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萧筱李治的小说,《贵妃娘娘潇洒专和武则天对着干》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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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筱李治是小说《贵妃娘娘潇洒专和武则天对着干》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贵妃娘娘潇洒专和武则天对着干》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萧筱李治的小说,《贵妃娘娘潇洒专和武则天对着干》全文阅读完整版

萧筱死了,然后穿了。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朝代不详,身份不详,为何会穿越,更是不详,只知道原身恰巧也姓萧。

不过萧筱最大的优点是心大,最大的愿望是躺平当条咸鱼。

看穿着,应当是唐朝,不错,不用裹小脚。

偷听身边宫女的闲话,她穿来的时节,老皇帝刚死不久,太子登基,而她是太子的良娣,膝下一儿二女,最小的女儿不过四个月大。

有宠爱有子嗣,那怎么也能捞个妃子当当,萧筱搓搓手:这工作不错啊,吃的是私房御膳,住的豪华中式庭院,每个月还有大笔例银领,连孩子都有了,省的生了,躺赢啊!看来是老天怜悯她年纪轻轻横死,才补偿她一场穿越。

得知新皇护送先帝灵柩去了皇陵,萧筱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闲时逗逗孩子,过得好不快活。这天正在清理原身留下的首饰衣物时,一个宫女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说吧,梅香。”萧筱扒拉着妆盒里的珠宝首饰,快乐地像只小仓鼠。

“娘娘,奴婢是海棠。”

这时,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宫女也无奈道:“娘娘,奴婢才是梅香。”

“哦,你们俩真是越长越像了。”萧筱摆摆手。

两个贴身宫女对视一眼,她们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到底哪里像了?

“好了,海棠,是什么消息?”

海棠振作起来,“皇后那边放出消息,娘娘您被封为淑妃,郑良娣成了贵妃了!”

“什么?”萧筱还没如何,梅香先炸了:“我们娘娘和郑氏同为良娣,郑氏只有一个过继来的二殿下,娘娘膝下除了四殿下,还有两位小公主呢。凭什么是郑氏做贵妃?”

“淑妃也不错啊,都是一品妃位嘛。”萧筱还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喜悦里,哄着两人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来,给你们一人一个镯子。”

“娘娘!”

两个宫女倒是忠心耿耿,“郑良娣虽说出身荥阳郑氏,但娘娘您也是兰陵萧氏女,在东宫时就比她受宠,凭什么让她压一头!”

“就是!贵淑德贤,都是一品妃,也有个先后次序。我看就是皇后嫉妒您得宠,才在位份上故意恶心人。娘娘,咱们可不能吃了哑巴亏!”

“陛下还没正式下旨册封,就还有余地。娘娘,等陛下从皇陵回来,您定要告上一状。”

看着两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萧筱一头黑线,这就是娘娘不急,宫女急?还告状,小学生呢?

淑妃怎么了?萧淑妃,念起来多顺口!

等等……

唐朝,兰陵萧氏,淑妃……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筱小心翼翼问道:“今年,是哪一年啊?”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梅香不解道:“今年,不就是贞观二十三年吗?先皇五月驾崩,陛下刚登基,还未改元呢。”

贞观二十三年!

只要不是九漏鱼,那是个人都知道,贞观是唐太宗的年号。

也就是说,驾崩的老皇帝是唐太宗李世民,那登基的新帝,不正是高宗李治!

她是李治的嫔妃,姓萧,萧淑妃……

她是萧淑妃!?

那个被武则天丢进冷宫,做成人彘的倒霉蛋——萧淑妃?

萧筱喉头发甜,心头发紧,眼前发黑,扑街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想死……

萧筱真的想死一死,可惜连晕都没晕成,海棠掐了她人中一下,掐得她“嗷”地一声,原地蹦起三尺高。

“娘娘,您还好吗?”

娘娘不好,娘娘没几天活头了,娘娘还要被削成人棍,萧娘娘真成“削”娘娘了……

萧筱欲哭无泪,把两个宫女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一边抓头发一边转圈。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人家穿越不都有金手指吗,比如系统啊,随身空间啊,有些还自带异能呢。

萧筱坐到床上,放下帐幔,小声喊道:“系统,系统?”

一片寂静。

她想了想,直接盘腿打坐,准备入定看看。说不定自己有什么空间、异能,正等待召唤开启。

闭上眼,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邪,继续入定,还在心中默喊:“系统?89757?hello!有没有人啊?”

很久很久以后,

萧筱睡着了……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娘娘,您起了吗?该用晚膳了。”

“把食盒放下,就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萧筱崩溃无语地坐在床上,梅香给她梳好的发髻已经被她揉成了鸡窝。

她这穿越穿的是个假的吧?怎么什么都没有,没系统没空间没金手指,整个一“三无”时空旅行,难度是地狱级,BOSS是一代女皇,道具是零,居然连个新手福利都没有。

好歹给个教程啊亲,她要给差评!

老天爷你特么是真不做人,她也没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啊,学医八年,学到头秃,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守着祖传的中医诊所,就想混吃躺平而已,怎么就给她发配到这里来了?

苍天无眼,惨无人道!

骂了一圈也改变不了目前的处境,萧筱睡了半天,赌气又赌了半天,肚子都气饿了,天大地大身体最大,她骂骂咧咧地下来吃晚饭,嗯,御膳就是好吃,就是不知道还能吃几顿?

吃完饭,萧筱又振作起来,坐到书桌前,铺纸拿笔,开始写写画画。

刚刚那场觉倒也不是白睡的,虽然没能召唤出系统,但却唤出了原身自己的记忆。

原身名叫萧晴柔,出自兰陵萧氏皇舅房,父亲是苏州刺史,自小在江南长大,贞观十八年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甚是得宠,五年抱仨,儿女双全,是李治目前所有妻妾中,诞育子嗣最多的。

就在今年四月,才刚刚生下小女儿。所以太宗驾崩时,原身刚出月子,可能是葬礼上礼仪繁琐,劳累过度,不小心猝死了,才让她穿了过来?

萧筱脸上哭唧唧,心里MMP,好日子都让人家享受了,眼看要狗带,就轮到她了?

现在自杀,还来不来得及?

萧筱带着破罐破摔的心情,环顾四周,寻找作案工具。

这帐幔不错,撕成布条,结成股,梁上一挂,双脚一蹬,齐活!就是死相难看点,窒息而死还会大小便失禁,pass!

妆匣里有许多金银首饰,吞金,可能划破呼吸道,导致内脏穿孔,引发大出血,但是死得太慢,还很疼,pass!

针线笸箩里的剪刀,一闭眼一咬牙,往颈侧大动脉上狠狠刺下,死得很快,还是很疼,而且弄得一屋子血呼啦的,pass!

还有什么呢?投湖、撞墙、绝食,或者找些相克的药物,让自己中毒,等等等等。

萧筱想了一圈,最后决定……

等等,谁能保证,死了就能穿回去?

更何况她穿越之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只怕不死也残,若是再自杀,说不定要沦为孤魂野鬼了。

看来不能死。

既然不想死,就得琢磨琢磨如何自救。

萧筱在纸上写了硕大的几个字:目标——保住狗命!

历史上的萧淑妃是宫斗失败,死在武则天手里。此时的武则天还只是先帝才人武氏,因其容止甚美,曾被太宗赐号“媚”,所以时人称其“武媚”或“武媚娘”。在太宗驾崩后,武媚因为没有子嗣,便与其他低等嫔妃被送去感业寺出家。

而她之所以能回宫,一是因为与高宗李治的私情,二则是来自王皇后的神助攻。王皇后算盘打得叮当响,自己争不过萧淑妃,就找个人来分宠,选中武氏也是看中她是先帝嫔妃,觉得李治即便有情,也不敢给她正经名分。

萧筱咂咂嘴,皇后这“外援”找的,不但干掉了情敌,还连带把自己也给干掉了。

要想保命,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武媚的回宫之路。皇后是为了争宠,可萧筱不想争啊,她就是条咸鱼,只想躺平而已。

不如,主动向皇后示好?表示自己无意争宠,不会威胁她的地位?

可不可行,还得试试才知道。

机会很快就来了。第二天,皇后那边来人,宣诸嫔妃去立政殿商议圣驾回宫事宜。

立政殿门口,萧筱刚扶着海棠的手下了步辇,就听后面有人喊她:“萧妹妹。”

回头只见又一架步辇停下,上面端坐着一位清丽婉约的宫装丽人,正冲她微笑。

萧筱知道她,要说原身心中最大的劲敌是谁,不是王皇后,而是眼前这位,郑云昙郑氏,也就是未来的郑贵妃。

在东宫时,郑萧二人同为良娣,又都出身世家,但郑云昙自幼时便有“才女”之名传出,名满长安。

而萧晴柔嘛,嗯,笨蛋美人一个,作为资深学渣,自然看郑氏这种学霸不顺眼,也没少在背后吐槽人家掉书袋、矫情做作之类的。

而且郑氏不仅智商高,情商也在线,做良娣时,东宫上下都赞她温和恭淑,不但李治,连王皇后都对她青眼有加。与她相比,萧晴柔虽然更加得宠,但人缘嘛,实在不怎么样。

正想着,郑云昙已经下了步辇,紧走两步过来了,即便走得急,但她头上的金镶玉四蝶金步摇也只微微晃动,越发显得她娉娉婷婷,优雅从容,礼仪姿态都无可挑剔。

连萧筱都不仅感叹,她整个人都像是从簪花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原来是郑姐姐。”

“听闻你月前病了一场,今日看你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好多了,多谢姐姐关怀。”

两人说着不走心的客套话,相携走进了殿内。

正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萧筱一眼扫过去,对照着记忆一一认人。

李治做太子时,除了太子妃,东宫还有两位良娣、两位良媛、三位承徽、三位昭训,如今都在这了,其他地位更低的奉仪等,只比宫人好一点,自是没资格过来请安的。

领头过来行礼的两位良媛,穿着素淡,面容温柔可亲的,是出自弘农杨氏旁支的杨静宜;而另一个身量高挑,眉眼间英气勃勃的,则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苏青青。

萧筱刚想说话,一旁的郑云昙就抢先道:“快快免礼,原是我们来晚了,倒累得妹妹们等。况且冯妹妹还挺着个大肚子,赶紧坐下吧。”

杨静宜身后一个女子抚了抚小腹,轻笑了声:“妾素日里就知晓,满宫里只郑姐姐是个最和善周全的,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

说话的,正是承徽冯氏,冯薇,她本是宫人出身,只因伺候太子最早,才得了个昭训的位份。

默默无闻在宫里熬了十年,刚刚怀上龙胎,竟就抖起来了。

瞧瞧这话说的,这满屋子嫔妃,竟就郑氏一人是个和善的不成?还拿出身说事,眼前就站着兰陵萧和弘农杨,内殿里还有一个太原王氏呢,谁还不是个百年世家?

想拍领导马屁,结果拍马蹄子上了。殿内安静了一瞬,冯氏自己还毫无所觉,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清澈的愚蠢。

萧筱懒得看她,直接说了句:“皇后该出来了,大家都赶紧坐吧。”

可下一刻,她却暗暗叫苦,无他,殿中除了皇后的凤座外,其他都是放在地面上的坐榻,虽然镶金镂玉,垫子也是厚厚的锦缎,但这玩意儿,必须得跪坐啊。

其实唐代是一个从矮足家具往高足家具过渡的时代,虽然没有后世的靠背椅子,但也开始流行胡床(马扎)、绣墩之类的坐具。不知是不是因为王皇后是世家出身,礼教严苛,才认为这种坐榻更为规矩端庄、更有上古遗风。

虽然心里吐槽,但也没奈何,萧筱脱下鞋子上了坐榻,双膝并拢跪下,屁股压在小腿肚之上,正襟危坐,这滋味,真尼玛酸爽!她和郑氏分坐左右首座,其他人也按照次序坐好。才刚坐下,内殿就传来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只得又站了起来,一番行礼问安后,萧筱才顾上打量上首的王皇后。

王皇后闺名王婉华,出身太原王氏,与荥阳郑氏同为“五姓七望”。在这个极为重视门第的时代,从出生起便是金字塔尖的存在,妥妥的名门贵女。

她生得极美,鹅蛋脸,杏仁眼,眉眼明艳,绿鬓如云,朱颜胜花,打眼一看,就像一朵精心养护、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若只论容貌,王婉华应当是艳冠后宫,只是可能自矜于容貌出身,她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优越感,傲气有余,亲和不足。

或许,这便是她从太子妃到皇后,一直无宠无子的原因所在。

正想着,皇后开口了:“现下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各宫的皇子公主年纪都还小,诸位可要多费心才是。”

众人应是。

“对了,萧氏,听说大公主早前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突然被领导点名,正开小差的萧筱还有些茫然:大公主是谁?和我很熟吗?

她正要开口,突然想起来,皇后说的是萧淑妃的长女,义阳公主李下玉。

好悬!

她忙改口道:“妾这几日也微染小恙,一直呆在承香殿中,还未曾去看过义阳。”

“听说萧妹妹最近忙得很,还有功夫清点库房,本宫竟不知你何时染恙了?倒是义阳,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就被你挪去了偏殿,这么多天了,都她病好没好都不知道,你便是这般为人母的?”

萧筱点头如捣蒜,“皇后说的没错,晴柔这个母亲,的确做得不称职,谢皇后娘娘教诲。”

萧晴柔的锅,她萧筱可不背。再说,本就要想办法靠拢皇后,趁此机会先退一步。

她认错认得太快,王皇后一肚子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堵住了,又憋屈又狐疑:萧氏这小妖精,平时无理还要搅三分,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什么新招数?

堂下诸人也觉得新奇:素来恃宠而骄的萧晴柔,竟这么轻易就服软了?

郑云昙愣了愣,笑着打圆场道:“皇后娘娘息怒,萧妹妹还有四殿下和二公主要照顾,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说着又转头看着萧筱道:“萧妹妹也莫使小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泽陂后宫,自然担心义阳的身子,你也要明白娘娘的苦心才是。”

萧筱一挑眉,直呼好家伙:这哪是劝和,明明是添油!

王皇后最大的心病就是膝下空虚,你当着她面,说我儿女多得顾不过来,再扣上一顶“使小性”的帽子,直接把认错变成了赌气?

没看出来啊,这郑贵妃竟是属搅屎棍的!

果然,王皇后脸色冷了下来:“本宫子女缘薄,萧氏比本宫福分大,只是这老天给的福气,自己也要知道珍惜才是。”

本在旁看戏的冯薇,忽然笑着接话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古话说的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有些人虽有子嗣福分,可惜德行不够,那也是福浅命薄,把握不住的。”

哟呵,这是都冲着我来了。我是咸鱼没错,可不是包子,不是哪条狗都能咬一口的。

萧筱心底冷笑一声,放下茶盏就站了起来,向着皇后端正行了个福礼道:“娘娘大度,冯昭训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但还请娘娘看在她身怀龙裔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此言一出,皇后先愣了一下,冯薇忍不住了,反问道:“萧娘娘你莫平白诬赖人,妾不过附和皇后的话,何曾以下犯上?”

萧筱气定神闲地看过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后宫所有皇子公主的母亲。何来子女缘薄一说?娘娘这么说,那是自谦,你竟还上赶着附和。怎么,你一个小小承徽,难道比皇后娘娘福分更深不成?”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她微隆的小腹,笑道:“冯妹妹你入宫八九年,才刚怀上龙胎,心情激动可以理解,但莫要忘了本分,得意忘形才好。”

冯薇这才惊觉,她刚刚那番话虽是在暗踩萧氏,但言语间难免有仗肚炫耀,影射皇后的嫌疑。她的年纪与王皇后相仿,服侍皇上时间最长,如今连她都有孕了,可皇后却始终未有喜信。

她顿时冷汗直冒,郑云昙看了她一眼,转头笑道:“萧妹妹,瞧你,把冯妹妹都吓住了。她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想来是没有恶意的。”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杨静宜忽然开口了,“冯氏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近来说话行事越发不谨慎,难不成一朝怀了龙裔便忘记尊卑了?”

冯薇有些吃惊,没想到向来万事不管,一心念佛的杨氏竟会突然发难。

萧筱倒是勾起唇角笑了,冯氏怕是忘了,杨静宜刚入宫时也曾怀过胎,可惜生下来的男婴,只活了一天就夭折。她刚刚那句“福浅命薄”,不正戳到人心口上吗?

被人左右夹击,上首的皇后也沉着脸,并无解围之意。冯薇心中发急,刚要开口辩解,不料刚一张嘴就干呕了起来,她赶紧拿帕子捂着嘴,却仍止不住呕意,难受得双眼冒泪。

她的反应太真实,萧筱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冯氏这胎也有四五个月了吧,反应竟还这么大?”

冯薇身边的宫女一边忙着倒水,一边请罪道:“皇后娘娘恕罪,承徽她怀胎辛苦,至今仍时常孕吐不止,不是故意殿前失仪,还望各位娘娘见谅。”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不好怪罪,皇后也缓了缓神色,“罢了,御医看过没有?”

“回皇后娘娘,御医定期来请脉,也没说别的,只说承徽有些气血虚,要好好调理补养。”

“嗯,本宫库房里还有些百年人参,赏赐两株给冯氏。你好好补补气血,生下个健康的皇子来。”

冯薇激动不已,连忙行礼致谢。

王皇后摆摆手,说起了正事:“今日叫诸位姐妹过来,是因为本宫接到信,御驾明日便到洛阳,不出两日,陛下就要回宫了。”

“大行皇帝薨逝,陛下至孝,心中哀恸不已,这几个月清减了不少。前头朝廷上也是千头万绪,咱们姐妹安坐后宫,也要想想办法,让陛下开怀些才好。”

郑云昙略思索了会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妾刚刚想到,下月初八正是娘娘千秋。虽说刚出丧期,不好大摆宴席也不能动歌舞,不如便安排一场小宴,只后宫姐妹们聚聚,大家各自出些才艺为娘娘贺寿,顺便请了陛下来看,正好让他松泛松泛。”

底下众嫔妃听了,都有些骚动,连冯薇一个孕妇,都露出些期待之意。

只有萧筱一脸茫然:才艺?什么才艺?现场针灸算吗?

完了,小时候被爷爷押着背医书,认穴位。长大好不容易熬过八年医学院,光念书考试就差点肝到头秃,哪有时间学才艺?

她茫然四顾,却惊喜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跟她一样,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那就是出自武将苏家的苏青青。

同是天涯沦落人,萧筱情不自禁递过去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对方一愣,有些莫名地也回了一个笑。

确认过眼神,都是没才艺的人。

她们俩的这点小互动,却被郑云昙看了个正着,下一刻萧筱又被cue了:“对了,我记得萧妹妹熟通音律,到时咱们可有耳福了。”

萧筱一脸惊慌:你在胡说什么?熟通音律?

她狗屁都不通好吗?

还没等她想办法婉拒,郑云昙又转移了目标:“不知苏妹妹擅长些什么?”

苏青青微窘迫了一瞬,便爽朗笑道:“若皇后娘娘不嫌弃,妾到时就表演一段剑舞吧?”

原来你会剑舞?

萧筱顿觉心口又中了一剑,明明说好一起当学渣,你却背着我偷偷补了习?

好吧,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最后,王皇后貌似不经意提了一句:“等皇上回来后,本宫会将分封后宫的名单交给他定夺,相信诸位姐妹这几日也听到了些风声,若有异议,现在便可提出来,本宫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两眼萧筱,可惜对方神游天外,连个眼神反馈都没有。本以为憋了个大招,不料一拳打在棉花上,王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是萧筱拿大,她一是在发愁才艺展示,二是,喵的,腿坐麻了。

等回到承香殿,一进门她就哎呀哎呀地往榻上一躺:“快,快来帮我揉揉腿。”

梅香连忙迎上来问道:“如何?皇后娘娘可有为难您?”

海棠眉飞色舞道:“你是没瞧见今日那阵仗,不止皇后,连冯承徽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幸好咱们家娘娘沉得住气,该反击就反击,该无视就无视,最后皇后脸都憋红了,真解气!”

萧筱懵圈:你说的是我吗?我什么时候无视皇后了?

莫名其妙被两个侍女灌输了一通彩虹屁,萧筱自个琢磨着:今儿这表现,还不错吧?她见缝插针夸了皇后好几句呢。应该能感受她投诚的诚意吧?

那边厢,王皇后正在运气:“那萧晴柔今儿是怎么回事?古里古怪,册封的事情传过去了吗?”

身边的宫女琼花应道:“昨儿就放了风声出去,承香殿那边定是知道的。”

“那倒奇了。”王皇后狐疑道,“若按她平常的脾气,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刚才却一字不提,本宫主动提起,她也一脸漠不关心。”

“莫不是,等着皇上回来,好去告本宫一状?还是想使些狐媚手段,让陛下为她撑腰?”

琼花也有些不解,到底劝道:“娘娘不必忧心,您身为后宫之主,分封诸妃本就是分内事,便是陛下回来,也不会为了一个萧氏,就驳了您的意思。”

“本宫自是知晓,陛下他啊,这些年虽是宠爱萧氏,但也从未逾越礼制。我堂堂太原王氏女,又是正宫皇后,难道还能被她一个妃妾压制不成?”

世家女的骄傲,刻在了王皇后的骨子里。

琼花也深以为然道:“娘娘说的极是,陛下不过一时被萧氏女迷惑,不论是出身学识还是容貌品行,后宫之中,谁能比得过娘娘您呢?”

王婉华端详着铜镜之中,自己艳如牡丹的娇嫩脸庞,心里忽然有些不确定:可是陛下,素来只对她相敬如宾,为何她不曾拥有过那般的宠爱呢?

转瞬她又给自己打气:她乃天子原配,母仪天下,岂能与小小妃妾争宠?假以时日,陛下一定能看到她的好,到那时,萧氏这个狐狸精,好日子就到头了。

萧筱还不知道,她这次示好之举,彻底失败了。她美滋滋地吃了个午膳,又歇了个晌,才让奶娘把孩子们都抱来,并让梅香去领了义阳来。

义阳公主李下玉,是萧淑妃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唐高宗的长女,小名元娘。

不一会,梅香牵着一个三四岁左右,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第一眼,萧筱就被萌到了,好可爱啊啊啊!

以前在医院实习,每当日夜颠倒压力山大时,萧筱就会跑到妇产科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婴儿,被护士托着洗澡游泳,看一会就能被治愈,每次她都要死死按捺住自己,想偷个小宝宝的邪恶念头。

因此,朋友都戏称她为“吸婴狂魔”。

如今,她圆满了!一夜之间多了三个宝宝。

而且三个都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可可爱爱,站在一起就像三枚大小不一的糯米糍, 分别是S、XS和超mini版。

萧筱左看看,右看看,激动地搓手手,简直不知道该先rua哪个好。

正好义阳上前请安,小小的人儿,学着大人一般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福礼,交握着一双小包子手,蹲得摇摇晃晃,却可爱到犯规。

“元娘给母妃请安。”

萧筱一把将她搂过来,mua亲了一口,哎呀,果然是好闻的奶香味!

义阳公主愣了下,接着小心的蹭了蹭她,“阿娘……”

哎呀,好像只小奶猫呀,稀罕地萧筱又抱了一会才撒开手,“元娘,阿娘这些时日忽略你了,抱歉啊,如今身子可好了?”

义阳公主歪歪小脑袋,今天的阿娘好像不太一样,可是,好温柔啊!

她点点头,“元娘早就好了,可是奶娘说,弟弟妹妹还小,怕过了病气,让我不要过来正殿。”

萧筱眉毛一竖,愠怒的目光直直射向站在堂下的公主奶娘徐氏。

徐奶娘抖着腿跪下请罪:“娘娘恕罪,是娘娘说,四殿下身子弱,怕染了风寒,奴这才……”

翻了翻脑中的记忆,萧筱扶额,又是原身的锅,这萧淑妃还是个重男轻女的货。

看着一脸濡慕的小元娘,萧筱有些心疼,揽着她道:“是阿娘的错,之前想左了,这些日子看不到元娘,阿娘可想你了,今晚就留在正殿睡吧,好吗?”

“可以吗?”元娘脸上是止不住的雀跃,小小声道:“可是阿娘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呢。”

这时,才一岁多的四殿下也忍不住了,挣扎着从乳母怀中下了地,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扶着萧筱的膝盖,抬头一笑,露出刚长了几颗小米牙的粉红牙床,口齿不清地喊:“娘~~”

萧筱捂住胸口,怀里抱着小萝莉,身边站着小正太,今日可爱含量摄入超标了~

她一手抱一个,亲昵地说:“光明奴也想啊,那你和姐姐今天都跟阿娘睡吧!”

“太好了!”义阳公主欢呼了一声,随即用两只小胖手捂住嘴,只留下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四殿下也跟着捡乐,笑得见牙不见眼。

母子三人都很高兴,一起逗了逗小女儿阿蛮,直到把人弄哭才交给奶娘抱了下去。

一起吃过晚膳后,萧筱和一对小儿女窝在一起,找了本千字文细细读给他们听,直到怀里的两只小猪开始揉眼打哈欠,她才召来奶娘宫女帮他们一起洗漱如厕,然后嘻嘻哈哈地一起钻进被窝里。

乳名光明奴的四殿下睡在最里面,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四肢摊开,两只小手握拳举过头顶,双腿打开如蛤蟆状,小肚子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萧筱亲了亲他额头,然后看着睡在中间的义阳,小姑娘明明也困得不行,却还强睁着眼睛看她。

“怎么还不睡?”

“元娘舍不得睡。”

一句舍不得,让萧筱心酸了一瞬,接着也亲了亲她,轻声哄道:“睡吧,娘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等到两人都睡着,看着眼前熟睡的两张小脸,萧筱却失眠了。

得益于后世电视剧的发达,她也大概知道,这几个孩子日后的结局。

萧淑妃被赐死后,其子李素节被封了个刺史迁出宫去,被终身监视禁锢,四十多岁时被诬告缢杀。

两个女儿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被贬入掖庭,与一群低等宫女和罪妇住在一起,蹉跎到快三十了才被放出来,随意许配给了两个御前侍卫。

虽生为天潢贵胄,但三人此后的人生,便如罪犯一般,在武则天的阴影下,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萧筱叹了口气,古代的宫廷斗争就是如此残酷,胜者为王败者寇。既然上天让她来到这里,她不光要保自己的小命,还得尽力保住这三个孩子的人生。

看来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王皇后那儿,这座宫廷中唯一的主人,还是唐高宗李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天后,萧筱就见到了本尊。

以王皇后为首,一众嫔妃站在两仪门前,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御辇过来。

众人都有些激动,忙着调整仪态,王皇后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期待的笑容。

离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御辇被放下,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明黄色团龙纹圆领袍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举止娴雅,龙章凤姿。

还没等萧筱看清楚,皇后就率先福礼道:“陛下一路辛苦,妾等恭请圣安。”

诸嫔妃也紧随其后,行礼问安。一片莺声燕语中,李治大步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扶起王皇后,温声道:“免礼吧。皇后坐镇后宫,也辛苦了。”

听到免礼,萧筱第一个直起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难掩喜色的王皇后,她的手正搭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顺着那手一直往上看,一个白皙俊秀、眉眼温和斯文的年轻男子正转头注视着她。

“萧氏似乎清减了些?光明奴和元娘还好吗?阿蛮可又长大了些?”

萧筱一愣,才感觉到周围瞬间冷了几度,各种目光如小刀般“嗖嗖”地扎过来。

王皇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又是这个爱作妖的狐狸精!

萧筱欲哭无泪:苍天可鉴,我只是好奇而已啊。

“萧氏?”李治又问了一句,还松开了皇后的手,向她走了过来。

你别,别,别过来啊!

萧筱连忙退后两步,福身道:“妾刚才失仪了。皇后娘娘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子公主们都很好。”

看到她的动作,李治微微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便站住了。

“那便好。”他又问了问其他皇子的情况,得知一切平安后才看向王婉华,“后宫和睦安稳,朕心甚慰,多亏了皇后。”

“陛下谬赞了,你我夫妻一体,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事。”王婉华矜持地点点头,“陛下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现下快回宫歇息吧。”

“好,那便去立政殿吧。”

王皇后这才喜上眉梢,与李治相携而去。

看着帝后驾辇而去,众嫔妃们也没了兴致。尤其是冯薇,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白白地当了半天门神,结果也没捞着皇上一句半句的关切。

萧筱倒是乐得轻松,正准备登辇,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冯妹妹有事?”

冯薇捧着个肚子,只浅浅地福了福,笑道:“妾只是想恭喜萧娘娘,陛下刚回来,连皇后都被抛在一旁,只惦记着娘娘,您可真是好福气呀!”

这酸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福气?打入冷宫做成人彘的福气,连累父母兄弟连姓氏都被篡改的福气,给你你要吗?

萧筱抚了抚发鬓,忽然抬眼笑道:“你羡慕啊?”

冯薇一愣,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娘娘盛宠,后宫诸人,谁不羡慕?不过……”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筱就打断道:“羡慕没用,有本事就去夺过来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心话,要是谁能在武媚进宫前,把这个后宫第一宠妃的名头抢过去,萧筱一定拱手相让。

可惜,这冯薇是一定没这个实力的。

“后宫争宠,各凭本事。”萧筱收了笑,直直盯着她:“其他废话呢,就不用说了。劳驾,让开。”

冯薇有些被震住了,她身边的宫女赶紧扶着她说:“承徽,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她这才匆匆行礼告退,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筱轻嗤了声,仗着自己是个孕妇,三番两次挑衅,真拿她这条咸鱼下饭啊,齁不死你!

说到下饭,中午吃点什么好呢?

萧筱正琢磨着菜单呢,眼前又来人了。

有完没完了,这回又谁?

她一抬头,竟是苏青青,两眼发光地看着她。

“额,苏妹妹……”萧筱一时拿不准她的来意,却听对方脱口而出:“萧姐姐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萧筱顿时警觉起来,装傻道:“呵呵,是吗,我今天的妆容的确不一样。”

“不是啦,就是,嗯,我也说不上来。”苏青青想了会,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记得,之前在东宫时,萧姐姐和刘氏起过口角,您当面没说什么,回去就宣了御医,据说病了好几天,陛下去探病过后,刘氏便被罚禁足半个月。”

萧筱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萧淑妃之前走的是小白花+绿茶婊+告状精的路线,她今儿是朵大女主霸王花。

换人设了,难怪别人看着奇怪。那也没办法,这绿茶她是真装不来。

“人,总是会变的嘛。人生一世,还是自己活得爽快最要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接着也不管苏青青信不信,冲她笑了笑便上辇回去了。

到了下午,萧筱正带着三个孩子玩呢,突然听到殿外有人唱喏:“陛下驾到!”

她手一抖,一脸如丧考妣:特么的,皇上不是去立政殿了吗?

今儿这日子来她承香殿,是嫌她死得不够快是吗?

萧筱还在腹诽,义阳先欢呼着往外跑:“阿耶回来了?阿耶!”

李治正好迈步进殿,见到义阳,脸上先露出笑容,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元娘,想阿耶了吗?”

“嗯!”小姑娘大力点头,“可想可想了。”

“真乖!”李治抱着她颠了颠,“阿耶也想我们元娘了。”

义阳嘴甜又体贴,“阿娘也想阿耶了,还有光明奴,还有阿蛮。”

“哦?”李治转头看向萧筱,嘴角噙笑道:“阿柔也想我了?”

看着冲她笑着使眼色的小姑娘,萧筱:做的好,下次别再做了……

“呵呵,当然!”萧筱干笑道:“后宫众人,都想着盼着陛下呢。”

李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去逗了逗正学说话的光明奴,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阿蛮,度过了一段温馨的亲子时光,晚膳也是在承香殿用的。

香喷喷的御膳,今日吃在嘴里味同嚼蜡,萧筱一眼一眼地偷瞄李治,心里七上八下:这尊大佛吃完饭该走了吧?不会还要留宿吧?

等用过晚膳,李治唤来宫人,将三个孩子抱了下去。接着,撩袍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筱。

“陛下可用好了,要喝茶吗?妾去唤宫人煎茶来……”

“不必。”李治出言拦住了她,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阿柔,过来坐,和我说说话。”

萧筱提起了心,“陛下想说什么,可是妾今日有什么失礼之处?”

“阿柔。”李治微微皱眉,“怎的我出门几日,回来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筱脑中警报大作!

完了,完犊子了!她露馅了?被枕边人看出换了芯子了?

正当她脑海疯狂旋转想辙时,李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些了然和无奈:“可是因为册封的事情,阿柔在和我闹脾气?”

“没错!”萧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口承认了,随即缓了口气,扭过身假作抱怨道:“陛下素日宠爱妾,后宫姐妹都看妾不顺眼,等这册封旨意一下,还不知有多少人看笑话呢!”

李治摇摇头,一脸宠溺地笑道:“果真是为了这个。我就说,柔儿从进东宫起,就没怕过我,我曾和你承诺过,只有你我二人时,尽量不称朕,你也不必时时称妾。”

原来是称呼上出了岔子!

萧筱恍然大悟,正好,她也不想老是妾啊妾的,小作精的做派是吧,姐手到擒来!

“你还说?”她扭扭捏捏一跺脚,甩着帕子撒娇:“人家还等着你回来做主呢,结果你回头就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你知道的,她向来不喜欢我,她们都欺负我。”

“我知道,阿柔,我可以同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厌烦我了?”

“阿柔”

“我不听我不听。”

很好,琼瑶式无理取闹get!

李治的额头都在突突地跳,他揉了揉额角,叹息道:“阿柔,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是不是演得有点过?要不再加把火,把他给恶心走?毕竟她只想保命,没准备献身啊!

萧筱犹豫了一下,用帕子捂着脸说:“呜呜,我要是不信你,这深宫之中,我还能信谁?如今连你都欺负我。”

假哭技能,get!

“既然信我,就听我一句,阿柔,过来。”

见好就收的萧筱,放下帕子,换上夹子音,娇嗔道:“讨厌~”

话音刚落,似乎看到李治抖了一下。

受不了了吧,再来最后一击!

萧筱深吸一口气,就往他身边扑了过去。

作精撒娇,get……唉,哎!

她一时分神,被脚踏绊了一下,娇羞一扑变成了当头一棒,直挺挺地就朝李治砸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距离越来越近,萧筱几乎都能清晰看见李治眼中的错愕和惊慌。哎呀,不会和那种套路偶像剧一样,摔倒变接吻吧?

下一刻,砰!“唔……”

草!

萧筱手乱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捂着嘴眼泪汪汪。

果然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两人脸对脸,嘴对嘴,狠狠地砸到了一起,好特么疼!

鼻子又酸又疼,激得她眼泪瞬间狂飙,“唔……”嘴好像都破了!

等她缓过来这股酸爽疼麻的劲,才发现李治还躺着没动。

糟了,不会砸出个脑震荡吧?

“你没事吧,陛下,皇上,你别吓我!”

药丸,狗命不保!

她慌手慌脚地把人扶起来,还好,人还是醒着的,只是一直捂着嘴。

“还好吗?我看看,是不是很疼?”

李治的瞳孔幽深漆黑,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才挪开手,只见两道血流从鼻腔里汹涌而下。他一愣,连忙仰起头,用袖子捂着鼻子,正要扬声宣太医。

下一刻,一只凉凉的小手就扶上他的脖子,将头的高度调整到低头前倾。

“别仰那么高,小心鼻血倒流。”

说着,萧筱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他鼻翼两侧的迎香穴,轻轻揉按了起来。

“放心,很快就能止住的。”

萧筱面上淡定,心里其实慌得一批:完了,这算不算刺驾啊?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让他走,得想个办法私了。

不过须臾,鼻血就不流了。萧筱用帕子蘸了热水,轻轻给他擦拭,边擦边诚惶诚恐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陛下,我真不是故意的,脚被绊了一下,真的很抱歉。”

李治一言不发,萧筱擦完一看,鼻子倒还好,就是嘴唇,好像有点肿……

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换来“嘶”地一声痛呼。

“没事,冰敷一会就行。”

萧筱同手同脚走到门口,让守在外面的梅香去弄些冰块来,对方有些不解:

“娘娘,这都入秋了,是要冰镇水果吗,太凉了吧?”

“你赶快去弄吧。”萧筱一个头两个大,“还有,陛下和我有事要说,等会冰块我亲自拿进去,谁都不许进来。”

夜深了。

萧筱和李治坐在床上。

一人占一头,中间隔着的距离,比太平洋都宽广。

两人都拿着冰袋,默默地冰敷,连视线都很少接触。

“还要敷多久?”终于,李治先开口。

“已经半个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了。”

拿下冰袋后,萧筱仔细打量他,好像,似乎,也许,消了点肿?

“如何?”

“……陛下明日要上朝吗?”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李治扶额道:“不上了。”

“噢,陛下最近辛苦了,多休息休息也好。”萧筱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又提起来。

“今日这事,阿柔不准备给我个交代吗?”

交代?把命交代给你好不好?

当然,萧筱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她狗腿地笑道:“老话说的好,有些事说起来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所以说,今天这事儿啊,可大可小~”

“哦?怎么大,怎么小?”

“往大了说,这叫,损伤龙体。当然,我知道您绝不会这么对我的,是吧?”不等李治回答,萧筱快速略过这一趴,重点放在后面:“往小了说呢,这就是个小意外,小偶然,小差错,小事故。您,您看呢?”

李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片刻后才点头道:“也有道理。”

萧筱心中一喜,又听他说道:“本准备过来陪你们母子吃个晚膳,就回立政殿陪皇后的。如今时辰已晚,赶紧歇息吧。”

……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等她说话,李治已扬声叫了宫人进来,伺候他盥洗更衣。宫人们此前也听到些动静,如今再看帝妃二人,嘴唇一个破一个肿,都心照不宣地使眼色:

怪道萧娘娘得宠呢,也太热情似火了吧?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咱们赶紧收拾完赶紧撤,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李治心思敏锐,早已注意到底下人的眉眼官司,他哂然一笑,看向萧筱。

只见她一脸的怀疑人生:原来李治本就准备看看就走的,那她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啊啊,好蠢啊!王皇后怕是会以为她故意截人,要恨死她了。

她这次的预测,还是非常准确的。

立政殿内,盛装打扮的王婉华正在大发雷霆。

“放肆!萧氏恃宠而骄,皇上刚回宫第一天,就被她勾走了,这是根本没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简直可恶至极!”

王皇后咬牙切齿,狠狠一拍案几,高高发髻上簪的那支九尾金凤,凤口中所衔的珍珠绶带,都震得颤巍巍的晃动。

皇后盛怒,宫人们都赶紧俯首跪下,噤若寒蝉,偌大的寝殿,气氛冰冷,落针可闻。

贴身宫女琼花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皇后息怒,犯不着与那等狐媚东西生气。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日好。想来皇上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娘娘拟定的册封名单,皇上之前看过,不也首肯了吗?”

王皇后平了平气,不错,萧氏不过是株菟丝子,只知以色侍人,攀附皇上。而她才是皇后,未来能与皇上并肩而立,生同衾死同寝的,也只有她王婉华一人。

可是……她环顾着清冷华丽的宫殿,抛开身份不谈,她同样是个女人,也渴望着丈夫的关怀和宠爱。可惜,这么多年,君恩如流水,红颜弹指老。

她一时悲从中来,只想抛开世家女的骄傲和皇后的体面,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

王皇后攥紧了手,逼退了眼眶上涌的泪意,只低喃道:“萧氏……”

承香殿已经熄了灯,一片昏暗中,萧筱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有规律,绵长轻柔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往床边又挪了挪,开始想起了烦心事。

离九月初八只有十天了,她的献艺节目还没影呢。剽窃点唐诗宋词?还是唱一首古风歌曲?好烦啊啊,表演个吃播行不行?

做一条好咸鱼,最重要的就是心大。

烦恼着烦恼着,萧筱又睡过去了。她以前一个人睡惯了,所以睡相不好,睡梦中一翻身,大腿就搭在人身上了。

李治睁开眼,看着侧着身呼呼大睡的某人,把她的腿给拨了下去,下一秒就又搭了回来,还往里夹了夹。他伸出手,狠狠捏了捏她的脸,腮帮上的肉肉都被揪起来一块,萧筱也只是哼唧了两声,往枕头上蹭了蹭,兀自酣睡沉沉。

他眼里多了些探究和怀疑:明明人还是这个人,怎么短短时日,就能性情大变呢?

第二天早上,萧筱是被吵醒的,她皱着眉、眯着眼,腾地一下坐起来,披头散发、面色不善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有许多宫人在床边忙活,中央一个高大的背影逆光站立,听见动静对方回头,萧筱正好对上一双平静幽黯如深潭的双眼,“醒了?”

起床气立马不翼而飞,萧筱赶紧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陛下昨晚睡得可好?何时起身的,怎么不唤醒妾?”

李治差点气笑了。他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他有头风旧疾,素来喜静,睡觉又轻,可这个女人睡着了跟个霸王似的,这么大的床还不够她一人折腾的。

“爱妃梦寝多思,寤寐不安。来人,宣太医过来问诊。”

萧筱挠头,她觉得睡得挺好的,除了早上被他吵醒之外。等等,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寝室同学还说她有时会说梦话。

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她挤出个笑容:“可是妾昨夜梦呓,吵着陛下了?”

李治眼一眯,挥了挥手,宫人们便鱼贯而出。他撩袍坐在床头,看着萧筱说:“原来阿柔自己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心事,睡觉都不安稳?”

不是吧,还真说梦话了?

萧筱不知是诈,虽然心里着急面上仍强装镇定,伸了个懒腰道:“我昨夜做了许多梦,乱七八糟的,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我全都忘了,陛下还记得吗?”

李治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须臾后笑道:“不记得。不过没事,梦呓罢了,等会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我还有政事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

忙不迭地送走这尊大神,萧筱还在琢磨刚才的事,海棠梅香两人满面春风进来道喜,还带来一个消息,皇后宣召去立政殿议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想等会可以预见的酸风醋雨,萧筱就头疼。

那边厢李治回到两仪殿后,立刻召来心腹宦官齐秉义。“去查一下,朕离宫这半月,萧氏发生了何事?记住,事无巨细。”

齐秉义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陛下昨晚不是还留宿承香殿吗?

但他只点头应下:“是,老奴立即去查。”

等见完御医,萧筱随意吃了点早膳便开始梳妆打扮。昨晚的破口已结了血痂,为了用唇脂遮盖颇费了些功夫。等到她急三火四赶到立政殿时,还是姗姗来迟,刚迈进殿内,两边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她。

萧筱心里有些发毛,还是端着假笑福身行礼:“给皇后请安,妾失礼来迟,望娘娘恕罪。”

过了几息,上首还没有传来皇后的声音,她心下明了:这便开始了?

果然,王皇后只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眉和身边的琼花说道:“今日这茶,煎的不好。”

“想是新来的宫人不知娘娘的习惯,奴婢这就去训斥她。”

“嗯,是该好好教导,本宫虽心善,也不能纵得底下人不懂尊卑,不知好歹。”

“娘娘掌管六宫,法度严明,后宫中人人都该安分守己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萧筱一直保持着蹲福的姿势,小腿已经有些打颤,却还没有叫起。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下。

王皇后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坐在后面的冯薇先发难了:“萧姐姐好生矜贵,不过多行礼片刻,皇后娘娘还未叫起,姐姐怎就自己起身了?”

“没有吗?”萧筱一脸惊讶道:“可妾明明听见皇后说免礼了呀?”

“姐姐怎么张口就来?”冯薇气道:“妾可没听见。”

“哦,你位份低,坐得远,听不见也很正常。”

冯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宫妃之间说话,讲究的就是一个言语婉转,绵里藏针,哪有这么明晃晃侮辱人的?

王皇后也忍不住了,“本宫刚才顾着和琼花说话,竟没注意妹妹行礼,一时忘了叫起。让妹妹受累,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本宫根本就没让你起来!

“呀,原来真是妾听错了。皇后娘娘素来宽仁悯下,妾还以为……要不,妾再行一回?”

这成什么样子?下马威没下成,王皇后心烦道:“不必了,下不为例便是。”

“妾记住了,多谢娘娘。”

郑云昙忽然捂着嘴轻笑了一声,指着萧筱说:“妹妹真越发顽皮了,难怪陛下喜欢。听闻陛下昨夜留宿承香殿,今晨还叫了御医,可是妹妹侍驾辛苦,这才身体不适?哎呀,嘴上怎么了,可是破了?”

萧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伤在唇上,一看就是咬破的,定是昨夜皇上……下一刻,众人齐齐在心里唾弃:狐狸精!

王皇后更是又酸又气,“萧氏,你仪容不整,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妾也无法,还不是皇上他……”萧筱只得站起来,一副羞恼交加的模样,把锅全甩给了李治。

“妾失仪,请娘娘遣妾回去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跟一群女人在这争风吃醋,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不如回承香殿吃着葡萄唱着歌……

“慢着!”又被皇后叫住,“坐下,还有正事没说呢。”

那你们早干嘛去了,一个个只顾着针对我。

见萧筱坐下,王皇后缓了口气才说道:“后宫的册封事宜,昨日已交由陛下过目了,陛下并无异议。今日起,后宫诸人的位份便定下了,等过完年再行正式册封事宜。”

她抬了抬手,琼花便拿出一张帛书念了起来:

“良娣郑氏,封贵妃,赐居延嘉殿;良娣萧氏,封淑妃,赐居承香殿;良媛杨氏,封德妃,赐居淑景殿;良媛苏氏,封贤妃,赐居昭庆殿。”

每个被念到名字的嫔妃,都一一离座下拜。王皇后看着眼前众人俯首的情景,才有一种正位中宫,唯我独尊的快意。

“承徽刘氏,封为三品婕妤,承徽杨氏,封为四品美人,承徽冯氏,封三品婕妤。昭训齐氏……”

后头的旨意一出,萧筱心里嘀咕:刘氏虽是宫人出身,但好歹生下了皇长子陈王李忠,竟没混上一个九嫔之位,只得一个三品婕妤,冯氏还没生呢,却已和她平起平坐了?

不止她这般想,在场众人都各有思量。只有冯薇喜出望外,挺着肚子跪谢道:“婕妤冯氏,多谢皇后娘娘。”

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挥挥手道:“好了,如今名位已定,此后诸位姐妹便以封号相称。还有,此后每日卯正二刻到立政殿请安,若生病或不便,可使宫人提前禀告。诸位身为帝妃,当为天下臣妇表率,日后当恪尽己身,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皇嗣,尔等可明白?”

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卯正二刻,差不多六点半。每天这么早就要起来打卡,还要和一群塑料姐妹social。咸鱼是当不成了,萧筱暗暗叫苦,也不得不随着众人叩拜谢恩。

“多谢皇后教诲,妾等铭记于心。”

好不容易回到她的承香殿,正式升级为“萧淑妃”的萧筱往榻上一瘫:没想到穿到古代还是个社畜,这苦逼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这时,海棠和梅香走进来,轻声细语劝道:“娘娘,刚用井水湃好的葡萄,还有西域进宫的马奶酒,您要用些吗?”

“娘娘,今儿小厨房有新鲜的鲥鱼,是要切鲙还是做成鱼羹呢?”

萧筱:扶我起来,我还可以!

酒足饭饱后,萧筱又恢复了过来,她开始琢磨今日的册封旨意。当今天子有四子二女,不,本来应该有五个儿子,德妃杨静宜生下的皇子,只取了名字,还未序齿便夭折了。

如今还活着的,便是刘婕妤生的大皇子陈王李忠;宫人所出,生母死后过继给郑贵妃的二皇子李孝;杨美人诞下的三皇子李恭;剩下四皇子李廉,以及两位公主皆是萧淑妃所出。

王皇后膝下无子无女,却没有学郑贵妃养一个孩子,如今冯氏有孕五月有余,皇后刻意抬高她的身份,难不成是图谋她腹中的皇嗣?

若冯氏怀的是皇子,日后能养在皇后膝下,那便是“嫡子”了。可这是冯氏入宫快十年才盼来的孩子,她会愿意吗?还有,生下皇长子的刘婕妤,已经握有二皇子的郑贵妃,她们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呢,接下来,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此刻的萧筱还想不到,这场风雨第一个波及到的,便是她。

盼望着,盼望着,秋天的脚步近了……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也来了。

这次宴会是由郑贵妃帮忙主办,萧筱到场后,先去看坐席,发现是月牙凳不是坐榻后,才大松一口气,总算不会坐得腿酸脚软了。

王皇后今日生辰,打扮得格外精致。她穿着绯罗所制的朱色襦裙,上绣翟纹,外罩红罗地蹙金绣半臂罗衫,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簪着十二树花钗,金银为托,珍珠为蕊。真真是好一朵雍容华贵的人间富贵花。

李治也很给面子,早早去了立政殿,与皇后联袂携手而来。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恭请陛下万福金安,恭祝娘娘芳辰永驻。”

“诸位爱妃免礼平身。”

李治与王皇后一同入座后,先执杯祝道:“皇后今日生辰,朕以薄酒一杯,祝你朱颜不改,长乐未央。”

王皇后两颊微微泛红,拿着酒杯颔首道:“多谢陛下。也多谢宫中诸位姐妹,还请各位满饮此杯。”

大家都满口奉承,举杯喝了。

接下来,便是皇子公主们给嫡母皇后贺寿。

阿蛮还在喝奶,所以萧筱这边,就是义阳公主领着光明奴,一起走到大殿中央跪拜贺寿。

一岁多的光明奴,是个二头身胖娃娃,走路还有些歪歪扭扭,说话更是不清楚,下跪行礼时撅着圆圆的小屁股,大头向下差点摔个脸着地。李治看得忍俊不禁,向他挥挥手道:“光明奴,过来。”

光明奴扭头看看阿娘和姐姐,见她们没有异议,这才张开两条胖如藕节的小胳膊,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向阿耶跑过去。

到了近前,李治下了御座,一把抱起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便捏捏他肥润雪白的脸颊。“阿耶叫你还不赶紧过来?嗯?”

小胖子在他怀里呵呵傻笑,王皇后在一旁看得羡慕又心酸:“光明奴生得壮实,看着也机灵可爱。”

“嗯,淑妃养孩子养得好。”

得到皇上称赞,萧筱自然要离座致谢。其他人见状,不免起了攀比之心。

刘婕妤就笑道:“陛下,大皇子前些日子新学了《孝经》,正想背给娘娘和陛下听呢。”

李治看了过来,“哦,乌鹊,来阿耶身边。”

大皇子陈王李忠,因从小生得黑,就得了个“乌鹊”的小名。他生性憨厚,七岁的年纪已懂得长幼尊卑,不能如幼弟一般赖在阿耶身上撒娇,只束手束脚过去行了礼。

“听闻你学了孝经?”

“是,阿耶。”李忠张嘴就开始背:“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虽偶尔有些磕巴,但总体还算流畅。李治听了一会,却挥手叫停了。“不用背了。乌鹊,阿耶问你,可知道孝经所言‘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为何意?”

李忠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刘婕妤。后者也有些傻眼,这孝经还是这些天逼着李忠背下来的,囫囵吞枣一般,哪里能通晓意思?她自己又是宫人出身,本就没有读过书,更不要提教导孩子了。

看着两人的反应,李治便心中有数,语气淡淡地说:“读书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单单死记硬背,是学不到东西的。”

“儿知道了。”李忠眼圈微红,匆匆行了礼后,便如锯嘴葫芦一般站到一旁了。

见到此情状,郑贵妃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打圆场道:“大皇子年纪还小,但孝心可嘉。熠奴可不如哥哥,妾教他习字,教得手都酸了,如今还如鬼画符一般呢。”

“熠奴才五岁,练字最重腕力,不用急于一时。”

“妾也是这样说,可这孩子自己要强地很。说想抄首祝寿诗给皇后娘娘,妾怕他出丑,不如妾来作画,让熠奴题词,以贺娘娘芳辰,陛下可准?”

李治也来了兴致,“倒是新奇,皇后觉得如何?”

王皇后觉得不如何,自己的生辰,这些女人跑出来争宠就罢了,还要拉上儿子一起秀,太欺负人了。

但她是皇后啊,理应宽容大度,德佑六宫。所以也只能强颜欢笑:“那便看看吧。”

接下来,就开始上演郑贵妃和二皇子的母子秀Time!不得不说,郑云昙不愧是世家大族教导出来的贵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二皇子也被她教导得颇通文墨,不一会,一副青松图便已画好了。

二皇子在画旁题好词,双手捧着来到帝后面前,彬彬有礼地躬身祝祷:“儿熠奴恭祝皇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萧筱咂咂嘴,画是好画,词是好词,可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皇后才二十多岁,怎么像给七八十岁老人祝寿似的,画个“寿比南山不老松”是寒碜谁呢?

王皇后也笑得勉强,倒是李治抚掌夸赞道:“熠奴好学,进益颇大,贵妃费心了。”

郑云昙抿嘴一笑,盈盈下拜道:“多谢陛下。”

见大家的焦点转移到二皇子身上,萧筱也松了口气,给自己的儿女递了个微笑。枪打出头鸟,尤其生在宫廷中,还是大智若愚的好。

可刘婕妤显然不这样想,看着所有人都在吹捧二皇子和郑贵妃,而自己的儿子却被冷落在一旁,母子连心,她气急之下,手中的绢帕都要拧成麻花了。

偏偏一旁的冯薇冯婕妤还在说风凉话:“希望我肚里的皇儿如二殿下一般聪明伶俐才好,若是像了陈王殿下……”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扎心了。

郑贵妃开了头,接下来便是祝寿献艺环节,众人的十八般武艺悉数登场:杨德妃献上了手抄的佛经和红玛瑙十八子;苏贤妃跳了一段剑舞;杨美人弹了曲琵琶,连怀孕的冯婕妤都绣了百寿图……

萧筱看得津津有味,真不错,如同看了一场非遗表演。

最后,还是李治点名cue她:“淑妃准备了什么寿礼?”

郑贵妃不愧是后宫万金油,什么话题都能接:“妾记得淑妃妹妹刚入宫时,弹过一曲高山流水,当真绕梁三日,今日我等都有耳福了。”

不想萧筱却笑道:“这两年忙着带孩子,琴艺都生疏了,今日皇后寿辰,妾不敢献丑,不如就手书一副权做贺礼,请娘娘允准。”

王皇后还没说话,李治先笑了,“淑妃性子活泼,素日最不耐烦练字,若是字丑,还请皇后多担待了。”

看看这个亲密宠溺的语气,咱们不是很熟啊大哥!

一晚上下来,皇后脸上的笑容都快端不住了,只淡淡道:“淑妃有心便可。”

萧筱走到案前,铺纸、执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不过须臾便已完成。她把宣纸拿起来,笑容满面道:“恭祝皇后娘娘旦逢良辰,顺颂事宜,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向她手中的“作品”。

额,这写的是个啥?

书画上颇有造诣的郑贵妃也好奇道:“淑妃妹妹,你所书的,是何体?我竟从未见过。”

萧筱闷笑:哈哈,没见过就对了,这叫“医生体”!

君不见,后世的网络平台上,晒出的各色医生处方,各有各的潦草,但唯一相同的是,外行人根本认不出来!

潦草如画符,复杂如密码,神秘如天书,医生的字,你看得明白才怪呢!

心里笑翻天,萧筱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解释:“是秦代以前的古文,家中偶然得之,妾幼时常常临摹,可惜资质有限,练习多时,也只能到这程度。故而从未示人,今日娘娘寿宴,妾便斗胆献丑了。”

众人将信将疑,可连郑贵妃都看不出来,其他人更拿不出证据反驳。只有李治仔细看了看她的“鬼画符”,一脸的若有所思。

齐秉义上报的调查结果没有任何异常,萧氏除了上个月生了场小病,身边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她整个人都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萧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通,竟也蒙混过关了。

寿礼献完,放下心头大石的她,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寿宴上的每道菜她都尝了尝,御膳房手艺自然很好,只是唐代没有铁锅,食材大多是蒸、煮、烤、切鲙等,呜呜,青椒肉丝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回锅肉火爆腰花……想你们!

看来得想想办法,赶紧造个铁锅出来才行。

月上中天,宴席终于渐近尾声,皇子公主们早已被送回去就寝。此时,郑贵妃说道:“娘娘,妾等还准备了孔明灯,为娘娘贺寿祈福。请陛下,娘娘移步望云亭。”

太极宫西边有三座人工湖,称作北海、西海和南海,湖水相通,平日可以泛舟湖上,纳凉采莲。望云亭在西海边上,亭子建在高高的底座和台阶之上,视野开阔,正是观景看灯的好去处。

后宫众人出行,身边仆从无数,一路浩浩荡荡往望云亭而去。冯薇挺着个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看着似乎有些吃力。萧筱回头看了两眼,还是不忍心地劝道:“冯婕妤若身子不适,不如向娘娘禀告一声,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想冯薇直接顶了回去:“不劳淑妃娘娘挂心,妾的身子好得很。今日是皇后寿辰,怎好单独离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萧筱也不想跟个孕妇计较,正准备走时,鼻间忽然闻到一阵清凉微苦的气味。她左右一看,四周有提着银质香囊在驱蚊虫的内侍,众嫔妃身上也都挂着香包,一时竟无法分辨是来自谁的身上。

“娘娘,怎么了?”海棠轻声问道。

“依妾看,淑妃姐姐才真是身子不适,不如早早告假回宫。”冯薇从身边走过,捏着帕子娇笑道。

萧筱这才收了心神,回了句:“没事。”又迈步跟上了大部队。

众人到时,底下宫人们已准备好了孔明灯。郑贵妃道:“这边也备了笔墨,诸位姐妹可以将祝福语写在灯上,一同放飞,为娘娘、陛下祈福。”

这倒是有些意思,每人都领了一盏灯。王皇后的是一盏最大最华丽,底部为莲花瓣的孔明灯,她看着李治,眼中情意脉脉如水,“陛下,可愿与妾共放此灯?”

刚刚宴上,皇后喝了不少酒,已是有些醉意。灯火盈盈下,更衬得她肤色晶莹,面如桃花,当真是“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

李治默了默,才笑着颔首:“也好。”

两人执了笔,面对面坐着,各自在灯的一边写下心愿。王皇后写的是:愿岁岁与君同。于此同时,对面的李治也已写完。

“陛下写的什么心愿?”

李治却不答,只扭头看向一旁。王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萧筱正在奋笔疾书,一旁梅香和海棠都帮她托着灯,嘴里问道:“娘娘您写好了吗?”

“没呢,没呢,还有两句。”

她面前的灯壁上已是墨迹宛然,看着满满一大片。

李治不由莞尔,这个萧氏,连许愿都如此贪心。

萧筱写的什么呢,无非是保住狗命,继续当条咸鱼,每天混吃等死;孩子们都平安健康,顺顺利利。剩下的篇幅全是吃的,什么火锅奶茶冰淇淋,串串烤鱼小龙虾,刚刚宴席上一想到炒菜,便一发不可收拾,勾起了她对食物的无限热情和追忆。

可惜,全都吃不到,还盛世大唐呢,毛都没有,连根辣椒都找不着。

怀揣着一肚子的馋虫和怨念,萧筱一直写到写不下为止,当然,都用的她自创的“医生体”。

“爱妃写这么多,不怕老天爷看不过来吗?”

不知何时,李治已经走到她身后,萧筱傻笑:“所谓礼多人不怪,祝福嘛,越多越好。”

哼,反正你也看不懂。

月朗星稀,夜空像一块柔软的黑丝绒,盏盏明灯乘风而去,如同镶嵌其上的宝石,闪着柔和昏黄的光芒,渐渐愈行愈远,越飞越高。

底下众人都在抬头看灯,萧筱心中感叹,即便是名留青史的王侯将相,佳人才子,在宇宙的视角下,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如蝼蚁草芥。

所以说啊,与其战天斗地,不如就地躺平。

正当她温习自己的“咸鱼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重重的推力,她顿时失去重心往前倒,面前正是高高的台阶,情急之下她双手乱抓,正好抓住身边某人的胳膊,被及时拉了一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萧筱抬头一看,原来刚才抓住的正是李治,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身边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个身影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于此同时,一个宫女连滚带爬地追了下去,嘴里还凄厉地喊道:“娘娘!”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前滚落台阶的那人终于停住,平躺在亭下的草地上,下面的宫人也都提着灯笼围过去,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身怀六甲的冯婕妤!

她正死死捂着肚子,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着:“啊!好疼啊,我的皇儿,陛下救我!”

李治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快宣太医!”

底下乱哄哄的,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正要去扶冯婕妤,萧筱却大喊了一声:“先别碰她!”随即提着裙摆,大步流星地跑到下面,跪坐在冯薇跟前,只见她满头大汗,脸上惨白,身下已经氤开了大片的血迹,连草地都被染红了。

即便穿越到古代,萧筱也没忘记自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她稳了稳心神,赶紧先为冯薇把脉,须臾后心中狠狠一沉:胎儿保不住了!

“去,找个担架或者门板来,将冯婕妤抬到最近的殿阁里,切记当心些。”

萧筱有气无力地嘱咐完,便坐到了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去,按淑妃说的做,便挪到景福台吧。”李治也已下了台阶,交待完宫人,他看向萧筱,眼神有些复杂。

好好的一场千秋宴,却出了一桩血案。出事的冯婕妤如今还身怀龙胎,众嫔妃都有些不安,心中皆有预感: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时辰已过三更,太医们在里头许久,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去,景福台的大殿里,气氛十分沉肃紧张。众人都沉默着,萧筱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又等了片刻,太医令带着太医丞走了出来,两人都是一脸沉重。“启禀陛下,下官无能,没能保住婕妤腹中皇子,请陛下降罪。”

“你说什么?”王皇后第一个站起来,“冯婕妤小产了?”

“回娘娘,正是。”

“她这胎不是都坐稳了吗?已经五个多月了,是因为从台阶滚落才导致的小产吗?”

“这……”

这时,内室里传来一阵喧哗声。不一会,刚刚小产的冯婕妤竟然被宫女扶着出来了!

她脸上惨白,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是通红。“陛下,娘娘,是淑妃推了妾,是她害了妾的皇儿!”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向了萧筱,后者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没有说话,但脸上毫无惧色。

王皇后也是一惊,李治却问了一句:“冯氏,你可有证据?”

“有。”冯薇拉过身边的宫女,“这是妾的贴身宫女,青桃。她可以作证,她看见了,是萧淑妃推了妾!妾才会滚下台阶的!”

李治的目光移向青桃,语气严厉地问道:“你亲眼所见,是萧淑妃推了冯婕妤?”

青桃哆哆嗦嗦地跪下磕头,“回,回陛下。是的,奴婢看见了。”

“什么时候,淑妃又是如何做的,你一一说来。”

“就,就是在望云亭,大家都抬头看灯时。淑妃娘娘装作没站稳,趁乱推了婕妤一下,奴婢没拉住,婕妤就滚下去了。”青桃说到后面,反而流畅了起来。

“那你如何能确定,淑妃是假装摔倒,而不是无意间碰到了冯婕妤?”

“因为,淑妃娘娘素来与冯婕妤有龃龉,有好几回了。婕妤心直口快,可能言语上得罪了淑妃,才会召来这等报复。奴婢知道,淑妃娘娘位高权重,可您哪怕心中有气,也得看在我家娘娘身怀龙胎的份上啊。”

青桃说着说着,竟小声哭了起来。

冯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起身向萧筱扑去:“萧晴柔!你这个蛇蝎毒妇!你还我皇儿命来!”

她刚到跟前,就被海棠和梅香联手拦住了,“冯婕妤,你想做什么?”

“来人,快把冯婕妤拉住!”王皇后吩咐完宫人,皱着眉看向萧筱:“淑妃,如今冯氏贴身宫女指证你意图谋害皇嗣,你有何话说?”

萧筱站起身,施施然行了一礼,道:“陛下,娘娘,可否容妾问太医几句话?”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李治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颔首道:“准。”

“谢陛下。敢问太医,冯婕妤的脉象,可是气血亏虚,十分严重?”

“正是!”太医令点头,“可是臣看过婕妤的脉案,她素来便是气虚体质,只怀胎之后,似乎更严重了些。”

萧筱转向皇后,问道:“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这个叫青桃的宫女,曾在立政殿说过,冯婕妤气血两虚,娘娘心慈,还赐了两株百年人参,让她调理补养。”

王皇后还没反应过来,李治却领会了她的意思,“人参可滋补元气,调营养卫,冯氏,那两株人参你可用了?”

冯薇点点头,“用了,妾拿一株切了片,日常含服。”

太医丞面露不解:“不对啊,百年人参最是补气,若时常服用,婕妤的气虚之症应当有所好转才对,怎会更严重了呢?”

萧筱忽然伸手,从冯婕妤腰上扯下一个绣着五福捧寿的荷包来,打开放到鼻间闻了闻,抬头道:“玄机,就在这荷包之中。”

李治挑了眉:“这荷包有异?”

地上跪着的青桃连忙辩解道:“那是奴婢做的香囊,婕妤孕中敏感,烦呕不止,加之凝云阁临水,蚊虫又多,这香囊可以驱蚊杀虫,提神醒脑。”

冯薇愣了愣,也嚷道:“青桃明明说了,是萧淑妃故意推妾坠高。如今她闭口不谈,反而东拉西扯,陛下,您要为妾做主啊!”

萧筱直接将荷包递了上去,“还是先让两位太医看看吧。”

两位太医打开荷包,闻了闻才回禀道:“这里面装的的确都是驱除蚊虫的药材,有苍术、白芷、丁香、佩兰、艾叶、冰片等。”

冯薇精神一振,“萧氏,你都听到了?还有何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味药材。”忽然,太医令又加了一句,他把里面的药材都倒出来,极为仔细辨别了一番,才有些讶异道:“没错,是藜芦。”

李治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这藜芦是做什么用的?”

“回陛下,藜芦有催吐、祛痰、杀虫之效,但它是有毒性的,所以宫中并不常用。若长时间接触,或大量服用,会恶心晕眩,剧烈呕吐,严重者会有性命之危。”

在场众人面色一变,苏青青脱口而出:“难怪!冯婕妤怀胎五个多月,还时常呕吐不止。”王皇后也想了起来,指着青桃说:“你这贱婢,竟敢下毒?”

李治眉头一皱,问道:“冯婕妤是因中毒而致小产?”

太医令却说:“臣并未探出婕妤有中毒之相,但藜芦有一特性,它不能与人参同用。”

“《神农本草经》中有载,藜芦与人参药性相反,两者同用,不但会抵消药性,更会加重病症。时日一长,冯婕妤的气虚之症会越来越严重,很可能会早产、流产。”

“而且母体长期气血亏虚,腹中的龙胎也会大受影响。轻则发育迟缓,重则胎死腹中,即便侥幸生下,也会很快夭折。”

贤妃苏青青听得一惊,喃喃道:“好狠毒的计策。”而她身边的杨德妃则低下头,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青桃浑身颤抖,还在大声辩解:“不,不是的,奴婢不认识什么藜芦,在奴婢的家乡,都是用它来驱虫的,没人出过事啊。这小小一个荷包,怎会害婕妤小产呢?”

“不错,荷包里这点药材的确不够。”萧筱点头道,随即又话锋一转:“你做得要更隐蔽、更巧妙些。”

“你刚才自己说,冯婕妤住的凝云阁临水而建,蚊虫颇多。除了香包,怕是廊下屋前也没少了驱蚊的熏香吧?陛下可派人去查验,里面是不是都加了这藜芦。虽用量微小,但如此日日沾染,几个月下来,难免母子俱损。到时……”

“到时若查起来,也只会是冯氏自己身体亏虚之故。”李治拍了一下桌案,怒极反笑:“好的很,朕的后宫还有这般心思诡谲奇巧之人,用药材相克之法,杀人于无形。”

青桃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而到了此刻,冯薇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别人的圈套,而身边最信任的人,正是杀害腹中孩子的刽子手。

“贱婢!我杀了你!”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合身扑过去,双手紧紧掐住了青桃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身体又刚刚小产,不等人过来拉开,她就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来人,将冯婕妤扶下去,好生诊治休息。”李治皱眉吩咐道,接着看向青桃,“你一个小小宫女,自是不可能知道药材习性的。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事情败露,青桃怕得全身发抖,牙齿都在“格格”作响,但却一言不发,只不停磕头。

李治闭了眼,揉了揉额头,不耐烦地说:齐秉义,带这贱婢下去,交给掖庭令,跟他说,不管他用何手段,明日正午之前,朕要知道结果。”

“是。”

“还有,把尚食局的司药及典药、掌药一并带过去,问清楚那有毒的藜芦,是如何混进去的”

“老奴立刻就去。”

李治紧皱着眉,手一直摁在额头上,似乎有些不适。太医令连忙上前,为他把脉。

王皇后见状,也温声劝道:“陛下可是旧疾发作了?不如陛下先回去休息,这边的事,都交给妾吧?”

“交给你?”李治似是不信。“朕登基后,六宫之事全权交由皇后,如今后宫竟有人敢明目张胆谋害宫妃及皇嗣,这便是皇后照管的结果?”

“陛下恕罪。”王皇后心里苦,但事情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也不得不下跪请罪:“是妾统领后宫不利,万望陛下息怒。”

皇后都跪下了,其他嫔妃也都离座请罪:“陛下息怒。”

李治一一扫过去,目光阴郁,语气冷淡:“今日之事还没完,幕后之人定藏在后宫之中,朕迟早会把她揪出来。”

“诸位爱妃,当心中有数才是。”

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都喏喏应是。

太医令把完脉后,便开始为李治扎针,片刻后,他气色好了些,应是有所缓解。见众人还跪着,他起身将皇后扶起,轻叹一声:“今日本是皇后生辰,朕也知道,你受委屈了。”

王皇后眼眶一红,声音也带了哽咽:“妾不委屈。都是妾经验不足,才让人钻了空子。”

李治拍拍她的手,“皇后照管后宫辛苦了,只是到底年轻,怕是力有不逮,不如找人为你分担分担。”

这便是要分她的掌宫之权了,王皇后哽了一下,低头道:“陛下说的是,今日宴席乃贵妃主理,不如便让贵妃帮忙协理六宫,陛下觉得如何?”

“可。”李治点点头,郑云昙闻言也不由喜形于色,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句:“只是贵妃还要照顾熠奴,只怕分身乏术。不如再加上淑妃,两人帮衬着皇后,一同照管六宫。”

被点名的萧筱:啊??怎么还有我的事?

“可是陛下,妾还有三个孩子……”

“淑妃就莫推辞了,能者多劳嘛。”

李治一句话就堵了她的嘴,萧筱:……怎么贵妃一个孩子就分身乏术,她三个孩子还要能者多劳,皇上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皇上金口玉言,王皇后也只能遵从:“妾领命,定会好好教导两位妹妹。如今时辰已晚,掖庭令那边还要连夜审讯,皇上还是先回甘露殿歇息吧。”

李治点点头,却说:“今日淑妃无辜受冤,怕是受惊不小,朕去承香殿吧。”

萧筱:……这两件事有因果关系吗?

无力吐槽的她,在众人又羡又嫉的目光下,与李治一道回到承香殿。

片刻后,李治更衣盥洗完毕,刚坐到罗汉床上,面前就端来了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

“陛下,这是刚刚太医令开的药方,还请陛下睡前服用。”

看着陛下阴沉的脸,送药的小内侍也在心里哭唧唧:齐中官不在,这苦差事怎么就轮到他了呢。陛下从小喝药,如今看到药都烦,不会龙颜大怒吧。

李治正要开口斥退,突然,太阳穴又传来一阵阵的抽痛,更兼之头晕目眩。他捂着头往后坐下,在心里咒骂着,额上蹦出了根根青筋。小内侍见了大惊失色,正不知要不要宣太医,却被萧筱解了围:“把药放下,你先出去吧,放心,交给本宫就是。”

等把宫人都屏退之后,萧筱露胳膊挽袖子:这不巧了吗这不是,老娘会治啊!

“陛下,妾来帮你按按头吧。”李治正被头疼折磨,心情极为暴躁。此时,脑后却传来一点凉意,和力度适中的按摩。

萧筱正依次揉按着他的风府、天柱、风池、曲鬓、角孙、率谷、太阳等穴位,片刻后问道:“如何,可好些了吗?”

头部的胀痛的确有所缓解,李治睁开眼:“淑妃何时学的医术?过去怎从未显露人前?”

来了,来了,他带着问题走来了!

萧筱出手前就想好了说辞,她走到面前跪下道:“陛下,妾有一事要告诉您。”

“何事?”

“就在半个多月前,妾曾生了场病,病得昏昏沉沉之际,妾在梦中见到一位白衣老者,他自称神仙,给了妾一本书,里面就记载了一些治疗头风病的方法。”

“醒来后,那书中所述之法,仍历历在目,仿佛印在脑中一般。妾甚觉奇异,因此不敢宣之于口,但今日见陛下头风痼疾发作,妾实在不忍心,才冒险一试,陛下觉得可有用?”

李治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梦遇神人,得授医术,淑妃觉得,朕会信吗?”

萧筱:……是很扯没错。

但古人素来相信天人感应,皇帝都觉得自己受命于天,所以也不是不可一试。

“这……想来因为陛下是圣明天子,老天不忍见陛下受病痛之苦,才托梦于妾,传授机宜。”

萧筱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情,李治久久地注视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睛看向内心深处。萧筱强忍着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两人对视片刻,李治才微微笑了。

“今日朕还奇怪,淑妃竟懂得藜芦和人参药性相克之道,看来也是梦中得知了?”

“正是呢,那神医还教了妾两首口诀,名为十八反、十九畏。”说着,她朗声念到:“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李治点点头,“你写给皇后的那副手书,便是这首十八反吧?”

“!?陛下,你怎知道?”

他竟认得出那鬼画符一般的“医生体”?

“朕自幼苦练书法,寒暑不辍十余载,你那字虽特别些,也不是完全认不出来。”

萧筱目瞪狗呆: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眼力非凡,别当皇帝了,改行做个药剂师吧?

我开方来你抓药,我看病来你收银,两人双双把钱赚!

“呵呵,陛下学识渊博,倒是妾班门弄斧了。”

李治忽然伸手,萧筱不明所以,把手掌放了上去,下一刻便被大力一扯,再抬头时,才发现两人距离极近,几乎呼吸相闻。

“阿柔,”李治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神极为深邃。“你进宫也有五六年了,这些事,你之前明明知道的。还有,不是说过私下不用唤陛下吗,你都忘了吗?”

“没忘,没忘。”你一会淑妃一会阿柔的,切换的倒是挺快,我没跟上节奏啊。

萧筱头皮发麻,只能胡诌:“那个,民间有句俗语,叫‘一孕傻三年’。我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反应都迟钝了,记忆也时好时坏。”

李治默了默,笑道:“无妨,以后我会帮你记住的。”

说着,他终于松开了手,“今日的事,阿柔怎么看?”

“冯婕妤被人下药是真,被推落台阶也是真。这一明一暗,手法风格大相径庭,应是两拨人所为。”

“不错。那阿柔觉得,这明暗两条线,分别是何人作祟?”

“下药一事,计划周密,必得多番筹谋,此人定是心思缜密,并且可以调动他人协助,怕是后宫中居高位者;而推人一举,则略显简单粗暴,恐怕是嫌犯一时冲动,激情犯案。”

“后宫居高位者?”李治缓缓重复道,“阿柔是在暗示,皇后吗?”

“不不不!”萧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是皇后!”

“为何?”

“很简单,此事对皇后而言,绝对有害无益。一来,冯婕妤出身不高,即便生下皇子,对皇后并无威胁;二来,此事一旦败露,不论查不查的出真相,第一个问责的便是皇后;三来,三来……”

“阿柔为何不说了?”

“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猜测,皇后她,可能是想过继冯氏腹中皇子的。所以,她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孩子顺利降生。”

李治正起身慢慢踱步,听到此言,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兀地笑了:“你这个猜测,倒也合情合理。那你猜猜,这个孩子没了,谁最得意,谁最失意?”

萧筱低下头,心想:她只知道,今夜宫中,怕是有许多人睡不好了。

她猜得没错,立政殿内如今还是灯火通明,王婉华颓然地坐在凤座上,一身大礼服还没换下。贴身宫女琼花和金桂立在一旁,还在小心翼翼劝道:“娘娘,更深露重,您还是去歇息吧。”

王婉华疲惫地叹了口气,吩咐道:“金桂,明日请魏国夫人进宫一趟。”

魏国夫人柳氏,是王皇后的亲生母亲。

金桂一愣,紧跟着垂首应道:“是,娘娘。”

而在薰风殿内,刘婕妤也还没睡,她来到陈王李忠的房间,唤醒了儿子。

“阿娘~”

她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睡眼惺忪的脸颊,轻言细语却坚定地说道:“乌鹊,阿娘跟你说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听出话语里的郑重,李忠立时清醒了许多,“阿娘,你说。”

“记住,以后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平日里多多讨好她。”

“阿娘,皇后殿下是嫡母,乌鹊自当恭敬,但乌鹊会更孝顺阿娘的。”

“好孩子,是阿娘连累了你。”刘婕妤眼里闪着泪光,恋恋不舍地看着儿子,随后将他揽入怀里。“阿娘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你要记得,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后宫众人或烦恼或窃喜,这边厢萧筱也在和李治斗智斗勇——为了喝药。

“端走!”

“陛下,药快凉了,不喝药头又会疼哦。”

李治的笑容瞬间消失,脸垮了下去:“不喝!”

“那些个太医,只会开些苦得要死的药,要不就扎得我满头银针,竟还有人说要放血治病。这么些年了,药喝了几大桶,挨了无数回针,头还不是疼?”

李治的头风症,恐怕是李唐王室的遗传病,唐朝二十一帝,身患风疾的,就有七位之多。

头风,在现代医学里,就是偏头痛、或是遗传性高血压引起的阵发性头痛,若是早期干预,还是可以预防治疗的。

“我,我在梦中,还学到一种艾灸之法,可以治疗风症。先把药喝了,我再为您灸一灸,定能睡个好觉。”

萧筱端着一张笑脸,拿出对待孩子的耐心,轻言细语劝道。李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虽然已经喝了无数次,但还是那么苦,苦得舌根都发木。

可是下一刻,他嘴里却被塞进颗东西,酸甜的滋味很快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吃一颗姜渍梅子,就不那么苦啦!陛下真厉害,一口就喝光了!”

萧筱笑眯眯地,以前诊所里来看病的小孩子,每回要喝药也是耍赖,所以只能哄着劝着,只要把药喝完,都能得到糖果和表扬。

李治有些微微不自在,轻声抱怨道:“太甜了。”

萧筱没理会,让他端坐在罗汉床上,自去找了熏屋子的艾灸条,点燃一端,先在他头顶的百会穴,回旋灸上一刻钟。

然后蹲下身,开始为他脱鞋。

“你,你作甚?”

“艾灸啊,放心,一会就好了。”萧筱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袜子,然后把脚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始灸足踝上的三阴交穴,然后是脚底的涌泉穴。

她微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模样,让李治微微恍神,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原来的萧晴柔,可她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那个梦吗?

最后,是脖子后面的大椎穴。萧筱绕到身后,用艾灸条对准穴位,一上一下施灸,如同鸟雀啄食一般。“如何,会烫吗?”

“不会,是温热的。”李治阖着双目,觉得全身温暖舒适,有些昏昏欲睡。

等到施灸完毕,他都已经低头睡着了。萧筱轻手轻脚扶着他躺下,他睡得很沉,睫毛长长的覆在眼睛上,投下一道阴影,显得温柔又无害,仿佛性转版的睡美人。

“睡着的时候这么乖,醒着的时候怎么那么可恶?”回回都试探她,还老给她拉仇恨!吐槽归吐槽,还是抱来一床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

熄了灯,萧筱快乐地在宽大的床上打了个滚,高床软枕,今天可以独占啦!

更让她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了一条求生之路,她可以干老本行啊!如果能治疗好李治的头风,那她岂不是能在宫里横着走?当然,皇后那边也不能怠慢,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即便武媚日后进宫,她立马麻溜地让位,带着孩子躲去封地。凭着这份救治之功,应当也不至于惨死。所以啊,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李治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一觉了。

刚刚起身,只见萧筱已经换好一身窄袖胡服,正神采奕奕地等着他呢。

“您醒了,睡得好吗?”

“嗯,不错,阿柔有何事?”

“是这样的,昨天我又想了想梦中仙人的嘱咐,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就是治未病,也就是说,预防甚于治疗。”

“所以呢?”

“所以,陛下,我们来锻炼吧!”

李治头顶问号:锻炼?是要干什么?

“以后呢,晨练五禽戏,晚练八段锦,早晚锻炼运动好,身体强健没烦恼。”

“五禽戏?”李治嗤笑一声,“荒唐!朕乃大唐天子,岂能学禽兽之戏?不学!”

说着,他就要掀被下地,却被眼前的小女子一把摁住,她眼见地有些愤怒:“天子怎么了,天子不是人啊?是人就会生病,头疼的滋味难不难受?你现在年轻力壮,都觉难以忍受,日后年老力衰,头疾只会更严重,难不成真想日日扎针喝药?”

当大夫的,最烦这种不遵医嘱,不把身体当回事的病患了。

“你,放肆!”

“我是放肆了!但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萧筱寸步不让,“你就练练怎么了?这里就咱们两个,别人也看不到,吃不了亏上不了当成不了笑话!”

“朕不练,朕要上朝!”

萧筱火上头顶,又开始给我朕、朕地是吧。

“你是不是不行?”

李治的动作僵住,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你说什么!?”

萧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脸嘲讽:“啧啧啧,陛下体弱多病,身形也甚是纤瘦,想来是不擅运动的。这五禽戏共五十四式,陛下不肯练,是怕到时体力不济,会丢人吧?唉,不行就是不行,算了,还是不勉强……”

“现在就练!”虽然心知她在激将,但是个男人,就不能容忍被人说不行。李治为了赌这一口气,从此开始了日日早起,晨昏锻炼,一把辛酸一把泪的日子。

“五禽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先来虎戏,共十三式,跟着我练,第一式,虎举……”

一整套下来,李治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红晕,气息有些急促,额上也现了汗意。

“嗯,出汗就好。来人,为陛下更衣洗漱。”

等到盥洗完毕,李治臭着一张脸出来时,外间已摆好了早膳,萧筱脸蛋红扑扑,笑容可掬地等在一旁。

“陛下饿了吧,快坐下用膳。”

早起空腹运动一番,的确腹如擂鼓。李治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坐下了,膳食摆了一桌子,甚是丰盛。

“怎么没有肉食?让膳房做道炙羊肉来。”

“等会!”萧筱及时制止,好家伙,大早上就吃羊肉,饮食不节,嗜酒肥甘,会导致脾失健运,痰湿内生,上蒙清窍而致头痛。

“陛下,早膳还是清淡些好。”说着,她亲自盛了碗粥送过去,“试试这菊花粥,还有新出锅的龙眼包子,很是不错。”

李治皱眉,往日这些清淡的饮食,吃在嘴里都没滋没味。他敷衍着吃了两口,准备随时撂筷子,却意外地一挑眉:嗯?似乎还不错。

这一吃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等他反应过来时,桌上的膳食已少了大半。

不止他自己意外,身边近身此后的宫人内侍都瞪大了眼:往日陛下无肉不欢,用膳也只对付几口就没了胃口。齐中官和尚食局,每日为了皇上能多用些膳食,都要花样百出,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是淑妃娘娘有办法啊!

“怎么样,胃口大开吧?”萧筱毫不意外,“五禽戏,能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日日勤练,必得延年益寿。陛下一定要坚持锻炼哦。”

睡得好,吃得好,自然心情好。李治心情舒畅,只嘴上却道:“是今日的膳食做的好。传旨,赏尚食局两位尚食,及司膳等人,银百两,锦缎十匹。”

“是。”

说完,也没看萧筱一眼,抬步就走了出去。

“陛下,别忘了晚上还要练八段锦哦。”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萧筱皱皱鼻子,小心眼的男人!

等走出去老远,李治才貌似不经意的,对身边的内侍说:“裴五,你等会去尚服局,取一斛南海珍珠送去承香殿,还有……”

“罢了,让司衣、司珍都去一趟,最近进供的布料珠宝等,让萧氏先行挑选。”

“是。”裴五不由咂舌,看来淑妃娘娘的宠爱,要更上一层楼了。

这边萧筱刚收拾好,梅香就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免了今日的请安。

耶!多了一天假!

“皇后那儿有什么事?”

“听说,今日魏国夫人要进宫看望皇后。”

魏国夫人是皇后生母,出身河东柳氏,嫁的也是世家,丈夫是魏国公,弟弟是中书侍郎,女儿是当朝皇后。

大半辈子顺风顺水,柳氏保养得极好,一张美人面几乎没有什么皱纹。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的,便是久居人上的优越感和不经意的傲慢。

“臣妇参见皇后。”

“母亲快快免礼。快上座。”

柳氏刚弯下腰,就被人搀住了,她抬头笑道:“娘娘昨日生辰,臣妇还未道喜。”

几乎是立刻,她便察觉了皇后的憔悴之色,“这是怎么了?娘娘着急召臣妇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母亲…”王皇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昨日千秋宴上,冯婕妤坠高小产了。”

“什么?”柳氏也大吃一惊,“是谁做的?”

“皇上着掖庭令审问,现在还在查。”

柳氏皱了眉:“那娘娘的打算可就落空了。”

“正是。所以才请了母亲过来商议一番。”

“不是臣妇翻旧账,娘娘当年就该将陈王养在膝下。也省了这番曲折。”

王皇后也有些不乐意,当年李忠出生时,她才嫁给李治不到两年,自然是想要自己的亲生儿女的。可谁能想到,她肚子竟这么不争气。

看了看皇后的脸色,柳氏也放缓了声音:“事已至此,还是想法子将陈王殿下过继过来,才最为稳妥。”

“可乌鹊如今都七岁了,早已晓事。又一直养在刘氏身边,就是接过来,有他亲娘在,怕是也养不熟。”

柳氏沉默一会,忽然开口道:“陈王纵有许多不足,但他居长。我朝立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且他生母出身微贱,若能养在娘娘您的膝下,对他未来也是有好处的,又何愁他日后不亲近您呢。”

“至于刘氏,娘娘忘了二殿下的例子了吗?”

皇后悚然一惊,二皇子李孝的生母,是郑贵妃的陪嫁侍女,当年,郑云昙与她同月嫁入晋王府,几年过去,两人都无身孕。郑氏就将自己的侍女推荐给了陛下,后来一朝有孕,生下二皇子不久后,就忽然亡故了。

尚在襁褓中的二皇子,就顺理成章抱到郑云昙膝下养大。其实这些年来,王皇后也怀疑过,当年郑氏是不是就打着借腹产子,再留子去母的主意。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学郑氏……杀母夺子吗?”说到最后,王皇后自己都放轻了声音,身体也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娘娘,臣妇知道你素来不是个心狠的,但此事关乎您的皇后之位,以及王氏一族的未来,断不可妇人之仁。”

柳氏握住了王皇后的手,谆谆善诱道:“您想想,郑贵妃有二皇子,萧淑妃有四皇子,她们也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日后等皇子们长大了,还不知会有怎样一番争夺。”

“您虽贵为皇后,但无子嗣傍身,将来如何是好?难道您想日后,仰他人鼻息而活吗?”

“不,绝不能!”王皇后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您说的对,如今之计,只能过继陈王。可,宫中刚出了冯氏的事,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皇上也盯得紧。怕是不好……”

“娘娘您糊涂了?现下正是好时机!直接将冯婕妤小产之事推到刘氏身上,再以利诱之,以势恫之,不怕她不就范。”

王皇后久久无言,过了片刻,眼睛里才闪过幽暗的光芒。

那边,李治刚刚下朝,齐秉义就领着掖庭令过来了。

“奴,掖庭令陈玄运叩见陛下。”

“嗯,起来回话。可是有结果了?”

“是,宫人青桃供述,她与尚食局司药司的典药鸣芳,二人是同乡,藜芦也是鸣芳帮她盗取的。至于幕后主使,两人都异口同声,指认是刘婕妤。”

李治抬起眸,似乎有些惊讶:“刘婕妤?”

“是,据青桃供述,由于常因小事受冯婕妤责打,遂心生怨愤。恰巧被刘婕妤察觉,后者便以财货诱之,让青桃偷偷向她报告冯婕妤的脉案,在知道其有气虚之症后,又买通了掌管药材的鸣芳,为青桃提供藜芦,偷偷下到熏香和荷包之中。”

“那刘婕妤为何要如此做?后宫好几个皇子,她就算害了冯氏腹中之子,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据说,据说刘、冯二人素来不睦,冯婕妤曾多次当面明嘲暗讽陈王殿下,刘婕妤为子不平,所以……”

“呵!”李治忽然冷笑一声,陈玄运连忙停下,只听上首说道:“这种所谓供词,你自己信吗?”

“下药一事,做得极为周密,若不是冯氏被推落台阶,提前小产,恐怕如今还不会败露。而刘氏入宫前,不过一普通民女,从何得知这药性相克之道?嗯?”

“奴,奴该死!”陈玄运扑通跪下,额头汗如雨下,滴滴坠落在金砖地面上。“奴立刻回去重审!”

李治正要说话,忽然,殿外来了一个小内侍探头探脑,齐秉义见状立马出去,片刻后面带惊慌地快步进来,躬身禀告道:“陛下,刘婕妤,自尽了!”

“砰!”李治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他嚯地站起身来,面沉如水:“她死了!?”

“没有,没有,被萧淑妃及时救下了。”

“萧氏?她怎么在那?”

萧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怎么那么寸?

好容易得了一天假期,她本来在自己宫殿里快乐的咸鱼躺。尚服局还送了许多漂亮的珠宝布料来,挑完一圈后,她躺在贵妃榻上,正惬意地喝着葡萄汁,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昨晚在亭子里观灯时,她旁边是冯薇,而冯薇的身后,似乎就是刘婕妤!

难不成,昨晚那一推,本就不是冲她来的,凶手想要下手的,从头到尾都是冯薇?

她自然坐不住了,于是跑来薰风殿,准备探探刘婕妤的口风。没想到一路进来,竟然一个宫人都没见到,刚一进门,就听见内室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直觉不对,便带着海棠冲进去,只见一个绣墩倒地,而刘婕妤则晃晃悠悠地挂在房梁上!海棠都吓傻了,萧筱当机立断爬上桌子,剪断了上吊的白绫,这才将人救下。

李治赶过去时,太医已经在诊脉,刘氏的脖子上,横亘着一条骇人的紫色勒痕。萧筱坐在一旁,正说着什么,听到通报后,她高兴地转身,冲他挥手:“陛下,您终于来了!”

李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圈,才问道:“你不好好在承香殿呆着,乱跑什么?”

萧筱脸一垮,冲他行了一礼道:“我,不,妾也没想到。不过幸好妾来的及时,不然刘婕妤就危险了。”

李治走到罗汉床前,撩袍坐下,才问道:“刘氏,你可认罪?”

刘婕妤呆呆地抬起头,须臾才慢慢跪下,嘶哑着声音道:“妾认罪。”

“可是你买通青桃,在冯婕妤熏香中下药?”

萧筱一惊,刘婕妤也猛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忽而又道:“没错,都是妾做的,妾还趁乱推了冯婕妤,让她滚落楼梯小产。”

“你既已下药,何必再出手推人,多此一举?”

“只因冯婕妤在宴席上讽刺陈王殿下,妾太过激愤,便没忍住动了手。”

刘婕妤又垂了头,低低说道:“妾一时冲动,铸下大错,与其等皇上查出来,不如妾自己以死谢罪,但求陛下莫要迁怒陈王殿下。”

这时,外间传来喧哗声,随即,王皇后带着人,一路哭着走进来:“刘妹妹,你怎能如此糊涂?”

“皇后才来?”

王皇后见李治和萧筱都在,一时有些愣怔,脱口而出道:“陛下也来了?”随即又描补道:“魏国夫人进宫,正与妾说话。突然有宫人禀报,说刘婕妤畏罪自尽……”

说着,看到跪着的刘氏,才松一口气道:“还好人没事。”

刚才正与母亲商量杀母夺子,还未来得及下手,就听见刘氏自尽的消息,一时又意外又惊喜,哪知人竟被救下了,这样一来……

不料刘氏忽然转向皇后,端端正正地拜了两拜,才恳切地哀求道:“妾犯下大错,害了冯婕妤腹中皇子,妾罪行深重,陛下如何处置皆无二话。只是妾有一事,想要求皇后娘娘。”

“何事?”王皇后紧张又期待。

“妾所牵挂者,唯有陈王殿下。娘娘慈悲,若请将陈王过继膝下,照管一二,妾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娘娘大恩。”

“乌鹊也是本宫的孩子,你我姐妹一场,本宫日后定视他如亲生子。”得来全不费功夫,王皇后这几句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自己感动了半晌才想起皇上还未首肯。

“陛下,您看?”

“请陛下恩准!”刘婕妤磕了几个响头,苦苦哀求道。

萧筱:离大谱!你俩在演什么姐妹托孤的戏码?

看着眼前这场戏,李治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开口道:“婕妤刘氏,谋害宫嫔,戕害皇嗣,罪该万死,然念及其生育有功,着废为庶人,冷宫安置,终身不得出。”

“陈王忠,过继皇后名下。”

说完,他似乎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拔脚便走,萧筱连忙跟上。

出了殿门,正好迎面碰上刚赶过来的郑贵妃,杨德妃等人。

“陛下,听说刘妹妹她……”

郑云昙话说到一半,就注意到李治黑如锅底的脸色,立时噤了声。

李治眼风扫过,便拂袖而去。倒是萧筱说了句:“刘婕妤被救下了,皇后就在里头,两位姐姐自去看吧。”

然后,便赶紧追人去了。终于在御辇前,把皇上给追上了,“陛下,等等我。”

李治负手站定,忽然转身向她伸过手来:“爱妃,可愿与朕同辇而行?”

让我坐帝辇?这可是皇后才有的待遇!

萧筱一时犹豫,李治见状哼笑出声:“爱妃不愿意?是想效仿汉时班婕妤的却辇之德,还是,怕得罪皇后?”

他像是早有预料般,正准备把手收回来,却在下一瞬被人握住了。只见萧筱眼神灼灼:“妾,谢陛下恩典!”

李治颇有些意外地挑了眉,接着便在一堆宫人内侍的注视下,挽着萧筱的手,一同坐上了帝辇。

幔纱放下,挡住了外面或震惊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李治放开她的手,“阿柔今日颇让我意外。你不怕皇后了?”

“陛下,是大唐的主人,也是这六宫之中,唯一的至尊。只要陛下站在我这边,阿柔有何惧?”

“好!哈哈,这才是朕的阿柔!”李治朗声笑道,“先前看你对皇后处处避让,还以为阿柔突然转了性子,要向皇后服软投诚呢。”

“陛下刚刚登基,千头万绪,我避免与皇后相争,也是担心添陛下烦心。”萧筱面上镇定,其实手心已出了汗,原来,她之前都做错了!

幸好,这次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阿柔放心,虽然皇后如今有了陈王,但我会站在你这边。”李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阿柔,别怕。”

不一会,御辇便到了承香殿。

“阿柔先回去,朕还有奏章要批,忙完去陪你用晚膳。”

“好,陛下也别忘了,晚上还要练八段锦呢。”

李治温柔的笑容一僵,赶紧吩咐起辇。

萧筱屏退所有宫人,自己进了内室,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难怪自己一直以来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原来李治根本不希望后宫和睦,更不希望皇后一家独大。

刚刚皇上下口谕将陈王李忠过继给皇后时,她才突然想到,后宫一后四妃,除了贤妃苏青青外,其他都是百年世家出身。皇后和贵妃出身“五姓七望”的太原王氏和荥阳郑氏,入宫多年却从未怀孕。

皇上的前三个儿子都是宫人所生,杨德妃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只有原身儿女双全。这是为什么?仅仅只因为宠爱和运气?

萧筱不得不阴谋论起来:或许,是李治根本不想要有世家血脉的皇子!而兰陵萧氏,因是南朝侨望,算是第二等的世家,在大唐朝廷里的势力,是万万比不上同属关陇贵族集团的王氏和郑氏的。

这样一来,一切疑惑都能说得通了。萧晴柔一个空有美貌的小作精,为什么独得宠爱?生长在江南的她,在宫中毫无人脉,却能接连产下一子二女,所有孩子都得平安保全?

是因为皇上。皇上想以她为抓手,与树大根深的王氏和郑氏相斗,在后宫中撕开一道口子!

虽然唐太宗时已经开始科举,但朝廷基本还是由世家大族垄断,若是后宫也全由世家女把持,那皇上就面临被架空的危险。外戚朝臣们会自发团结在流着自家血脉的后妃和皇子身边,结党内斗,他日若有不测,废帝拥立也不是不可能。

在联想到后来李治斗倒长孙无忌,重创世家势力的历史,萧筱便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看来她必须转变策略了,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在皇后和皇上之间,她当然只能选择皇帝,毕竟王皇后和萧淑妃一样,都成了宫斗的失败者,是被皇权镰刀收割的亡魂。

可是,李治后来独宠武媚,若现在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万一将来他色令智昏,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等等,后来李治弃萧淑妃而选择武氏,莫不是因为萧氏自己出了昏招,主动向王皇后投诚了?

没错没错,当年那么多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武媚成了武昭仪后,萧淑妃和王皇后就狼狈为奸了,经常在高宗面前进谗言陷害她。

一个被夺宠爱深感威胁,一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两个铁憨憨就结盟了。可惜她们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结果被双双反杀,打入冷宫后又削成了一对人棍。

李治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武氏捧起来,除了私情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利益。皇权向豪强势力开战之前,皇帝必须寻找一个同盟,他曾经短暂地选择过萧淑妃,发现对方不中用后,果断舍弃,选择了新贵出身,性格更为果敢坚毅的武媚。

想明白这一点,萧筱倒吸一口凉气,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顿时烟消云散:原以为自己在大气层,没想到自己在最底层。

作为一条咸鱼,想在一群野心家和阴谋家面前保住狗命,真TM难啊~~

为今之计,只有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既然武氏可以做李治手里的刀,她为什么不行呢?萧晴柔是世家贵女,不能背叛自己的家族和阶级,但她萧筱不是啊!

萧氏一族的兴衰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要保住的,只有自己,和三个孩子的前途性命。

萧筱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保命之道。

另一边,王皇后心满意足地回到立政殿,柳氏还没走,见她回来忙问道:“娘娘,如何?那刘氏可死了?”

“没有。不过她当场认罪,已被陛下打入冷宫,陛下口谕,陈王过继给本宫抚养。”

王皇后难掩得意,柳氏更是喜出望外:“当真?娘娘果真是吉人天相,一个难题就这般迎刃而解,想来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如此,臣妇回去便和你父亲、舅舅商议,尽快与百官联络,上奏陛下,早日确立储君人选。”

“可是母亲,”王皇后高兴之余,又有些犹豫。“我看陛下,似乎有些不满。要不,还是缓缓再说?”

“娘娘不必如此小心。”柳氏却不以为然,“陛下还年轻,朝廷之上还处处需要长孙太尉帮扶,只要你舅舅与长孙太尉商议妥当,便是陛下,也不得不答应。”

“母亲说的有理。”王皇后竟被说服了,一时更是志得意满。

延嘉殿内

郑贵妃脸色有些阴沉:“今日皇后娘娘倒是得意了。”

身旁的杨德妃一改往日的与世无争,语气尖刻道:“不想那刘婕妤竟如此懦弱无用,竟白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拱手相送!”

“她哪里是懦弱,是心大才对!”郑贵妃冷笑道:“刘氏自己也知,她出身微贱,陈王跟着她是没有出头之日的,虽年纪居长,却处处比不上弟弟们,不如过继给皇后,也算沾了个‘嫡’字。恐怕她还打着日后陈王顺利登基,救她出冷宫的主意呢。”

“做她的春秋大梦!”杨德妃一拍桌子,神情越发激动。“我绝不会让皇后推陈王上位,想做太后?凭她王氏这等蛇蝎妇人也配!”

郑贵妃见状,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莫恼,我知道你的苦楚。可这么多年过去,咱们始终找不到证据。”

“郑姐姐,冯婕妤被人以药物相克之法残害母体胎儿,这与我当年如出一辙。能悄无声息办成此事的,不是皇后还能有谁?可惜她下手太快,竟让青桃和鸣芳都咬死了刘氏。自己金蝉脱壳,还得了个儿子,老天不公!”

“丧子之痛,锥心刺骨。本宫又何尝不是,进宫多年却从未有孕,竟不知是何时着了皇后的道?皇后自己无所出,便担心我们生下孩子威胁她的地位,你我姐妹,同是可怜人。可惜我们没有淑妃的运气,有陛下护着、宠着。”

“姐姐,我真不明白,同样都是陛下的嫔妃,为何他就只肯护着萧氏?”杨德妃痛苦地闭上眼,“我的勇儿,若是还活着,也该四五岁了。”

“唉,一入宫门深似海,既然无人相护,咱们姐妹就更应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有郑贵妃细心开导,杨德妃才渐渐平静下来,“这些年来,幸好有姐姐。只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放心,皇后的谋算没那么容易成功。”说到这,郑贵妃有些若有所思:“倒是萧淑妃,今日她的应对出人意料,也不知背后是否有高人相助,我们不得不防。”

等到杨静宜走后,郑云昙独自一人坐了许久。直到外边日影半斜,她才重重一挥手,打落了桌上的茶盏。

“喀嚓!”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外间守着的两名宫女对视一眼,都齐齐在心中叹气:又开始了!

紧接着,内室传出暴风骤雨般,连续不断的瓷器碎裂、重物坠地的声音。外头宫人大气都不敢喘,过了许久,见渐渐平息了,宫女梧桐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娘娘。”里头已是一片狼藉,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安插在立政殿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柳氏与皇后密谋,准备串联百官,为陈王请封太子。可要给家里传消息?”

“哼!皇后素来自诩是原配嫡后,这么多年却连陛下的心思都没摸清。”郑云昙抚了抚微微散乱的鬓发,又恢复成了那个清冷高华的郑贵妃。

“由得他们去折腾,登高必跌重,皇后和王氏一族如今折腾地越欢,日后下场越惨。

“是。还有,掖庭那边也传了话,青桃和鸣芳都被处死了,刘婕妤,不,庶人刘氏也已被送往冷宫。”

“刘氏?本宫真是低估了她,可怜一片慈母之心啊。可惜,到底是市井贱奴出身,区区一个七岁竖子,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以为送给皇后就能直上青云了?做梦!”

“白白毁了本宫的一副好棋,传话下去,让冷宫宫人好好‘照顾’刘氏。”郑贵妃拉长了声音,清秀的脸庞此刻却尽显冷酷。

“是。奴婢这就去。”

“慢着,先叫人来给本宫梳妆,还有,把这里清理一下。”

郑贵妃进了寝间,不一会,梳头宫女进来,帮她散了发,一下一下地用篦子通着头发。她微阖着双目,隐隐听着外面传来梧桐的叱骂声:“你这小蹄子,竟如此毛手毛脚,打破了这么多东西?”

“梧桐姐姐,不是奴婢……”

“还敢顶嘴?这里只有你,不是你还有谁?娘娘仁慈,只让你领十个板子,等领完罚后,去尚服局再领一套瓷器摆设来。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

郑贵妃轻轻翘起唇角,懒懒吩咐道:“给本宫梳个轻便些的发式,发饰也选素雅些的。”

“是,娘娘。”

立政殿

陈王李忠红着眼眶,还在一遍遍地问:“皇后殿下,我阿娘呢?我要见阿娘。”

“乌鹊,本宫不是说过了吗?”王皇后耐心性子解释道:“你阿娘犯了错,被陛下处罚了。你不能再见她,以后,立政殿就是你的家。”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李忠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去上了一天学,回来就找不到阿娘了。他不想住在立政殿,阿娘犯了什么错,为何不能再见她?

没有人回答他这些问题,也没有人告诉他,在哪里可以见到阿娘。

他眼里噙着两泡泪,倔强地站在一旁,仿佛在做无声的抗议。

王皇后的耐心也快告罄,心里颇有些后悔:果然是养不熟!

这时,宫人进来通报,郑贵妃过来了。

“请进来吧。”

郑云昙一进门,就看见低头站在角落里的李忠,她轻呼一声:“陈王殿下也在啊?倒是妾来得不巧了。”

“无妨。”王皇后勉强笑道:“这孩子忽然换了新环境,正闹别扭呢。”

“唉,娘娘也是不易,不如让妾劝劝他。”

得到皇后首肯后,郑云昙走到李忠面前,蹲下身轻声哄道:“大殿下,可是想你阿娘了?”

李忠抬起一双泪眼:“贵妃娘娘,知道我阿娘在哪吗?”

“嗯,你阿娘搬去别的地方住了,那里你不能去。但是她临走时跟我说,要大殿下做个乖孩子,好好听皇后娘娘的话。”

李忠眼睛一亮,“阿娘也跟我说过这话!是不是只要我听话,就能再见到阿娘了?”

“你阿娘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把你托付给了皇后娘娘,就是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所以,大殿下不能辜负她才是。对不对?”

“嗯。”

“大殿下还没用膳吧?饿了吗?”

李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王皇后见状,莞尔道:“这孩子!来人,快摆晚膳。”

随后,朝着郑云昙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贵妃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是关于协理六宫之事,妾想向娘娘讨个主意。”

“那你随我进来吧。”

两人进了内室,李忠用完晚膳后,伺候的宫女下去为他准备点心瓜果,他看着陌生的宫殿,也不知该坐哪里好,便踱步到了门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

“陈王殿下也真是可怜,亲娘犯下大罪,被陛下打进冷宫,也不知他会不会受牵连?”

“嘘,你小点声。皇后可说了,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刘氏的事情。”

阿娘进了冷宫?

李忠震惊又着急,却听外面又在说道:

“我知道,娘娘就是怕陈王殿下还惦记生母嘛。”

“刘氏是个什么出身?陈王能被过继到皇后膝下,才是走了大运。娘娘得了依靠,陈王也得了助力,这是皆大欢喜。”

“你说,陈王殿下日后若真成了太子,会把刘氏放出来吗?”

“你想什么呢?冷宫那是什么地方,衣食都不周全,刘氏能熬得住几日?更何况,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让她出来的。”

“嘻嘻,说的也是。”

……

李忠愣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的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原来不管他再如何听话争气,阿娘也回不来了。

皇后……皇后没有儿子,所以是要把他抢去做儿子吗?

内室之中,王皇后正与郑贵妃密谈。

“陛下不过昨晚才提起协理六宫之事,贵妃便如此迫不及待?”

面对皇后的诘问,郑贵妃倒是不慌不忙,“娘娘误会了,妾漏夜拜访,不过是想与您先通个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分您的宫权,不过是为萧氏撑腰,帮她在后宫长势。”

“哦?那妹妹就没想从中分一杯羹?”

郑贵妃笑了,“若说没有就太虚伪了,只是妾与皇后娘娘相识多年,彼此从无利害冲突,因此妾愿与您达成同盟,共同应对萧淑妃。”

王皇后仔细打量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若说起来,她与郑云昙同是长安贵女,闺中时便已相识,只是交情不深。没想到两人后来都被赐婚给晋王,一为正妃一为侧妃,晋王入主东宫后,她们又成为了太子妃和良娣,虽然分属妻妾,但因二人都不得宠,又无子嗣,倒也斗不起来,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倒是萧氏被选入东宫后,很快就得到了专房独宠。两人为应对劲敌,还曾数度联手对付过她。因此在这后宫之中,对出身、境遇相似的郑氏,王皇后倒愿意信上三分。

“妹妹若愿相助,本宫自不会亏待于你。这协理六宫之事,妹妹有何主意?”

“娘娘言重了。妾有一言,既然要放权,那便宜早不宜迟。一来嘛,可以在陛下面前示好,二来,这后宫六局二十四司,总有个高下之分,娘娘可趁机先将最刺头,最麻烦的部分交给淑妃,免得她摸清底细,再来向娘娘讨要。”

唐代宫廷内,共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宫六局,负责帝后嫔妃、皇子公主的饮食起居,和一应生活需求。每局之下皆辖四司,因此被统称为 “六局二十四司”。

尚宫局掌管六宫文件典籍;尚仪局管礼仪起居以及宫廷舞乐;尚服局掌管礼服式样及各色珍玩;尚食局管饮食医药;尚寝局掌管起居寝卧,以及宫苑园林;尚功局则主要是做工添物,并一应杂项。

王皇后点点头道:“六局之中,若论琐碎麻烦,那便是尚功局与尚寝局了。”

“既如此,娘娘正好脱开手。淑妃妹妹素日养尊处优,坐享其成,如今也该好好学学,如何打理宫中事务。”

王皇后一想也是,尚功、尚寝两局杂项颇多,和低等嫔妃和底层宫人打交道也最多,所谓众口难调,做得好没多少功劳,稍有差池便会引来众怒,正好磨磨萧氏那骄狂的性子!

“贵妃所言极是。剩下四局中,不知贵妃想掌哪两局?”

“妾听凭娘娘安排便是。”

“嗯,那便尚仪局和尚服局吧。”

“多谢皇后,妾定当竭尽所能,襄助娘娘。”低头行礼的郑贵妃,嘴角微微翘起,一切和她预想的一样。

一场密谈,宾主尽欢。

当两人携手出来时,外间已没有了李忠的踪影。

“陈王殿下呢?”

“回皇后娘娘,陈王用完膳不久,忽觉困倦,已经回寝殿歇息了。”

“怎么没等本宫出来?”王皇后皱皱眉,又一次觉得不顺心,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果然从刘氏肚子里出来的,哪怕是皇子也脱不了一股小家子气。竟然不与她行礼告退,便自顾自回去睡觉,当真无礼!

若不是自己无所出,何至于让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顶了嫡子的名头……

郑贵妃眸光一闪,轻声劝道:“陈王年纪小,猛然换了环境,可能还不太适应。”

王皇后面露不悦,但到底不好发作,只点点头,让人送了郑氏出去。

然后转身对琼花吩咐:“明晨记得早些叫陈王起身,卯正来向本宫请安。”

琼花点点头,心知皇后是想在六宫嫔妃面前,炫耀她新得的这个儿子。

承香殿内。

所有宫人内侍都被赶了出来,只海棠梅香两人守着门口。

“陛下,你再轻些,慢些。”

“对,继续。”

殿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句私语,守门的两人都低着头,偶尔对望一眼,都羞得满脸通红。

内殿寝室的层层帷幔都被放下,床帏轻微晃动,烛光映照下,可见两道交织的人影。

萧筱正在心无旁骛地,……传授八段锦。

她和李治面对面盘腿而坐,萧筱一边讲解,一边帮他纠正动作。

“陛下,下面是第四段锦,微摆撼天柱。此段功法是针对头颈两侧的天柱穴,勤加练习对预防头风极为有益。来,跟着我练。”

李治:……妃子变师傅,侍寝变练功,他这个皇帝是不是惨了点?

练完一整套后,萧筱还不忘叮嘱道:“我今天教的这套,是对传统八段锦的补充,其实共有十二段功法,因全程都是坐着完成,也叫坐式八段锦或十二段锦。”

“这套功法口诀通俗,动作舒缓,陛下每日睡前都可练上一遍,只要持之以恒,必神清目明,筋脉调畅,饮食易消。”

李治:“知道了。”虽然内心对她颇多疑虑,但迄今为止,她所采用的这些治病手段,不论是按摩、艾灸还是锻炼功法,的确都对他有所裨益,起码比日常灌药针扎来得强。

至于她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李治心念微动,他有的是耐心,迟早会一一解开的。

第二天去请安时,所有妃嫔都被迫围观了皇后倾情演绎的“母慈子孝”。

“儿乌鹊向皇后娘娘问安。”

“快起来。可用过早膳了?”

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其实没吃两口的陈王李忠:“谢皇后关怀,儿子用过了。”

王皇后一脸慈爱地点头,“好,你等会要去弘文馆进学,本宫特意给你准备了糕点,若肚饥时,让宫人伺候你再吃些。”

“多谢皇后娘娘。”

见状,郑贵妃笑道:“陈王怎还如此生分?如今你已归皇后名下,该改口叫声母亲了。”

王皇后向她投来一个赞赏的微笑,同时好整以暇地等着。

李忠顿了顿,才躬身喊道:“多谢母亲。”

萧筱看了看他微红的双眼,心底叹了口气:这孩子刚和自己的生母分开,便被打包送到皇后这儿,没人关心他是不是凄惶不安,只将他当个战利品、工具人,被人拉来扯去地炫耀。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的三个小团子,可绝不能沦落到这地步!

等打发李忠出去上学后,满脸春风得意的王皇后,才换了副表情,痛惜地叹道:

“这孩子也是可怜,刘氏自己作孽,倒连累地乌鹊小小年纪就……唉,还有冯婕妤,太医来报说,她这次大大损了身子,日后,怕是难以有孕了。”

贤妃苏青青也一脸戚戚:“昨日妾去看望冯婕妤,她的样子……很是不好。”

王皇后点点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诸位妹妹若有闲暇,可多去开导开导她,身子是自己的,还是要保重才是。”

萧筱冷眼看着,这次的小产风波,冯薇是最大的受害者,刘氏加害他人也受到了惩罚,只是那下药之人还隐在暗处,如今还和大家坐在一起,装模作样地为冯氏洒上两滴鳄鱼的眼泪。

一出血案,三两句便被揭了过去,王皇后接着便说起了正事:“陛下既有口谕,让贵妃和淑妃协理六宫,本宫昨夜便定下了章程。”

还在吃瓜的萧筱顿时不好了:这么快?本咸鱼还想再躺两天呢。

“尚宫局掌典籍印玺,尚食局掌饮食医药,干系甚大,还是由本宫担着。郑贵妃领尚仪、尚服两局,萧淑妃嘛,就领剩下的尚功局和尚寝局吧。”

萧筱虽一头雾水,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如此积极其中必有猫腻,但此时也不容辩驳,只能跟着郑云昙起身谢恩:

“多谢娘娘,妾等必竭尽全力。”

“嗯,还望你们克尽敬慎,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才是。”

王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和郑贵妃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第二天上午,琼花便领着尚寝局和尚功局的几位主事女官,来了承香殿。

“请淑妃娘娘安,这两位是尚寝局掌事刘尚寝和王尚寝,那边两位则是秦尚功和吴尚功。”

被点名的四人都躬身行礼,萧筱坐在上首,用银勺挖着酥酪吃,冷眼看去,左边那个年纪最大的女官,对了,秦尚宫,她板着一张脸,显得格外冷肃,行礼时还抽空瞄了上首一眼,眼睛里闪着精明审视的光芒。

萧筱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手一挥就喊了起,笑着对琼花道:“皇后娘娘昨日刚说完,人这么快就领过来了,立政殿的宫人做事情就是麻利。”

“皇后娘娘也是希望淑妃能早日上手,毕竟如今早已入秋,这六宫上下的秋衣还没做呢。”

秦尚功也接话道:“正是。淑妃娘娘,眼看天就要凉了,还请娘娘早日定下规程,司制、司彩两司也可尽快赶工。”

萧筱: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后宫每季制衣不是早有旧例吗?本宫刚刚接手,自然是萧规曹随了。”

琼花不慌不忙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自长孙皇后去后,先帝十余年未再立过皇后,宫规散漫已久,哪还有旧例可循?皇后娘娘五月入住立政殿,正值先帝孝期,满宫都服粗布素衣,因此未新制夏衣。如今既已除服,宫人们都盼着裁制新衣,还请淑妃娘娘早点立下章程才好。”

说着,她指了指后头放着的一排大箱子,道:“这是近几年来尚功、尚寝两局的账册,淑妃娘娘可以看看以做参考。”

这么多得看到猴年马月?我是酸甜苦辣,闲的啊?

萧筱只是确认了一遍:“这是要本宫立规矩?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皇后吩咐了,淑妃娘娘是陛下钦点,既然尚功局、尚寝局交给您,那自是听您的。”

“那就好办了。”她转头冲着下面说:“你们自己可有章程?”

一旁的吴尚功正想说话,秦尚功却不阴不阳道:“奴婢哪敢自专,一切都听娘娘处置。”

“那你们就这么空着两手来见我?”萧筱放下吃了一半的酥酪,冷声道:“回去统计一下六宫所有宫人,内侍,包括品级、年龄、身高、体重,计算需要多少各色布匹、材料,要做多少套秋衣,需要多长时间,两天之内出个计划书给我。”

“计、计划书?”

“不错,这些活计你们尚功局应是做熟了的,总有往年的数据在,再加上新入宫的便是,你们不会做不出来吧?”

“娘娘说的是,奴婢掌管司制司、司彩司,回去便马上统计造册。”这回吴尚功赶紧应道。

“嗯,还有什么事,都一并说了吧。”

秦尚功看了琼花一眼,跟着上前,“奴婢掌管的司计司,接下来要采购冬日用的炭火,娘娘……”

“一样,按人数宫室统计造册,做个计划书出来。”

不等她说完,萧筱就打断了,“还有吗?”

“淑妃娘娘!”秦尚功有些气急,“您看都不看账册,只把事情都推到奴婢们头上,这样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谁的规矩?皇后娘娘才说了,由本宫来定规矩,你竟敢当面顶撞,怎么?想让本宫守你秦尚功的规矩不成?”说到后面,萧筱直起身,气场全开地反问道。

秦尚功一时语塞,还是不服气地嘟囔道:“奴婢身为四品女官,也是服侍过先帝朝的老人了,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过,淑妃娘娘虽年轻,也该恪守后妃之德……”

“放肆!”萧筱一拍桌子,怒道:“来人,秦尚功以下犯上,送去宫正司,按律惩戒!”

被迫营业的萧咸鱼,本就一肚子不满,这人还敢做张做势,正好拿你开刀!

她如此疾言厉声,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本来大家都盘算着,淑妃娘娘虽有帝宠,但毕竟年轻面嫩,初初管事,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哪料到人家一言不合,就敢直接掀桌子呢?

秦尚功也是惊在当场,直到有内侍过来拖她,才挣扎道:“淑妃娘娘,您不能这样,奴婢是有品级的女官,你怎可如此折辱?”

琼花也上前劝道:“淑妃娘娘消消气,便是秦尚功言语顶撞了您,也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饶她一次,再说皇后娘娘那……”

“皇后娘娘那儿,你千万劝着些。”

嗯?琼花一愣,萧筱接着说道:“这等刁奴倚老卖老,竟连皇后的懿旨都不放在心上,胆敢当面欺负到本宫头上!劝劝皇后让她别太生气,这等奴大欺主之人,本宫帮她料理了便是。”

琼花好悬没喷出一口血,她忍了忍强笑道:“可秦尚功毕竟是四品掌事女官,若无皇后懿旨,娘娘贸然动了她,怕是与您的名声不利啊。”

“无妨,本宫从不将虚名放在心上。”萧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此事,本宫晚上会向陛下言明,断不会给皇后娘娘添麻烦的。”

这是炫耀吧?是炫耀吧?

琼花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秦尚功被拖下去,便一脸木然地告辞。

萧筱热情欢送,摇着小手绢说:“劝劝皇后,别太生气哈。”

琼花的背影,险些一个踉跄。

萧筱回过头,拍拍手道:“好了,咱们继续。”

剩下三个女官,在见识了蛮不讲理的淑妃娘娘后,都个顶个地乖巧。

刘尚寝和王尚寝缩在一起,如同两只鹌鹑。“没什么大事,就是司苑司购买花木,以及司灯司的灯烛膏火等琐事。”

不等萧筱表态,她们麻溜地表示:“奴婢回去立时登记造册,两日内给娘娘一份计、计划书。”

“嗯,那你们便回去忙吧,本宫也不留你们了。”

阿弥陀佛,不留才好,三位女官立马告辞,脚下生风般出去了。

前前后后一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萧筱却伸伸懒腰,没骨头般往榻上一躺,“好累啊!海棠快来,帮我捶捶。”

海棠拿着美人锤过去给她按摩,嘴里还不忘吹着彩虹屁:“娘娘今天真是威风。”

“是吧?本宫好不容易爬到一品妃位,可不是为了给皇后干活的。推个女官出来想拿捏本宫,就该杀鸡儆猴。对了,上次让你搜罗的话本子呢。”

“都在书房呢。”

“快拿过来,还有,倒盏蔗浆来。”

“好的。”

萧筱这边一派悠闲,王皇后倒是气炸了肺,“萧氏,萧氏她怎敢?那是宫中积年的老人了,她竟连回都不回本宫一声,就这么处置了?”

琼花低着头,一脸菜色,“淑妃说,说晚上自会禀告给陛下。”

“放肆!她放肆!”

此时宫人进来禀告:“娘娘,陈王殿下下学回来了。”

王皇后正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没空理会这个便宜儿子,只摆摆手道:“让他先回寝殿吧,本宫还有事。”

听到回复后,李忠点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寝殿吃午膳,然后趁着伺候的宫人歇午晌的功夫,偷偷从床上起来,溜到外边去了。

冷宫之中,刘氏也正在吃午饭。

一张又硬又干,不知放了多久的胡饼,和一碗没有半点油星,冷透了的青菜,便是她这一天的全部吃食。

刘氏虽是宫人出身,但因伺候陛下早,又运气好生下了皇长子,因此虽品级不高,但衣食供应素来也是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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