润喉咙。
说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越观澜不喜欢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用过的杯子从来不会留过第二天,都被扔了。
起先她以为是越观澜洁癖,但她观察如玉用过后,下一次来仍然还在用。
越观澜打开一幅画,他冲着明琅抬颌说道:
“好了,你可以研墨了。墨锭还在之前位置,要那一块洒金鸳鸯墨。”
“哦。”明琅听后就朝着放墨的地方,她打开柜门,目光所及都是墨锭和墨条,正当她要拿墨的时候,顿了顿。
随后她面色如常的关上柜门,默不作声地研磨,她微微有些跑神。
因为那些墨的下两层全是茶盏,准确来说是她用过的茶盏。
为什么她能认出来,因为她每次用的都不同样式,花朵,动物,植物。
尤其是中间那款嘴上面还有裂纹的丑丑蛙杯。
是她第一次同越如玉和越观澜一起去陶泥坊亲手制作,但是后来带来这里后,第二日就不见踪影。
不见后,她又会去陶泥坊重新做,直到丢了第十五个杯子后,她才明白越观澜不喜她的杯子出现。
明琅跑神的时候,手下速度很快,墨汁流出砚台,将她的衣袖沁染。
她感受到了湿润,低头一看,果然如秣陵秋色的袖口上有了一块墨迹。
不自觉舒了口气,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过去了。
况且等下个月及笄礼一过,她就要离开了。
可这时越观澜用笔沾了她磨好的墨,那墨本该是黑色厚重,其中隐约有细金。
可现在却透着灰,越观澜放罢了笔,“表妹心不宁,废了我一块好墨。”
明琅不好意思一笑,“表哥你知道我研墨本就不好,若不然将新月唤进来,换她来研墨一定能让你满意。”
她是真诚建议让新月来,因为她的确不会研墨,白费了好东西。
越观澜所用的墨都是千金难求,这洒金鸳鸯墨更是贡品。
可越观澜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重新拿了块墨,他将原来的墨洗掉。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往后你出嫁人同夫君研墨,总也要学。”
莫名其妙就说到出嫁夫君什么的,明琅撇了撇嘴。
他拿着墨条,掌背稍微宽,黑墨更显得他那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
他示范了正确研墨姿势,后转头问明琅,乌发抚过她的手:“表妹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其实没有。
明琅硬着头皮慢慢磨,心中后悔不应该嘴快说看清楚了,她根本没看。
从明琅进屋子开始,越观澜就将她所有收入眼底,他靠近她,虚包住她手磨墨。
“你心不宁,是在想什么?如果有疑问,都可以问我。”
明琅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僵,随之而来的沉香让她脖子上汗毛立起来,随后她想松手抽回手,却恰好与越观澜的手相贴。
“我没有想什么。”她手僵硬着,手心发热,生出黏腻汗渍。
小骗子,越观澜哂笑,朝后退,与她拉开一段空隙。
“表哥,墨也磨好了,今日临摹也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她今早起来匆匆忙忙,饭都没有吃饱,有些饿了。
更因为刚才两人那若即若离的怪异氛围。
越观澜轻点头,不再强留她,然后伸手拿出手帕搭在她手腕处,好隔绝沾在衣袖上的墨汁。
“你们在做什么!”
是华阳长公主,她站在门口出声,将明琅吓了一跳。
“长公主。”
“如母亲所见。”越观澜对于华阳长公主的突然出现和质问,表现异常从容淡定。
明琅蓦然看向越观澜,他这话会让长公主误会自己和他。
“表妹你先回去。”越观澜重新提笔,点了黄墨,画起那未结束的秫陵秋色。
长公主扶着杨嬷嬷的手,微微用劲,感受到她力气的杨嬷嬷抚她背,无声劝慰。
母子两人眼神空中交汇,片刻后,华阳长公主最终率先移开视线。
“明琅。”
她的喊住了准备离开的明琅,明琅听见她的话站定,欠身等她说话:“长公主。”
华阳长公主双手在空中拍两下,从外面进来了五名风情各异的女子。
她们或妖娆妩媚,或清纯动人,或冷若冰霜。
总之就是美得各有千秋,各有滋味。
“母亲这是做什么?”越观澜把玩着紫豪笔,任由墨汁毁了刚画一半的荷花图。
他本就有些与华阳长公主神似的凤眸,眨眼间的寒气昭示着主人的不虞。
“如你所见。”华阳长公主也依葫芦画瓢回了回去。
“明琅你过来,你觉得她们如何?可当得你表哥的通房?”
原来这些是通房,明琅随即了悟,她走过去看了几眼,这几位都是极美的女子。
“回长公主,您的眼光极好,明琅觉得都可。”
毕竟是未出阁女儿家,她有些腼腆笑着,可眼眸始终明亮清透,毫不见其他想法。
华阳长公主神色掠过复杂,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是,长公主。”明琅行礼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越观澜眼中的阴霾。
“母亲,我不喜欢旁人多管闲事。”越观澜眼眸微抬,再也没掩饰他的不快,冷气四散。
新月搬来太师椅,华阳长公主坐下,指着面前五名女子说:
“我是你母亲,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难道我也是旁人?!”
“她们都是宫中嬷嬷挑选和调教出来,知情懂事,琴棋书画,吟诗作赋都不在话下。你若是不喜欢宫中的,本宫还可以去外面买新人。”
越观澜没有多瞧她们一眼:“将她们带回去。”
“不行!我就算不管你娶妻,但不过是几个通房而已。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你一定要因为几个无足轻重的通房忤逆本宫?”
华阳长公主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亲眼看着越观澜将这几个人收房,不然她绝不离开。
“还愣着做什么!嬷嬷是如何教你们的?本宫将你们从宫中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站在这当花瓶。”
她话音刚落,五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
这位越世子久负盛名,是京中女儿心中的白月光,她们能来侯府做他通房自然是不亏。
可对方那神色太过冷凝,都怕第一个贸然靠近,惹他厌恶。
就在这时候,越观澜朝着她们而来,五人都一喜,如果是主动靠近她们那自然是最好。
最左边女子穿着浅黄色,在越观澜走近的时候,她率先出声:
“世子,让妾身为您研墨吧。”
越观澜脚步一顿,他闻声望过去,嘴畔忽如春花绽放。
然,下一秒后,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她的脖子,毫不怜香惜玉,且越掐越紧,不过几个瞬息间,那女子脸如猪肝色,进入濒死状态。
华阳长公主猛的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仁慈,她的命能否留下,全在您。”越观澜闲适悠然,可手下却没松一点。
“你威胁本宫!威胁你的母亲?”华阳长公主深呼吸,指着他再也说不下去。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若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他是真的会痛下杀手。
其他四女已经被吓得跪下,瑟瑟发抖,再生不起旁心,眼见没用了。
“好好好!我们走。”华阳说后带着怒气离开。
杨嬷嬷临走前看着地上那女子,不知还有没有进出气,她明显感受到,世子这个儿子恐怕由不得公主如何了。
明琅躺在床上,她喝着粥,听着小翠说话。
“听说世子和长公主不欢而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明琅搅着勺子,她猜想应该是那几位通房不合他意?
那恐怕仙女来了都得被他挑三拣四一番。
明琅有些饿了,她飞快喝完一碗碧梗粥后对着小翠说出了她刚产生的想法。
“小翠,我病了。”
一听见她说病了,小翠急忙靠近她贴了贴她额头,疑惑道:“没有啊,小姐你没发热。”
“我身上腰酸背痛,有些头疼。”明琅脸不红心不跳说着假话。
实际上她只是想装病,然后不再去听潮院,她有些抗拒去那里,再加上越观澜到了年纪,又有了通房。
自己这个表妹总是去不好,如同他曾经说的那样还是要有边界感。
自从这次越观澜回来后,他就似乎也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清楚。
小翠点头,喝酒后又吹风的确容易着凉。
“这样吗?那奴婢等会去找府医开些清热解风寒药,小姐你吃吃看。”
明琅没有拒绝应下了,做戏就要做全套,何况只是喝药而已。
两日后,小翠去听潮院告知明琅生病,无法前去,这次新月跟着一同前来。
明琅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白,又咳嗽几声。
“又让你跑了一趟,等表哥下朝后辛苦替我同他说下抱歉,我有些受风寒了,不能前去听潮院找他了。”
新月摸了摸她额头,虽然没有烧,但她确实有些病殃殃,精神不太好。
“明琅小姐先休息,养好身体才去也不迟,我回去后会同世子讲明情况。”
明琅听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说把自己抬去听潮院研墨和临摹字帖,那样她就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知为何她直觉越观澜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新月站在一旁,看着小翠喂明琅喝完药后,她将药方带了回去交差。
明琅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嘀咕道:“以前我同越观澜似乎也走的不近,怎么现在还突然接触多了起来了,让我好不适应。”
明琅自言自语说着话,又扯到了嘴角的破口,她又摸了摸,嘶了两声。
“小翠你把镜子拿来给我看下,我嘴角这里好像破了。”
小翠将镜子端在明琅面前,明琅凑近看,舔了舔,还是有刺痛传来:“真破了,什么时候咬的?”
明琅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忆想起来,“可能是我那次醉酒把自己咬了。”
她身旁的小翠眼神复杂看着明琅那破口的位置,那日等世子走后她便看见了,比今日明显许多,可她不能多说。
小翠纠结了下:“小姐,世子若是成亲,你会怎么想?”
明琅不再注意那破口,听他的话后坦然说道:
“不会如何想,不过那时候我反正已经离开了,而且我觉得那表嫂应该也不想我还留在这。”
尽管小翠早就明白她想法,知道她对世子无意,可世子却有,小姐要离开恐怕是不易。
夜深,蔷薇盛开花香从外弥漫进内室,在花香的安抚下,明琅睡的异常香甜和沉。
越观澜就站在床前,端详着她的睡颜,也许是压着了脸,她两侧面色红润,如鸦羽的睫毛弯如小扇,丝毫没有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病气。
越观澜他胸膛颤抖发出闷笑,是平日里少见的好柔颜,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头。
“小骗子。”
她就是不想来找自己,才乱说装病,为了装病连那么苦的药都愿意按时喝。
越观澜又想起那日她真毫不在意自己要有通房,而且头也不回就走了的狠心模样。
他有些气不过,报复性捏她脸颊的软肉,肉如牛乳般滑嫩,让他爱不释手。
他弯腰低头碰着她额头,在她唇上落下如落蝶般轻柔的吻:
“我这几日也忙,就让你得逞好了,不过后面总是要加倍补回来的。可你要乖些,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又一日春光大好,明琅醒来后精神抖擞,这样生病的日子她装了足足十日,而新月每天都来看她一趟,就像是定时了一样。
不用想,就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明琅在床上滚了滚。
“我这次一定没露馅,既然如此那今天病也该好了。”
不能再装下去了,再装下去就得惊动其他人了,到时候露馅了得不偿失。
小翠进来后无意间听见她的话后,转头疑问道:“小姐您的病好了?”
昨天还偶尔咳嗽几声,今天就好全了?
明琅掀开被子,穿好衣物下了床,阳光投进房间内:“嗯,因为我本来就是装病。”今日新月已经来过走了,没有旁人她就说了实话。
“那小姐你还每天都喝那药,是药三分毒呢。”
“没关系的,我以后不这样了,好小翠快去给我搬来个躺椅,等下我去院中晒晒太阳。”
小翠依言去搬来了躺椅,明琅刚刚躺下后,就听见越如玉就一路喊着她名字而来,她来后站在明琅头顶。
“我们去青山寺赏花,你快点起来。”她托着明琅的头说道。
“你还能出门?”明琅睁开眼,因为游湖被逮住醉酒,这几日越如玉被拎着学习琴棋书画,每日都被看的严严实实,一步都踏不出房门。
“嘘。”越如玉嘿嘿一笑,然后凑近她轻声说道:“我偷偷跑了,我们早去早回,一定不会被发现。”
“说起来都怪那个该死的陆从文,亏我们平日哥哥哥哥的叫,他竟然也不替我们遮掩下,害的我被母亲一顿说。”
“越观澜他没有骂你吧?都怪我,喝的太多了,可怜的好琅琅你肯定又被雨打娇花了。”
明琅半合上眼睛,听后她有些无奈:“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两人还是坐上了马车,前往青山寺,明琅突然想起来了那手链。
“表哥给你带的那根手链是什么样子?等会回家给我看看,我那条坏了,如果一样的话,我拿去照着修缮下。”
越如玉却有些不明白:“什么手链?”
“表哥办差后带回来的手链,他说你也有。”
“有吗?”越如玉思索了下,愣是没想起来礼物里有手链:“可能是我忘记了,我回家后去找找看。”
明琅默默点头,那样的做工瑰丽,如玉没道理记不得才是。
青山寺是久负盛名的古刹,听说从建都开始就存在,这里的香火自然也是最好的。
明琅仰头望向清山寺,它两侧的桃花开地热烈,如粉云霞延绵半山,每年都吸引了许多人前来。
两人先去大殿上香,出来后越如玉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保佑侯爷和长公主身体康健。你呢?”明琅被收养在长阳侯府,而侯府什么都不缺,她能做的很少,只能为两人多祈福了。
越如玉不意外,她摇头晃脑说道:“希望我们琅琅能觅得良人,我能够吃好喝好玩好。”
“你又取笑我。”明琅伸手戳她腰间软肉,两人打闹着朝着桃花林而去。
每一年明琅都会来青山寺祈福,她望着眼前的桃花,不由得再次感叹时间得一去不复返。
她不过是看一会桃花的功夫,越如玉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明琅踮起脚尖,可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根本没有看见越如玉的踪迹。
她站在原地等了会,还是没有等到越如玉,明琅便想着去寺门口等好了。
那里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逆人流而下,好不容易到了寺庙门口,被人一推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那人抱着的画滚落了一地,明琅连忙道歉,想帮她捡起来。
“明琅妹妹?”
熟悉的声音让明琅抬头,她见后不由得一笑:“是你啊,齐哥哥。”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明琅赶紧将画册都捡起来,递给了他:
“从文哥哥没有同你一起?”往日间两人经常会一起。
“没有,他似乎和其他人有约了。”
见明琅将目光放在了他怀中花册上,他不好意思说道:
“今日人多,我便想卖点画,多存点体己,和补贴家用。”
“这样啊,确实今日人多适合卖画。可我记得镇国公府会给备考的亲戚们银钱支持。”明琅心中想着便说了出来。
“确实会给,但是也不能全靠国公府,我七尺男儿总要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傅齐爽朗的说着,期间卖出去了不少画。
明琅有些羞愧,她就是全靠侯府没志气的那个。
明琅本就是在等越如玉,她刚好就搭把手,她人美,又会介绍画,很快两人就将画卖完了。
“这次还要多谢明琅妹妹你了,往日我笨嘴拙舌,根本卖不出这么多。”
他数出一半的银子,然后将其递给明琅:“这是妹妹应得。”
明琅立马摆手,傅齐辛苦画画,自己不过是吆喝几声,更何况他比自己更需要这些钱。
她将他得手推了回去:“真的不用,你自己留着,况且我也没有地方要花银子。”
她记得傅齐家中父母双亡,还有个年幼的妹妹。
傅齐见她模样坚决,也不再强求,这时候恰好有吆喝糖葫芦的,他跑过去,然后将糖葫芦递给她。
“既然你不要钱,那这根糖葫芦就不要拒绝了,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糖葫芦的山楂颗颗饱满大粒,红艳艳的糖衣晶莹剔透,还没有吃就已经能想象那是如何酸甜开胃了。
明琅没有再拒绝,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在口中带着果香炸开,她眼神一亮,将第一粒囫囵吞下。
傅齐看着她喜欢的模样,想起来自家妹妹,她每次吃糖葫芦也是这模样,眼神柔和了些:“慢些吃,别噎着了。”
可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那便不是这么美好了。
越观澜眼中似有风暴聚集,黑沉沉的盯着前面那相处融洽的男女,若不知情的人都该说一声郎才女貌。
明琅举着糖葫芦,她一直没等到越如玉要去马车处等她,傅齐卖完了画也要回家去。
两人都转身要朝着山下走,明琅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越观澜。
不是她眼神好,是这人存在感实在足,遗世独立,衣上那用银线织的仙鹤,似要活过来展翅高飞。
随后她又看见了陆从文和她的妹妹陆云容,看来傅齐说的有约是越观澜了。
越观澜勾起浅笑对着明琅道:“满满,我这来。”
被人大庭广众下唤乳名,明琅有些局促,她对着傅齐道:“那是我表哥,越观澜。”
傅齐自然知道他,三元及第的侯门世子,学识出身具出类拔萃。
因为陆从文也算是傅齐表哥,明琅和傅齐便一同前去打招呼。
越观澜冷眼看着并肩而来的两人,陆从文看着捏了捏鼻子退开了些。
而他身旁的陆云容则多看了眼明琅,心中比较着自己与明琅 ,虽容貌不及,可家世她远超这个孤女。
这些人中她的年岁最小,便依次喊过去:“表哥,从文哥哥,陆小姐。”
“世子殿下,陆表哥,云容小姐。”傅齐也唤了过去。
陆从文刷的打开扇子,朝着她眨眼:“明琅妹妹,傅齐。”
陆云容则矜持点头,她从来都看不上明琅和傅齐,可面上还是要维持下。
“满满今日是同傅公子来赏花?”越观澜端详了傅齐,低头问明琅。
这话太奇怪了,明琅立马摇头否认:“不是,我是同如玉出来赏花走散了,恰好遇上的齐哥哥。”
越观澜格外不喜从明琅口中听见齐哥哥三字,他伸手将明琅无意间将粘在糖葫芦上的发丝拨弄了下来,用手帕替她擦拭干净。
“你有坏牙,应当少吃甜食。”
陆从文心中叹气你倒是收敛些,不用这么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出你心思。
陆云容也变了脸色,越观澜从不会这么体贴对别人,更何况还是用他贴身之物去为她人擦糖渍。
这个明琅不容小觑,可见是看着是个懵懂无辜,却是最会勾引人的那种女人。
傅齐听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明琅妹妹有坏牙。”
明琅摇头说道:“没关系,只是偶尔吃吃甜食不会如何。”她也没这么金贵,吃几粒糖葫芦就会怎么。
越观澜唇畔含笑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一旁的陆从文咳嗽两声。
这人装的人模人样,可心中是说不准如何了。
这时候越如玉出现,她气喘吁吁跑到几人面前:“原来你在这里。”
明琅拿出手帕替她擦汗:“你跑哪里去了?”
越如玉吐了吐舌头,“我在桃花林里发现了只翠凤蝶,忙着去追就落下你了。”
“啊,这不是我们热心的从文哥哥吗?”
越如玉一见陆从文就阴阳怪气,还记恨他害自己被困在家中十多日。
因为长期同越观澜一起,自然知道了些那日越如玉的一些后续,陆从文也知道自己办砸事了,他举手投降:
“小的给郡主赔罪了,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这次就原谅你了。”越如玉勉强大度摆手。
“如玉,好久不见。”陆云容上前去挽住越如玉的手,让越如玉一愣,这人突然挽自己手做什么?
“陆小姐,好久不见。”两人互相称呼上见关系的不同。
“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当柱子了,你们都不饿吗?我今日定了轻鸿楼的席面先走一步了。”
越如玉说着慢慢推了陆云容的手,后拉起明琅就要走,被推开手的陆云容,脸色有些微微难看。
“如玉。”明琅依旧站定,她看着披帛另一端喊住越如玉,而越如玉发现拉不走,她转头看见了罪魁祸首。
“哥哥,你拉住琅琅的披帛干什么?放开她,等会去迟了后饭菜都凉了。”
“如玉,既然要吃,就一起好了。”陆从文适时插嘴说道,“吃席面,人多才热闹。”
越如玉不认同这话,多人,多筷子,多花钱。
她正要拒绝,陆从文立马说道:“今日我请客,哪能让郡主你给钱。”
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越如玉果然不拒绝了,她凑近明琅低声说道:“他们镇国公府财大气粗。”
然后目光炯炯等待明琅接上下一句,明琅无奈且声若细蚊回道:“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当着人面说这样的话,陆从文当没听见,反正这两兄妹各有各的可恶,他习惯了。
傅齐就说先回家,但是被越观澜拦住,他浅笑:
“既然同路,那便一起好了。”
陆从文也说一起去吃也热闹些,傅齐推脱不过,也只得应下来。
三个女孩子坐一个马车,陆云容想多与越如玉讲话亲近,但她似粘在明琅身上,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这个明琅竟然将越如玉这个郡主都收拢过去了,她有些忌惮起来。
“明琅如今适应了京城么?我记得你当初刚来的时候带着海域口音,我还有些听不懂呢。”陆云容笑着说道。
“还好,如今说官话有一点长进了。”明琅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听不懂,那时候因为不会说官话,闹了不少笑话。
“是,我还记得那时候让你漱口的茶, 你听后直接喝了,把我们都逗笑了。”
陆云容像是在回忆愉快往事一样,她笑得很开心,那么出糗的确愉悦到了她。
明琅抿了抿唇,被迫回忆不愉快的过去,她只是淡淡一笑。
陆容云见她如此沉的住气,她又说道:“那时候你黑黝黝的,寿宁公主还说你是不洗澡造成的。”
“陆小姐记性真好,如玉,有这事吗?”明琅疑惑的问身旁的越如玉。
越如玉早听不下去了,她装作思索了片刻:
“没有啊,不过我记得陆小姐小时候常常被长辈们说是有些笨拙,没有主见。现在看竟然大变样了。”
“还有陆从文,以前最喜欢捡狗屎回家收藏当宝贝,每次都被陆伯伯吊起来打。”
陆云容险些维持不住了笑,“是么,我都有些不记得了。”
这两人是在挤兑她,言下之意是他们陆家兄妹也出不少丑。
越如玉撇嘴靠在明琅肩处,自以为自己多清高多高贵,陆从文那时候将一些干狗屎放进包子里带回去给她吃,被她吃了个干净。
要不是答应过陆从文要保密,陆云容要知道了,恐怕现在得羞的立马驾车回家。
而三个男人这边的马车里,傅齐则更加拘谨了。
越观澜闲适的把玩着腰间玉佩:“我看傅公子与满满相处融洽,可是喜欢她。”
陆从文喝着茶立马喷了出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越观澜这么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他不由得替傅齐捏了一把汗,可别回错了话,不然他可保不住这个表弟。
傅齐也是一愣,随后他脸爆红:“并非如此。相处融洽只不过是因为琅妹妹性子极好,与人和善。我视她为妹妹,况且我心知清楚,哪能高攀于她。”
“如此。”那最好,越观澜闭上眼假寐,不再问下去。
六人进入酒楼吃饭,因为越如玉早已经订好了席面,几人便直接朝着厢房而去。
傅齐走在最后,他听说过轻鸿楼,里面的随便一道菜都是几十两银子。
如果不是今天跟着能一同吃,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
越如玉进入厢房开始,她便嚷嚷着饿。
“饿死了,琅琅你饿了没?”
“还行。”明琅落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越如玉自然挨着她坐。
傅齐看了一圈,越观澜身份最高,他身旁的位置不能坐,就在他准备去明琅旁边坐下的时候。
越观澜手放在他肩膀处,指了指陆从文身旁的位置:“同你表哥坐吧。”
然后越观澜就坐在了明琅身旁,傅齐看了一下,心想这样的安排也有道理,她们兄妹同坐,而自己按道理确实该坐在陆家兄妹旁。
“是,世子。”傅齐点头坐下,他坐在了陆从文身旁。
陆云容眼中全是不甘心,她以为越观澜会同自家哥哥坐在主位,早知道自己便不那么早落座了。
明琅和越如玉交头接耳,等着菜上桌,她抬头间才发现越观澜竟然在自己身旁。
两人视线相碰,明琅倏地将头又扭回,看见对面是傅齐后,她弯眼笑了笑。
她这副不待见的模样,越观澜眉头跳了几下,看着对面的傅齐凤眸折射出锐利,单手无意识点着桌面。
这时候饭菜已经全部上桌,“几位客官有何吩咐都可直接唤小的。”小二说完后就弯腰退出。
傅齐看着眼前的光看样子便勾人馋虫的菜肴,十荤六素两汤三凉菜,他除了认识一道鱼,其他全都不认识是用何食材烹饪。
婢女碰上一杯清茶,傅齐端在手中入口后准备喝下,忽然明琅开口说道:
“今日的漱口茶似乎比往日的更香些。”
越如玉听后含了含,她含糊说道:“我怎么没闻出?”然后她就吐掉,开始吃饭。
傅齐这才明白,这不是用来喝,而是饭前漱口用。
他抬头有些感激望了一眼明琅,对方轻轻眨眼。
越观澜将全程收入眼底,他嘴畔噙着冷笑,对他就是避而不见,对傅齐就是细心周到。
陆云容看着几人的眉色,她笑开,明琅越没眼色越好。
“来,明琅尝尝这道桃花鱼羹,是轻鸿楼的招牌。”
明琅听着她的话夹了一筷子,用的是翠云峰的野生溪水鱼,且现在正是吃这个鱼的时令,鱼羹被做的滑润鲜嫩,又带着点桃花酒香。
她一直喜欢吃这道菜,陆云容口味同她有些类似:“好吃,陆小姐请用。”
陆云容摆手,用勺子舀起面前那道杏仁佛手酿,她说道:
“这道菜我已经吃过了,还是以前世子带我前来吃饭,方认识了这道鱼羹。”
越如玉微微坐直,这席面本就是她定的那桌,所有菜都是她和明琅最喜欢吃的,这桃花鱼羹她们都不知吃多少顿了,用得着这么炫耀?
“这样啊。”明琅毫不在意,对着如玉温和摇头,桌子底下又按住了她手,示意不用搭理她。
越如玉又软了身体,行吧,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毕竟今日付钱的人是人家亲哥。
越观澜剥盐焖爬海的手慢了下来,对于陆云容的话,明琅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倒是之前附和鱼羹美味是真心。
他将剥好的爬海肉放进描金景泰蓝花碟,面色平常的推去明琅面前:
“那日也是陆从文付银子,不算是我带。”
明琅看着眼前放着虾的碟子,她有些疑惑,后又明白了些。
她将碟子又推给越如玉,果然越如玉看见很开心,端起来倒了点香醋就全部扒进了嘴里:
“哥哥你真好,竟然记得我喜欢吃爬海肉,又懒得剥壳。”
陆云容神色因越观澜的驳言一变再变,他就这么宝贝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表妹?
越如玉也好,自家哥哥也罢,都被这个女人笼络的牢牢实实。
傅齐一直守着自己面前几道菜吃,他抬头说道:
“明琅妹妹鲜蛤炖蛋很咸鲜爽口,你要试试么?”
明琅刚想开口,越观澜就直接替她拒绝了:“她不喜欢吃鸡蛋。”
明琅瞥了一眼越观澜,原来这人也知道自己不喜欢吃鸡蛋,那为什么当初非要揪着逼她吃,难道是因为满足他的控制欲?
越观澜似乎秒懂她脑子里的想法,他抚着袖口的那丝皱仄:
“当时让你吃,是因为你身体太弱,不宜大补,每日多一个鸡蛋最合适。”
陆云容揪着帕子,她从小就想嫁进侯府,自然现在见不得两人这般亲近模样。
“说起来明琅小时候下厨做点心,可蒸出来又酸又硬,等你走后世子丢给了那只黑狗,那狗只闻了下转头就走了,它都不吃。”
陆云容的针对实在太明显了,一直想强调她卑微的出身,往日闹过的那些笑话。
明琅知道是为了什么,她有些厌烦。
喜欢越观澜那就拿下他,拼了命找她麻烦做什么?柿子捡软的捏是吧。
明琅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她又叠起来放好,越如玉见她这模样,立马放下筷子,打起精神来,坐直了身体。
“说起吃的,这让我想起来,从文哥哥以前喜欢将狗屎放包子里后带回家捉弄人,如今想来是可怜了那个被他作弄的人了。”
陆从文喝汤瞬间被呛,他心头一凉,火终于还是烧到他身上了。
拼命摇头后,又给明琅使眼色,明琅回之他歉意眼神。
陆云容听见她说狗屎已经有些恶心,尤其是听见陆从文还带回家捉弄人后,更觉得恶心了,但她问了忍不住问一嘴:
“什么样的包子?”,她怎么没有印象。
明琅镇定自若回忆片刻,确定说道:“好像是梅菜肉包,从文哥哥说那菜最能掩盖掉狗屎味。”
陆云容猛地看向身旁的陆从文,她想起来有段时间他突然好心,天天回来给自己带梅菜肉包!
谁能接受突然知道吃的东西里有狗屎,而且她还连吃好几日,这件事还是被暴在心上人面前,陆云容满脸羞愤,指着陆从文手哆嗦。
“陆从文,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
越如玉满是看热闹的兴奋,她明知故问道。
“陆小姐怎么了?你知道那包子被谁吃了?”
陆云容急忙回道:“不,我不知道。”她脸色越发勉强难堪,只能强挤出虚假笑: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替那个人打抱不平!”
最后她几乎咬牙切齿说道。
仅存的理智告诉陆云容不能自认,她怎么能当着越观澜的面承认自己吃了狗屎,她压下火气。
可这里一刻她也待不下去了,只要想起她连吃几日的狗屎就想吐!只能强维持国公府小姐体面:
“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情没做,各位慢用,我就先回府去了。”
不等众人回复,临走前她狠狠瞪了一眼陆从文,陆从文缩着脖子。
等看着陆云容身影彻底消失,越如玉发出爆笑,她毫无形象靠着明琅笑得花枝乱颤。
“陆大小姐的脸色难看的哟,这么着急肯定是回去狂喝水漱口。”
陆云容那脸色青了黑,黑了白,五彩缤纷。
跟掉进染缸里一样,变化多端,别提多让人发笑。
她趴在明琅肩头,啧啧两声:“哈哈哈,陆从文你完了,等会去你又得被陆伯伯吊起来打。”
陆从文长叹口气,他神色无奈看着明琅:
“明琅妹妹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一鸣惊人。”
明琅眨着眼,她被针对也很无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只是怂,不是窝囊。
越如玉听后又抱着胳膊,用你自己活该的眼神看着陆从文说
“你自己干的好事,我们给你瞒了这么多年很对得起你了。你只说让我保密,又没说让明琅保密。
况且谁让你今天带她一起的,她从小就跟越观澜一样不讨人喜欢。”
陆云容从小就小气爱装,还喜欢告状,她反正是不喜欢同她一起玩。
“那不是因为我从不担心明琅泄密么,只是没想到今天被捅出来了......”事到如今,陆从文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也冤枉,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哥哥在,她眼里就没了其他人。我这个哥哥哪里还有什么存在感。”
陆从文摸了一把下巴,他玩笑似说道:“要不观澜你就从了她吧,这样我们两个以后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越观澜冷漠扯开嘴角,“谁要跟你亲上加亲?不要自作多情。”
傅齐目睹全过程,通过几人之间说的话,他大概猜出来那个狗屎包子的去处。
明琅有些让他惊讶,他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温婉可亲,善良柔弱。
没想到她虽如此,却也不是人善被人欺的性子。
他心中朝着明琅偷偷竖起大拇指。
越观澜瞧见了傅齐眼中类似欣赏的眼神,他起身说道:
“吃完了的话就走吧。”
五人走在街上,越如玉出来后,就拉着明浪准备去逛一会儿街。
饭也吃完了,傅齐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
“因为还要回去温习功课,今日谢谢陆表哥的招待。”
“大考在即,祝你马到成功。”明琅摆手说再见。
对于平常人家的孩子来说,考取功名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越如玉则笑嘻嘻说道:“考上了给我再画几幅画,那样价格更高。”
“好,再见。”傅齐与陆从文和越观澜见礼后离开。
等傅齐离开后,几人朝着前方热闹的街道走去。
一路上吆喝叫卖不绝,画糖人,花灯,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越如玉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她眼骨碌直转。
扯住了陆从文的衣袖,“大财主,还买单吗?”
就知道她一开口就没什么好事找他,陆从文指了指腰间的荷包。
“郡主,您请看就这么点了,悠着点花。”
越如玉揪着他往前跑去付钱:“出息!我少买一点。”
她速度极快,和陆从文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明琅在身后喊都喊不急,她不由自主地平了嘴角。
现在就只剩她和越观澜尴尬相处,要不还是直接回侯府好了。
她还没有说出来,越观澜就先说:“走吧,都出来了,不去逛逛可惜了。”
看着周围的热闹,明琅跟上他,现在两人关系又比往日融洽些了,自己还是不要太过敏感。
两人宛如一对璧人,皆是好颜色,引得不少人不少人频频相望。
明琅不喜欢别人太过关注,最主要是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些猜测和笃定。
她拉起越观澜的衣袖,快速朝着人群较少的街道而去。
“表妹很怕同我站在一起?”越观澜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是,只是我不喜欢被人看着,但表哥过于雅人深至,俊美逸群。”剩下的话她就没说了,毕竟这也是实话。
越观澜自小便是有芝兰玉树之貌,大了更盛以往。
这时候前方突然围着人。
一声尖叫和哭泣声传来,“救命,救救我。”
明琅走了过去,只见人群中地上跪着的女子,她泪眼朦胧,手被一名花衣裳男子揪住。
“既然是卖身葬父,那你就跟本公子走好了。”
“不,我不是卖身葬父,我是卖艺人。”
明琅看过去,果然她手旁有一把琵琶,那琵琶磨损严重,弦上光泽消失。
“少跟老子讨价还价,老子说你是卖身葬父就是卖身葬父!”
他凶神恶煞,拉起那女子就要走,显然是准备强行拖走她。
女子的气力终究没有男子大,她踉跄的被带走,哀求地看着周围人,希望能有人帮她。
“表妹想帮她?”明琅看了许久,没有离开,他知道明琅向来比他仁慈,便一直等着明琅开口。
可明琅没有回他,只听见那女子最后一句:“求公子给我一条活路。”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爹爹临终前也曾说过。
“满满,去长阳侯府,那是爹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活路。”
稚女年幼,若无可靠之人照看,恐怕难以平安。
“慢着。”明琅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聚集过来,她向两人走过去。
“又来一个小娘子。”王成眼中惊艳一扫而过,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可他也看见了这女子穿着,恐怕不是随他能任意欺辱。
明琅站在两人面前,“她是卖身葬父吗?”
那女子眼含着泪水摇头。
明琅忽略她,耐心的重复问了王成一遍。
“当然是!本公子从不说假话!”
这时候明琅才转头看向女子,她微微一笑说:
“姑娘是卖身葬父吗?”
何舞挣扎要扯回手:“不,我不是!”
可明琅却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而且咬重字词又问:“你是卖身葬父吗?”
何舞看着她,眼微微睁大,明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立马改口道:“是,我是卖身葬父。”
王成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却也因女人的屈服而洋洋得意。
“看,小娘子,本公子没说错。”
明琅点了点头,笑容灿烂,“既然是卖身葬父,可刚才我分明看见你并没有给她钱。”
王成笑容一滞,他的确没给卖身的钱,因为卖身葬父本就是他捏造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塞进女人手中。
“卖给我吗?”
何舞忙抓紧银子,忙点头,“是,现在我是姑娘的人了。”
明琅听后微抬下颌,指了指何舞,语气强势:“那么,她是我的了。”
随后一把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直到她给完银子,王成才反应过来,他面容凶恶。
“你这小娘们,竟敢耍老子!”
越观澜眯着眼,凤眸中阴鸷一闪而过,准备出手废了他。
他几乎暴跳如雷想拉扯明琅,可明琅丝毫不怕,只退后几步,靠近越观澜。
“怎么?我和她买卖已成,你要当街抢有物主的东西?”
当街抢劫,这是大罪。
何况这里人来人往,明琅赌的就是他不敢直接抢人。
况且就算赌输了,明琅又往越观澜身旁靠了靠,这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么。
越观澜低头微勾唇,偏头朝向她:“表妹也会狐假虎威?”
明琅眼神乱飘,小声说道:“表哥就当还我那盘辛苦才做出来,却被你转头扔了的绿豆糕情谊。”
这边王成暴怒,嚣张跋扈道:
“你敢抢本公子的人!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明琅微歪头,这不是正巧,她握住越观澜胳膊。
学着他嚣张跋扈模样,冷哼:“那你知道知道他是谁吗?”
“老子管他是谁,不过就是个粉头白脸!”
王成本就在上头中,又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个丫头片子算计,失了面子更是恼怒。
这场闹剧终于还是将京城治安巡逻军引来。
“让开,让开,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守卫军驱散了周围百姓。
王成见他们,反而不害怕,而是迎上去。
指着明琅道:“她怀中是我姬妾,现在却想偷偷助其逃走!”
那守卫人群认识他,知道此人是御史中丞的侄儿,而御史中丞与他们城防司主很要好。
他都没有多方求证,直接喝道:“把这两人带回去!”
这时候又有人骑马赶来,他一路跌跌撞撞,头顶的官帽都差点丢地。
“司主?”
“糊涂东西!”城防司主张庆骂道,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然后走到越观澜身前行礼:“世子殿下见笑了。”
“张大人好久不见。”越观澜神色淡淡,不见喜怒。
可张庆却知道这人是个阎王,得罪他,要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五更。
要不是他刚好就在楼上应酬,恰好看见了,不然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下官治下不严,今日让世子看笑话了。”
张庆回头就指着王成厉声道:“还不给本官将这个欺男霸女的东西抓起来!”
这个王成,平时招猫逗狗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当街强抢民女。
有个当御史中丞的舅舅就要上天?他当这京城是他舅舅开的吗!
更气的是,他手下这些蠢货,在这样的的大庭广众下,也敢徇私枉法,敷衍了事!
王城也傻眼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撞上铁板了,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他被治安军一拥而上,抓着就要带走。
“请世子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
明琅目送着他离开,他口中的再也不敢只是畏惧于强权,可当他强于旁人之时,拳头依旧会挥向弱者,无视弱者之悲鸣。
“张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还有本世子更想知道他舅舅是何方神圣?”
越观澜站在那里,衣袍之上繁复银纹,风吹起袖翻飞,玉质金相,雅致出尘。
张庆擦着额头的汗,丝毫不应他这外表而轻视,想了想才回道:
“此子过于恶劣,所犯情节严重,起码得去蹲三年大牢,出狱后还需去铁岭山做苦力劳役五年。”
“他的舅舅是御史中丞刘海峰。”
张庆心中不由庆幸,还好自己赶来了,不然也在劫难逃。
越观澜轻笑着,他凤眸落在张庆头顶,这人是个狐狸,故意将定罪加重了许多好让他息怒。
“那就辛苦张大人了。”
......
明琅在前方走着,后停了下来,她小声说:“谢谢表哥。”
方才若不是越观澜在,她们很难这么快脱身,那刘大人也并非是铁血无私,而是因为越观澜。
越观澜坦然接受了道谢,并且得寸进尺含笑望着她:“还有吗?只是一句谢谢。”
“不然呢?”明琅有些迷茫,难道还要给他磕一个。
“我听闻表妹近些年厨艺见长,不如重新为我做一盘绿豆糕作为谢礼。”
明琅低着头,有些想要拒绝,她曾经做过很多次绿豆糕,也自认为没有陆云容说的那么难吃,可最后都是原封不动被倒掉。
越观澜静静等待着她答复,关于绿豆糕他的确辩无可辩,对于明琅初来乍到似的示好,他当时面上礼貌,却不屑一顾。
报应很快就来了,明琅再也没给他送过,再到后来见他就避,绝不靠近有他在的地方。
越观澜看着她面上的纠结和为难,心想拒绝就拒绝吧,他可以慢慢来。
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
“那我回去后就做,如果不好吃,表哥可以不用勉强。”
明琅还是答应了,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越观澜似乎在有意同自己重新交好。
最主要的是她都要走了,走之前她还是希望能与侯府的人都和睦相处。
明琅答应让越观澜眉眼柔和,“不会勉强。”
经过今日,两人的关系才似乎真正回暖,如曾经那般相处自然,不见嫌隙。
而这时候,越如玉已经买好东西跑回来,她身后是大包小包,脖子上都挂着一坨的陆从文。
她挥着手帕,骄傲展示自己的战绩们:“琅琅,看我买了许多东西,但是我每样都给你也买了一份。”
“谢谢如玉。”明琅偏过身体去看陆从文,有些不忍直视:“你还好吗?”
陆从文苦哈哈地摇头又点头,他已经累的无话可说,越如玉每次一上街如同土匪进村,全部扫荡一遍。
最重要的是,没银子了,她竟然硬是记账在他头上,也要将东西买了。
他看见一旁风轻云淡站着的越观澜,发出悲鸣,凭什么他就过的这么舒适!
今日出来了大半天,都要准备打道回府了,这时候刚才救下的何舞追了上来。
她气喘吁吁停在明琅跟前,缓了缓气息:“小姐,这是你的银子。”她将刚才明琅递给她的银子举起。
明琅坦然接过,将荷包打开倒了出来,是几粒花生酥,并不是什么银子。
她捻一块噻进如玉嘴中:“不是银子,是骗他的。”
她今日也并没有带银子出门,情急之下用了这个作为幌子罢了。
何舞愣了愣,看清楚的确是花生酥后,她才抿嘴一笑。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谢谢小姐搭救之恩。”
她说完后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真诚说道:“若小姐不嫌弃,我愿意为奴为婢报答您。”
明琅不需要她为奴为婢,扶起了她,而说道:
“你实在不用谢我,我今日若只是一人,便不会出头搭救。
既然救了,那也不需要你回报。”
陆从文从越观澜处大致了解发生了何事,他低声说:
“不过是个御史中丞,就敢这样嚣张跋扈了?”
越观澜摸索着暗纹,眼含着三分讥讽:“御史中丞官虽不大,可他是姚水清一手提拔上来。”
陆从文立马明白了,原来是姚水清的人,那怪不得了。
自从女儿成了贵妃后,姚水清便高调了许多,不知招惹出了多少是非。
......
明琅回府后便进入了小厨房中,做好绿豆糕后就端去了越观澜的院子。
她不只做了绿豆糕,还有豌豆凉糕,黄金酥,蝴蝶脆仁。
都是她比较拿手的糕点。
去的时候,越观澜正在练剑,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手腕转动剑柄之间,地上青竹叶被卷起,又被破空剑锋击碎。
明琅不懂武却也看得出其中的出招凌厉,宛若游龙逐风。
见到明琅手捧着糕点盒子,他停止了练剑,朝着她走去。
新月沏好一壶茶端出去,以往世子练剑之时,她都会准备一壶斛银雾针。
刚出去就看见越观澜和明琅并肩站在青竹林下,细声在说着什么。
看见了新月,越观澜抬眸对她说:“去泡壶洛神饮来。”
越如玉说过多次不喜欢带苦味茶,还说没有那个姑娘会喜欢,明琅大抵也会不喜欢这茶。
洛神酸甜适口,正好配这些糕点吃。
新月自然知道这洛神饮,到底是谁来喝,重新带笑答应后去泡了。
“可以不用做这么多,久待在厨房燥热辛苦。”
越观澜随手拿起蝴蝶状的糕点,上面有翠翠的杏仁,口感咸甜,一连吃几个都毫不腻味。
明琅拍了拍裙子上的面粉,她摇了摇头道:
“其实没费多久时间,我现在半个时辰就能做出来了,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折腾一天才做的出来。”
越观澜凝视着她,却希望能回到以前,不知不觉已经她到了自己肩处,不再常眼眸带笑朝他喊容璋哥哥了。
“表哥?”明琅又重新唤了一声,奇怪地望着眼前这人突然出神。
糕点也送了,她要回去了,便又重新说要回去休息后准备回自己院子。
可天不遂愿,越观澜捏起一块红豆糕,难得有些慵懒温吞。
“表妹后面每一日都要来,补齐之前欠的天数才行。”
明琅瞪大眼,这人怎么还记得这茬,她们不是和好了吗?真的要这么严苛。
“不能直接作废,还是按照隔一日来一次吗?”
明琅想要讨价还价,妄图跟越观澜商议商议,让他松口。
“不行。”越观澜一口回绝,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独占明琅时间的机会,若不是她离及笄尚有一段时日,他或许还要放肆许多。
看眼前这人模样,明琅就知道商议失败,越观澜的强势是附在骨子里。
只要他说了不行,再多话也没用。
看着明琅朝着他书房去,明琅见他没跟上:“表哥,你不去书房?”
越观澜含着粒软糯红豆,微扬眉跟上她。
他大约知道明琅是要去做什么,可还是调侃道:
“表妹不回去休息?”
“明知故问。”明琅咬着后牙,闷气说道。
越观澜则听后笑得耸肩,明琅少时就是这样,生气了脸就会如豚鱼一般。
进去书房后,明琅经过几个通房上次站的地方,她想起来小翠说长公主与他不欢而散。
如果是前几日,她是如何都不会多问,可现在两人缓和许多。
明琅犹豫了几个瞬间,“表哥,你那几位通房呢?”
“嗯?”越观澜手从铜盆中拿出,从新月手中拿过干帕,对明琅突然问起倒是微诧异。
那日她头也不回走了,看着是相当不在意那几人。
明琅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表哥不一定告诉我。”
越观澜看着她兀地往回缩,跟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后又隐匿了起来。
他如捕捉翅蝶一般,缓慢靠近她后,压了压嗓子:
“通房是做什么的表妹清楚?如果清楚的话那也就能知道她们在何处了。”
明琅磨墨的手一顿,耳根逐渐泛红,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这让她怎么回答?
说知道,自己毕竟是个未出阁女儿。说不知道,越观澜肯定会更恶劣追问或者解释一通。
这人根本就是故意在调侃自己,她举起墨条,深吸一口气:
“离远些,不然我怕忍不住丢你头上。”
越观澜嘴角牵起,绽放一抹清浅笑意,眼眸小幅度弯下,顿生波光粼粼。
他似无意问道:“那满满呢?可有心仪的男子。”他耳听着话,眼不放过明琅脸上任何痕迹。
他话题跳的过快,明琅听明白后先是愣,不由得想了想,自己有心仪的男子吗?
从住在侯府后,她见过许多俊美拔萃的男子,他们或是世家子,或是清贵门户,或是大有可为的寒门子弟。
这么多,她难道就没一个萌生过欢喜?
越观澜看着她神色变化,但唯独没有情窦初开的羞涩,他端起斛雾银针抿了一口,遮住了眼眸下暗色。
没有其他人就好,不然他一刻都装不下去。
“没有。”
越观澜又继续问道:“那心仪何样男子?”
今日的越观澜话好像变多了,明琅有些奇怪他突然的关心,但还是诚实说了自己的择婿。
“温文尔雅,宽厚待人,与我相敬如宾。”
明琅斟酌了几个词,差不多就是这样,她觉得要求也不算高。
不过就算小渔村没有这么样的人也无所谓,她不是非要嫁人,无缘不强求。
越观澜笑淡了几分,可他恰好性格乖张,锱铢必较。
无论哪一点都合不上,但没关系,他可以装。
明琅低头研墨错过了他的神色,然后满意看着今天的墨,熟色正绝不生。
“那表哥你呢?可有心仪的女子。”这才抬头看向他,可这个时候的越观澜已经恢复面色从容。
“有。”越观澜答。
明琅惊讶看着他,他有心仪的人,竟然一点风都没透出来?
也就是现在两人相处随意了些,明琅放下墨条,立马笑着追问:“快给我讲讲表嫂。”
是谁呢?越观澜为人向来严律以己,除他有意,行事更是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隐瞒着心仪的人的确也不难。
“满满觉得她该是如何?”越观澜没有先回答她的话,而是又抛出问题。
明琅几乎没有想,不假思索答:“高门贵女,才貌双绝。”
越观澜轻笑着,这是旁人眼中长阳侯世子妃标准模板,可这不是越观澜的妻子模样。
“她很好,我很满意。”
明琅以为他要告诉自己是何人,可没想到越观澜回了这句话,随即她依旧为越观澜能寻到爱人而高兴,毕竟这人从小就表现的不太平易近人。
越如玉还和她还打赌,届时越观澜都当舅公了,说不定他都没成亲。
她赌不会,所以现在她赢了五百两。
想到这里,明琅就想捂嘴偷笑,越观澜看着她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在高兴什么?”
“没什么,我是为表哥开心。”
“表哥一定会姻缘美满,子孙满堂。”
越观澜听后,摸着玉佩的纹路,勾唇一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新月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和谐的交谈,她抬头望着拨云见日的天空。
明琅今日写了足足两页的字,她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恍然惊觉身体的异样。
果然她低头瞧了一眼,腿部和裙摆处沾上了血迹,早有嬷嬷教导过关于月事,明琅见到后并没有那么惊讶。
可垫子上也被染上了些,而不远处又坐着越观澜,她犹豫了下还是准备直接喊新月进来处理。
可越观澜已经朝着她来了,明琅一慌又坐下,这下垫子上肯定更明显了。
“怎么了?”她的动作看起来明显可疑,甚至带着没藏好的慌乱。
明琅暗恼自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没事,表哥。你唤新月进来吧。”
越观澜却敲了敲她桌面,语气郑重:“表妹。”这是他要生气的前兆。
明琅微仰头望他,面颊上蒸腾着红霞,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她小声说道:“我来癸水了。然后弄脏了你的垫子。”
大概是觉得自己犯错了,她现在乖的一塌糊涂。
“表哥你先出去,然后唤新月让她去找小翠拿东西。”越观澜是男子,这里不会有女子用的东西。
越观澜自然听说过癸水,“去榻上躺着。”
明琅想要拒绝,可越观澜已经抱起她朝着塌而去,明琅顾不得害羞,勒住他脖子,强调道:“这样塌也会脏了。”
“没关系。”越观澜将她放下后,拉过薄被将她的腹部盖好,“我去找新月,你可还有其他不适?”
“没有了,谢谢表哥。”明琅总觉得他似乎很高兴,可又不懂自己弄脏了东西有什么值得高兴。
似乎看透了明琅的疑惑,越观澜挡住了衣袖处的血。
“满满是大姑娘了。”
明琅低头揪着手指,没过多久便要及笄了,的确是大姑娘了。
越观澜离开后,明琅百无聊赖的观望四周,最终又将视线停留在了那放杯子的紫檀柜上。
她漫无目的想着,也许越观澜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
“要找个时候问一问么。”明琅自言自语说着,这时候新月带着新衣和月事带而来,她关上门。
“明琅小姐,小翠去小厨房煮红糖水了,奴婢来给您换衣裳。”
明琅起身,两人去了屏风后面,新月的手脚很快,不一会便替她穿好,整理规整。
新月嘱咐了一些注意点,“您这几日会感觉腰酸背痛,小腹不适,这都是正常。您可以多饮温水暖腹,勿碰凉水。”
明琅点头示意明白,两人路过那紫檀柜的时候,明琅脚步慢了下来。
新月是表哥的贴身婢女,她肯定知道这些杯子的原因。
“新月,表哥什么情况下会将东西藏起来?”
新月收拾脏衣的手一停,顺着她的余光望过去,她恭敬说道:
“世子眼中见不得丑陋之物时候。”
明琅那点期待瞬间消失,变得难以名状起来,她回答哦,但还是问道为什么不扔了呢?
新月摇头,“可能还没有到扔那一步,眼不见心不烦吧。”
明琅低下头,眼角又有些痒,她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这的确很越观澜。
新月看着她,“怎么了?明琅小姐。”
“没事,麻烦你了。”明琅准备回自己院子睡觉了,出去玩一趟本来就累了,现在身子不爽就更累了。
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她不会留在侯府很久了。
等越观澜换好新衣后,明琅已经回去了。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越观澜看着坐垫被褥都换成了新的。
“满满走的时候没留下话?”
新月重新泡了一壶茶,将刚才明琅问的话复述给了他,越观澜听后脸色变差。
“世子怎么了?可是奴婢说错话了?”新月看着他脸色,不犹问道。
“没有,你下去。”
新月点头,出去将门关上,越观澜坐在刚才明琅坐着的椅子上。
他年少时候性子专制,难以讨人喜欢,藏起杯子初心也的确是如新月所说那样。
他不由咬了咬腮帮处的软肉,现在去解释自己现在其实变了,然后求原谅?
越观澜实在嫌弃过去的愚蠢,以至于现在处境如此被动。
而明琅躺在蔷薇花架下小睡,她听着石榴树上的鸟儿一直叫,便抬眼看过去。
那有一只雏鸟,看着乌青的羽管才冒出来,张着嫩黄的小嘴喳喳喳。
说不难过是假的,当时她初来乍到,难免渴望亲缘,只可惜她人笨嘴拙,出身又平庸,难以讨人喜欢。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没关系,反正她现在是大人了。
日落西山,这一觉明琅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后她眼眸清明,“小翠!我要吃炙肉,要吃辣辣的。”
“小翠给她倒了一杯热奶,“小姐,你现在不适合吃荤腥和辣味。”
可明琅现在就想吃点辣味,她活动了下睡僵的脖子:
“要不我吃少点,好小翠,喝了一天红糖水,我感觉好寡淡。”
明琅本就明眸皓齿,似含苞待放的带露蔷薇,美的让人不忍强硬。
她一故作可怜,便让小翠没办法坚持,只能说:“那只能吃一点,奴婢盯着你。”
明琅满口答应,可等到了烤炉架起来,鲜嫩的牛肉放在上面,然后被热火炙烤出油脂香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她连吃几片,小翠立马制止她,将牛肉端开:“小姐,你答应过我少吃。”
明琅眼馋看着那肉,也知道是为了她身体好。
“那我起身消消食后,再给我吃几片?”她平日很少吃重口食物,今日吃起来颇为喜欢。
小翠看着她渴望的眼神,还是败下阵点头同意了。
明琅起来围着莲池散步,又走到了那颗石榴树下,那雏鸟似乎听见声音,又叽叽喳喳叫起来。
“小姐,这鸟似乎被抛弃了,昨日奴婢就没看见大鸟回来过。”
小翠走过来,也看着上面的鸟巢。
被抛弃了?明琅回想的确大鸟今日也似乎从没有回来过。
突然那鸟扑腾着,竟然从鸟巢中掉下,明琅手忙脚乱用裙摆接住它,才避免了鸟亡的悲惨结局。
小鸟望着明琅,叽叽喳喳不停,明琅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似明白。
“来,吃肉。”明琅将碎肉放进它的嘴中,果然它立马吞吃着,连吃一些后,明琅看着它的食袋鼓鼓囊囊,便停了手。
可它却不满意明琅不喂了,又继续叽叽喳喳起来。
小翠在旁边看着,有些发笑,“跟小姐你一样,吃不着就不行。”
“你去找个篮子,用丝帕围成鸟巢状放在里面。”这个小鸟被遗弃了,羽毛都没有长好,它现在是活不下去的。
等将鸟儿安顿好后,明琅将它放在桌子上,望着它埋头睡后才熄灭了琉璃灯。
夜深人静的时候,越观澜站在篮子前。
他用指头拨了拨那只鸟,正在熟睡的鸟儿被打扰到,用翅膀拍了拍他,飞快的将他手指啄了一下。
它还尚小,力度不大。
越观澜收起手指低声笑骂道:“还挺有脾气。”
越观澜不再理它,转身朝着明琅走去。
明琅同样也睡得很熟,她眉头有些微皱。
唇瓣无意识的颤动开合,越观澜靠近她坐下,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粉色唇瓣。
这个时候他才听清楚明琅在说梦话,他微微倾身。
“回家,想回家。”
越观澜的瞳仁浅了些,他知道明琅一直没有打消想要回家的想法。
他不同意。
“除了那些手段,我该怎么挽留你。”
越观澜望着她,他少有无力的时候,可如何挽留眼前这个人上他深感无力。
她对侯府没有归属感,甚至不喜欢他。
“感情是能够培养的,我们时间还很长。”越观澜将蜻蜓发钗拿出来。
发钗用金丝绕成,翅膀是翠玉,被制作成颤枝样。
它在越观澜的手中颤动着翅膀,仿若要迎着月光飞走。
……
明琅醒的时候,外面沥沥淅淅,下起了春雨。
她睡眼朦胧的起床,然后推开了窗户,那蔷薇架下散落了一地花瓣。
篮子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来。
明琅莞尔一笑,用指头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还好叫你移了进来,不然的话今天你就惨了。”
这时候小翠进来了。
“小姐你醒了,我来为你梳妆吧。”
明琅走了过去,她从镜中看着小翠利落的手法。
“这只翠玉蜻蜓钗?”他摸了摸它,明琅记得自己没有这个钗。
小翠的手一顿,忙解释道:“这是今早世子送来的。”
小翠手捏紧有些发汗,昨夜下雨,她担心明琅踢被子,便过来替她盖被子。
没想到从她的发间看见了这个发钗。
关于明琅所有的首饰都是由她一手料理。
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发钗,小翠几乎立马便猜到是越观澜夜间曾来过。
“世子怎么会突然送这个来?”小翠希望她能多追问自己,那她就能情急之下说出真相。
明琅把玩着这个翠玉蜻蜓,她想起了昨日从莲池中捞起来的编织蜻蜓。
她面色如常说道:“把这个收起来,也许是补偿吧。”
可她没有生气,也不需要补偿。
小翠看着她的脸色,然后将翠玉蜻蜓钗放盒子中。
没过一会儿,明琅拿着最近绣的绣品,从小翠手中,接过油纸伞。
“我去找如玉,你不必等我。”
她要在走之前,将越观澜的那手链修好,留在侯府。
可刚准备去找越如玉。侯府的小厮就跑过来,告诉她门口有一位叫傅齐的人等着。
傅齐,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明琅脚步变了方向,朝着门口走去。
果然不远处门口站着就是傅齐。
他见到明琅后拿出了一个白布,然后打开:
“明琅妹妹,那日赏花你说不小心弄丢了,我回去后又重新弄了一个。”
明琅看过去,样式的确与之前给她的那对蜻蜓钗一模一样。
这时候雨不小,“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特地送来,等天晴我来拿也不晚。”
傅齐指了指卖剩下的画,“不是特地送来,正好要回家路过你这里,便想着给你了。”
随后他用油纸重新包好,看着明琅今日嘴唇有些白。
“快拿着回去吧,又下着雨,别淋湿了着凉了。”
他说完后,就头也不回抓着伞跑走了。
明琅叫住他都来不及,一手拿伞,还有要给如玉的绣品。
她双手不得空,直接拆开插在了头上后便去找越如玉。
“琅琅,你来了?”越如玉正咬着笔头发呆,看见她后大喜过望。
“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明琅将绣品放在桌子上。
越如玉看都没有看,这些绣品明琅会故意绣地丑陋一些,刚好符合她的水准,交上去也不会被发现。
“如玉,我上次说的那个手链你找到了吗?”
手链?越如玉挠挠挠头。
“没有啊,哥哥根本就没有给我买手链。”
一说起这个越如玉就一肚子气。
“你知道吗?他给我带礼物太敷衍了,一看就是让陆从文帮他选的。”
越如玉起身从箱子里面随手掏了一个木偶,九连环,一颗风干石榴……
明琅看的这些东西,的确很符合陆从文鲜明的不着调风格。
“你看要是有一条正经手链,我还能想不过?”
她将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摆在地面上,确实没有手链。
明琅默了默,存有侥幸问道“会不会是夹在什么东西里面,你没有发现?或者不在这个箱子里。”
越如玉想都没有想,就否定了她的这个说法。
“我找了很多次了,而且总共就这一个箱子。”
明琅不再说话。
越如玉又将一地的东西扔回箱子里。
“该死的陆从文,别落我手里面,不然他死定了。”
“哥哥给你带手链了吗?快给我看看。”越如玉连忙说道,转头又想起了手链在莲池里面。
“那狗东西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年纪上来了,会记挂妹妹了?”
她半点没有想到,自己也是他亲妹妹,可是一点都没有记挂她,为何就记挂起明琅来了呢?
明琅也不明白,只能轻声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给她带了,不知道他又为什么骗自己如玉也有。
突然她又涌起来一阵异样感,让明琅似乎摸索到了真相边缘,可那层朦胧的纱始终还在,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明琅无意识的自问,这种异样感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呢?
她追溯源头,不自主抓住裙摆,是从那日饭后。
那时越观澜的神态,如情景重现一般让她回忆起来。
刹那间,耳边也同步如惊雷炸响:“满满,你走不了。”
明琅嘴唇紧闭,猛然起身,桌边的茶杯摔落在地,瞬间惊醒了她。
“怎么了?”越如玉看见她脸色巨变,跟见了鬼一样。
明琅迅速牵起笑容,挡住了眼中的异样“没有,我起早了有些乏力。”
事情没有得到验证之前,这都是她的无端猜测而已。
况且越观澜不喜欢她,是众人皆知,又怎么可能是她猜想那样。
“如玉,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越如玉看着她有些慌乱背影,不知所云的挠了挠头。
她蹲下来准备将这一堆破烂锁起来,丢去库房。
“你在做什么?”
越如玉听见声音看过去,“哥哥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来人不是越观澜是谁?
越如玉正好找他算账,她猛的起身,叉着腰说:
“好啊,你竟然找这堆东西打发我,等会我要去找母亲,狠狠告状。”
越观澜看着地上那个箱子,他眉目俊美,“那你要找陆从文,是他一手包办。”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越如玉抱着胳膊,“但凡同明琅一样有根手链我也算了。”
闻言后,越观澜顿了顿,转身就离开,留下越如玉在他身后哇哇叫。
明琅站在水榭亭,望着底下游过的锦鲤,实际上她跑神了很久。
“真是剪不烂理还乱。”她呼出一口气,雨水敲打砖瓦,叮咚响。
不想回去,免得碰上。
明琅透过雨幕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然后完全放空自己。
自然也就错过了不想碰上的人,正朝着她缓步而来。
越观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裙摆摇摇,披帛一端垂落,拖在地上,完全湿了。
一道惊雷响过,明琅被吓的微颤,她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明琅撞到他胸膛,后知后觉看过去。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该好好的躺着休息,为何要到处乱跑?”
越观澜扶稳她,又将打湿的披帛,捡了得起来。
摸着披帛柔软,越观澜好似无意间问起:“表妹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明琅看着他专注摸披帛的样子,直接将其扯了回来。
“没想什么,你也是来看雨的吗?可我要先回去了。”
她现在不太想独自面对越观澜,随口扯了一句,便准备回去。
可越观澜哪里会如她意,他再次扯着披帛,眼眸低垂。
“表妹真的不问问我?”
明琅本就一团乱麻,他又这般不松手,问出来的答案要么是她自作多情,要么是令她惶恐,有什么好问的。
明琅直接将披帛扯下,揉成一团丢给他。
“表哥竟然这么喜欢这条披帛,那我就送给你好了。”
明琅平日温和待人,鲜少表现出强烈情绪,越观澜拿着披帛,突然视线停留在她发间。
他凤眸凌厉,那里也有一只蜻蜓,可却不是他赠的那只,反而是同丢入湖中的那只蜻蜓一模一样。
明琅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心中有些打鼓,便想直接走。
可越观澜伸手抓住她手腕,眼神阴霾,他专门请能工巧匠制作的翠玉蜻蜓,她不戴,别人给的爱若珍宝!
他将明琅拉至面前,想要伸手去将碍眼的东西取下来,明琅却先一步偏开头,预判到他下一步。
“这是我的东西,你无权干涉!”
她咬牙强调,又意有所指。
“是么?”越观澜只是轻飘飘回道,下一刻那蜻蜓就到了他手中,随后一捏便化为碎渣,飘落在地上。
这次是用通草编成,遇水便直接糊在水中,想捞也捞不起来了。
明琅瞳仁微缩,心中那根弦彻底断掉,越观澜他凭什么这样专制霸道!
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蜻蜓钗,她眼尾带着微红,直接甩开了他的桎梏。
“这是我的东西,你未免太过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讨人厌!”
越观澜被她的话气的不轻,他讨人厌,那谁得她喜欢?傅齐吗?
越观澜怒极反笑,可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他点了点地上的蜻蜓钗碎,似无意又有意直言道:
“表妹应该早些明白,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恐怕你往后也只能忍耐我这个讨人厌的人了。”
她为什么要忍?
明琅捏紧裙摆,雨水飘来落在了她脸上,突然让她惊醒。
这是在做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和他纠缠?越观澜有一点说的对,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专制,不近人情,难以相处。
明琅神情复杂看着他,又带着丝惊惧,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不能现在激怒越观澜。
她几乎立马就做出了决断,扬起有些勉强笑容,还是镇定说道:“表哥说的对,我先回去了。”
可转过身后,她笑容消失,脚步加快速度,生怕被叫住。
不过还好,直到她离开水榭越观澜都没有出声。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小翠记得她说不回来吃午饭。
再一看明琅浑身湿漉漉,难有一处干燥地方,连忙拿干帕子走向她:
“不是带了伞怎么会全身都打湿了?”
明琅不想说话,她坐在了椅子上,因为寒冷或者其他原因有些瑟瑟发抖。
“小翠,越观澜他……”
她抓住小翠的手,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松开了手沉默。
小翠看着她的神色,试探性问:“世子怎么了?”她有些着急,明琅是否已经察觉到了问题。
“没什么。”明琅眸光闪烁望着窗外的大雨。
一旁鸟儿的叽叽喳喳声音将她注意力吸引过去。
明琅走过去,抚摸着它的脑袋,她不喜欢糊里糊涂。
“我身体不舒服,肚子有些痛,明日不会去听潮院。”
小翠洗着手中的帕子,看着她脸色有些白:“好,等一会儿我去给新月姐姐说一下。”
“嗯,等她来了问的时候,再跟她说我出去了。”
小翠一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既然是出去了,怎么理由又要用身体不适。这样说岂不是惹人多心。”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明琅摸着鸟儿,如果明日无事发生最好。
第二日,久没见明琅的身影,新月果然来了。
“明琅小姐身体如何了?我带了些补药。”
新月将手上的补药给了小翠,她余光望着内室,却没有见到正主。
小翠接过她手中的补药,粗粗看了一眼,都是些世子私库的东西,恐怕是越观澜特地交代送来的。
“小姐她出门了,今日应该是不能去听潮院了。”
新月有些诧异,不是说肚子痛,怎么又出门了。
“那小翠你清楚明琅小姐去哪里了吗?等世子下朝后,我也好同世子回话。”
小翠昨日也问过明琅,这种话该怎么回复,她佯装想了想:
“不清楚呢,小姐没有交代,大概是去应约了吧。”
应约?大概是新月的疑惑表情过于明显,小翠看懂了只摇头说:
“这个我确实就不太清楚了,我也只是猜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