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溪木辞是小说《美娇小厨娘猛撩吃货大佬》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美娇小厨娘猛撩吃货大佬》的章节内容
晌午,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带着松木清香的炊烟从院子里缓缓升起。
宋晚溪穿梭在厨房忙碌着。
一个月前,她还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牛马,通宵加班了一周,好不容易要休个年假,正搜着旅游网站上的特价机票就接到了裁员通知,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宋晚溪醒来发现自己穿来了大研城。
大研城此时还不是游客遍地的“艳遇之都”,只是一个地处西南边陲,商贸繁荣的小城而已。
“———姐姐,我来啦!”
宋晚溪闻声抬头,禾苗一蹦一跳地朝她招手。
“今天只采到些杂菌。”她嘟着嘴有些不满。
“杂菌也是菌,正好加汤里。”
宋晚溪接过篮子,新鲜的松茸上面挂着清晨的露水。
你娘去赶集了,在我这儿吃吧。”
她的思绪又飘散开来。
原主幼年时,父亲的马帮队伍就在消失在金沙江边。母亲经营食肆将她拉扯大,不久前也在匪贼的洗劫不幸身亡。
那日原主同母亲吵架,跑到禾叶家才躲过一劫,却因悔恨选择服毒自杀。
还是禾叶及时发现救回了她,只是醒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已经换了另一个宋晚溪。
她想,或许是天意让同名同姓的她来替原主活下去。
来都来了,总得想个法子营生。
拜嘴馋所赐,她厨艺不错,干脆开个食肆,从前就一直想干脆辞职做美食博主好了。
虽说现在做不了美食博主,这辈子好歹能开个食肆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
她回过神,看着篮子里的松茸颇为满意。在她穿来的时代,这个被禾苗叫做杂菌的松茸可是价比黄金。
她给禾苗下了碗面,又把切好片的松茸投入鸡汤,继续炖煮。
当地人吃松茸,大都是切片和螺丝椒爆炒。不过这未开伞的松茸口感脆嫩,其实适合煮汤。
这几日宋晚溪才将被匪贼清洗一空的铺子修整妥当,又找剑川的木匠重新做了桌椅,这才开张营业。
从前来这儿的客人大都是附近居民,边吃酒边聊天,一坐就是一天。宋晚溪还想做来往马帮商人的生意。
她向禾叶借的钱修整完铺子便花的差不多,再无余钱雇人。
荞麦是当地主要的作物,价格便宜还健康。高汤也可提前备好,面食是目前最适合这家店的产品,一人经营不至于太费力。
禾苗闻着味自己进厨房端了面,又找个了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小溪姐,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的汤!”她吸溜了一口面条,又喝了一大口汤。
“对吧,慢点吃别呛着。”宋晚溪拍了拍她的头。
上辈子,她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窗外灰蒙蒙的天,和印在玻璃窗上的那张因为过度劳累而变得惨白的脸。
这一世,她睁开眼就可以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旅游网站上的那座让她向往过的玉龙雪山也不再遥不可及。
虽然现在赚的钱仅够温饱,可一想到再也没有996福报,还能看到面前这吃了她做的食物而展露的满足笑脸,她就感到幸福的不得了。
店里陆续又来了几拨客人,煨在火上的鸡汤也去了大半,香味更加浓郁了。
木辞刚下值,出了官门口本想直接回别院,路过大石桥时却被这浓香勾得停下了脚步。
抬头一看,牌匾上书停云小馆四字。
门口的小姑娘捧着海碗吃的正香。
“小孩儿吃什么呢?”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开口问。
“我姐姐做的鸡汤面,要不要来一碗尝尝?”禾苗只顾埋头吃面,小嘴上沾着汤汁亮晶晶的。
“来一碗。”他马上找了个空位坐下,饥饿感更甚。
“——姐姐,一碗鸡汤面!”
“好嘞。”
没过多久,肚皮撑得圆滚的的禾苗把把碗筷收进厨房,主动当起传菜小厮把面端了出来。
这汤面额外加了勺油浸鸡枞,菌油吸收了菌子的香气,在汤水里完整释放开来。
他闻着香味食指大动,呼呼的喝了起来,面条筋道爽滑,鲜香温暖的菌菇鸡汤马上熨帖了他饥肠辘辘的脏腑。
“哥哥,喝点茶吧,我姐姐家的茶可香了。”禾苗对这个眉眼好看的的哥哥颇有好感,主动给他倒了杯茶。
木辞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尝了一口,不同于精细的茶叶,麦茶是粮食炒熟的香味,有助于与食物运化,饭后喝对身体极好。
他喝了口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家店很小,只有三五张桌子,虽然简陋,倒也却干净整洁,房前屋后院的花木也生长茂盛,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
食材虽不如富贵人家贵重精细,却在细处下了许多功夫,味道也很好。
他不禁对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好奇起来。
宋晚溪收完厨房,正准备坐下喝口茶,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原来是那远房的表姑妈。
宋鹤琴看见她就眉头皱起,很心疼的样子。
“好姑娘,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多谢表姑妈关心,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宋晚溪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她。
原主这亲戚历来只有借钱的时候才会出现,原主家里出事的时候更是躲远远的,现在跳出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你爹娘都不在了,我得替你多做打算。我们村的铁柱知根知底的,挺不错。”
宋晚溪明白了,这是想把她卖给又老又丑的光棍做人情。
“这么好的人家还是和你家金花比较相配。”
“金花还小,姑妈得为你先着想不是。”宋鹤琴赶忙说道。
心里却呸了一声,那种货色怎配得上自家宝贝女儿,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会给他介绍媳妇。
“你一个姑娘家生活多不容易啊。她假作亲昵地拉过宋晚溪的手。
“这铺子我们做亲戚的自然会帮衬打理,作为女子就该嫁人享福,才可安慰你父母在天之灵。”
宋晚溪方才明了宋鹤琴的来意,她是想鸠占鹊巢,再顺手把她卖给老光棍吃绝户呢。
她默默抽出手,眉目低垂,佯装害羞的样子:“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爹娘早已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这我怎么没听说?”宋鹤琴的嘴角拉了下来。
“就是这位公子。我们还有些话要说,表姑妈先坐着喝口茶。”
木辞刚吃完面正要起身,被宋晚溪一把扯了过来。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被宋晚溪拉到后院。
“公子见谅,这亲戚想将我卖给老光棍,私吞我娘的祖产,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所以?”
宋晚溪心虚地看着这个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思忖些什么。
“...还想请公子帮个小忙,假装成我未婚夫将她赶走。”
他斜着眼睛瞟了宋晚溪一眼,转身就要走。
宋晚溪见他要走,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紧紧拉住他裤脚不放。
“公子,你就帮帮我吧,我父母双亡,就指着这家店讨生活了。”
“放开。”
他冰冷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怒气。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他早就不客气了。
“公子答应我就放。”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知羞。”
“小女子实在别无他法。”她膝盖向来软的很,只要不被卖到乡下生孩子,脸不要也罢。
木辞不想理她,可见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你先起来,我答应你便是。”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跪在地上的女孩马上马上爬了起来,再无半点可怜无助。
木辞顿时后悔起来。
她紧写了假婚书塞给他,把他拉到店里。
“这是婚书。”木辞不耐烦地把那张纸拍在宋鹤琴面前。
宋鹤琴不认字,只胡乱看了一眼便塞还给他。
“晚溪啊,听过来人一句话,长相不能当饭吃,得人品好,我看他说不定是骗子,图你家产呢。” 宋鹤琴绕过这个凭空冒出来坏她好事的男子,把宋晚溪拉到一旁悄声道。
宋晚溪内心翻了个白眼,谁要图她家产不是很明显吗?
“人心隔肚皮,人品好不好谁知道,长得好看大家都知道,我就喜欢公子这种长得好看的。”
她转过头和木辞对视了一眼,讨好似的说道。
“再说了,我娘说过,是我爹当年路过玉湖村,见公子的父亲被狗追便出手相救。听说我家只有一个女儿,为了报恩才主动提出让小儿子入赘到我家。”
她满不在乎地信口胡编。
木辞的脸色更加黑沉了,虽说心里有了准备,也被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宋晚溪赶紧转过头避开他想杀人的眼神。
“公子与我已商量好了,一起在这经营点小买卖过活。”
“你们太年轻,又没做过生意,肯定得赔本。”宋鹤琴看自己的算盘要打翻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尖了起来。
“不劳费心,没事的话请回吧。”
木辞的耐心已经耗尽,不等宋晚溪回话就上前两步把她挡在身后。
“既...既是父母之命定下也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鹤琴见他语气阴沉,眼神带着狠劲,不禁脊背一凉,此人怕是人不好惹的主。
她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发作,只好捂着胸口赶忙往外走。
“表姑妈慢走,等婚期定下来我在给您发请帖。”宋晚溪从那个高大的身影背后伸出个脑袋,朝着宋鹤琴挥手。
宋晚溪见木辞也准备要走,连忙喊住他。
“公子,你等等。”宋晚溪赶紧跑进厨房拿了些做好的点心。
“今日真是麻烦公子了,这是自家做的小点心,不成敬意。”
“谁要你的...”他刚想拒绝,手却不自觉地接过那包点心。
这女人虽然脸皮比城墙厚,厨艺属实不错,再说自己帮了她忙,收点回礼怎么了。
宋晚溪看着对方不断变换的脸色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想要调侃调侃他。
她突然上前一步凑近那个转身正想要离去的背影。
“我已心许于公子,公子与我何不假戏真做?”
木辞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光天化日他竟会被一个女子调戏。
他正要发火,转身却撞上了凑上来的宋晚溪。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木辞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
他赶紧退后一步,那双漂亮洁的杏眼正认真地观察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地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来。
心跳如擂鼓,呼吸震耳欲聋。
他从未体会过类似的感觉,不禁有些愣神。
半晌才冷哼一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你想得美。”
“开个玩笑~公子说的是。”
宋晚溪仍是笑嘻嘻的。
她也不恼,只当是古代人太严肃,禁不起打趣。
“再来啊公子~”
宋晚溪目送着那个加快的步伐离去。她解决了一个麻烦,这会儿又心情愉快得很。
她把躺椅挪到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栗子树下,又给自己泡了一壶月光白,一边喝茶一边发起呆来。
食肆重新开张已经有些日子,她不明白为何人人吃了都说好,价格也算公道,顾客仍是以前的老街坊,鲜有新客光顾。
虽说眼下温饱不成问题,可还欠着禾叶装修的钱,总归要想办法扩大客源才行。
她看着院子里满墙的蔷薇花,有了个主意。
——
这天天气晴朗,大海一样的蓝色天空飘着薄薄的白云,远处的雪山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宋晚溪带着连夜烤好的玫瑰饼出摊了。
这会儿街巷已经挤满了驮着货物的马匹,有的人背上背着柴禾木炭,有的人背着蔬菜、鸡蛋和家禽。
四方街已经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禾叶早早占了好位置,朝她招手。
禾叶是原身母亲的发小,从小看着宋晚溪长大,原身家变后,更是对她格外怜惜。
“听禾苗说,你要嫁人啦?”禾叶故意逗她。
“姐夫生得可好看了,就是不爱笑。”
“你们母女就会取笑我,快来尝尝这饼,早上刚烤好的。”
宋晚溪递了玫瑰饼给禾叶,又往禾苗嘴里塞了一块。
“你那不要脸的亲戚敢再来,我可不和她客气,非拿扫帚把她赶出去不可。”禾叶想起禾苗跟她说的这事就忍不住生气。
宋晚溪知道她心疼自己,赶紧安慰了几句。
四方街人头攒动,越来越热闹,宋晚溪马上开启了叫卖模式。
“来来来,大家看一看,刚出炉的鲜花饼,十文钱一个,十六文两个!”
渐渐有人听见叫卖声好奇围了过来。
当地的饼都是核桃红糖馅儿,谁也没吃过用花做的饼,都不想贸然尝试。
“姐姐,这是用什么做的?又香又甜!”禾苗扬起小脸,嘴角还沾着点碎屑。
“这是取玫瑰花瓣和蜂蜜做的馅儿,还有玫瑰和火腿做的馅儿,等等你也尝尝。”宋晚溪见有人围观,便将饼切了小块分给众人。
一口下去,轻薄易咬的层叠酥皮裹着肥瘦相间的火腿丁和玫瑰酱,既有火腿的咸香、又有玫瑰的和蜂蜜的清甜。
“妹子,给我来两个。”
“我要六个,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人群一下涌了上来,宋晚溪忙着收钱,禾苗帮着打包。
“都让让——”
两个随从拨开人群,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藏族女子。
她生的好看,头戴一顶锥形的绣金帽,身穿锦缎上衣和一条用银线织成的裙子,一看就非富即贵。
旁边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
宋晚一瞧,这不是就原主那个青梅竹马么。传闻他搭上了富商家的小姐,原主家变之时又惨遭他负心,才致使原主走上绝路。
“这么多人,瞧瞧是什么新鲜玩意。”达瓦央宗转头去看那书生,却见他面上似有尴尬之色。
“你认识她?”她转头问那书生。
“不熟,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罢了。”书生赶忙回答,恨不得马上撇清和宋晚溪的关系。
禾叶见了就想要冲上去骂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一顿。
宋晚溪拦下她,慢悠悠地开口回话。
“的确不熟,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流。”
她对着那书生翻了个白眼,嫌弃得不行。
虽说这是原主的情债,她并不想多理,可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
禾叶满意地点点头,她还担心宋晚溪对这狗男人余情未了,再想不开可怎么办。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走吧。”
央宗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傲慢。
她听旁人说这书生有个青梅竹马,看来就是这个姑娘。
她顿时觉得厌烦。这人只是她无聊的消遣罢了,她可不会为了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风吃醋,丢了颜面。
“只是些普通的点心,取了晨间的玫瑰花瓣做馅,有使肌肤滑嫩,美容养颜的功效,美丽的小姐可以尝尝看。”
宋晚溪用藏话回了她,语气和善,笑容真挚。
渣男滚远点,富婆的生意她还想争取一下。
“你会说藏话?”央宗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我的父亲在世时曾随马帮到过圣城,教过我一些。”
央宗示意家仆接过宋晚溪递来的鲜花饼。她就站在路边,一口一口把鲜花饼吃完了,点点头表示赞许。
又吩咐下人买走剩下的,付了银钱便离开了。
卖完东西,宋晚溪简单算了一下账,今日的进项减去还给禾叶的借款,剩下的数目还算可观。
她赶紧收拾好摊子,和禾叶打声了招呼就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到了拐进巷子里,天已经黑了下来。
宋晚溪突然发现有个黑影正把身子探进半掩的侧门张望。
昨晚烤饼忙了个通宵,今早又忙着出摊,自己一时大意,竟忘记锁门了。
她绝不能让这贼人得逞。
宋晚溪从后面悄悄接近那人,抬起脚就朝他屁股上用力踹了上去。
那人没有防备,身形一晃,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宋晚溪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就要扑倒他,还不忘大喊抓贼。
可那人不仅没被扑倒,用力一挣就反过来把宋晚溪压在门板上,用手捂着她的嘴巴。
“给我闭嘴!”
“唔...”
宋晚溪顿时后悔起来,她不该这么轻率对一个身材比她高壮许多的男子下手。
万一这贼人狗急跳墙要杀她灭口,又万一他看上她的美色要先奸后杀可怎么办?
若使用蛮力是断不可能赢得过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宋晚溪干脆放弃了挣扎。
男人感觉到她突然不抵抗了,唯恐把她闷断了气,赶紧松开她。
宋晚溪大口吸了两口气,开始求饶。
“好汉饶我一条命吧,我把钱全部给你!”
一想到今天自己刚装进荷包还没捂热的钱马上要没了,她就心痛不已。
不过眼下命可比钱重要多了。
“谁要你那点钱!”
难道他看她长得漂亮想要...
宋晚溪赶紧捂着自己的胸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疯狂摇头。
她上辈子就母单,这辈子还想找个帅哥谈恋爱呢,没想到要栽在贼人手中了!
“...我...誓死不从的!”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对你没兴趣。”男人没好气。
“我来吃饭的!”
宋晚溪才冷静下来。
一冷静下来就发现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她凑近男人的脸,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那天来吃面的帅哥么。
“是你啊公子,哎呀真不好意思,都是误会!”宋晚溪讪笑道。
木辞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几日杂事烦扰,忙到戌时才下值,也许是饿极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在了这家店门口。
他就不该来。
宋晚溪赶紧道歉。
“都是我不好,公子想吃点什么我请客吧。”
“不必了。”
可肚子却叫了起来,他只好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宋晚溪只好忍着笑,假装没听见。
“那先坐会儿喝口茶。我今天做了新的吃食,公子替我尝尝吧!”
宋晚溪进厨房烧水泡了一壶普洱茶,拿了碟子盛了两块玫瑰饼出来。
公子先随便吃一点,马上就好。”
不等他回答,宋晚溪又回了厨房。
因为今天要摆摊,所以昨晚她一直忙着做玫瑰饼,店里也没有备料。
好在还剩些米线。
她拿出口铜锅烧了热油,肉末倒进锅里,加了腌菜和番茄炒成酱,又加了些热水煮开,再投入米线和韭菜段,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小锅米线完成了。
宋晚溪把米线端出去,发现盘子已经空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吃起米线来。
宋晚溪见他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问:“公子,味道还行吗?”
木辞吃着碗里的米线,头也没抬。直到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冷哼一声。
“亏你好意思问的出口。”
木辞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本想讥讽她两句,可见着她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木辞又马上改口了。
“还算不错。”
宋晚溪尾巴马上翘起来了。
“真的呀,公子喜欢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一直都喜欢看人吃自己做的饭,更喜欢听别人夸她做饭好吃。
虽然这人的脸一直臭臭的,也没什么好话。不过既然他这种脸臭的人都说不错,就说明她做的东西是真的好吃!
“我酿了梅酒,公子要不要尝尝看?”
“那就尝一点吧。”
木辞本想拒绝,可看着她雀跃欢欣的笑脸,不知为何又答应了下来。
宋晚溪马上屁颠屁颠地起身,把他面前的碗收进了厨房。又从架子底下拿出一罐雕梅酒来。
她把斟满酒的杯子推到木辞面前。
“公子,今天是我有眼无珠,错把好人当贼人,这杯酒给你赔罪了。”
木辞接过酒,凑近杯壁闻了闻,是青梅发酵过的果香。
“无妨。”
姑娘家一个人谨慎些是应该的。
他突然忍不住为她担心起来,若她今晚碰到的是真的贼怎么办?
他抬起头,喝了酒的女孩脸颊有点发红,眼睛亮晶晶的。
澄澈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酸甜清爽,比起酒更像果汁。
宋晚溪又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开始说起胡话来。
“你...谁呀。”
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木辞面前,凑近他,一双琥珀色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看....还能走直线!”
她转过身,朝门外走了一步,两步,马上就要磕在门上。
木辞只好起身上去扶住她。
她晕乎乎地瘫软在他怀里,却仍不老实,伸出细长的手指来,勾住男人的腰带。
她靠的太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木辞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味,混着一丝梅子的果香。
他的心里又升起那种异样的感觉,连带着呼吸也变乱了。
“...美人....让我亲一个...”
这女人醒着的时候已经不要脸至极,喝醉了更是想不到的无耻下流。
他赶紧把她乱摸的手拍了下去。
她又把脸埋在他胸前乱蹭,柔软的发丝蹭得他脖子痒痒的。
心莫名有些躁动不安。
他只得腾出一只手按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耐烦地问道。
“卧房在哪?”
怀里女孩用手胡乱指了一下,如同溺水者抱住飘过来的浮木,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
“....别害羞”
木辞忍无可忍,干脆把她拦腰抱进她的房间。
他把死死粘在怀里的的牛皮糖扔在床上,正想起身。
好不容易松开他脖子的那双手又马上勾住上他的腰,害得他差点整个人压了上去。
刚想要支起身,腰上的手却愈发得寸进尺地往下探索。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沉重,那双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以为终于可以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身下的人又抬起手,开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来。
好似一根羽毛拂过他的心。
女孩定定地看着他,眼角荡漾着盈润的水光。
“...我好想你啊。”
温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向上勾着,委屈可爱。
紧接着,女孩猝不及防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木辞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根叫做理智的弦似乎要要断了。
“...来福..”
木辞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是她心仪的人么。
可她喜欢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蓦然感到烦乱,猛得推开身下的人站了起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站定了片刻又回过身,走到床边。
刚刚还在耍流氓的女孩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均匀起来。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马上收了回来。
只替宋晚溪盖上被子,关上了房门。
—
醒来时,窗外下起了初夏常见的明净的雨。
宋晚溪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到地上。
谁替她盖的被子?
她想起那个加上昨晚也只见过两面的男人,瞬间清醒过来,连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还穿着昨日的衣物,盖着被子好好躺在床上,这才放下心来。
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煮了点醒酒茶喝了下去,胃才舒服了些,又简单吃了点粥,赶紧收起门板准备开张。
骤雨初歇,街巷里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禾苗刚从田里过来,径直往厨房里扔了几颗新鲜水灵的白菜。
“你今天是怎么了,看着没什么精神。”
她担心宋晚溪昨日只是故作坚强,心里还放不下那个臭书生。
“没事儿,昨晚喝了点酒。”
“你一个人喝了那么多啊?
禾苗看着架子上还剩半坛的酒,一脸不敢相信。
“昨天生意好高兴嘛...”宋晚溪一边擦桌子一边打着马虎。
她可不敢保证禾苗能不能接受她大晚上和陌生男子喝了酒,还喝得酩酊大醉。
断片的记忆陆陆续续闯进了她的脑袋里。
且不说那个帅哥没有对她做什么,自己倒是和女氓似的对人家上下其手,没少占便宜...
宋晚溪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禾苗以为她还是内心苦闷,只好转移话题。
“我早上在象山发现了个蚁窝,你下午和我一起去采菌子吧。”
宋晚溪一听有菌子,一扫脸上的阴霾,连连点头。
上辈子她初入职场,每天做牛做马,常常忙得连水都不敢多喝,生怕耽误工作。
结果也只是换来领导一句工作量不饱满,被轻易丢在裁员名单上罢了。
而现在,她脚下踩着柔软的松针,呼吸着森林里毫无污染的新鲜空气,想赚钱就开门,想休息就关门。
“多比自由了!”宋晚溪忍不住高呼。
“姐姐,多比是谁?”
禾苗满脸疑惑,姐姐醒来以后,性格变了许多,还经常说些奇怪的话。
“多比是个小精灵。”
“精灵又是什么?”
“精灵就是生活在另一片土地上的神仙。”
“跟三朵神一样厉害吗?”
“那倒没有,但是他很善良...从前...”
宋晚溪跟禾苗瞎扯着哈利波特的情节,三人一路往森林深处走去。
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相信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神仙或是妖魔鬼怪。
母女俩也相信,一定是神明又把宋晚溪带了回来,她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也不足为奇。
禾苗带着小花猪出来散步,这只聪明的小猪用它的鼻子拱了拱湿润的泥土,从里面翻出黑色的松露来。
“今天捡了不少干巴菌呢,这个猪拱菌就算了吧。”禾叶把黑松露丢到一旁。
宋晚溪赶紧揣进自己的兜儿里。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开得正盛的绣球花丛,被一片朦胧的白雾笼罩着。
宋晚溪正要上前,被禾叶一把拉住。
“妹子,这片地方我也没来过,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晚溪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她穿越这件事本身就挺玄乎的。
虽说不信大白天撞鬼,也还是听了禾叶的话,准备回去。
花丛中却有个白影朝她蹿了过来,径直扑向她。
“鬼啊!”禾苗吓得钻进禾叶的怀里。
宋晚溪被那白影扑倒在地。
这只白色的下司犬正在对她手腕挎着的小竹筐发起热烈攻势。原来是看上她带的小点心了。
宋晚溪呆住了,这白狗跟她上辈子养的狗长得很像,不过仔细瞧要比来福要健壮许多。
宋晚溪闻了闻,狗身上有硫磺的味道。
“孃孃,你别担心,前面是温泉,这小狗刚从里面钻出来呢。”
或许是哪家走丢的小狗吧。
“真是吓死我了。”禾叶扶着胸口。
“姐姐,我们去泡温泉吧?”
禾苗兴冲冲地拉着宋晚溪,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遭了!我忘了我还约了小翠一起踢毽子呢。
“那你可不能失约,下次再来吧。”
“孃孃,你们就先回去吧,正好我的衣服被小狗弄湿了,干脆泡一会儿再下山。”
禾叶抬了抬头,天色尚早,这里虽然隐蔽,但也不偏僻,便嘱咐了她几句就带着禾苗先回去了。
宋晚溪跟着狗后面,果真有几处小的温泉。
她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便大胆脱了衣物,小心踏着石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心让泉水没过胸口。
森林里的绿色散发出浓厚的气息,温泉蒸腾的雾气,让透过树冠洒下的阳光也跟着晃动起来。
白狗在旁边哼哼唧唧,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来福吃了我的点心就要乖乖帮我看衣服哦。”
她不自觉地把这狗当成来福,想着若是寻不到主人便自己养着好了。
忽然她听见一阵隐约的马蹄声,宋晚溪只得从水里爬出来,赶紧穿上里衣。
白狗突然叼起她的外衣撒开丫子跑了。
“来福!快回来!”
狗停在那匹马跟前,努力摇着尾巴。
宋晚溪看见木辞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背着一张弓,墨黑的长发在风里摇曳飘扬。
愣神的瞬间,她就一脚踩进了猎人布好的陷阱里。
“怎么哪儿都是你。”
“好巧啊公子。”
宋晚溪抬起头看见他,顿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不禁有些尴尬。
“...你叫它什么?”
他从马上跃下,伸手把她拉了上来。
“这是公子的狗?”
“不然是你的?”
“我刚刚在温泉旁边碰到它的,它长得像我以前养过的来福,又亲近我,一不小心就这么叫了。”
木辞的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昨晚她把他当成狗了?
“公子...能不能让你家狗先把我当衣服还我...怪冷的。”
凉爽的风从林间吹过,宋晚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木辞这才注意到宋晚溪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半湿着粘在皮肤上,隐约透出系在腰上的肚兜细绳来,显得那细软的腰肢更加盈盈可握了。
他的喉咙滚了滚,颇为不自在地转过头。
狗像听懂了似的,献宝一般把宋晚溪的衣服往木辞身上拱。
不远处有一阵马蹄带起的烟尘,木辞见她的衣物被狗拖了一路,脏的不像样,只好脱下身上的披风裹住宋晚溪,二话不说把她扛上马背。
“少爷...这是...”
见旁边的人称呼他少爷,随从也不少,宋晚溪随即反应过来他也许是大研城哪家的富商子弟。
她一未婚女子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任凭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起来,可自己只穿着个里衣,披个披风,乱动一下都有可能被他人看见。
这个年代民风没那么开放,穿个里衣被人看着相当于当街裸奔。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一只乌龟,又把头往木辞怀里钻了钻。
吕贞白看着自家少爷怀里有个女人,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即赶紧吩咐侍从退到远处。
宋晚溪坐在马上,被木辞环在怀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跌下去,只敢紧紧抱着他的腰。
她的周遭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玉檀香。
耳朵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着对方的坚实而宽阔的胸膛,鼓膜里传来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鼓噪。
“你跟着我,其他人先回府。”
宋晚溪没骑过马,也不知颠簸了多久,身后的人收紧了缰绳,马停了下来。
巷子里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围鲜有行人。
木辞把怀里人抱下马,放在地上。
宋晚溪脸上像火烧一般涨得通红,她表面一副女流氓的做派,实际外强中干,母单至今还从未和异性靠得这样近过。
...都怪那只臭小狗。
“多谢公子相送,今日公子是去打猎?”
宋晚溪指了指他马背上挂着的野兔,为了掩饰尴尬没话找话。
“不然去散步吗?”
木辞见她对着那带血的兔子不仅没有躲闪,反倒露出了很馋的表情,感到有些意外。
他干脆把野兔扔给她。
“不用不用,这多不好意思啊!”
宋晚溪看见那健壮肥硕的野兔两眼放光,嘴上说不要手已经诚实地伸了出去,接了过来。
“废话多。”
“那就多谢公子了,公子要不要留下来用些便饭?”
木辞刚想应下,却想起今日该是回府的日子。
“不必了。”
吕贞白原本退在一旁发呆,看见木辞出来,赶紧扶他上马。
他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少爷接触过谁家的小姐姑娘。
而这女子却看起来像是少爷的旧相识一般。虽是平民家的女子,从她身上竟看不出半对少爷的恭敬或敬畏。
吕贞白摇摇头,少爷的心思岂是他能猜透的。
送走木辞,宋晚溪马上钻进厨房,这兔子可得抓紧料理,放到明天就该坏了。
她把兔子处理干净,泡在冷水里去除血水,往里面加了葱姜丝,料酒,盐和酱油腌了一会儿。
紧接着烧了锅热油加香料的,兔子肉小火慢炸,再加白酒,糖,酱油和干海椒翻炒,等水分收干。
宋晚溪又往里面撒了些白芝麻翻炒几下,冷吃兔就做好了。
忙完这些,宋晚溪才又去沐浴更衣,搬了把椅子坐到院子里。
月亮完全升了起来,在薄薄的云雾里穿行。
她给自己盛了一碟冷吃兔,又倒了盅前些日子做的桂花米露来。
兔子肉麻辣鲜香,一口一块,筷子几乎没有停下。
这会儿木辞离开停云小馆,径直回了木府的家院。才刚坐定,就听见阿古雅开口。
“孩子,这么晚回来,你爹该担心了。”
“不劳姨娘操心。”
阿古雅压下心中的不悦,面色如常。木青云早些年就将她扶做正妻,这死小子却不曾改口,非要提醒她曾经的身份不可。
她转头去看木青云,面上浮着乌云,显然对木辞晚归不满。
“儿子今日打猎才晚了些,这鹿和狐狸是儿子一点小小的孝心。”
“难为你有心。”
木青云面色有所缓和。
木辞年幼丧母,四处散布着他天煞孤星,克死双亲的流言,他只得将他交由祭司,也是木辞的外祖父抚养至成人。
想不到这个小时候身体孱弱的儿子长大了,身上竟也有了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
他年纪大了,也到了传位的时候,这才想起这个长子来。
“明日是星回节,你也去与民同乐吧,好让他们提前认识你。”
“让木荣也一起跟着去吧,你们两兄弟许多年不见,该生分了。”
阿古雅见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背脊紧绷起来。
木辞本只在蒗渠当个闲职,却不知老爷为何突然把他调回大研城做指挥使,品级看似没有变化,指挥使的权利却是实打实的。
木府的主人该是自己的儿子才对。
可木荣偏偏在这种时候不知在哪和什么人厮混,连家宴都不回。
“节日自然要一家人团聚,我看还是留木隆陪在爹娘身边为好,姨娘不用担心,外面的事自有我来代劳。”
木辞嘴上拒绝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他知道阿古雅打什么主意,又岂能让她得逞。
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他失去的,总有一天要让她母子偿还。
在大研城,星回节也唤作火把节。
等夜幕降临,银子般的月亮也挂上了树梢。
家家户户都搭起了尖塔形的柴堆,把碎柴、松明子和香捆在一起,用鲜花加以装饰,竖在房前。
禾叶心疼宋晚溪一个人,便喊她去家里吃晚饭。
两人刚进门,便听见禾文秀的叫骂声。
“这么晚回来去哪里鬼混,你想饿死我啊?”
禾文秀见她带着宋晚溪,更是心生嫌恶,原主的母亲以前隔三差五送些米面布匹来的她倒不说什么,可现在呢。
“家里穷的见底,你这赔钱媳妇还成天吃里扒外,我真是命苦啊。”
禾苗刚想说什么,宋晚溪便拦住她。
“奶奶,好久没来我看你气色还是好得很,这是孝敬你的红包,快点收下。”
她当然明白禾文秀在指桑骂槐,只是今天禾苗好心留她吃饭,她不想让禾苗因为自己难堪,赶紧用钱堵住禾文秀的嘴巴。
禾文秀正想接过来,宋晚溪又抬起手,加了一句:“可别再拿去吃酒赌钱。”
禾文秀被堵得说不出话,只拿着红包冷哼一声回屋去了。
吃过晚饭,宋晚溪拉着禾苗和禾叶一起出门,四方街的街心已经燃起篝火,烟雾直升云霄。
年轻的姑娘和小伙们身着盛装,手挽手着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宋晚溪仍是平日里素朴的打扮,唯一的首饰还是出门前禾叶硬要给她套上的银镯子,相比之下寒酸许多。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打扮也难掩她姣好的面孔,时不时有小伙子想要挤到她身边和她跳舞。
宋晚溪跳累了便脱离人群走到河边。
不远传来了打闹声。
“——贼,你就是贼!”
一个异族打扮的小女孩被用力推了一下,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男子汉。”
宋晚溪看不过去,便上去拨开这群调皮捣蛋的孩子,把为首的那个拎出来。
“臭女人,快放开我。”胡二狗转过头,剜了宋晚溪一眼。
他可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小混子,自然不能被一个女的这样拎着丢了面子。
“小小年纪讲话这么没礼貌,你说她是强盗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诺苏人都是匪贼!”
“你可有拿他东西。”宋晚溪转头问那女孩。
“我没有拿他的脏东西。”
女孩皮肤黝黑,官话说的磕磕巴巴,语气里带着不屑。
“以多欺少,我看你们才像匪贼,赶紧回家!”宋晚溪把胡二狗扔出去。
胡二狗跌了一下丢了面子,边跑边对宋晚溪喊:“臭女人!你等着!”
其他男孩见状也一哄而散。
她走到小女孩面前,想要摸摸她的头,被躲开了。
宋晚溪也不介意,只是问她:“没受伤吧?”
“我打得过他们。”她闷闷地说。
“对方人多又比你高壮许多,打得过也可能受伤。你叫什么?”
“阿玉阿芝。”
“你的家人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他们在河对岸,我自己去吧。”她是自己偷溜出来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谢谢你,姐姐。”女孩小跑几步,又朝宋晚溪挥挥手,消失在草丛后面。
宋晚溪又绕回四方街,正好禾苗也累了,三人便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
正说着刚刚发生的事,胡二狗带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就拦住了她们。
胡大牛惯会欺软怕硬,见对方只是个年轻女子,声音也比平时抬高了几分。
“是你打了我儿子吧,还不快赔钱来。”
“是你儿子先欺负别人我才拉开他。你嘴这么臭还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呢。”
宋晚溪翻白眼,跟混子讲道理只会浪费口水,她拉起禾叶就要走。
“什么精什么费?你这女娃嘴真贱!”
胡大牛见宋晚溪要走,一把扯住她推倒在地上。
宋晚溪正欲还手,突然想现在这个身体弱平日连扛袋米都费劲。
禾叶忙跟上来,护在宋晚溪前面。胡大牛喷着酒气,正欲抬手打她,却不想禾苗这下突然冲了过来,死死抱住胡大牛的腿。
听见动静的人群围了过来,却没有人敢劝架。人人都知道胡大牛是个难缠的,不想惹上麻烦。
这会儿木辞正好路过,看见人群有骚动便从马车上下来了。
“姐夫,你快来救我们姐夫!”禾苗看见木辞,激动得大喊。
宋晚溪抬起头,也看见了他。
遇到危险的时候,围观的人越多,出手帮忙的人就越少,这是旁观者效应,抓着一个特定的人帮忙就会提升获救的机会。
“相公啊,快救救我啊相公!”宋晚溪管不了许多,跟着禾苗一起喊。
周围的人都转过来看着他。
木辞脸上浮着一层乌云,亏她一身未出嫁的姑娘家打扮,也好意思当这么多人面叫他相公。
他还是对吕贞白吩咐了几句。
吕贞白立刻上前来擒住胡大牛,把他按在地上。
“哎呀,那位不是吕统领吗?他旁边的那位公子是谁?”
吕贞白常在附近巡逻,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可旁边那俊美的公子却不曾见过,人群里的年轻女孩也窃窃私语起来。
木辞叹了口气,朝她伸出了手。
宋晚溪拉着他的手想站起来,却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下,直接跌在他怀里。
她的簪子滑落,墨黑的长发散乱开来,轻拂过他的脸颊。
木辞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
“快起来。”他见宋晚溪没反应,补了一句。
宋晚溪才察觉这个姿势的不妥,赶紧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定。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闲事?”胡大牛见木辞不像好惹的主,语气也弱下来,却碍于围观的人太多,嘴还硬着。
“肮脏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瞧好了,这是土司府的木辞少爷。”
胡大牛只听来人是木府少爷,吓得腿都软了。
宋晚溪也沉默了,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当街喊木府公子...相公...
“大人,请饶恕我,是这贱人先欺辱我儿啊。”
胡大牛想挪上前,被吕贞白狠狠瞪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哎呀...我手好疼。这泼皮无赖打了我们也就算了,连我妹妹这么小的娃儿也不放过!”
宋晚溪见他狡辩赶紧补了一句。
围观的人也看不下去,开始数落流氓父子的罪行。
“我亲眼看到他儿子刚才欺负小女孩,还是这姑娘上去帮忙的!”
“那小子还偷过我家鸡呢!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人,把他们抓起来!为民除害!”
“连那小孩一起押回去吧。”
木辞吩咐随从。
平日里这胡大牛作恶多端,臭名昭著。围观的人群见他被抓都拍手叫好起来。
“谢谢姐夫...唔!”
宋晚溪吓得赶紧捂住禾苗的嘴,姐夫可不兴再乱喊了。
“....多谢大人主持仗义,我和小妹离得远没看清,认错人了,还望大人见谅。”
宋晚溪吞了吞口水,恨不得当场刨坑把自己埋了。
木辞看着她一脸尴尬,之前的嚣张的模样已然消失,莫名愉快起来。
他让吕贞白把禾叶母女送了回去。
宋晚溪也想跟着禾叶走,就听到背后悠悠飘过来的声音。
“站住。”
她缓缓转过身头,木辞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勾唇俯身看向她。
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明亮的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精致。
“我也送送你吧。”
“大人说笑了,您事务繁忙,小的不敢劳烦。”宋晚溪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
木辞挑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刚刚还敢当街喊相公,现在又不敢了”
宋晚溪汗流浃背,他还没忘记这茬呢。
“我家也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木辞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马车。
宋晚溪被他盯着发毛,只得慢吞吞挪了过去。
木辞坐在她对面:“可有哪里受伤?”
她什么伤也没受,只是不愿意便宜了那流氓父子刚刚才撒了谎,现在只能勉强开口。
“并无大碍。”
宋晚溪见他没说话,赶紧拍起了马屁。
“今日多亏了大人救民女于水火之中,我对大人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废话真多。”
宋晚溪赶紧闭麦。
木辞半眯着眼,斜靠在马车上。
回想刚认识宋晚溪的时候,她的行为举止堪称无耻,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倒是规矩了些,甚至还多出几分讨好。
可那种讨好和抱着目的接近他的人不同,与其说是希望从他这得到什么,不如说是不想得罪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停云小馆门口。
“多谢大人相送。”宋晚溪搓了搓手。
“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晚溪只得将他迎进去。
“小店简陋,大人肯光临时是小人的福气。”
她进厨房烧水泡了壶普洱茶,在里面加了些陈皮端了出去。
“大人要不要来点夜宵?”
她试探着问了问他。
“那就来点吧。”
木辞虽然脸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嘴上还是诚实。
她端出一盘冷吃兔来。
“这是大人昨日打猎所得的兔子,大人赏脸尝尝看吧?”
盘中的兔肉色泽红亮油润,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木辞伸手夹了一筷子,兔肉鲜嫩紧实,然而随之而来的是辣意的冲击。舌尖仿佛被点燃了一团小小的火焰,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来。
宋晚溪见他被呛了一下,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怎么会吃辣,辣椒还叫番椒,大部分人还只是把它当成观赏植物种植。
她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大人放心!这番椒绝对没毒,只是有些辣。”
她怕他不信,自己也吃了一口,又赶紧盛了一碗桂花酥酪递给他。
木辞刚想说什么又咽回肚子里,只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
爽滑的酥酪带着柔和的花香和酒酿的香味,瞬间融化在口中,牛乳也让舌头上的刺痛感有所缓解。
宋晚溪试探着问他:“...太辣的话就算了,我再做些别的?”
他见宋晚溪面色不改,也不甘示弱,又伸出了筷子。
习惯了辣椒和花椒带来的轻微痛觉,兔肉慢慢呈现出浓郁辛香、层次丰富的味道来。
尽管辣得额头冒汗,嘴唇发红,但那独特的味道却让人欲罢不能。
不一会儿盘子里的肉就见了底。
宋晚溪看着他额头冒着汗,嘴唇通红,有点担忧。
木辞见她欲言又止,想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大人,这...味道还行吧?”
“尚可。”
宋晚溪这才放心下来,捧着茶杯喝了口茶。
茶水沾在她的唇上,亮晶晶的。
木辞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他放下筷子,冷不丁开口。
“上次的酒可还有。”
宋晚溪想起那一晚旖旎的画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之前不知道大人的身份,逾越了规矩...”
“看来你是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倒觉得有趣起来。
“大人饶命...”
宋晚溪只得跪在地上,她承认一开始是对面前的人有几分肖想,可现在她只希望对方丧失记忆好放过她。
木辞垂眸俯视着蹲在眼前的少女。
她浓密的睫毛微垂,轻轻颤动着,嘴唇因为担忧而微微抿起。
“我只问你要酒,没问你要命,先起来。”
他只是逗弄她,却被她当了真。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还是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吕贞白正好走进来,撞见自家少爷牵着这位宋姑娘的手,他赶紧转过身要往外走。
宋晚溪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赶紧松开木辞的手。
“回来。”
吕贞白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让人抬进一个精巧的木箱子。
里面是一身月白的绸衣,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云纹。
首饰盒里装着一支质地洁白盈润的的玉簪,簪尾镂雕着一只穿梭于花叶中的飞燕。
“赔给你的。”
“大人,这太贵重了。”
宋晚溪有点为难,箱子里东西看着简单,可买下她这家店也是绰绰有余。
而昨日她那身旧的粗布衣只是被狗拖在地上弄脏了而已,现在早就洗干净晾晒在后院里了。
“走了。”
他不喜欢她推辞或者拒绝,只迈开长腿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这...吕大人你还是替我退还给..”
“小人奉少爷的命行事,宋姑娘可别为难我...”
吕贞白看出来了,面前这位姑娘跟自家的公子交情不一般...他可不敢瞎掺和。
宋晚溪只得回厨房拿了新酿好的梅子酒追上吕贞白。
看见马车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星回节以后,吕贞白还会三天两头地过来买些点心。
听他说木大人才刚上任不久,里里外外要忙的事情很多,这几日还去了鹤庆州。
宋晚溪也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便把禾叶也拉来帮忙。
禾叶一个人带着禾苗,平常靠种着些菜,上山捡柴禾勉强营生。她想着这样能让禾苗多挣些钱,她家那刁钻刻薄的婆婆也能少给她些脸色。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到了这会儿突然风急雨骤,气温降了下来。
宋晚溪正在做打烊的准备,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宋晚溪认出她是上次在集市的那位藏族姑娘。
“你这儿没有马厩吗?”
央宗皱了皱眉,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
“算了,鲜花饼还有吗?我刚从独克宗回来,好久没吃了。”
“今日已经售罄打烊了,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用点便饭。”
说着便引着央宗进了院里。
屋里的火塘燃起温暖的炭火,隔绝了阴冷的空气。
揭开锅盖,白气腾腾,清炖牛肉和薄荷的香味飘散开来。桌上还摆着一碟油淋牛干巴,杏子乳扇,和一道素炒甜笋,主食则是青稞小米饼。
她拿起筷子给央宗布菜。
牛肉炖的软烂,还带着奶香,和薄荷搭配的相得益彰。
“你来我家做厨师吧,我不会亏待你。”央宗筷子不停,边吃边说。
她擅长打理生意和管理财务,却不擅长做菜。
由于地理条件和食材的限制,这个时代的藏餐通常是较为单调的。在大研城生活的藏族富人通常会雇佣汉族厨师解决烹饪问题。
“你喜欢,我很高兴,不过这家店是我母亲留下的,我得开下去。”宋晚溪又将原主家变之事一一说了。
央宗撑着下巴认真听着,筷子也停了下来,两人将盘子里的菜吃的差不多。
宋晚溪见她差不多饱了,便端了一碗牦牛酸奶来,上面淋了一层玫瑰糖。
“对亏你提醒了我,我一直想为什么这里少有马帮的商人来光顾,刚才你来,我才注意到原来我这儿连个停马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你这里太简陋狭窄。”央宗吃着酸奶,毫不客气地评价。
“有道理,等过一阵我攒攒钱,修个马厩。”
宋晚溪不禁开始畅想,只是自己手头确实也不宽裕。
“我可以给你钱。”央宗毫不在意地说。这点钱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宋晚溪连忙摆手拒绝。
“那我出钱修马厩,你来做菜。进项你分我两成就可以,只是我要随时来这里吃饭。”
即使宋晚溪做不了她家的厨子,她也得想办法吃上她做的饭。
“就这么决定,我先回去了。”她吃完最后一口酸奶便起身。
夜深了一些,家仆牵着马在门外候着。宋晚溪又打包了瓶玫瑰酱和酸奶交给多吉,才把央宗送走。
——
原主的父亲跟随马帮行走多年,攒下些钱,在四方街最热闹的地段置办了这个大宅子,空置的屋间有很多,只是里面的东西早就被贼匪洗劫一空。
宋晚溪便将二楼改成了住宿区,一楼除了面向街面的餐馆,还增加了几间空房作会客用餐的区域。
趁着这次装修的机会,她还在院子的一角盖了一个柴窑,这样不仅可以提高糕饼的产量,还可以烤面包蛋糕之类的小西点。
日夜赶工,终于安排妥当。宋晚溪又抽空试了几次柴窑,才掌握了不同品类适合的烘烤温度。
今天她一大早就爬起来了,打算烤个戚风蛋糕。
古代奢求不了什么打蛋器,她只好用筷子打发了蛋清,又在面粉里面加了磨碎的红茶粉末。
这会儿香气已经很浓了。
接着把面糊混合好,送进烤炉。提前准备了些奶油霜放在一旁,又给自己泡了一壶红茶,在里面加了一些柑橘的皮。
等一切就绪,蛋糕也出炉了,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木辞见侧门开着,清了清嗓子,站在那也不说话,脸还是和以前一样臭臭的。
宋晚溪赶紧换了副狗腿的奴才样迎了上去,生怕又怠慢了他:“好久不见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怎么,不欢迎?”
他刚上任,不得不忙了一阵,不知为何,这张的脸总会在忙碌的间隙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水一般,这些日子积攒的疲劳总算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消失了。
“瞧您说的,现在还没营业,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准备招待您啊。”
“什么味道。”木辞闻到空气中的甜香味,忍不住问她,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物名为蛋糕,大人赏脸尝尝看。”宋晚溪连忙给他分了一块,端到他面前,又倒了一杯红茶给她。
木辞学着她的样子,用木叉将蛋糕送入口中,柔软的蛋糕体像云朵一般蓬松,红茶的香气迅速在口中扩散开来。
“这是何物?”他指了指盘中的白色物体。
“这是用牛乳和酥油做的,配着蛋糕尝尝看吧。”
宋晚溪往他盘子里装了一小勺奶油霜,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木辞看见她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沾着些奶油。
他干咳了一声,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宋晚溪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嘴。
还是有些没擦干净的地方。
木辞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腹擦去她嘴角上剩下的奶油。
宋晚溪愣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赶紧抽回手,移开目光。“小孩儿似的,吃的到处都是。”
吕贞白敲了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盆植物。
“宋姑娘,这是少爷特地去..”
“这什么西番莲听你提过,正好有一盆,拿去吧。”
吕贞白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什么叫正好有,这明明就是少爷特地差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寻着的。
真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人太客气了。”
宋晚溪嘴上说不好意思,却马上两眼放光,伸手接了过来。
木辞嘴角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之前他三番两次让吕贞白送衣物首饰,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还为此暗自苦恼了许久。
吕贞白从未见过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离开停云小馆,他忍不住问道:“少爷,您是不是对宋姑娘...”
“闭嘴。”
——
转眼大研城入了秋。
这几日正是骡马会,来往的商人都聚集在了四方街,好不热闹。央宗也跟宋晚溪打了招呼,这几日要在这招待她的朋友和客人。
这算是重新开张以来的第一批客人,宋晚溪也很重视,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傍晚,马脖子上叮叮咚咚的驿铃声就从清澈透明的空气里清晰地传来。
甲米次仁骑着头马停在了门口。这只矮种马膘肥体壮,戴着面罩,上面用绿松石、珊瑚和小镜子做装饰,显得威风神气。
“欢迎你,我的朋友。”
央宗和禾叶在门口迎接,给他戴了哈达。
甲米和她寒暄了两句,就要去看马厩。他认为马是最重要的伙伴和财产,马的待遇自然应当和人一样好。
好在这家店的马厩垫料干净整洁,已经备了充足的草料和清水,他很满意。
顿好马来到前院,矮桌上已经备好了酒菜,大家已经围着篝火跳起锅庄。
央宗看见甲米,便和他一起进了旁边的会客室。她邀请甲米坐上首,二锅头和她分坐两边。每人坐下都有软和的毯子,面前摆着一张矮几。
烛台上的蜡烛闪烁着光芒,把屋子烤得暖烘烘。火塘上的牛肉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马上钻进了他的鼻孔里。
央宗的家仆往酒杯里倒满了青稞酒。
“这酒不错。”甲米一杯酒下肚,一路风餐露宿,时刻提防匪贼的辛劳终于从肩膀卸了下来。
“菜也不错,尝尝看吧。”
央宗示意仆人给他布菜。
“开门见山,我想要代理销售你的货物。”
半月前她得知,之前合作的马帮途经虎跳峡的时候遇到劫匪,有的掉下山崖,有的被劫匪杀尽,无一生还。
她心痛之余也只好再重新找合作伙伴,甲米经验丰富,是不二人选。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往碗里加了些青稞面,酥油茶,和奶渣拌在一起做成糌粑,慢慢吃着。
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扎西顿珠也和我提过。”
想和他合作的不止央宗一人,他看重信誉和实力。
“你和我合作,以后在这里住宿吃饭的钱都算在我帐上。”
甲米有些心动。
他的马帮每次到大研城都驻扎在城外的草地,不仅要担心劫匪偷袭,吃住的条件也很差。
这里的食物美味,马厩宽敞舒适,位置也便利,确实在大研镇找不到第二家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他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今天的晚餐可还满意?”
酒足饭饱后,央宗找来的康巴来的舞队在院子里开始了表演,里面有个漂亮的女子主动拉起甲米跳起舞来,他很高兴。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宋晚溪收拾完残局已经是深夜,累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才回到房间。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她也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老板娘呢?是不是跑了?快把她找出来!”
屋外传来甲米的怒吼,宋晚溪赶紧穿好衣服出去。
甲米一看见她就冲了过来,揪住她的衣领。
“我的东西呢?你这家黑店!”
马帮历经艰险求财,现在这些搭上他们性命运来的东西却凭空消失了。
其余的人也上来围住她。
“你...你先松开手。”
宋晚溪被他要掐的呼吸不过来了。
“东西若是在我这里没有的,我自会赔偿你。”
“你赔的起吗?!你拿什么赔!”
“你先放开她,她赔不起我来赔!”央宗听到消息赶紧赶了过来。
“甲米,你冷静点,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甲米这放开了宋晚溪。
“...对不起。”宋晚溪对央宗说。
“不怪你,吓坏了吧。”央宗拍了拍她的背。
她当然相信宋晚溪,只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
“老大,不好了,马匹也全不见了!”
“我要你的命!”
央宗赶紧上前拦,也被他推开。
“你要谁的命?”
吕贞白和随从拨开人群,木辞背着手站在后面。
他刚下值,一过来就撞到宋晚溪像小鸡似的被人一把揪着,心里莫名不爽,脸也黑了下来。
甲米次仁见他穿着官服,马上跪了下来,指着宋晚溪:“大人啊,你要为我做主!我只在这黑店住了一晚,马匹和货物全都没了,我可怎么和兄弟和家人交代啊!”
“这大研城是我的管辖地,你在这里丢了东西,我自会调查。只是你若行凶伤人,就得和我到官府走一趟了。”
他一把拉过宋晚溪,将她护在身后。
宋晚溪脸色苍白,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
“我才把赚来的钱加上央宗借我的,全都投在这个旅店上,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客人,我何必去做这种事毁掉这个店的名声呢?”
宋晚溪转头对甲米次仁说。
甲米次仁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冷静了下来。只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说什么都晚了。
他跌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说的有道理。这恐怕匪贼所为,抓贼是官府的事。甲米次仁,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木辞拍了拍甲米的肩膀,对他保证。
一阵混乱过后,院子里只剩下木辞和宋晚溪两人。
她的肩膀塌了下来,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其他人穿越不是皇宫就是王府的,她一穿过来就是个家徒四壁的孤儿。
生意刚有点起色又遭了贼,这下欠的钱还不知道要怎么还。
上辈子自己只是贪吃,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知遭了什么报应要来这里吃苦。
“这就被吓到了?”木辞俯下身来,抬起的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平时看惯了她张牙舞爪,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想必是吓坏了。
“别哭了,抬起头。”
她用手捂着脸,无法抑制肩膀的抖动,抽泣声渐渐加剧,越来越强烈,索性把头埋进那个宽阔坚实的臂膀里。
木辞轻轻抬起她的脸,温热的拇指落在上面左右摩挲了几下,擦掉她的眼泪。
“不必担心,贼我会抓到。”
“真的?”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使她感到平静。她停止了哭泣,眼泪挂在睫毛上,亮晶晶的。
“假的,快起来,别往我身上乱蹭。”
“大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宋晚溪突然问他。
木辞一愣,半天才道。
“职责所在罢了。”
秋日的天晴朗澄澈,蓬松的白云从头上缓慢地飘过。
他心的想的,只有停在枝头上的鸟儿知道。
出了这样的事,宋晚溪只好把门关了停止营业。反正这件事已经传开,近期也不会有人再上门了。
贼正是趁着骡马大会人多眼杂,才能一夜之间将大量的马匹和货物转移走。
看来这次的失窃并非偶然,而是预谋已久。
她试图回忆那日发生的事,可她那晚只顾在厨房里忙得昏天黑地,晚上更是累得像被下了蒙汗药般,睡得死死的,根本想不出什么线索。
官府这几日也出动了许多人,在街上巡逻盘查。木辞许多日子没来,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她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消息,烦躁不安。
央宗怕她伤心,便约她去束河散散心。
头上的天空一片蔚蓝,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挂在山边的树上。
俩人一起去莲花寺上香。
“你许了什么愿?”央宗问她。
“早点赚够钱,把欠你的钱还了。”
“还有小偷不得好死。”她又恨恨地补了一句。
“我又不差那点钱,不用你还。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
她其实并不太在意,马帮遇到劫匪,或者在途中遇难是常有的事,这些损失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对了,你和那位木大人是什么关系?”央宗怕她还为这事自责,赶紧转移话题。
“没什么关系,来我店里光顾过几回罢了。”
“你喜欢他?”
宋晚溪摇摇头。
她承认一开始确实见色起意,不过现在就算是有色心也没色胆了。
“也是,你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身份太低微了。”
央宗认真思考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说。
宋晚溪笑了笑,对央宗的说法并无异议。
央宗眼睛盯着殿里念经的喇嘛看:“你看那位喇嘛怎么样?”
“佛家子弟怎么容许你玷污。”宋晚溪一脸正经。
“红教的喇嘛可以娶妻生子。”
“是吗?那我上去帮你问问他可有心仪之人?”宋晚溪作势就要上去,被央宗拦着,两个女孩一路嬉笑打闹。
青龙桥被来来往往的马帮的铁蹄磨得像镜面一样光滑,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生植物在水中飘荡。
晚风拂面,又有好友作伴,她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天色暗了下来,来往的摊贩也搭好了摊子,渐渐热闹起来。
央宗想拉着宋晚溪一起跳舞,可她向来四肢不协调,只好拒绝了央宗。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看洞经乐会的表演,等着央宗跳完舞一起去吃饭。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女人声音里带着哀怨。
“你着什么急,我承诺你的,自然会兑现。”男人安慰道。
女人柔柔地撒娇道:“我不想再偷偷摸摸,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私奔?快展开说说。
宋晚溪表面不在意,实则已经竖起耳朵听八卦。
“快了,最近官府查的紧,等风声过去,我就找买家把货物和马匹清理了。”
宋晚溪斜眼一瞥,那个女人竟是那晚拉着甲米次仁跳舞的舞女。
她那晚虽然一直厨房忙碌不曾露面,却也忙里偷闲,从窗子里看了一会儿热闹,还感叹了一下美女跳得真好,却不曾想她竟然就是贼的同伙。
想不了许多,她便隔着人群悄悄跟在俩人身后,穿过热闹的街巷,来到一个僻静的村子里。
只见两人一起进了一个院子。宋晚溪不好再跟进去,只能循着屋内亮起的烛光,绕到屋后,猫着身子蹲在草丛里,想要继续偷听。
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口鼻,她挣扎了一下,差点出声。
那双手把她的肩膀转过来,目光一下子碰上了。
原来是木辞,害她吓了一跳。
木辞脸上的惊讶一点不比宋晚溪少,他凑近她的耳畔:“你怎么在这。”
“抓贼。”宋晚溪压低了声音,面上难掩兴奋之色。
她当抓贼是过家家吗?
木辞压下内心的不耐:“快走。”
宋晚溪转过头,一脸严肃地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闭嘴。
木辞怕惊动屋子里的人,也不好硬赶她走。
蹲久了腿麻,宋晚溪站起身的时候踩空了一脚,叫了出来。
“谁在外面?”
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推开窗户发现了他们。
情急之下宋晚溪只好一把拉过木辞,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去。
胸口的温热和贴着他脸的手令他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几个壮汉从窗户里跳了出来,围住他们。
“哎呀,讨厌,被人看见了~”宋晚溪佯装娇羞地捶了捶他胸口,放开他的衣襟。
“你们..”
“你们不会是我相公派来抓奸的吧?”不等对方开口,宋晚溪便装作惊恐的样子躲在木辞身后。
木辞脸色黑沉,默默看着她瞎编。
许三呸了一声:“我们可不抓奸,刚才里面的人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没听见...你听见了吗?”宋晚溪一脸无辜。
木辞也摇摇头。对方人多势众,他怕顾及不了旁边的累赘,只好按兵不动。
“听没听见今天都算你们倒霉。我这就送你们一起下地府,成全了你们。”
他的声音阴狠,像毒蛇吐出杏子一般,让宋晚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得想想办法...
她赶紧道:“好汉别杀我们,这位是大研城里富户的公子,他家人肯定愿意花大价钱赎他。”
“把他们先捆起来。”许三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绑起来敲诈一笔赎金再杀,何乐而不为?
至于这小娘子...
“我看你倒有几分姿色,既然主动送上门我就勉为其难陪陪你。”
“你敢。”木辞虽被绑着,眼神却很阴沉。
对方愣了一下,打量起他来。见他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构不成什么威胁,现在只等着他家人拿了赎金再解决他便是。
许三眯着眼睛,下流地盯着宋晚溪:“小娘子,你把我服侍好了,我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多谢大哥饶命,我许久未见大哥这样风流倜傥的好汉了,其实我第一眼见您就...”
木辞看着她狗腿的样子都快气炸了:“你...”
“你什么你...你这没用的男人别坏我好事。”没默契,看不出来她在想办法拖住对方吗?
许三见宋晚溪上道,便给她松了绑,又吩咐人把木辞丢进柴房。
他刚想搂过宋晚溪的肩膀,宋晚溪突然站了起来,献媚道。
“大哥..我给你唱个小曲助兴吧?”
“还会唱歌啊,来一曲吧。”
宋晚溪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许三忍不住捂上了耳朵让她住嘴,这哪是唱歌啊,这是要他命。
“咦?大哥不喜欢呀?那我们来划酒拳。”
“...那就划酒拳吧。”
宋晚溪小赢了几把,见他喝的差不多了便开口:“大哥,我想去一下茅房...”
“去吧。”许三被她灌的半醉,随口答应着。
宋晚溪关上门,悄悄摸到了柴房,
里面果然堆满了他们从甲米那里偷来的货物。
她迅速给木辞松了绑。
木辞白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去陪那大哥了?”
“我这不是在拖延时间找机会嘛,你赶紧逃走,回去搬救兵来救我。”
“我要是不回来救你呢?”
“你良心过得去啊!”
柴房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许三见她久去不回,起了疑心便跟了过来。
他怒骂道:“臭婊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你的小情郎,看我不打死你。”
木辞上摸出一把朱鞘短刀,屋内划过一道寒光。
等许三回过神,冰冷的刀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冲了进来。
“这刀上有剧毒,想活命别乱动,让他们退到外面。”他冷声道。
“快出去。” 许三有些急了。
他的同党果然往后退了退,两方僵持不下。
“你能杀了我又如何,外面的人可不会放过你们。”许三嘴还硬,声音却有点发抖。
“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木辞见外面火光冲天,料想是吕贞白带人回来了。
其余人果然慌了阵脚,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
“脏了我的手。”木辞一脸嫌恶,把许三丢给一旁的护卫绑了,拿吕贞白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卑职来晚了,大人请恕罪。”吕贞白小心翼翼地赔罪,转头又看见旁边的宋晚溪。
“宋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先不说这个。”
她上前狠狠踹了许三几脚,出了口恶气:“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敢欺负你姑奶奶?等着坐牢吧!”
“你们...到底是谁啊。”许三被绑着,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你偷来的马匹和货物可是差点害得我差点身败名裂啊!不认识我也罢,这位可是官府的木大人, 知道自己该怎么死了吧?”
宋晚溪叉着腰,站在木辞身后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木辞对她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颇为满意。
许三知道自己栽了,已然没了刚才嚣张的样子,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吕贞白,好好关照关照他。”
宋晚溪看着许三被押走,这才松了口气。
她晚上没吃饭,刚才又被逼着喝了不少烈酒,这会儿胃开始疼了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饿的。”
木辞心里一紧,没有多想就蹲下身,展臂把她抱了起来。
宋晚溪窝在他怀里,半合着眼睑,额角的汗濡湿了头发。
她用力咬着下嘴唇,惨白的脸皱成一团。木辞忙用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滑腻,好在没有发热。
“遭了!我和央宗一起出来的,刚刚光顾着跟踪他们,忘了和央宗说,她这会儿该急死了!”
“你老实待着,我派人去找她。”木辞扶住了她摇晃的身体,顺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宋晚溪用手压着腹部,疼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无力地倚靠着他,不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木辞犹豫了一下,带着宋晚溪直接回了别院,吩咐侍女替她换了身衣服,又给她施了针灸才回房休息。
夜尽天明,晨风吹散了夜色,木辞一醒来就径直去了宋晚溪的房间。
外头一片寂静,静得木辞能听见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俯身想要看清那张睡梦中的脸。
指尖拂过眉眼,鼻尖,又来到唇上,让他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吻,一种甜美忧愁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
吕贞白在外面敲门,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收回了手。
“少爷,老爷请您回府里一趟。”
他用力摇了摇头,心里莫名烦躁。
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姑娘,你可算醒了。”宋晚溪睁开眼,对上一个温柔的目光。
“您是?”她有点疑惑,自己胃疼晕倒以后就没了意识,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您叫我杨嬷嬷就行。”她看着少爷长大,从未见他与哪个女儿家有过来往,更别说带回别院。
宋晚溪低头,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
她打量着四周,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屋比自己家宽敞许多,黑檀香木的架子上摆着瓷器,镶着绿松石的铜壶,好闻的甜香从黄铜香炉里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