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常翠是小说《玄学出马仙再现傻子变神仙》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玄学出马仙再现傻子变神仙》的章节内容
我出生在东北偏僻的小山村,名为鳞庄。
每个村子,都是一本书,记录着形形色色的惊奇故事。
有人说,善待村子里的傻子,因为他是村庄的守护神。
是不是守护神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那个傻子,很‘正常’的傻子。
我叫于浩,十二岁那年高烧不退,虽然活了下来,可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走街窜巷,傻笑个不停,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傻子。
其实我的心里什么都清楚,可身体就好像被某些东西操纵一样,我表达的,我看到的,却无法被别人接受。
“嘿,于傻子,来,给你条鱼回去吃!”
嘿嘿……
我很讨厌自己的嘿嘿声,我也清楚,这个傻里傻气的笑声是从我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我想,这是我跟别人打招呼的方式吧。
村里的几个淘小子在大坝游泳,摸鱼,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臂膀。
村内有名的孩子王名为虎子,他拎着一条巴掌大的草鱼,走到了我的面前,抻开了我的裤子,将那条鱼扔了进去。
凉飕飕的,黏糊糊的……
嘿嘿……
我的笑声依旧如此,同时,他们也传来了正常声音的哈哈大笑。
“于傻子,快拿回家炖了,别咬到鸡儿!”
我平时的时候都是憨态可掬的笑容,但这一刻,我的面庞忽然间凝重起来,慢慢的抬起了手臂,伸出了食指。
虎子几个淘小子都被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毕竟我大部分情况下都傻里傻气的。
“虎哥,这傻子咋了?”
“管他呢,下水摸鱼去!”
“不,不能下去,有,有……”
我想拼命的告诉他们,不能下水。
因为我看到,一个浑身流淌着鲜血的男人,伸出湿漉漉的手掌,抓住了虎子的脚踝。
我的喉咙咕咕作响,但却无法完全表达出来。
“别去,黑,黑影……害,害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理他,一会儿再给傻子摸个螃蟹!”
男人的头发很长,水珠啪啪的低落下来。
他的面孔被浸泡的像是面团,扭曲的不成样子,眼球挂在上面,就像是黏在上面的一般。
身体上有几个窟窿,流淌着鲜血,弓着腰,脚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
他在看着我,狰狞的笑着,面庞如此更为扭曲。
我并不害怕,只是对他拼命的摇头,想要阻拦,而他,则是伴随着虎子噗通跳水的声音,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能看到很多东西,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想要表达,不管清晰也好,含糊也罢,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傻子弄得我心里发毛。”
虎子浮在水面,和两个小伙伴说着刚才我凝重的表情。
“别管他,逗逗他就得了,可别让老于叔知道,要不非拿棍子抽我们几个不可。”
虎子嘿嘿一笑:“不能让傻子爹知道,也不能让俺爹知道,俺爹要是知道我又来水库摸鱼,非打死我不可。”
话音刚落,虎子露在水面的脑袋一下子没入到了水中,气泡咕噜噜个不停。
“这虎子,还来点花样!”
两个小伙伴不以为然,都是时长来玩耍的玩伴,相互的水性在熟悉不过。
“上,上来,放,放他……”
我在岸边不停的挥手,我也能看到水底下,那个男人,不停的拖拽着虎子的脚踝。
半分钟后,水里的两个小伙伴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水花越来越大,虎子正在不停的扑腾!
“虎子!”
两个半大孩子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想要给虎子拽出来!
但不管他们怎么用力,根本无济于事。
我环顾四周,拎起了一根长杆,递入了水中。
“鬼,鬼啊!”
其中一个小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浮出了水面,一把抓住了我递过去的杆子,拼命的朝着岸边扑腾。
另外一个知道大事不好,也慌了神,几经努力无果之后,他也狼狈不堪的爬到了岸边。
至于虎子,终究没有上来。
两个小子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知道自己闯了祸。
“傻,傻子,快去,快去叫人!”
我转身奔跑,样子颇为滑稽,扭扭捏捏的朝着村里跑去。
村子就这么大,就算是不认识,也都眼熟。
我就更不用说了,可谓是家喻户晓。
“大侄子,咋跑这么快,干啥去?”
“水库,淹……死了。”
我很清楚,虎子这种情况,已经没了,所以,说的就简洁一些!
“你说啥?死了,谁死了!”
看着我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村里的男人哪敢迟疑,立刻在村头吆喝起来!
“老爷们都跟我去水库,于家小子说有人淹着了!”
都是一个村的,听到这个消息,家家户户都出了人,连忙向水库赶往。
我也浑浑噩噩,有些滑稽的跟在后面,回到了水库。
人呢?
我说的不是虎子,他肯定在水底,而是那两个玩伴不见了踪影,只有留在岸边的长杆。
噗通,噗通跳水的声音不绝于耳,水性好的汉子纷纷跳入水库开始打捞!
岸边有不少男女老少在小声议论,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更知道是我给村里报的信。
其中有一个男人好像很畏惧这个水库似的,离得远远地,他便是虎子的父亲。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浮出水面,大声喊道:“老王,你儿子!”
“啥,我儿子!”
老王从最后方立刻冲了出来,一个踉跄,趴在了岸边。
只见几个汉子从水中捞出一具尸体,正是虎子……
“你个败家子,快醒醒!”
几个男人立刻按压着虎子的胸口,依旧毫无作用,最后,无奈的对老王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儿子怎么会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水库这儿!”
老王双目血红,哀嚎不已。
与此同时,两个半大小子汗流浃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叔,虎子咋了,他不是找于傻子去玩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齐刷刷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而我能做的只是不停的摆手,事情不是这样的,但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虎子没跟你俩在一起?”
村里人都知道,这三小子淘气的很,总是一同出没。
“家里今天没人,俺爹让我俩喂鸡来着,就没出门。”
其中一个少年扯谎道:“虎子上午来叫我俩,看我俩不出门,就说去找于傻子玩会,怎么会这样?”
“臭小子,你还我儿子!”
虎子爹听到这话,冲到了我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
我阵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脸颊火辣辣的痛楚,眼泪更是唰唰不停的往下流淌。
“虎子爹,你这是干啥子,于傻子还能害了你儿子不成。”
同乡和我爸关系比较好的男人立刻站出来阻拦。
只听虎子爹悲愤的骂道:“虎子从来不来水库,要不是这于傻子怂恿,我儿子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别说虎子,就连虎子爹不来水库这事儿,在村里都不是秘密。
“都是他害的,你给我偿命!”
虎子爹气势汹汹的冲着我跑了过来,一把将倒在地上的我拽了起来,看着架势,非要生生打死我不可。
我嘴里呜呜个不停,有些抗拒。
“老王,先处理你儿子的后事,挺大个人了,哪头轻哪头重不知道?”
虎子爹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暴脾气,身形也五大三粗,村民虽然劝阻,但却不敢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傻子爹回来了。
话音落下之后,落在我头顶的巴掌,也悄然的落了下来!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我爸的身影飞速的奔跑,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口袋,里面装着的是一摞各种各样的书籍。
“于老大,你……”
看着我爸的架势,几个村民连忙上前。
“滚!”
我爸的语气很简单,将帆布口袋扔到了一旁,奔着我就跑了过来。
只见我爸随手抄起木棍,猛然的砸在了虎子爹的身上。
砰地一声,木棍被打成了两截,由此可见力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棍棒碎了之后,我爸没有善罢甘休,拳脚相加,将魁梧的虎子爹打的哀嚎不已,不停乱窜。
“打我儿子,你有种!”
我爸一边打一边骂,如果说虎子爹打我别人不敢阻拦,现在我爸打虎子爹的架势,周围人连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我儿子死了!”
虎子爹连滚带爬的哀嚎起来!
“你死了儿子,你他妈造孽,小孩子的事情我不管,你打我儿子,我弄死你!”
见此情形,有人连忙喊来了老村长。
我虽然是个傻子,从小到大没少挨别人欺负,但大多数,我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太过分基本很少计较。
按照我爸的想法就是,我虽然行为不太正常,但如果因为他的暴躁,让别人都不敢和我接触,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整个村子里,孩子们偶尔会戏弄我一番,大人们见了我都大侄子大侄子那么称呼,他们知道我爹什么脾气。
“长帆,住手,再打人就没了!”
老村长在鳞庄德高望重,能劝阻我爸的,也只有村长爷爷了。
“老王死了儿子,先料理后事儿,怎么回事儿,晚点再说!”
我爸听到村长的劝阻也停了手,不过虎子爹此时已经被打了个半死,上气不接下气,根本爬不起来。
“都给我记住了,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别他妈的瞎掺和。”
我爹骂骂咧咧之后,挥了挥手:“去我家取一副小棺材,再来一个去隔壁村给刘瞎子叫来,剩下的跟我把人弄回去!”
听到我爹的吩咐之后,众人连忙搭手,忙活起来。
我爹就属于村里带头办事儿的,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木匠,说话别人都很听从,信服。
至于刘瞎子,则是附近最有名的先生,白事儿先生。
“儿子,你先回去看书,我晚点回来。”
我爸将帆布口袋交给了我,他自然去老王家帮忙处理白事儿。
“脚,他……脚,印子。”
听到这话,我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虎子的脚踝,瞬间皱起了眉头。
但下一刻,他还是驱赶我,让我回家看书。
别看我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我从疯了那天开始,有一件事儿从没耽搁过,那就是看书学习。
虽然没办法正常表达,可我心里清楚,这些年论学习这块,我不逊色任何正常人,甚至远超常人!
“不能走,就是于傻子害死我儿子的!”
被抬起来的虎子爹还在执着虎子是我害死的,即便被打成这个德行,还忘不了将责任怪罪在我身上。
其余的两个半大小子,有些心虚,躲避着我爸拷问般的目光。
“跟我来吧,别害怕。”
我爸抓住了我冰冷的手掌,带着我一同前往。
这种感觉,更是让我感觉到了无比的踏实感,这个男人,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座大山。
到了王家,虎子妈已经哭得不像样子,我们一进院子里,这个女人便冲了出来,拎着一把菜刀就扑向了我!
我爸一瞪眼,剑眉一横,吓得妇人双腿发麻。
都说村庄里的妇人最难缠,但在这一刻,仿佛我爸才是最难缠的那个。
“你们两个臭小子,于浩虽然脑子不灵光,但还不至于被你们陷害!”
我爸指着虎子的两个玩伴,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再撒谎老子卸了你们!”
“于长帆,跟我们家孩子有个屁关系,你别胡说啊!”
“闭嘴,我问你了吗!”
我爸一嘴顶了回去,站在了两个半大小子身前,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虎子怎么死的!”
哇的一声。
也不知道这俩小子是处于愧疚,还是我爸着实是太吓人了一些,二人一前一后哭了出来!
紧接着,他们两个将事发的经过说了出来,将我的嫌疑也彻底洗脱!
“王叔,真不是我们不管不救啊,我们努力了,可根本拽不上来啊!”
“放屁,不可能!”
满是伤痕的虎子爹怒骂道:“我儿子从不去水库,怎么会淹死在那里!”
其中一个少年委屈的说道:“王叔,以前虎子的确不去水库,可今天,是他找我们去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报应!”
我爸瞪了一眼虎子爹,冷哼一声:“三年前的今天,王驼子也死了!”
听到王驼子这个名字,气氛骤然间安静下来,虎子爹更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姓于的,你别胡说,王驼子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再说了,谁告诉你他死了?”
“我说他死了跟你有关系吗,你紧张什么?”
我爸的声音让气氛更加诡异,现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但对这事儿都泛起了嘀咕。
王驼子是虎子爹的堂哥,长相丑陋,患有驼背。
这人一生都没有讨到媳妇,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人。
在我的印象里,王驼子孤家一人,没有子嗣,对我们这些孩子非常好,哪怕是我这个傻子。
除此之外,王驼子是个非常勤快的人。
在水库附近和虎子爹弄了几个养鱼池,经营的非常好,赚了不少钱,谁家办个事,这鱼虾之类的,都是他免费送出去的。
逢年过节,村里人基本都会收到王驼子送上来的新鲜鱼类。
三年前,王驼子不知所踪,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淹死了,有人说,不知道去了哪里。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再无音讯。
后来虎子爹自己经营过一段时间养鱼池,过了半年左右,突然关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让人去隔壁村叫刘瞎子,去了没有?”
“去了,去了。”
和我爸关系比较好的村民指着抬来的小棺材,不解的问道:“于老大,这王小子不满十八,装棺埋后山就好了,找刘瞎子干嘛?”
“这孩子死的不正常,让刘瞎子给看看吧,别太草率。”
我爸走到棺材前,轻微的敲了敲,不自主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虎子的爸妈也安静了不少,只是抱头抽泣,没了之前的癫狂。
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村头一阵嗡鸣,有村民开着拖拉机将刘瞎子从别村接了过来。
这刘瞎子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看事儿先生。
北方这头将这类人叫做大仙,后来在我入行之后,才明白这类人统称为北马,俗称出马仙。
刘瞎子六十多岁,拄着拐杖,双目虽然睁开,但里面却一片浑浊。
在刘瞎子进门之后,我下意识的看着他,而他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也好像直视着我一般。
“刘叔……”
刘瞎子挥了挥手,制止了那人的声音。
“水里淹死的,去看看脚腕。”
几个男人连忙来到了虎子的尸体旁,掀开裤腿,瞬间惊呼起来。
“有没有手印?”
“有,乌黑的手印,五指还看得清呢!”
刘瞎子点燃了大烟袋,不正常的猛吸几口。
这种不正常有些夸张,农村的烟叶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刘瞎子六十多岁的年纪,抽上这几口,就好像尾气排放似的,换做正常人,非咳嗽死不可。
这种特殊的行为叫做请仙帮忙。
出马仙都有自家的堂口,也就是供奉的仙儿,也就是说,这几口烟不是刘瞎子抽的,而是请下来的仙抽的。
至于这仙儿,纯粹是尊称,实际上就是狐黄白柳灰这几家。
不同的出马仙有不同的习惯,后来我见过滴酒不沾之人,喝二锅头就如同喝白开水一样。
等仙儿走了,本人就好像滴酒未沾似的,当然,出马仙的骗子也是比比皆是。
“安静点,刘瞎子请仙呢。”
抽了三大烟袋之后,刘瞎子声音变得有些细腻了些许,仿佛像是个老太太的动静。
“跟我进屋。”
刘瞎子眼睛看不见,但率先进入了屋内,一屁股坐在了炕上,盘着腿,动作利落。
我爸带着我也进入到了房间当中,大部分人则是留在了院内等待消息。
嘬了一口烟袋,刘瞎子指着虎子爹问道:“有个驼背的男人,五十多岁,身上湿哒哒的,从水库跟着你儿子过来的,就坐在炕头,你认得不?”
噗通一声。
虎子爹双腿发麻,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摇头,脸色惨白如纸。
我木讷的看了一眼炕头。
这刘瞎子还真有本事!
因为,我也看得见,一个人影正坐在炕头。
而他,便是拉虎子下水那人!
“不认得,不认得!”
“你不认得个屁,大仙说的不是你家王驼子?”
刘瞎子挥了挥手,再次猛地抽了几口烟袋:“你要是不认得,谁都帮不了你,这人说了,要你全家死光。”
我脑袋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但我这双眼睛,能看透不少细节。
刘瞎子时不时的跟王驼子嘀咕几句,王驼子是团黑影,至于刘瞎子……
他有些古怪,至少我看上去,他不像是刘瞎子,而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面庞,正在贪婪的吞云吐雾。
“啥子事儿,你心明镜的,这人是你害死的,要你不得好死,不为过。”
刘瞎子敲了敲烟袋,继续说道:“这事儿不好弄,这人不太好说话,你要是认了,我跟他商量商量,放你一马。”
“那我儿子?”
“你害的,抢人家鱼塘,害人家性命,活该!”
刘瞎子伸出手来:“押十块钱,我给你问问!”
十块钱,不多,这是规矩。
这钱是大仙给刘瞎子要的,这口烟袋也是要成本的不是。
“问个屁!”
虎子爹十分委屈的哭了起来:“我儿子都没了,还跟他商量,商量个屁!”
“淹死这王八犊子!”
刘瞎子冷笑一声,手掌依旧摆在虎子爹面前:“不商量也行,这是你的事儿,把压香钱给我。”
“没有!”
虎子爹也是失了理智,十块钱的香火也不打算给了。
这一刻,我看到刘瞎子身上的尖嘴猴腮有些恼怒,死死的盯着虎子爹!
“不给也行,反正你也活不长!”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姓王的,你傻了是吧!”
我爸看到虎子爹这个样子骂骂咧咧起来:“大仙帮你忙,你自己不知死活,还不给大仙道歉!”
“我儿子都没了,爱谁谁!”
老王这一刻已然绝望,一根筋的他,已经口不择言。
这一刻,我看到了刘瞎子身上的尖嘴猴腮在冷笑不已,神情冷漠,就好像看待一个将死之人。
同时,坐在炕头上的王驼子好像没有了忌惮,慢慢的趴在了虎子爹的背上,水滴都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压在了刘瞎子盘着的双腿下面。
“大仙,别介意,这老王死了儿子,脑子迷糊,这钱我替他给了。”
说到底,我爸这个人还是外冷内热,只要不涉及到我身上的问题,什么都好说。
即便是虎子爹这种人,我爸也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这钱,必须他给。”
刘瞎子停顿片刻,看了一眼站在我爸身旁的我,皱起了眉头。
“你这压箱钱我不能白收,你儿子身上有堂口,不一般。”
说完这话,刘瞎子足足抽了几袋子烟,弄得屋内都烟雾缭绕。
“能请就请下来吧,要不这孩子一辈子都是傻子。”
“您!您说什么!”
我爸心头颤抖,但还保持着恭敬的态度问道:“您是说,我儿子身上有堂口,请下来就能恢复正常?”
刘瞎子点了点头:“能请下来就能恢复正常,但不好请,你要是信我,晚上弄三只鸡等我过去,要是不信也无所谓。”
“但我得提前交个底,这事儿不好成,你儿子身上这口,可凶着呢,我只是文仙,得商量着来,对方同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我信,谢谢大仙!”
我爸恨不得磕个头,很显然,这大仙对我爸也很满意,至于我……
连我都清楚,这事儿不好说!
北方的出马仙总共分为五种,狐黄白柳灰,也是能请下来供奉的五类家仙,说白了就是成气候的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其中,出马仙也分为三种,文仙懂的比较多,遇事基本上都谈,都看,主红白事儿比较擅长。
武仙数量比较少,一般人扛不起,武仙也难修炼,但请下来,能耐比较大。
今天王驼子这事儿要请来一个比较厉害的武仙,估计当时就给灭了!
最后一种叫做医仙,能帮人看病,这类也不多,但一些三教九流的骗子,都说自己是这种。
总而言之,这出马仙之人的本领,取决于自家仙儿的能耐,这刘瞎子就属于比较厉害的一种了,看的很准!
有的人身上也有文仙,但请下来的不全面,看的也就没那么准,有些片面。
“那虎子这孩子?”
我爸知道虎子死的难受,所以多问了一嘴。
只听刘瞎子冷声答道:“魂儿在水底下呢,人家用不上我,自己解决吧!”
说完之后,我看见刘瞎子身上的尖嘴猴腮的黄色雾气慢慢消散,烟袋也缓缓熄灭。
“小瘪犊子,我就不该来这!”
刘瞎子摸索着炕沿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我家大仙不高兴了,临走还掐了我一把,这事儿你们看着解决吧!”
直至此刻,虎子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
“刘叔,刘叔,我家这事儿……”
“你家什么事儿,你不是能自个解决吗,问我干吗?”
看着刘瞎子的不悦,虎子爹连忙赔礼道歉:“刘叔,我错了,是我糊涂,我儿子这儿……”
“你现在道歉有个屁用!”
刘瞎子骂道:“小崽子我告诉你,你家这事儿,我现在请仙都请不下来,人家不管了!”
“你儿子魂儿在水下呢,就这么埋上也不得安宁,你找别人吧,我帮不了你什么!”
说完,刘瞎子愤然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我和我爸!
“于老大,我家太奶晚上过去,你把鸡备好。”
我爸恭敬的鞠了一躬,我虽然浑浑噩噩,但这也是我成为傻子几年来,头一次看到他期待的神情。
看到刘瞎子已经走出了庭院,虎子爹连忙哀求着我爸!
“于哥,帮帮我,帮帮我们!”
“我拿什么帮你?”
我爸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你比别人都知道王驼子怎么死的,人家帮你你不用,现在求我,我能请仙咋的?”
“自求多福吧!”
我爸清楚,这刘瞎子是十里八村看事儿最准的那人,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将人家大老远的折腾过来!
你十块钱都不给,搁谁身上谁能高兴,现在知道闯祸了,后悔也晚了!
虎子爹见状,咬了咬牙,低声道:“老子就不信了,一个死人,还能作妖了不成!”
紧接着,虎子爹将虎子的尸体放进了棺材中,买了冰袋,按照村里的习俗,停放三天,然后出葬!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老王家依旧忙碌,刘瞎子被气走的事情大家也听说了,留下帮忙守灵的都是王家关系不错的同乡,剩下的都吓得不轻,不敢逗留。
毕竟刘瞎子的本事大家还是比较清楚地,何况还有一个漆黑的手掌印!
此时的我已经回到了家中,我爸更是给家里养的大公鸡宰了三只,并且挑选的是最肥硕的三只。
我家的条件一般,如果不是这些年东奔西走给我看病,或许会富足一些。
我爸是个手艺人,十里八村打个家具,打个木料都是他一手承包的。
最赚钱的还是打棺材,价格相对高一些。
有些事情我不明白,诸如刘瞎子这种先生,办白事儿都推荐我爸打造的棺材,这也是我爸跟刘瞎子比较熟路的原因。
刘瞎子不管王家的事情之后,早早的就来到了我家里,和我爸坐在桌上,小酌两杯。
“这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今年有十九了吧!”
“嗯,十九了。”
我爸给刘瞎子倒着小烧,抽空给我夹了两块肘花。
刘瞎子看了看我感叹道:“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你家小子身上有堂口,每次来都是让你打造棺材,今个也算巧了!”
“我家太奶看出你娃问题的时候语气不简单,这事儿你得做个准备,不好谈!”
说着,刘瞎子豪饮一口,神色有些复杂。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试试吧。”
这些年来,我爸也洒脱了不少,趁着酒劲,还吩咐我给刘瞎子背了两首古诗……
其实吧,我也就表达能力不行,要不然我很想告诉我爸,我现在还能参加高考呢!
“有些事情你不懂。”
刘瞎子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我:“身上有堂口,少不了一些折腾,你家这孩子身上的东西不一般,和你们于家有些渊源!”
我爸笑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有很多东西,他都明白。
刘瞎子本事不小,但当初为了请这堂口,眼睛都搭了进去。
身上有仙之人,少不了一些五病三灾之类的,这些仙家找上门来,折腾起人来,还真不一般。
酒足饭饱之后,我爸将桌子清理了一下,将准备好的三只鸡用红盘子装在了上面。
随后,我爸又准备了香炉,在上面插了四支香,将一个大红包压在了香炉底下!
“于老大,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就没必要了啊!”
“给你家大仙的。”
我爸的回答很简单,或许他向来就是个简单的农村汉。
“行,这事儿我尽力吧!”
说完,刘瞎子摸索着我的手腕,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红绳,上面挂着一枚铜钱。
紧接着,刘瞎子将绳子的一头系在了我的手腕,另一头则是捏在了他的两指上。
准备好一切之后,刘瞎子拿起了烟袋,咕嘟咕嘟的抽了起来!
这一抽就是二十分钟,屋内不用说了,亏了是偏僻的村庄,要不然消防车早来了。
这二十分钟倒不是请仙的过程,其实大仙早就来了,我能看得到。
眼前的一切告诉我,刘瞎子的大仙,的确是想要帮我!
这一次叫来的除了白天见过的尖嘴猴腮太奶之外,还有两个!
他们是三只黄鼠狼,此时正在交谈着什么,同时享用着桌子上的烧鸡。
“三,三个。”
“小浩,别乱说话。”
“没事儿,说就说吧。”
刘瞎子嘿嘿一笑,一边抽着烟袋一边回应道:“我们家太奶来了,来了三个,商量对策呢,你家娃看得见。”
“小子,我问你,白天水库看见驼子了?”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家太奶说,你这命格,体格子不一般,就你身上这堂口,换做别人早就完犊子了,也就你小子,能活到现在。”
刘瞎子这话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挖苦。
只听他继续说道:“傻了未必是坏事儿,至少证明能扛得住,看看能不能请下来了,这位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瞎子的语气慢慢变得尖锐起来,也就代表着,他们家的仙占据了看事儿的主导。
“太奶,我家孩子身上这是哪家的?”
我爸有些紧张,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
“应该是柳家的,但也不是柳家的。”
我爸皱眉,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我爸懂的还挺多的。
“姓柳,还是姓常?”
我爸再次问道,这一次刘瞎子家的太奶没有说话,停顿了许久,而手指则是不停的掐算着什么。
柳家是蛇仙,常家是蟒仙,是柳家的两大类,主事有所差别。
咳咳!
刘瞎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可是之前没有见过的情况。
只见刘瞎子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抽出了香炉底下的红包,递给了我爸!
“这压箱钱,你拿回去,这活我接不了。”
我爸迟疑片刻,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但并没有接回红包。
“太奶,这压箱钱您拿着,事儿要办不了,也是我儿子的造化,不管怎样,我养他一辈子!”
“哎!”
听到这话,刘瞎子也叹了口气:“这压箱钱你要是拿回去,我就借坡下驴了,你不拿,这事儿硬着头皮我也试一试!”
“你家孩子身上这堂口不姓柳,也不姓常,姓龙!”
柳为蛇,常为蟒,那么龙则是……
蛟!
“白天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以为是常先生,既然不是,那我们就跟这位龙先生聊上一聊,看看能不能请下来!”
刘瞎子手掌颤抖清晰可见,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鼓,不停的摇晃,敲打起来。
只听刘瞎子口中的尖锐声念念有词,而我,则是浑身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十分清晰,我确定,此时我的额头,绝对有着能够摊鸡蛋的温度,滚烫无比。
拴在我手腕的铜钱发出嗡嗡的声响,不停的摇晃。
我眼前的三只黄鼠狼凝视着我,我清楚他们看着的不是我,而是那位龙先生。
“哟,拴着过命钱,你们三个小娃娃,是要保住这小子了?”
我爸看着我大惊失色,因为这句话,正是从我口中发出来的。
从我变傻的那天开始,这是我头一次如此干净利落说出的完整句!
但是这个声音,不是我的,是一个沧桑,浑厚有力的声音!
这个声音高高在上,戏谑,高傲,质问着找到他的三只黄鼠狼!
“太奶,这!”
我爸紧张不已,刘瞎子则是训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等我问你,你再如实回答!”
“龙先生,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
刘瞎子哀求的开口道:“您能找到这孩子代表着你们身上有缘分,七八年了,这孩子也折腾的不轻,您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地?”
我冷声开口道:“没有任何余地,当初也没人找我商量过!”
“你们三个小娃娃修炼至今不容易,给老夫滚蛋,要不然打的你们魂飞魄散!”
刘瞎子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更为攥紧着那根红线头。
“龙先生,您找到这孩子也不容易,换做别人,也请不来您,要是您给这孩子害死了,可就找不到这样的命格了。”
“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您的要求我们都答应,这娃儿好生供奉您,要不然您这道行岂不是也要毁于一旦?”
我伸手抓住桌上面的大公鸡,牙齿死死的咬在了上面,没有松口。
几分钟后,刘瞎子的目光落在了我爸的身上,质问道:“你八年前帮别人打造了一口蓝色棺材?”
我爸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个事儿,一个富商要求的,怎么了?”
“怎么了!”
刘瞎子怒然指着我爸,咆哮道:“什么活你都敢接,那棺材当初就是用来关押龙先生的,人家能饶得了你们于家?”
“我,我不知情啊!”
我爸有些委屈,近乎哀求的赔礼道歉,打着自己的耳光!
“太奶,您转达一下,我也不知道那棺材是用来干嘛的,就按照人家的要求打造的,不知者无罪啊!”
刘瞎子阵阵嘀咕,说了些什么,而我的脸色越来越差,怒意彰显!
只见我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刘瞎子的脸上!
我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行为!
这一巴掌落下,我清晰的看见了具体发生了什么!
原本在我面前的三只黄鼠狼,竟然被这一巴掌打的消散了一只!
“我说过,没得商量,你们几个小娃娃,还敢威胁老夫我!”
“你,你敢杀我们黄家人!”
刘瞎子怒然起身,指着我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而我则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继续啃食着桌子上的烧鸡。
“我就是要折腾死他们于家,当初那口棺材害得我险些丧命,我要报仇,任何人插手都是这个下场!”
“你,去挨家挨户寻找!”
刘瞎子指着我爸吩咐道:“不管谁家供奉着我们黄家的堂口,都让他们家带着堂口过来,敢杀我们家人,谁都好不了!”
黄鼠狼是出了名的记仇,这一刻,刘瞎子身上的太奶,也动了真格。
我将烧鸡扔在了一旁,开口问道:“怎么,你们黄家还想和龙爷我硬碰硬不成?”
刘瞎子没有开口,反倒是我,感受到了一股心有余悸的颤动。
我清楚,这种心惊胆跳的不是我,而是这龙爷!
紧接着,我爸按照吩咐挨家挨户的寻找着黄家的堂口。
北方这头信奉保家仙,这些保家仙就是一个个小的供奉堂口,虽然不是出马仙,但也是五家仙的供奉地,绝对称得上是一呼百应。
尤其是胡黄两家,更是五仙中的大家,数量占据着绝大部分。
“姓龙的,我不如你不假,但我们黄家也未必好欺负,杀我族人,这事儿没完,我就不信了,我们整个黄家,还不如你一条落魄的蛟龙不成!”
刘瞎子指着我怒吼道:“这个村的不够,我就找十里八乡的黄家人,还是不够,我就禀告三太爷,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你们这群黄皮子,真是麻烦。”
我碎碎念的嘀咕一嘴,按在烧鸡上的手掌又放了下来。
很快,我爸那头就有了动静,几十户的村民手里抱着自家的堂口,长在我家的门口。
要说我爸在这鳞庄的人缘真不是吹的,一听说我家有事儿,那绝不含糊,和王家的现状,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给我进来!”
在刘瞎子一声令下,我看见几十个黄皮子凑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问你,今个这个堂口,能不能下来!”
刘瞎子指着我的鼻子质问,而我则是有恃无恐。
“不下,就是折腾这小子,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算,就你们这些黄皮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刘瞎子身上的太奶也是个暴脾气,挥了挥手,那些黄鼠狼再次向我靠近一步。
“不下是吧,不是对手是吧,今天你要是不下,那好说,我们就一口咬一块肉,也跟你拼了,你今天给我们都杀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灭了我们黄家不成!”
“我们黄家没别的,就是人多,出了名的记仇,杀我们族人,谁也不好使!”
这一刻的我有点郁闷,确切的来说是龙爷有点郁闷。
“行行行,你们黄家这么多年一点没变,真是服了你们了,不就打散了个小黄皮子的修为吗?至于你们这样?”
刘瞎子一点不废话:“下,还是不下!”
“下可以,我有要求。”
我的身体虽然被支配,但我能感觉出来,这个龙爷有点奇怪,他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也要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他知道黄家记仇,可依旧要展现出不怕得罪的模样。
“说吧,龙爷,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第一,堂口供奉,每日不得少香火,供果,酒水,鱼肉!”
“每日不行,太多了,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少不了你的,天天弄,吃大户也受不了!”
我目光冰冷的说道:“一天都少不了,要不然,没得谈!”
无奈之下的刘瞎子将龙爷的要求转达给了我爸,毕竟能谈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爸咬咬牙,跺跺脚,狠心答应了下来:“我还能干,大不了多赚点!”
我心中感动,清楚我爸为了我的问题是豁出去了!
我指着我爸,十分不孝的说道:“第二,让那个混账,找一刻雷劈黄桃木,给我打造一根上好的武王鞭!”
刘瞎子松了口气,自作主张的答应了下来:“这事儿我做主了,没问题。”
“第三,这小子请我帮忙,看我心情。”
“不行!”
刘瞎子再度拒绝道:“我们这些修炼的五仙,吃人供奉,帮人消灾,看你心情,坏了规矩!”
“这也不行,那么不行,还谈个屁!”
刘瞎子思索了片刻,也看出了龙爷的用意。
只听刘瞎子说道:“这样吧,请您出马前后,让主家添两顿供奉如何?”
“这还差不多。”
龙爷松了口,几个条件也彻底谈拢。
“小子,去打造个木箱子,取一些黄纸,我给龙爷设堂口。”
刘瞎子对我父亲吩咐道,还没等我爸动身,我便挥手制止。
“不必了。”
我对着我爸说道:“仓房里有一块楠木,我相中许久了,你打造个牌位当做我的堂口。”
刘瞎子对着我爸点了点头,我爸哪敢怠慢,这么多要求都答应了,还能差在一块木头上面?
很快,我爸的手艺就完成了堂口的打造交给了刘瞎子。
刘瞎子也不含糊,拿起尖锐的小刀在上面刻字,写完了请堂。
“爸……”
我迷迷糊糊的呼唤了一声,噗通一声倒在了炕上,沉睡了过去。
“太奶,我儿子……”
“没事儿,龙爷走了,他冷不丁的不适应,睡醒你儿子就正常了!”
刘瞎子猛的抽了几口烟袋,咳嗽了几声,也恢复了正常。
“这龙爷,真是可怕。”
刘瞎子擦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刘叔,谢谢。”
我爸看了眼漆黑的夜色,连忙让刘瞎子在我家休息,这一晚,可谓是惊心动魄。
后来听我爸说,那天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一排排的小脚印,正是来到我家的几十只黄鼠狼。
至于刘瞎子,更是我们家的恩人。
至于我的故事,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当天晚上,鳞庄就出了大事儿!
“你小子,捡了一条狗命,要不是你这身子骨能撑得起我蛟龙的修为,老子非弄死你全家不可!”
夜半,我脑海内浮现出一个身影。
这人长相威严,身着黑色长衫,看起来像是性格暴戾的教书先生。
我知道,他就是龙爷。
我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龙爷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你老子害了我的修为,从今个开始,你必须给我补回来。”
“供奉是一方面,多找一些替人消灾之事,凡事习惯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怎么运用,取决于你,别让我失望!”
我浑浑噩噩的继续沉睡,就在这时,被砸门声惊醒!
砰砰砰,门口一边敲打一边呼喊!
“于大哥,刘叔,大事儿不好了,王家出事儿了!”
我能清晰的听到我爸和刘瞎子匆忙出门的脚步声。
至于我,好像梦魇到了一样,眼皮有些沉重,正在逐步的清醒。
“啥子情况,大半夜的。”
我爸急匆匆的问道,那人连忙回答道:“于大哥,虎子爹大半夜的跑去水库,差点没淹死。”
“我们十多个人给他弄上来,好不容易弄家里去了,结果现在发神经了,拿个菜刀追人,已经弄伤了好几个,你快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我爸赶忙穿上了外套。
一旁的刘瞎子立刻拦住了我爸。
“别去了,去也不管用,虎子爹害死了王驼子,人家要报仇,没办法的。”
刘瞎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解释道:“眼下这虎子爹估计是被王驼子冲了身子,谁上前他就收拾谁,要是都走了,他报了仇,这股怨气儿也就散了!”
“那怎么能行!”
我爸正义感十足,怒声道:“虎子爹不是个东西,咱也不能看着他被折腾死是吧,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
“实在不行咱给他送官处理,也不能看着这么胡闹,要是伤到乡亲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我爸刚迈出两步,忽然间反应过来,转身看着刘瞎子!
“刘叔,这事儿还是得你处理,这节骨眼,估计谁上都白扯!”
“我处理个屁!”
刘瞎子骂骂咧咧道:“俺太奶都说了,不管他家的事儿,好说好商量不行,现在知道后悔有啥子用!”
“我就算是去了,俺太奶都不带下来的,他咎由自取,活该!”
我爸脸色有点差,他这个人向来一码归一码,白天给虎子爹揍得不像样子,但出了事儿,他从不会坐视不理。
“爸,我去吧。”
就在这时,我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了房门口。
“儿子,你!”
我爸看着我眼眶通红,好端端个汉子,从来没有过这副表情!
我知道,我爸如此,是因为我恢复了正常。
这些年,从我疯了到现在,这声普普通通的呼唤,是头一次的如此清晰。
只是一个简单的称谓,却打开了他多年来的心结。
尤其是听太奶说我的疯魔是因为他的过失,当时那种浓浓的罪责感,我能清晰的感受到。
“爸,我没事儿了,你放心。”
听着我流利的声音,我爸激动的又蹦又跳!
“我儿子正常了,小浩恢复过来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刘瞎子为我爸打心眼里的高兴,奚落的嘲弄几声。
“小浩,你刚恢复,在家休息,我过去看看就回来,明个咱爷俩喝两盅。”
“等等!”
刘瞎子拽住我爸的衣袖,开口问道:“你真想救虎子爹?”
“这不废话吗?”
我爸说道:“这人再不济,也好歹是同乡,何况刚死了儿子,心里也不好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你几斤几两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刘瞎子指了指身后:“我家大仙不管这事儿,能帮上忙的也就你儿子,待他去吧,他身上有仙儿,早晚得迈出这一步的!”
“他?”
我爸心有余悸的问道:“能行吗?”
“能行吗?”
刘瞎子冷哼一声:“就你儿子身上那玩意,要不是俺家太奶觉得你人不错,都不带插手的!”
“赶紧的,要再拖延一会,王家可就完了!”
我爸外冷内热,拉着我离开了家中,一路小跑来到了老王家。
这期间,他叮嘱我最多的话就是量力而行,务必小心!
来到老王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乱吵吵的声音。
看到我爸的到来,不少人都围了上来,请求主持大局,不过看到我的顷刻间,这些人则是皱起了眉头,这大半夜的,怎么给于傻子带来了?
我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门梁上的黑雾,心底已经有了大概。
这几年来,我虽然是个浑浑噩噩的傻子,可眼里的见识,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多。
请了堂口之后,这双眼睛的能力还在,那团黑雾,便是王驼子的怨气,已经弥漫在整个老王家。
如果没人插手此事的话,估计老王家一个人都跑不了。
我没有急于请仙叫来龙爷帮忙的想法,因为恢复神智之后,我有一种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感觉。
“虎子爹呢?”
“在屋里呢,没人敢进去!”
我爸暗道不好,他这么多年来见识不少,冲了身这种事儿,行为不受自己支配,估计虎子爹现状不容乐观。
“小浩……”
我爸刚想招呼我,还没说完,我的脚步已经进入到了院子当中。
迈出两步,我的双腿发麻,就好像被攥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爸,摆贡品吧。”
“都啥情况了,还想着贡品?”
我爸有些不满我的要求,语气有些急促。
“没贡品,龙爷不让我过去。”
这时我爸才反应过来,太奶帮谈判时的约法三章。
这龙爷刁钻的很,其中就有一条,帮人看事儿前后都要进贡,哪怕我用不着他也必须完成。
“于大哥,你家娃子……”
“嘿嘿,出马了,厉害着呢!”
我爸得意的炫耀着,哪怕这事儿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我清楚,他或许想要炫耀的是我恢复了正常!
众人不敢相信,碍于我爸的威望和名声还是连忙的操办起来,筹备着贡品给我。
不过我没这么多时间,耽误一秒,虎子爹都容易命丧于此!
“驼子叔,还记得我吗,于浩!”
我对着屋内喊了一嗓子,继续说道:“小时候你还带我摸鱼来着,后来我傻了的时候,你还驱赶过欺负我的孩子们!”
“那年我中暑了,还是你给我抱进水池子里消暑的,记得吗?”
屋内传来了砰砰砰的声响,就好像是身体碰撞在墙壁一般,好像在抗拒着什么似的。
“这些我都还记得,您别害怕,我不叫大仙儿出来,只是想跟您谈一谈!”
“但你得先出来,别伤害王叔,他已经死了儿子,都是同宗兄弟,这怨念深了,对您也没好处!”
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里面慢慢传出了虎子爹的声音。
“我,我记得你!”
“你是老于家的娃娃,你保证,你不让你身上的那条长虫下来!”
我连连点头:“我保证,前提是你得出来,要不然的话,我只能找他帮忙!”
当啷一声。
率先扔出来的是一把菜刀,上面沾染着猩红的鲜血。
紧接着,虎子爹也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只见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此时已经没有了人样。
浑身上下,至少十多处伤口,皮开肉绽,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
“老于家这小子有道行啊!”
“是啊,这菜刀说扔就扔了,刚才十多个人都按不住他!”
周围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而我爸则是一脸骄傲不已的炫耀起来:“那你也不看看谁儿子!”
“我告诉你们,我儿子以后绝对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大仙儿,而且这小子恢复正常了!”
“对了!”
我爸指着周围人警告道:“以后谁要敢管我儿子还叫于傻子,祖坟我都给你掘了!”
“恭喜,恭喜。”
周围人连忙道贺,也替我爸高兴。
因为他们清楚,这些年我爸为了我,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
我妈生我不久就过世了,在那之后,他真的是又当爹又当妈。
“驼子叔,我知道你怨气深,王叔害了你,但他儿子已经死了,这笔账就消了吧!”
我站在大门,对着一瘸一拐的驼子叔奉劝道:“都是同宗,你还真打算要让老王家断子绝孙不成?”
“于家娃子,你莫要多管闲事儿,我要不是怕你身上那条长虫,今天谁拦着我我要谁好看!”
虎子爹驼着背,浑身湿漉漉的,不停的滴着水,脚底也显得沉甸甸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人就是王驼子!
“我念他是同宗,他却将我扔在水库溺死,我就是要他断子绝孙!”
“我活着的时候无愧任何人,结果呢,他霸占了我的鱼塘,害了我的命,我凭什么不报仇!”
虎子爹颤抖的指着我,哽咽的说道:“于小子,我生前没愧对过你们,今个有你在,我也把话撂在这,今天这笔账,我只跟王家算,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
“不行。”
我果断拒绝,摇头道:“虎子死了,我管不了,王叔还活着,我就不能看着被你害死。”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咱们也清楚,阴阳两隔,虎子爹这事儿,我们可以替你经官,但不能让你害了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虎子爹有些愤怒的指着我:“于家小子,你铁了心要阻止我?”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双目中泛着坚定。
“错误如果用错误解决,将是万丈深渊。”
“我无法给你第二条路,开条件吧,起码我愿意跟您交谈。”
周围人被我的这句话震撼到了,打心底的夸赞,这小子,硬气!
可以看得出来,驼子叔也很惧怕我,当然,他真正惧怕的是龙爷。
看到驼子叔半晌不说话,我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把你沉在水库底下的尸身打捞出来,好好安葬。”
“将王叔害了你的事情经官处理,你饶了王家老少如何?”
“不行!”
驼子叔果断拒绝,指着自己:“我要亲手宰了他,其余的可以答应你!”
我有些恼怒,有种出师不利的感觉!
气氛陷入到了尴尬的局面,我小声喃喃道:“龙爷,这贡品也弄好了,你要不先松开我?”
我背包里的牌位传来了些许的回应:“咋的?你这些贡品是给我看的,不让我出来,我凭啥放开你!”
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
立了堂口,找龙爷出来叫做请仙儿。
就如同刘瞎子似的,抽几口大烟袋能请来太奶帮忙,那我……
该怎么做?
“你敲打牌位三次,叫声龙爷请,我就能出来了。”
“不用抽烟,喝酒吃饭之类的?”
龙爷沉默几秒,冷嘲热讽道:“你说的那些道行太低,需要一些媒介才能沟通上,老子道行这么高,用得着这个?”
原来是这样,也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看着刘瞎子请太奶的方式,我嗓子都觉得火辣辣的。
后来我才明白,龙爷出来只要经过我的同意就可以了,这老王八蛋狡猾得很。
之所以这么方便,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一直在牌位里面。
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这混蛋算计了我很久。
敲打了三次牌位,叫了声龙爷请,一个身影火速的奔向了贡品的桌子,就好像是个饿死鬼似的。
没错,他就是我在梦里看到的身影,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有蛇啊,蟒啊的样子。
和太奶的化身区别还是很大的,估计和道行的深浅息息相关。
也就是我在傻了这几年来见多识广,换做别人定然无法接受。
“你,你这娃子,不念旧情!”
能看到龙爷被放出来的只有我和王驼子。
此时王驼子以为龙爷是要收拾他,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龙爷一脸不屑,看样子也没有搭理我的意思,他只对那些贡品感兴趣。
我的冷静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只见我指了指虎子爹的身体:“答应,还是不答应,趁我愿意跟你交谈!”
王驼子看了一眼我的态度,又看了一眼吞食贡品香火的龙爷,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我答应你!”
王驼子算是被压制了下来,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记住你的承诺,要不是怕了你身上这条长虫,今天王家人一个也活不了!”
龙爷猛然抬头,目光落在了王驼子身上。
“找死!”
听到龙爷冰冷掺杂怒意的声音,我心底暗道不好。
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龙爷原本人形的身体,忽然间变成了一团黑雾,发出惊天吼声。
天空中一道雷鸣划过,村民们仿佛看到了黑云压城一般。
只有我知道,那团黑云是龙爷的真正形态,宛若黑龙,和我看到刘瞎子身上的黄大仙是一个概念。
“住手!”
龙爷猩红的双眼蔑视的瞥了我一下。
下一秒,巨口吞噬在王驼子的黑影上。
随之,消失不见……
这些年,我虽然是傻子,但见识过不少。
此刻的我也明白,王驼子身形俱灭,消失全无。
噗通一声。
虎子爹的身体在没有了王驼子的支撑后,倒在了地上,伤口不停的流淌着鲜血。
“这是咋了,啥情况!”
我目光直视着龙爷,同时对着吓得不轻的村民们吩咐道:“给王叔送诊所包扎一下。”
几个双腿发软的汉子,连忙上前搭手。
刚才那惊雷,可是吓破了不少人的胆量。
“味道一般,倒是有点意思。”
龙爷重新幻化成人形,回到贡品桌上狼吞虎咽,就好像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这些年,我的双眼见过不少野仙,知道能化身人形的非同寻常,可以说成为地仙也只是一步之遥。
这龙爷道行不一般。
同样,我也见过不少亡魂,他们有坏的,自然也有好的。
王驼子生前就是出了名的碎嘴子,没想到这死后,也折在了这张嘴上。
我爸也有点懵,对我问道:“儿子,后续咋整?”
我看了一眼虎子爹,很坚定的说道:“经官处理,给王驼子一个交代。”
“另外,给这贡品撤了!”
我爸一愣,有些迟疑,但现在解决事情的毕竟是我这个‘大仙儿’,不明所以的他还是选择照做。
“臭小子,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龙爷的贡品并没有享受完毕,缓缓的走到了我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喉咙。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身体渐渐的腾在了半空。
这一幕,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村民们惊呼不已,吓得半死。
我爸脸色苍白,立刻冲了上来,想要帮忙。
“没事儿。”
我很淡定的伸出手掌,制止了我爸的动作。
龙爷眼中依旧是轻蔑的眼神:“别以为下了堂口,我就对付不了你,真当我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野仙不成?”
“信不信我让你变成之前的傻子!”
“我信。”
我口头这么说,但也是有底气的。
刘三爷身上的太奶说了,我命格不一般,换做别人早就被折腾死了。
也就代表着,这龙爷也同样需要我!
“王驼子对你不敬,不至于魂飞魄散,我要是好坏不分,这堂口不下也罢!”
出马仙是五家野仙和弟子的一种协议,立堂口是为了帮人看事儿,增加五仙的道行。
很明显,这龙爷和其余野仙不一样。
可如果这第一次出马就被龙爷拿捏的死死地,以后我也不用吃这口饭了。
我的感官很敏锐,这七年来,我见过不少阴魂,野仙,能看出阴气的薄弱。
龙爷一口吞了王驼子的确强悍,现在在我面前也霸道无比,可我却发现,他是在苦苦支撑。
如此一来,只能说明一点,龙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这么做,无疑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他需要我,同时不想受制于我。
这一点我不能说出来,但也不能被恫吓住。
“王驼子这人不错,我舍不得,你这么做也有违马家规矩,对你不利,下次可不可以按照我的方式来?”
龙爷冷哼一声,将我甩在了一旁。
这手借坡下驴,他拿捏的很好。
“念你初犯,老子不跟你计较,但下一次,还敢撤走香火,我让你生不如死。”
龙爷冷哼一声,身形慢慢散去,依旧傲慢无比。
“记得,以后每日供奉,不得中断。”
说完之后,龙爷便回到了牌位当中。
虽然他没答应我的请求,但也没果断拒绝,想必,龙爷应该觉得这一次对我的震慑足够了吧。
只是,可惜了王驼子。
我讨厌龙爷的这种做法,和我的理念背道而驰,这些年,孤独的时候,或许有些亡魂,才是我唯一的聆听者。
“大侄子!”
王家婆娘急冲冲的从屋内冲了出来,称呼也变成了大侄子。
她拿着一个厚厚的红包,热情的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早就说大侄子不一般,我们家这事儿多亏你了。”
“客气了王婶。”
我拆开红包,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揣进了口袋,其余的递了回去。
“这一百块是压香钱,剩下的你拿回去。”
“这哪能行,要没你,我们家说不定会变成怎样。”
王婶连连推辞,随后小声的对我耳语道:“大侄子,你王叔别经官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提他干嘛,都是同乡,你可不能给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原来是这样。
我将红包塞到了王婶的手里,再度拒绝。
“如果没有我,王驼子要的是你全家的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死人,也要一个交代。”
我的话意味深长,随之,转身离开。
王婶看着我的背影,嘀咕不已,这小子说起话来,咋别有深意。
毕竟从傻子回归正常的我,很难被人轻易接受。
缓过神来的王婶想要追逐,却被一个亲戚拦住。
“你怕他干啥,这事儿也没证据,你慌什么?”
听到这话,王婶也冷静了不少。
对啊,这事儿无凭无据,难道说死人自己说的?
想到这里,王婶连忙将红包揣回到了口袋,可能也有心心疼我抽走的那一百块吧。
“于大哥,王家这事儿咋弄?”
我爸满面红光,引以为傲的指着我:“这事儿你得问我儿子。”
我有些无语,其实成为出马弟子这事儿,没什么好炫耀的,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虎子停三天之后出殡,明后天我看看水库的事情咋弄。”
至于虎子爹的事情,我想,善恶终有报吧。
回到家里,刘瞎子已经等候多时。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刘瞎子对着我挥了挥手:“小子,进来跟我喝两口。”
我已经十九了,我爸也没阻拦。
处于兴奋中的他还特意弄了点花生米作为下酒菜。
“头一次看事儿,还顺利吗?”
我敬了杯酒,苦涩的摇了摇头,一股辛辣顺着嗓子流淌下去。
这不是我头一次喝酒,村里面的几个坏小子时不时的给我灌进去一些,早就习以为常了。
“刚才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跟自家太奶聊了会儿。”
刘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身上那口,是个武仙儿,霸道,脾气躁,已经修炼成了蛟,可化身人形,成了气候。”
“你爹当初接了不该接的生意,毁了人家的道行,多多少少对你们家有点怨恨,你日后多留意点。”
留意,这两个字被刘瞎子要的很重,有些意味深长。
“刘爷爷,我明天想给虎子魂儿找回来,可以吗?”
“能啊,有啥不能的。”
刘瞎子笑着说道:“小子,立了堂口,就是吃这碗饭的,有些东西,一旦接触了,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刚才没去,你不也知道该怎么做,就按照你想的来。”
停顿了大概几分钟,刘瞎子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得出来,有些话不是他想传达给我,是他们家太奶想要对我有所提醒。
“龙先生肯定要成为你这堂口的掌堂大教主,按理来说,他属于五家当中的柳家,但又超脱柳家,再加上他这脾气和能耐,估计也没啥帮兵。”
“所以,你要不立其他堂口的话,这帮兵你们得商量着来,再者就是这位爷的脾气实在不咋样,尽量别和其他几家闹得太臭,要不然有你受的。”
“我明白。”
我点了点头,自然清楚刘瞎子提醒我什么。
龙爷这性格,这本事,绝对是目中无人。
其余几家也不是好惹的,要不是刘瞎子身上的太奶觉得我不错,估计早就闹得翻天地覆了。
言下之意,黄仙儿也是在告诉我,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少动用龙爷的本事为好,尽可能的找找别的帮兵。
说白了,龙爷这堂口,不请不行,请下来也不好处理。
“行,你小子聪明,多的我就不絮叨了。”
说着,刘瞎子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了我。
“这是咱们马家的神调,你抄写一遍,以后都用得上,里面还有我一些看事儿的心得,你掌握掌握。”
“谢谢刘爷爷。”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刘瞎子喝了口酒,感叹道:“要知道你家有这事儿,我早就过来了,你爸那棺材打的真好,这手艺,你也跟着学学。”
忙活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早晨。
或许浑浑噩噩时间久了,此时的我毫无倦意,出了家门。
走在村庄的道路上,氛围有些诡异。
有不少村民想上前打招呼,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可能我回归正常,不是嘿嘿傻笑的样子,让他们有点不适应吧。
我倒是不要紧,应了那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家的事情,可谓闹得满城风雨,整个村里也知道多了个大仙儿,那便是我。
走了几条街,我再次来到了王家。
灵棚已经搭好,棺材里躺着的正是虎子。
看到我的身影后,几个帮忙张罗的汉子连忙迎了上来。
十里八乡,出个白事儿都需要先生帮忙,选个出殡的日子,叮嘱一些流程和注意事项。
平日里,都是刘瞎子操办这类事情,现在刘瞎子直言不管老王家的事情,重担也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死了人的事情讲究比较多,尤其是虎子,属于横死,不能草率处理。
“大侄子,抽根烟。”
我摆手拒绝:“谢谢孙叔,我不抽烟,过来看看。”
农村里面,看事儿先生地位向来很高,我虽然年轻,但经历了昨天虎子爹发疯的一幕,自然引来了不少的侧目和信任。
“大侄子,虎子是横死的,年纪也小,不好办吧。”
我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王叔咋样了?”
“折腾没半条命,老村长那里劝他自首,后续还不知道呢。”
不少人围了上来,对我问道:“大侄子,虎子能下葬吗?”
“下不了。”
我果断摇头,解释道:“虎子是被王驼子害死的,魂儿在水底下,得找回来才能下葬。”
“不招魂埋了的话,整个村都别想好。”
“有那么严重吗?”
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的意味,但这事儿,我绝对没开玩笑。
“王驼子死得冤,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虎子着了道的时候魂儿已经被勾下去了,而且我觉得那水底下不一般。”
我的直觉告诉我,水库有点问题,要不然王驼子不会这么能折腾。
在龙爷吞噬王驼子的时候也嘀咕了一嘴有点意思,估计也有点关联。
就在这时,一个大嘴巴冲到了院内,吆喝道:“虎子爹被抓走调查去了!”
听到这话,屋内的门被撞开,王家婆娘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指着我怒骂起来。
“都是你这个小混账,我儿子死了,我男人也被抓走了,以后你叫我一个女人怎么活啊!”
“天杀的小杂种,连自己同乡都不放过,你有没有点良心!”
面对着王家婆娘的撒泼行为,几个街坊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男人害人性命,你说于浩没良心,你死不死啊!”
本来就是白事儿,不宜吵闹,和事的连忙走上前去安慰起来:“王嫂,先处理白事儿吧,人家说只是调查,啥结果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大侄子现在出马了,白事儿还得靠着人家呢,他刚才说,你儿子这白事儿,不能草率!”
“放屁!”
王家婆娘怒吼道:“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看又是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我老王家用不着他,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越说越气的王家婆娘如同得了失心疯。
只见他走到虎子的棺材前,一脚踹翻棺材。
“你这婆娘,这是干啥!”
对死者的不敬,简直是疯了!
“我们家虎子没那么多说头,我们也不用他们于家的棺材,给我搬走!”
虎子的尸体散落在地上。
上面还有我绑在他脚踝上的黄布条。
只见虎子张大嘴巴,歪着脑袋,双目好像也因为突然间的震动而睁开,死死的凝视着王家婆娘!
啊!
王家婆娘被吓了一跳,惊呼出来。
周围人见状,连忙将虎子的尸体扛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几个帮着忙活的壮汉都觉得脊背发凉。
除了相貌扭曲之外,虎子的身体总觉得沉甸甸的,就好像……
又在水里泡了一整夜似的!
“你个泼妇,自己儿子的尸体也不放过,他妈的哪头轻哪头重你看不出来?”
“我不管!”
王家婆娘依旧撒泼,指着我发狠道:“以后我们和姓于的不死不休,不就是一口棺材吗,我给我儿子换一副!”
“你!”
面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好心帮忙的街坊们也纷纷停手,将虎子的尸体暴露在了一块木板上面。
王家婆娘依旧不依不饶,真就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给我全家害成这个样子,我还用得着他们装好人?”
“于家没一个好东西,还想赚我棺材钱,出殡钱,门都没有,给我滚出去!”
我不以为然,轻声回应道:“行,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之后,我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和我们家关系不错的这一次也没有阻拦我,这王家着实是太过分了。
“我们也走吧!”
在我离开之后,帮忙打下手的乡亲们也纷纷要走。
“你们别走啊,你们走了我家这白事儿谁帮着张罗?”
几个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摆了摆手,哪敢逗留。
你一个疯婆娘连自己儿子的棺材都给掀了,白事儿先生也给撵走,这事儿谁还敢帮你?
好赖不知,自家害人性命,现在反倒成了别人的过错,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免得惹来一身骚。
到家还没站稳脚跟,从王家离开的几个村民也一同跟我进入了院子。
“哟,咋这么热闹,你们不应该在王家帮忙吗?”
我爸看着热闹的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办事儿呢。
“别提了,这王家婆娘,我都恨不得掐死她!”
邻里们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我爸唠叨了一遍,听的我爸有些抓狂!
“真特么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刘瞎子坐在院子里,冷哼一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老王家,凶多吉少喽!”
听到刘瞎子这话,再结合我刚才的处理方式,村里人连忙上前问道:“瞎子叔,刚才小浩说虎子得招魂才能下葬,是这样吗?”
“不然呢?”
刘瞎子冷声说道:“那小子死水里了,不招魂下葬,用不了多久就得多个王驼子!”
“于浩说的没错,奈何人家用不着咱,嗨,这就有意思了。”
我低着头,沉默许久,转身对着一男人开口道:“孙叔,你和王家关系还行,你去拿一双虎子的鞋子,拿几件他的贴身衣物给我送过来可以吗?”
“你要干嘛?”
刘瞎子不满的站了起来,有些埋怨的问道:“他们王家这么对你,还想着帮忙呢?”
“要我说,你小子就是太善良!”
我思绪有些复杂,有些苦涩。
浑浑噩噩了七年多的时间,恢复正常之后,我想要好好看看山清水秀,好好的体验正常人的生活,甚至想要去看看书里面刻画的世界。
可是,我的正常,却是伴随着出马仙的代价,也就注定了我很多事情不能选择。
这些年,我早就熟悉了一些别人接触不到的东西,早就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善良?
我的善良不会放在那些欺负我的人身上,我分得清好坏。
水库的阴气很重,绝不是一个王驼子引起来的。
人死之后,会保留生前大部分的性格,王驼子怨气再深,顶多也是找虎子爹一人寻仇,他做的,明显有些异样。
虎子的事情不能草率,必须调查清楚,要不然下一次,面临危险的便是全村人。
从傻子到正常人的转变,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就好像失明许久,需要适应光线一样。
刘瞎子估计也知道水库的问题不小,也就没有对我再进行阻拦。
“行吧,你自己现在也是有堂口的出马仙,我也该回去了。”
刘瞎子不忘对我叮嘱道:“小心点,咱们这些看事儿的,能善终就不错了,里面可凶险着呢!”
“刘叔,这事儿你不跟着吗?”
相比于我这个小娃娃,大家更愿意相信刘瞎子这种经验老到的出马仙!
“我?还是算了吧。”
刘瞎子笑着解释道:“我们家老仙说不管老王家这事儿,绝对不会出手,可别小瞧了咱黄家的记仇,这事儿就算过去,以后都慢慢找回来。”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黄皮子最出名的就是记仇。
哪怕老王家侥幸逃过一劫,以后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送走刘瞎子之后,事情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
大家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也没有多问,估计也不想过多的掺和了吧。
王家名声已经臭了,村民们可以不管不问,不过我爸那头和他们的关系好,得知我要去水库给虎子招魂,也都前来打个下手,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与其说帮忙,还不如说是明摆着的看热闹,尤其是这种诡异的热闹!
很快,孙叔就从老王家带来了一些虎子的贴身衣物。
王家婆娘心里也打鼓,虽然是个泼妇,但这种能占便宜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拒绝。
来到水库大坝边上,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天气也还不错,中午的时候阳光盛烈。
我皱起眉头,看着水库的中心,察觉到别人无法看见的阴气。
大热天,阳光最充盈的时候,水面上就如同被乌云笼罩一般,呼啸席卷。
我猜的没错,这水库果然有问题!
以前也这样子吗?
我有点拿不定主意,之前的时候来过大坝几次,也没察觉到阴气这么重,到底是我忽略了,还是近日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同时也没有找龙爷帮忙的意思。
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下,少动用龙爷,我清楚,这个决定对我没坏处。
随后,我举起了四根香,口中也念念有词。
“路宽宽,水迢迢,头香祭八方,吃香火,拿供奉,劳烦让个路。”
我点燃了第一根香火,身后几个村民也摆放了准备好的贡品。
很多神棍都说自己可以招魂,随随便便烧个符咒就能与亡灵沟通,遇到这一类,无视就好,纯属胡说八道。
“阴有灵,阴有德,二香祭亡魂,身为引,衣为物,还忘清迷雾。”
念完第二句,我将虎子的生前衣物摆放在了水库岸边。
“魂已安,魄已宁,三香为引路,鞋跟脚,回乡路,亡者要跟住!”
念完第三句,我将虎子的鞋子朝着村口摆放。
随后,我点燃了最后一根香,对着水库喊道:“王虎,上岸!跟我回家!”
周围跟着我的村民们一言不发,安静的可怕,但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对我有了敬畏之心。
这小子,有点能耐!
水面依旧风平浪静,不惊波澜。
我皱起眉头,看着水中怨气的变化。
在点燃第一根香火之后,不少怨气都凝聚在岸边贡品附近。
后两根香主要为了招魂,水底下也有愿意帮忙的,我能感应到虎子的亡魂正在向我靠近。
第四根香作用类似灯火,能让虎子看清回家的道路。
可现在……
事情进展的明显不是很顺利。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放虎子的鬼魂离开一样!
我这双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所以让我成为出马先生之后,比常人更容易接受,甚至懂的,会的也比别人要多。
但这水底,我看不透,仿佛被遮蔽了双眼,更别说虎子的亡魂了。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席卷,我手中的四根香,全然熄灭!
香火这个东西,可不是清风能够熄灭的,这风必然不太正常。
“吃了香火,拿了供奉,不放人,是不是过分了?”
我的语气有些怒意,招魂的方式肯定没问题,问题在于这里面有些东西,不给我一丝丝的颜面!
瞧不起我可以,拒绝也可以,但好处拿了,不办事儿,这就说不过去了!
“于小子,虎子的魂儿找到没有?”
村中长辈也十分好奇,对我问了起来。
我轻微摇头,没有解释过多。
但这已经足以让大家知道,我失败了!
还是道行不够啊!
大多数的人心里是这么想的,毕竟我年纪小,入行一天而已,这要是换做刘瞎子,估计早就完事儿了吧。
殊不知,连我都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水库不一般,刘瞎子才不愿意插手。
再加上王家做的属实过分,也就给刘瞎子找到了借坡下驴,果断拒绝的理由。
“虎子,跟我回家!”
我加大嗓音,不满之意更为浓厚,对着水中再次喊了一句!
这一嗓子不要紧,只见一道浪涛瞬间砸向岸边。
这股浪,起码有两米高,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来了个透心凉!
村民们都吓坏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要知道,水库的大坝有三米高,就算雨季的时候,这水也打不上来,刚才那道浪,绝对有问题。
很明显,水里的东西不仅仅不放人,瞧不起我,更是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好家伙,真当我于浩是吃素的,龙爷给个下马威也就够了,招个魂儿的功夫,还能熊我一下?
“大侄子,这咋整?”
“别急,我还不信了!”
我重新点燃了四根香,牢固的插在地面,面色冷峻:“最后说一遍,放人!”
三分钟后……
我和村民们在岸边拧着湿透了的衣服,就这会儿功夫,巨浪至少拍打了三四次。
“大侄子,这……”
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先回去吧,晚上我再来看看。”
这下子好了,整个村都知道我成为了大仙儿,同时也知道我这水平,可能不太行。
其实我也清楚,这水里面的东西不好处理。
招魂失败之后,就应该叫本家仙,也就是龙爷出面谈判。
可龙爷是武仙,谈判这东西恐怕不太顺利,再加上这老东西的脾气太臭,要是给虎子魂给弄没了,我这口饭以后也就不用吃了。
除了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否则我是不会轻易叫来龙爷的,至少目前,我还有办法。
我这堂口虽然只有龙爷,没有其余的帮兵,但这七年来,谁还没有个朋友了!
回家之后,我将龙爷的牌位供奉了起来,而我爸也按照约法三章的内容,每日供奉,必不可少。
一整个白天,我都足不出户,期间王家的亲戚来过几次。
王家婆娘买了新棺材,将虎子的尸身放在了里面。
来找我则是为了葬礼怎么操办,态度也还不错。
如果此事没有影响到整个村庄,这王家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插手。
鳞庄附近,也就刘瞎子最有名气,人家不帮忙,无果之后,王家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虽然我是个半吊子。
我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今晚看看事情能处理到怎样一个地步。
水里的东西不给面子,自然要找‘中间人’商量商量。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整个鳞庄已经黑成一片。
我刚走到门口,我爸便紧张兮兮的冲了出来。
“小浩,这大晚上的,你干啥去。”
“去后山转转。”
听到这话,我爸一愣,立马上前。
“后山是坟圈子,这深更半夜的,你咋想的。”
“爸,放心吧。”
我微笑着说道:“自家儿子,还不放心吗?”
对啊……
我爸反应了过来,如今的我已经是出马先生了,去趟后山能有啥危险。
不过子女在父母眼里,永远是孩子,我爸给了我一部廉价的手机,叮嘱道:“遇到情况给我打电话,后山不小,别迷路了。”
我接过手机,随之离开家中。
“这孩子,有点沉默寡言啊……”
这一点我不否认,可不爱说话这事儿也不能怪我,毕竟从傻子的状态刚刚恢复,需要些许调整的时间。
紧接着,我来到了鳞庄的后山。
这里是村里的坟地,阴森森的,村里不少脍炙人口的怪事儿都源自于这里。
唰唰的树叶声有些刺耳,泛着绿光的鬼火时不时的闪烁。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此起彼伏,我身旁有一棵大槐树,已经出现了几次。
貌似,我好像在原地转圈。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可怕的双脚,垂落在了我的面前!
漆黑的树林,处处透露着诡异,恐怖的静谧当中,时不时传来悠长空灵的歌声,笑声,或是哀嚎声。
除了特定的时间,缘由,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些声音,看到某些东西。
至于听到的,看到的,俗称冲了身,着了道,有的发疯,有的或许会永远被留在这里。
几年前的某天,这双白皙冰冷的脚掌踩在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了白色的裙摆,同时传来了有些幽怨的声音。
“喂,你看什么呢!”
那天,我认识了这个娇羞的小女鬼。
对于这双脚,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或许只是一种特别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我弯下身子,从杂草里捡起来一双沾满灰尘的白色布鞋,仔细的用袖子擦拭干净。
随后,我替那双脚穿上了布鞋,同时问道:“为什么让我在这里转圈?”
小女鬼抓着老槐树上悬挂的上吊绳,身体慢慢的飘了下来,落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面庞肿胀发紫,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勒痕,舌头搭在一旁,凸出的眼球别样的渗人。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要用死后的样子出现呢?”
“可能是习惯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恢复了正常的面貌之后很好看,调皮的掩嘴微笑。
“这是一种本能,很有威慑力不是吗,其实我们这些小鬼胆子很小的。”
“就好像猫咪一样,害怕的时候会弯着身子炸毛,试图吓唬敌人。”
我有点理解了这个说法,虽然大部分鬼怪都很难缠,但有一部分也的确相对温顺一些。
她叫苏桥,按照年纪来说的话应该是我太奶奶辈的。
当时的年代比较穷,一个年轻的女人用半袋米就能换回来。
发生在苏桥身上的事情也是如此,她不愿意,就留在了后山。
有些善良,是刻印在骨子里的,苏桥死后,未曾怪过任何人,一直留在这荒山野岭,成为了孤魂。
同样,有些罪恶,亦是如此。
“桥姐,为什么迷住我的眼睛?”
“因为保护你啊。”
苏桥打量我一番,对我说道:“你今天不太一样,那条长虫,不在你身上,你……正常了?”
“嗯。”
我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大概粗略的说了一遍。
苏桥是我的朋友,可以多说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恭喜,恭喜。”
苏桥俏皮的道喜之后,神情凝重的些许,小声的对我提醒道:“你对后山很熟悉,这里什么样的鬼魂都有。”
“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大家不靠近你,是因为你身上的长虫,今天他不在,你要小心一些。”
龙爷的牌位让我放在了家里的供台上,没有带来。
同时,听到苏桥这话,我也更为确信,龙爷对我有需求,不会轻易的害死我,这老家伙,阴险得很。
“哦,对了,怎么突然来后山了,有什么事情吗?”
差点给正事儿忘了,我连忙说道:“我想找陈爷爷帮个忙。”
陈爷爷生前是个流亡乞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死在了鳞庄,被好心的村民埋葬后山,有了个归属之地。
活着的时候阳气重,死了的时候就比一般的鬼怪厉害。
在这后山里,陈爷爷是号人物。
“行,我带你去找他。”
说着,桥姐抓住了我的手掌,朝着坟地集中地带走去。
手掌很冰冷,但也很柔软。
一路上,我看到了不少亡魂。
鳞庄的后山不适合耕种,是一片树林,从有人居住之后,过世的人就被埋在这里,达成了一种默契。
说白了,这里就是坟圈子,阴气很重,形形色色的亡魂随处可见。
“他们今天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我打量着四周,从很多双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贪婪之色。
“我们能看到人身上的气,有些人阳气重,我们不敢轻易接近,至于你,命格特殊,阳气虽然不少,但我们却不害怕。”
“就这么说吧,你在我们眼里,是一块肥肉,要不是和你关系好,我都想咬你一口!”
“……”
桥姐继续解释道:“我虽然说不清楚,你到底啥命格,但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能引诱我们,这也是我要你小心的地方。”
“以前你身上有长虫,我们不敢靠近,我劝你以后最好给他带在身边,多少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桥姐对着周围的鬼魂做出了一个伸巴掌的动作:“看啥看,找小陈的,都滚蛋。”
要说桥姐在这后山虽然辈分不小,但实力吧,也就那么回事儿。
周围的鬼魂并没有离开,但也没有继续靠近。
不一会儿,我和桥姐来到了一处孤坟旁边,这座坟就是一个土包,周围遍布着杂草,更没有墓碑。
我拿出了背包里的两瓶小烧,几块糕点,以及一盒香烟。
“陈爷爷,是我,于浩。”
“小傻子来了,坐吧。”
一个老者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孤坟旁。
“看样子,这是恢复正常了,挺好,也不是那么好,说吧,大仙儿,找我来有啥事儿。”
不愧是陈爷爷,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变化。
我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陈爷爷,水库里面我看不清,也不给我面子!”
听到这话,陈爷爷脸色一变:“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也敢管水库的事儿?”
“凭啥给你面子,没给你拽下去,已经给你面子了!”
我皱起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陈爷爷,水库对村里不利。”
“我知道。”
陈爷爷拿起一块糕点说道:“水库和后山不一样,后山这儿都是村里人,很少有下去的。”
“水库不同,在那里的,哪个不是横死,怨气大的很,你家那堂口都未必解决得了!”
一时间我有些犯了难,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解决起来棘手,但是要不解决吧,按照这架势,以后绝对更麻烦,死了三年的王驼子都这么能折腾,下一次那还了得?
“不过,也不是说没办法,想要解决,你首先要了解根源!”
老一辈人懂得比较多,这一点毋庸置疑。
通过陈爷爷的讲解,我也知晓了一些鳞庄的旧事。
鳞庄整体构造如同阶梯状,我所在的是鳞庄的高处,后山,中间是居住的村庄,而下方便是水库。
早几十年的时候,山脚也有居民居住,就在某年的某个夜晚。
连绵雨季导致山洪暴发,山脚的几十户人家,一夜之间全部被洪水冲没,掩埋,无一幸免。
因为当年设施落后,根本无法挖掘,再加上地势问题,大水一直泄不出去,到最后,一具尸骨都没能挖的出来。
后来经过改造,山脚下建立了水库。
听说建水库的时候就怪事不断,砌好的大坝,不断的垮塌,修建的水渠,流出红色的液体。
住在工地的工人们,总是说能看到诡异的人影,听到哀嚎的声音。
更有甚者,据说还有人邀请他去村里吃饭,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了水中。
有些老人也说过,当初为了修建水库,不少人都栽在了这里。
后来据说是请了高人,设坛祭奠七日,才平息水中亡魂,这水库大坝才得以建设起来。
如今水库建设至今也有三四十个年头了,必定是有了异变,才会出现最近这些怪事儿。
我有些郁闷,很明显,这水库的状况,已经超过了我这个半吊子力所能及的范围。
可我清楚,这事儿要是放任下去,整个村子恐怕都要麻烦不断。
要知道,这后山的传闻比较多,但大多数都是杜撰出来吓唬小孩子用的,这么多年来也没闹得这么凶过。
可王驼子死在水库三年时间,就给王家祸害的够呛,谁知道里面的东西还会作什么妖。
后山是坟地,埋葬的都是村里人,阴气虽重,影响却不大。
水库怨气滔天,都是横死之人,肯定是有差别的。
“小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这丫头,一口一个小陈,小心我揍你!”
苏桥吐了吐舌头:“我可比你还要大几岁。”
陈爷爷冷声道:“我死的年龄可以当你爷爷了!”
我有些无语,这老鬼和小鬼拌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有两个办法,你自己看着弄。”
“有办法吗?”
我惊喜的看着陈爷爷,有办法就比没办法好。
这事儿虽然是王家扯出来的,关乎的可是整个鳞庄,我不能一概定论。
“有办法,就是麻烦一些。”
陈爷爷将我带来的香烟拆开,取出烟叶子塞到了自己的烟袋锅子里面咕嘟起来。
“第一种办法,想招给下面的亡魂骗上来,找你家堂口灭了他们,都是一群横死的恶鬼,损失不了什么阴德。”
“就看你家那堂口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陈爷爷的话我明白,虽然这些人当初都是横死的,但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变化,从作恶多端开始,已经成了恶鬼。
只听陈爷爷继续说道:“不过在我看来,你家那堂口,有其形,无其实,这话我不便多说,免得遭来记恨,你自己悟。”
我没有多问,心中也有了一定的猜想。
“第二种方法呢?”
陈爷爷敲了敲烟袋锅子,继续说道:“当初水库能修建成功,下面肯定有能镇压他们的东西,不过出现了一些问题而已。”
“你要做的就是给他们骗出来,然后下水修复,成了也就成了,要是失败了的话,你能活着回来就烧高香吧!”
我有些头皮发麻,这两种方法,怎么听都不太靠谱。
靠龙爷?
我忽然觉得他还没我靠谱,至于第二种,也是凶多吉少啊!
“能不能换种办法,比如您跟他们谈一谈?”
陈爷爷冷笑一声,立即摇头:“我不想魂飞魄散。”
额……
看样子的确挺凶的。
我迟疑片刻,继续提议道:“要不,试着超度一下?”
“也行。”
陈爷爷有些阴阳怪气:“你想办法给底下上百个具骸骨扛出来,就可以超度了。”
“算了,算了……”
我的想法的确有点天真,事情越发的棘手。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陈爷爷拿着烟袋锅子敲了敲我的额头,对我说道:“我说的你没有全听明白,重点在于骗!”
“鬼很喜欢看戏,你找个给鬼唱戏的戏班子,给他们全都弄上来,等你下水的时候就相对于安全了不少。”
“这个时候,你在找到问题所在,不就能轻易解决了?”
对啊!
我一直忽略了陈爷爷提议的重点,他两个方法都说过要给鬼骗上来,如果能全部稳住,水下不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吗?
“傻小子脑袋还是愚钝。”
陈爷爷指了指苏桥:“水库你暂时是下不去了,一会儿你带着苏桥去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时候等你解决的时候,也能顺利一些。”
“我?”
苏桥不可思议的问道:“我这么多年连后山都走不出去,还去水库?”
“你走不出去是因为你死在了歪脖树上,他能带你出去。”
我点了点头,陈爷爷说的不错,成为出马先生,这点事儿要办不到,也就可以退休了。
“真的吗?太好了!”
苏桥兴奋之余,面色猛然间阴冷下来,连连摇头:“我不去,你都害怕水库里的东西,我要是去了,你不是害我吗!”
“又不是让你跟他们对着干,看一眼而已,你还怕再死一回咋的?”
陈爷爷有些不耐烦的转过了身子,对着我摆了摆手:“去吧小傻子,你命格特殊,生下来就是吃这口饭的。”
“记住,凡事定有缘由,留个心眼,要不然你走不远!”
伴随着陈爷爷的身影消失,我也打定了主意,至少这事儿有解决的方向!
“手伸过来。”
苏桥将信将疑的伸出了手掌,递给了我。
我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坟土,拍在了我肩膀上。
人身上都有三盏灯,左右肩膀各一盏,我这么做是为了熄灭其中一盏,然后让苏桥的手掌搭在我肩膀上面,这样便可以偷偷的将她带出去。
这招叫做骗山神,让阴气和我融为一体。
在这里提醒大家,可不要跟我学,熄灭一盏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和在晚上别人叫你,不要轻易回头一样。
一口气吹灭了肩膀的那盏灯,可就容易着了不干净东西的道儿!
我和苏桥都心有余悸,她死后第一次离开后山,我也头一次骗山神。
有没有山神我不知道,也没见过,但我相信,阴阳都有规矩,要不然苏桥也不会走不出后山。
与此同时,陈爷爷的坟头边上,趴着几条吐着信子,嘶嘶嘶的蛇……
离开后山的一瞬间,我们俩都松了口气,这事儿,成了!
苏桥沉默不语,我知道,她感叹万分,鳞庄也和几十年前,有了巨大的变化。
“当初,后悔吗?”
我不知为何,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苏桥迟疑片刻,微微摇头:“没什么后悔的,至少当初不想做违背自己内心的决定。”
“像我这种孤魂小鬼,没有往生的可能,啥时候散了,也就彻底散了。”
苏桥偷偷的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识字,读过一些书,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遇到一些我期待的人……”
一路上,我俩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来到水库的岸边,水面依旧不惊波澜,同样,头顶的怨气也越发的浓厚。
我拿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枚铃铛,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枚铜钱,递给了苏桥。
“等会下去的时候仔细看看,遇到危险拉住绳子,我带你上来。”
说着,我用小刀划破手掌上的横纹,将些许的鲜血染在了铜钱上面,这样做可以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原来你是断掌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巴掌要是打在我身上会很疼。”
苏桥对我莞尔一笑,随之消失于水中。
绳子不停的卷入水中,慢慢的被拉得笔直。
铃铛纹丝未动,好在绳子够长,应该不成问题。
过了五分钟左右,绳子已经不再延伸,想必苏桥也有所发现。
又过了片刻,铃铛剧烈的摇晃,我二话不说,立刻拉回绳子!
水面传来细微的波纹,苏桥的小脑袋浮出了水面。
“下面有三口石棺,其中一个被一块绑着尸体的巨石砸出了裂痕,怨气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问题应该出在那上面!”
“好,我知道了,上来吧!”
我继续拉扯着绳子,但这一刻,红石被崩的笔直,任我如何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铃铛发出刺耳的摇晃声,我立刻喊道:“快上来!”
“我,我上不去……”
苏桥的身影不停的下沉,我看到了几个手掌般的黑影,拽着她白皙的脚踝!
糟了!
我不敢大意,立刻使出了所有力气,拉紧了红绳!
嘣的一声!
红绳断裂,苏桥也被彻底拖入水中!
“桥姐!”
我心乱如麻,跳动飞快。
为什么会这样!
我第一次看事儿,诸多不顺不说,还害了桥姐!
怎么办!
我不停的转圈,可周围没有一样东西能解决眼下的情况。
这一刻的我有些无助,又好像是闯了祸的孩子,不知所措。
我想要跳入水中,但我清楚,如果我这么做了,绝对爬不上来。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破旧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正是我爸。
“儿子,老王家出事儿了,虎子诈尸了!”
“诈,诈尸?没人守灵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爸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慌乱,连忙问道:“你那里怎么了。”
“没,没事儿。”
我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水面,又看了看村里的方向。
“桥姐,我一定会回来,等我。”
说完,我只能朝着村内奔跑,路上栽了几个跟头,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老王家的灵棚前。
“大侄子,这是咋了!”
“于老大,你儿子回来了!”
我被人搀扶起来,脸色很差,我爸赶忙上前。
“儿子,慢点,没啥事儿。”
我双腿颤抖,一言不发,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了院内。
虎子的尸体被五花大绑,此时的他龇牙咧嘴,空洞洞的双眼凝聚着狠厉。
“怎么没人守灵!”
我的语气很差,周围人吓得不轻,这可是我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此时的我也冷静了不少,因为这事儿,王家的人缘已经弄臭了,虎子爹还在审讯,没人帮忙,所以导致了这种事情发生。
守灵是一种习俗,其中很多作用便是防止诈尸。
诈尸并不是代表着尸体会活过来,是防止猫狗这类有灵性的动物靠近。
一旦猫狗靠近,给尸体灌口气,后果不堪设想。
俗话说得好,人活一口气,人死了,这口气儿就吐了出来,换成别的气儿,就不对路,都是一个道理。
本来就事事不顺,现在好了,又弄了这么个烂摊子。
“小浩,先办事儿吧,虎子是被啥冲着了?”
看着周围的处处抓痕,以及虎子的模样,我直截了当的说道:“野猫!”
说完之后,我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吩咐道:“王婶,去屋里拿个盆,倒上水,再给我一把剪刀!”
“哦,哦,我这就去。”
如果没有诈尸这事儿,王家婆娘依旧不会相信我。
但此时此刻的情形,已经让她吓破了胆。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双红筷子,走到虎子的身前。
只见他对我龇牙咧嘴,口中发出呜呜野兽般的声响。
“闭嘴!”
我用筷子不耐烦的敲打了虎子的额头,随之将筷子夹在了虎子的食指上面。
嗷嗷的哀嚎声有些刺耳,传遍了整个村庄。
持续半分钟之后,虎子缓缓瘫软了下来。
“这就完事儿了?”
众人倍感意外,他们听说过不少诈尸的事情,但没想到解决起来如此简便。
“哪那么简单,我只是让它安静一点。”
与此同时,王婶拿出了盆子和剪刀。
我用剪刀剪下来了一块寿衣的边角,将剪刀分开,和边角一同扔进了水盆当中,面向大门。
“一会儿那野猫自己就会回来,别吓唬它,它自己就会给那口气儿带走。”
说完之后,我立刻起身,拽着我爸朝着一旁安静的地方走去。
“你这是咋了,撞鬼了?”
要是撞鬼就好了,水库明显比这要复杂的多。
“爸,认不认识戏班子?”
“你问这干啥?”
我来不及解释,匆忙的说道:“您就别问了,事态紧急!”
“有给死人唱大戏的,可以吗?”
我微微一愣,大喜过望,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这年头,还有这个?”
“咋没有,都传统手艺。”
我爸解释道:“早年跟刘瞎子忙活的,就住在隔壁村。”
“今晚能找来吗?”
“今晚?”
我爸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快十二点了。”
“就今晚!”
我咬紧牙关,攥着拳头。
桥姐是个女鬼不假,但她也是我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能害了她。
“行,我跟他们有点交情,亲自过去,两个小时内回来。”
我爸办事儿向来痛快,说完之后,便离开了王家,亲自前往隔壁的村庄。
这一刻的我,瘫软在了一旁,思绪万千。
一切都在努力,但一切又好像有些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斗得过水库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桥姐。
现在,我甚至不清楚,大家会不会相信我,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没人会配合吧。
我只是一个出马两天的先生。
我苦笑一声,颇为狼狈。
“于家小子,你进屋,我跟你说点事儿。”
叫我的是鳞庄的老村长。
我木讷的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屋内。
老村长关上房门,炕上摆放着一个老旧的铁箱子。
“水库出事儿了?”
我不解的看着老村长问道:“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老村长拍了拍铁皮箱子解释道:“当初修水库的时候,没少发生怪事儿,这箱子是当初的阴阳先生留下来的。”
“他说如果哪天水库出了事儿,就让我把这箱子拿出来,他还说,水底下有三口石棺材,若是哪口坏了,就给里面的东西压上去。”
我震撼不已,手掌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下一刻,我打开了铁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根卷起来的铁链,打眼一看,至少有十多米,铁链上面刻着一些字迹,我认不出来具体代表着什么。
但我能感觉出来,这根铁链来头不一般,有很强的震慑力,束缚力。
“于家小子,你说这玩意有用吗?当初那个先生我还有印象,有点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
“有用。”
我笃定点头,心里再次有了期盼,只要我爸能找来唱大戏的,这事儿就有解决的可能。
外面刚才还七嘴八舌,忽然间安静的可怕。
我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只见一只纯黑野猫站在门口,正朝着虎子慢慢靠近。
“好家伙,你是怎么给这野猫弄回来的?”
“一种土方法,家猫要是丢了,也可以试试,还是很准的。”
我松了口气,这猫能回来,就是好事儿。
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没个找。
虎子诈尸这事儿算是解决了,真正麻烦的还是水库的问题。
“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就好,我来动员老少爷们。”
老村长很是开明的说道:“水库当初问题不小,现在咱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有了这话,我就放心了,立刻说道:“您让乡亲们在水库岸边打造一个戏台子,从各家各户拿一些板凳出来,大概需要……”
“两百个吧!”
“现在?”
“现在!”
不管是成是败,我都不想耽搁时间,更需要一个结果。
老村长迟疑片刻,几经犹豫,还是选择相信我这个毛头小子。
他年纪大了,见过的事情比较多,当初修建水库的时候,他也是亲身经历的。
有了他老人家的帮忙,我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紧接着,在老少爷们开始打造戏台子的时候,我在屋内剪起了纸人,做了两百个,并且吩咐贴在每个放在凳子上面。
乡亲们的效率很快,别说一个戏台子,就算一间房子,也能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一切准备就绪,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我爸领着戏班子回到了鳞庄!
“小浩,班主我给你找来了!”
我立刻冲出房门,看到了从四轮子里走下来的戏班子。
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小,总共四人。
“这位就是班主,叫爷爷。”
“爷爷您好,大晚上的折腾您,辛苦了。”
给死人唱大戏的,想必流程都清楚,我也没有多做介绍,反倒是班主看到我有些意外,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吧。
片刻之后,我狐疑的问道:“爸,班主怎么不说话?”
“哦,他们是哑巴。”
我懵了,脱口而出道:“哑巴?哑巴怎么唱戏?”
我爸拍了怕我额头:“别胡说,人家弄得是皮影戏,你就放心吧,这戏班子比你这二五子专业!”
班主微笑摇头,表示不介意,这戏班子都是很和善的老人,实打实的让我钦佩。
万事俱备,我安排了几个不情愿的汉子守灵,便带着戏班子和几个打下手的来到了水库。
唱皮影戏的戏班子果然专业,很快就开始了表演。
灯火通明,皮影如同有灵魂一样,在帷幕上跳动。
阴风阵阵,两百个粘着纸人的凳子摆放整齐。
这大晚上的,一群唱戏的一声不吭,台子下摆放着齐刷刷的凳子,凉风刺骨,场面别样诡异。
跟着我来到这里的村民们此时此刻无比的后悔,这特么的,还不如守灵踏实呢!
皮影戏表演的十分精彩,虽然是给鬼唱戏,但我相信,戏班子的功底绝对更扎实。
但我不能欣赏,我一直观察着水面,心头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只见一个个人影,慢慢的从水中漂浮出来,朝着岸上走动。
他们被这场戏所吸引,目光完全放在了帷幕上面,根本无暇观察周围。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桥姐!
桥姐也看到了我,想要发声,瞬间被我禁声的手势制止。
“坐下,看戏。”
我没出声,用嘴唇的动作叮嘱她。
桥姐也很默契的配合,坐在了凳子上纹丝不动。
那些纸人是我特意准备的,能暂时的控制坐在上面的鬼魂,让他们寸步不离。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我错估了水底下鬼魂的数量!
两百个凳子,完全不够用,至少还有三四十只鬼魂在站着看戏!
也就是说,在我下水的时候,很有可能被其余的东西察觉,对我造成威胁!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下水,自求多福!
该死的,数量竟然这么多!
预计的两百个位置,我以为绰绰有余,没想到,错估的水下的情况。
无可奈何之下,我蹑手蹑脚的绕过了戏台子,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岸边。
桥姐说水底下的石棺有一条裂缝,再加上老村长的叮嘱,只要将这铁链捆在上面,便可以解决此事。
深夜的水中无比的冰冷,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我退无可退,毅然决然的下了水。
铁链的重量,加上我的水性尚可,很快,我便朝着水底游去。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这双眼睛,并不畏惧黑夜,可以看清黑夜中的一切。
憋了一口气,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水底,看到了水库下面不为人知的三具石棺。
如同桥姐描述的那样,其中一具棺材被砸出了一道裂痕,里面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这道裂痕并不是很大,但周围弥漫的阴气,是我从未见过的。
一瞬间,我寒毛卓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
三具棺材,一道裂痕,就跑出了两百多个恐怖的鬼魂?
那么,这水底下,到底藏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
镇压着什么!
我不敢想象,希望是我猜错了,如若不然,这鳞庄远比传闻更为可怖。
我拿出锁链,顺着石棺底部的缝隙开始缠绕,同时我也看到了一旁的巨石,上面还挂着一具森森白骨。
这便是王驼子!
老王家真是干了一件好事儿,不仅仅害死了王驼子,抛尸的时候竟然还砸坏了石棺,真是天杀的混蛋!
就在锁链触碰到石棺的一瞬间,上面刻画的字符开始发烫。
发烫代表着有效果,这对我而言是个好消息。
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铁索接触到石棺的顷刻间,岸上的鬼魂发出了凄厉的丝毫。
戏班子的二胡声悠扬传出,皮影戏在他们手中栩栩如生。
坐在凳子上的鬼魂们被牢牢的束缚在原地,剩余的那些确是蠢蠢欲动……
我憋着一口气,飞快的将锁链缠绕在石棺上面。
伴随着我手中的进度,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石棺的裂缝就好像一个漩涡似的,不停的将弥漫出去的阴气席卷进去,同时我也能感受到,身后越发的冰冷!
就差最后一圈,我就可以将铁索完全缠绕在石棺上面,就在这时,我的身体被猛然拖动!
转过头去,我看到了各式各样恐怖的面孔。
他们面目狰狞,面目惨白,七孔流淌着猩红的血液,将水底染红一片。
我的双腿,被手掌死死的握住,留下了一个个乌黑的手印!
恶鬼的阴气渗入我的身体当中,我整个身子变得沉重,思绪也开始渐渐模糊。
此时的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铁索完全的捆在石棺上面。
恶鬼们并没有停歇动作,他们想尽办法阻挠我,变幻出无数惊恐的模样,但这一点,对我完全没有效果。
从我疯了那天开始,我见过更为恐怖的东西。
手臂,脖颈以及后背,传来了阵阵痛楚!
尖锐的爪子掐住了我的脖子,血盆大口咬在了我的手臂上面。
鬼怪最擅长的便是摧毁人们的心智,这点对我无效,他们只能用自身的阴气来腐蚀我。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管用,我的四肢已经不受控制,神智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就像当天虎子的遭遇一样,那些恶鬼将他拖入到了水里,此时此刻,他们也想要给我留在这里。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口中发出咕噜噜的气泡,更能感觉到冰冷的水灌入我的口中。
难受,无比的难受!
该死的混蛋们!
我怒然咆哮一声,不甘心被留在这个鬼地方!
我才做了两天的出马先生,刚刚从傻子恢复过来,难道,就要葬身于这个鬼地方?
我不清楚我现在的表情,但一定比他们更恐怖!
你们敢咬我,我也咬你们!
我爆发出了身体所有的力气,一边缠绕着锁链,一边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住了离我最近的那个鬼魂身上。
这一口下去,鬼魂黑雾般的身影,竟然被我咬出了一个缺口?
不仅仅我愣了,那个鬼魂更是吓得逃窜。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敢多想,命悬一线的我疯狂的龇牙咧嘴,谁敢靠近我,那就咬死谁!
一时间,我的胡乱操作给我留出了最宝贵的时间。
铁链缠绕完毕,所有的印记发挥出了作用,不管是周围的鬼魂,还是在上面看大戏的鬼魂,在这一刻,全部被席卷了进来,被重新的关在了石棺当中。
松了口气的我满意的露出了笑容,随之,没有丝毫力气的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估计已经没有机会回到岸上了吧……
就在我彻底放弃的一瞬间,有一个身影抓着我的手朝着水面返回。
“于……”
“还是叫你于傻子吧,对不起。”
虎子的鬼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宁,我隐约中听到了他愧疚的忏悔声。
“谢谢你做的一切,以前的事儿,抱歉了。”
我顺利的上了岸,听到了阵阵脚步声,之后,一概不知。
“于小子上来了,快帮忙!”
村民们立刻将我拽了上来,不停的按压我的胸口。
“儿子,醒醒,醒醒!”
我爸急疯了,在我吐出几大口水之后,才镇静些许。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看于浩的身上!”
男女老少围了上来,映衬着灯光,看到了让他们一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我的身体,无数个漆黑的手印,牙印,整个人,就好像被当做食物分解了一遍。
“孩子,回家,跟我回家……”
阳光有些刺眼,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间。
我还在水里?
我吓了一跳,发觉自己在一个木桶里面浸泡着。
身体无比疲惫,疼痛,火辣辣的痛楚。
“别动,还需要浸泡三个小时。”
我爸从门口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刘瞎子让你在糯米里面浸泡,要不然那些阴气,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着,我爸有些心疼又责怪的拍了我额头一巴掌,质问道:“怎么,你这条小命不值钱?”
值钱,当然值钱!
好不容易变成正常人,我的世界才刚刚开始,怎么会不值钱呢?
说实话,如果问我会不会后悔,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天生注定吃这口饭,今天只是个开始罢了。
退出,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龙爷点头的话,我二话不说,果断变成一个普通人。
看出来我心思复杂,我爸也没有太多的埋怨。
“儿子,虎子的葬礼……”
我靠在木桶的边缘,轻声的说道:“正常操办就可以了,水库那头暂时解决了。”
没错,我用的是暂时两个字。
那些亡魂全部回到了石棺当中,但不代表着,会一直风平浪静。
正如我当时看到的那样,三口石棺,绝不是封锁着一些普通的鬼魂,若有一日,再度发生问题,绝对比这一次还难缠。
至于解决的事情我就不考虑了,目前绝对无计可施。
随后,我爸叮嘱我好好待在木桶里浸泡,他便走出家门,帮忙操办虎子葬礼的事情了。
“小于子,我可以进来吗?”
一个声音出现在大门外,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征求着我的同意。
桥姐?
她没有回后山吗?
“进来吧。”
征求我的同意之后,桥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十多米的距离而已,在她面前显得举步维艰,尤其是路过龙爷牌位的房间的时候,吓得半死,生怕龙爷给她吃掉似的。
“你怎么没有回后山?”
我很是疑惑。
水库下面的石棺本身就是关押那些恶鬼的,所以不会对虎子以及桥姐奏效。
此时她没有离开,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我,我回不去了,怎么办啊,小于子。”
“回不去了?”
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桥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就好像被挡在了外面似的。”
桥姐解释道:“昨天看完那场戏,我就打算回去,简直快给我吓死了。”
“结果到山脚下,说什么也进不去,是不是需要你送我回去啊。”
“怎么可能?”
我也一头雾水,带着桥姐出来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些手段,但她本身就是后山的鬼魂,为什么有回不去这个道理?
本来就心有余悸,脑子乱哄哄的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么多,有些疲惫的说道:“你先休息会儿,等我出来帮你问问。”
三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完毕,虽然身子骨还是疲惫不堪,好歹阴气已经拔了出去,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出来之后,我爸正好在给龙爷上供,索性问一下桥姐的事情好了。
来到供奉的房间,我亲自烧香,摆放贡品,敲了敲牌位。
“龙爷请。”
“呵,你小子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么大的事儿都操办了,以后用不上我了吧!”
“岂敢,岂敢。”
我连忙放低姿态,恭敬地解释道:“只是不敢大事小情都叨扰龙爷。”
“哼,算你小子有点眼力。”
龙爷抓起供果,倨傲自傲的问道:“说吧,叫我出来干嘛?”
“龙爷,我在后山请了个小鬼帮忙下水看看,可忽然间回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才能将她送回去?”
龙爷拿着苹果的手掌明显微微一颤,停顿了片刻。
“可能封山了吧,回不去就跟着你好了。”
“啊?”
我一头雾水,再次问道:“封山是什么意思。”
龙爷明显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哪那么多问题,自己想办法。”
这……
果然啊,这堂口下的,有和没有差距并不是很大。
无果之后,我只能带着桥姐一探究竟,看看问题到底发生在什么地方。
后山依旧是后山,和昨天晚上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站在山脚下,我越发的狐疑,出来都可以,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跟着我。”
我大步向前,很轻松的就迈过了山脚。
就在这时,我原本牵着桥姐的手,却忽然松开,就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切断了似的。
转头看着桥姐,被阻隔在了边缘,无法入内。
“还有这事儿?”
我见多识广,诡异的事情遇到不少,可这种状况,的确是头一次。
尝试了几次过后,依旧如此,每当桥姐想要进入其中,都会被一股力量阻拦。
“你别急,我去问问陈爷爷!”
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想要问问老鬼陈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当我真正留意后山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一片死寂!
安静,安静的可怕!
大白天的,后山看起来一切正常,实际上,却有着巨大的变化。
所有的鬼魂,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我在鳞庄出生,长大,疯了也有七年多的时间,后山是坟地,怎么可能没有鬼魂。
鬼这个东西,其实并不畏惧阳光,只是不愿意白天出来而已。
如果问他们白天怕什么,只能说他们怕人罢了。
而现在,一切都消失全无,就好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我尝试了搜寻,甚至是招魂,都一无所获,包括陈爷爷在内的所有鬼魂,全部蒸发,不见了影踪。
几个小时之后,渐渐夜幕降临,我走出了后山。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我原本熟悉的亡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离开后山,桥姐仍在等候。
“小于子,陈爷爷怎么说?”
我皱眉摇头,将我所得知的一切告诉了桥姐!
“啥,我出来一天,家没了?”
桥姐也懵了,不停的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至于龙爷,他仿佛知道些什么,但他当时的样子,即便是我追问,估计也毫无结果。
“那我怎么办?”
这里毕竟是桥姐的‘家’,突然间流离失所,她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桥姐,你先跟着我吧,后山这里突然发生异变,问题恐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我尽快的调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桥姐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立刻同意了我的说法。
“好的,只能跟着你喽,不然的话,我还能去哪里。”
我忽然间觉得,桥姐貌似没有想象中那么郁闷,反而很乐衷现在的结果……
虎子的葬礼如期举行,全程顺利,安葬于后山。
那天我作为白事先生一同前往,后山依旧安静的可怕。
期间我使用过很多方式调查后山的异变,依旧毫无头绪,桥姐也只能跟在我的身旁。
除此之外,当晚我从水中漂浮出来之后,村民们打捞上来一具白骨。
经过鉴定,这具骸骨是王驼子的,同时也找到了给虎子爹定罪的关键证据……
至此,我成为出马先生的第一次看事儿到此结束,过程坎坷,好在完成了该完成的任务。
不过,我也清楚,不管是水库底下的三口石棺,还是后山的悄然宁静,都尚未解决,目前也不是我能力能够触碰的。
休息了几天,我身体也渐渐痊愈,每天无非就几件事情,上供,看书,和桥姐聊聊天。
“小浩,有人找你!”
我爸嗓门洪亮,带着两个陌生人回到了家中。
我朝着门口一看,一个农村妇人拎着两只大公鸡,一筐鸡蛋,还有一些水果走了进来。
她身旁还跟着一个浑浑噩噩的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多岁,眼中无光,举止木讷。
进入屋内,妇人看到我明显一愣,对着我爸小声的问道:“这位就是大仙儿?”
“瞧你说的,年纪轻就不能是大仙儿了?”
我爸炫耀的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在俺们鳞庄问问,谁不知道我儿子的本事,要不然刘瞎子能推荐你过来?”
说着,我爸对我介绍道:“小浩,这是东头村来找你看事儿的,叫张姨就行。”
“张姨,请坐。”
妇人坐在了炕上,依旧不停的打量着我,毕竟我这个年纪的出马仙,的确是凤毛麟角。
“给你儿子看事儿?”
我的话成功引起了张姨的注意,她连连点头,对我的信任也增添了不少。
“没错,我儿子最近怪怪的,整天魂不守舍,无精打采,刚开始的时候发高烧,我以为病了,去医院看也没查出什么。”
“直到昨天,大半夜的站在高速上,要不是护林员看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凌厉的目光一直放在张姨的儿子身上,随即问道:“姓名,生辰八字。”
“李乐,二十四岁,四月……”
我将李乐的生辰八字写到了一张黄纸上面,然后将一只公鸡拽了出来,将黄纸贴在了鸡头上面。
原本大公鸡还有点挣扎,被我轻拍了三下脑袋之后,便乖巧的趴在炕上,一动不动。
这一幕,可震撼到了张姨,对我更为深信不疑。
紧接着,我口中念念有词,唱起了神调。
其实我并没有学习过搬杆子,帮兵决什么的,但正如刘瞎子所言那般,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何况是我,注定吃这碗饭的。
“阴来有晴晴来有雨,雨过天晴天放光明,路过八方都帮打听,叫声李乐你看分明。”
还别说,我唱这段还挺好听,靠着柜子的桥姐都乐坏了。
我睁开双眼,伸出手掌:“压香钱。”
张姨看了看我爸,有些不知所措。
我爸笑着说道:“给一毛都行,但不能不给。”
哦,哦。
张姨连忙应了两声,将十块钱递到了我的手中。
随之,我开口说道:“你儿子欠了债,被勾了魂,人家不放,门槛外面的,这事儿有点麻烦。”
“我儿子欠别人钱了?”
我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欠的是约定,这主不好谈,门槛外面指的是,不是你本家的,从外面招惹的。”
“对了爸,你把本家带来的贡品给龙爷摆上。”
我爸也不耽搁,立刻忙活起来。
随后,我对着李乐摆了摆手,他虽然木讷,但也还算乖巧的坐在了我的身旁。
“十四天前,拿人家东西了?”
李乐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天我从镇子里回来,看到树上挂着个红包,就捡了过来。”
“这一拆开不要紧,里面足足有三千块钱,我当时高兴坏了,挥霍了几天,反正是捡来的……”
我冷笑一声,冷声说道:“什么钱你都敢拿,索命的红包是用来找替身的,你以为这钱能白给你?”
李乐很紧张的看着我,开口道:“大仙儿,这几天我总能听到阴森女人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走到了高速公路上面,求您救救我吧!”
听到这话,张姨紧张不已。
这几天下来,她儿子基本不说话,但见了我之后,虽然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但也正常了不少。
再加上我说的都很准,这里面肯定有说道。
“大仙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可急死我了。”
“你儿子拿了人家的索命红包,是要给人家当替死鬼的!”
“啥,替死鬼?”
替死鬼这两个字在乡间并不陌生,最常见的替死鬼是水鬼,必须拉别人下水才能超生。
除此之外,很多死于非命的亡魂也需要找替死鬼,要不然会永远被束缚一处。
不过这事儿有点奇怪,一般鬼魂找替死鬼都是自主寻找,挑选那些体虚多病,时运不佳之人。
但李乐所说的是,他拿了红包之后发生的怪事儿,也就代表着这里面掺杂着人为的因素。
等拿红包之人死了之后,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找替死鬼这种方法有损阴德,也需要一些能耐,一般人做不了。
这隐秘的背后,令我感兴趣了不少。
“把你身上的信物给我。”
我对着李乐索要一些东西,红包内除了钱之外,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大仙儿,啥信物,我没有啊。”
“没有?”
我朝着李乐的腰间一掏,拿出了一个鲜艳的红包:“这是什么?”
李乐脸色惨白无比,险些瘫软下来。
只见他不停的摇头,好似见了鬼似的。
“不,不可能,怎么会在我身上,那天我拆开红包之后,就把这玩意给扔了,里面除了钱,还有一个干枯的柳叶,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确定这是柳叶?”
我拆开红包,从里面拿出了李乐形容的柳叶,冷声说道:“这是眼皮,人的眼皮!”
听到这话,张姨暗道不好,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不一般,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大钞,递给了我。
“大仙儿,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李乐这混小子是我们家独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他那个死鬼老爹交代啊!”
“已经压过香了,钱就不必了。”
有些规矩不能破,必须得收。
其实我也想给我爸缓解一下经济压力,每天的供奉开销也不少,但面对一个农家妇人,还是算了吧。
“大仙儿,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啊,瞎子叔说这事儿只能您帮着解决。”
我有些郁闷,刘瞎子真是甩了一口好锅!
“他怎么说的?”
张姨连忙说道:“瞎子叔说这事儿他解决不了,让我来鳞庄找于大仙儿,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确不简单。
刘瞎子十里八村都有所名气,这对母子找到他的头上,刘瞎子肯定帮忙尝试了才对。
刘瞎子身上的黄皮子是文仙,他们擅长的是招魂,安葬,甚至是找东西等等。
遇到这类事情,他们首先选择的方式就是谈判,如今给这母子二人推到了我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谈崩了!
而我家的堂口龙爷是武仙,刘瞎子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在告诉我,实在不行就灭了。
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得很!
我站起身来,朝着供奉的房间走去,同时对着母子二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我拿来了龙爷的牌位,重新坐在了炕上。
伴着母子二人差异的目光,我敲了敲牌位,恭敬的说了句龙爷请!
“你小子又干嘛,我一直盯着你爹在那杀鸡,都馋出口水了,有啥事儿,快说!”
我指着母子二人对着龙爷说道:“龙爷,这小子……”
“看出来了,被冤魂索命了,有啥好说的,自己贪婪,咋的你想替他?”
我特么……
口头的功夫也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啊!
“龙爷,话不能这么说,怨鬼索命倒是理解,可这事儿掺杂着人为因素,有损阴德,您要是能帮着解决,对您的道行和阴德也有所提升,何乐而不为呢?”
龙爷捋了捋胡须,霸气的面庞陷入了深思熟虑。
“你说的不无道理,倒是可以考虑。”
这事儿有戏,我连忙顺着话接了过去。
“龙爷,要不您找对方谈谈?”
“谈?谈个屁!”
龙爷霸气的指着我说道:“你当我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文仙呢?老子字典里就没有谈这个字,直接灭了不就得了?”
不得不说,那天龙爷吞掉王驼子的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这也是我不想轻易请他帮忙的原因。
吃这口饭就要遵守规矩,遇到事情首先考虑的就是灭杀的话,估计我这条小命,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此时的龙爷的确霸道,这架势,绝对傲视一切,尤其是那一句,老子字典里就没有谈这个字!
后来我才知道,这老灯他没有字典……
龙爷虽然硬气,但我不能这么做啊,立刻低声下气的抚慰起来。
“您看啊龙爷,我爹当初害得你道行大减,这动武倒是简便,但对您而言,也是一种损耗。”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能谈下来最好,一方面可以增加您的香火,阴德,另一方面也让您没有丝毫的消耗,可谓是两全其美?”
说着,我上纲上线的吹捧起来:“尤其是您的身份,谁见到不跪地求饶,哪用得上和一帮不入流的小鬼计较?”
哈哈!
龙爷畅快的笑了起来,很明显,他被我这一串彩虹屁吹嘘的洋洋得意,心情大好。
“你小子说这话中听,比你那死鬼老爹强多了,行,我帮你查一下这女鬼来路,晚上跟你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