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杨清流上官明月的小说,《沉冤得雪美人师尊求我会宗》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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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流上官明月是小说《沉冤得雪美人师尊求我会宗》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沉冤得雪美人师尊求我会宗》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杨清流上官明月的小说,《沉冤得雪美人师尊求我会宗》全文阅读完整版

北国深山,于密林深处。

清晨,日出东方,朝阳洒落一处林中道观,占地不大,其牌匾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勉强认出“静心”二字。

此刻,一青年站在道观门口,伸着懒腰。

他的容貌俊俏,只是脖颈处有一些伤疤,似乎顺着皮肤脉络蔓延而下,只是被道袍所遮掩,看不真切。

“杨道长早安。”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着宽松衣袍的少女,眼神依稀有些朦胧,显然还没睡醒。

“居士早。”

杨清流回首,朝女子打了个招呼,出尘且淡然。

“道长是要修行吗?”

沐霜揉了揉眼睛,神色清明了些,眼中带着期盼。

她曾被杨清流救助,觉得他很非凡,是个隐居的神仙,所以时常来此,想学个一招半式,踏上仙路。

事实上,她算是这里唯一的香客,每次来都捐献不少钱财,也好在家中富裕,能经得起这样挥霍。

“在下只是个道士,讲修心,哪会那些神仙做的事情?”

杨清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换做二十年前,他可能真的是沐霜口中的神仙,但如今,自己早已被最敬爱的师尊逐出仙门,修为遭废,术法神通也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叮,昨日躺平奖励到账。】

【恭喜宿主又成功躺平一天,获得修为+1】

熟悉的生冷音调在杨清流耳中响起,提醒他昨日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这个系统是在他被逐出师门后才出现的,说是每天无所事事就有奖励,恰巧那会他心灰意冷,与对方的要求不谋而合。

故此在离宗门很远的深山老林中建了个道观,每天浇花养树,平复自己的内心。

二十年过去,那些旧事也早如过眼云烟,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那道长今日怎起的这么早?”

沐霜有些疑惑,杨清流平日里都得睡到辰时之后,今天不知怎的起了个大早。

“心中有感,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杨清流转过身,眼神望的很远,非常缥缈,在晨曦的照射下愈发出尘了。

自得到系统后,他并没感到有什么大的改变。

硬要说的话,不过是气力稍大了点,灵觉更敏锐了些而已。

“哦。”

沐霜有些痴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杨清流的模样,但每隔段时间,对方好像就更俊美了一分。

半晌,她才歪着脑袋,回过神,似懂非懂的应和着。

为了踏上仙路,她翻阅过很多书籍,里面把神仙写的很玄乎,其中有些可以推算过去,演化未来,厉害得紧。

在她看来,杨清流就是这样的神仙,只不过隐世了,不愿显山露水。

“看来时候未到。”

“沐居士饿了吧,我先生火烧点饭吃。”

站了一会,见无事发生,杨清流摇了摇头,说道。

他宛若从神坛走进人间,一身光华自敛,笑的很亲切。

“道长亲自烧饭吗?又有口福了!”

闻言,沐霜很高兴,因为杨清流煮的饭很香甜,且每次吃完,她都感觉身体轻盈,浑身更通透了一些。

她曾想学艺,旁观过。

可对方不过将生米放在锅中熬煮,没有什么驳杂步骤,做出来就是很不同。

这也是沐霜坚定杨清流绝对是神仙的理由之一。

“居士喜欢便好。”

杨清流笑了笑,迈步进入伙房中。

时间缓缓流逝。

满天霞光照耀,时间已经来到了辰时,身着道袍的青年端着碗稀粥来到院中。

他眺望远方的河山,心中很平静。

他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与打打杀杀,不会遇见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一切都很美好,安详。

下一刻,沐霜走出,蹲在杨清流身旁,将粥放在台阶上,手指则捏着耳垂,微微有些泛红。

“道长,真的不能教我修仙吗?”

她小声的询问,因为真的很想做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体验在天上飞翔的感觉。

“贫道真的不会,也是一介凡人。”

杨清流闵了口粥,有些无奈,这个少女太执着了,且充满了幻想,殊不知那里是地狱,尔虞我诈,没有俗世间的律法一说。

“道长骗人,说好的不打诳语。”少女嘟着嘴,嘀咕道。

她不相信杨清流说的话,因为几年前险些葬身虎口。

那虎妖成了精,体型很庞大,是寻常老虎的数倍,恰巧杨清流路过,才救了她的命。

那时她看的真切,对方只用了一拳,虎妖就没了气息。

自那以后,沐霜就经常往道观跑,祈求对方收她为徒或者传授些神通术法。

杨清流笑着摇头,不作回答。

....................

两个时辰后。

“道长,中午还是喝粥吗?”

沐霜坐在石椅上,双手撑着下颌,显得很可爱。

“是的,平日里没有什么收入,倒是委屈居士了。”

杨清流正打扫后院的落叶,发丝披肩,动作很是舒缓。

“我不是带了很多银子吗,都可以花的!”

“那些是给道祖的供奉,贫道不能拿。”

杨清流停下动作,笑着说道:“居士若喝不惯这白粥咸菜,贫道也可送你下山,去买些吃食。”

沐霜思忖一阵,摇了摇头:“那倒不用,我下次多带一些银子,单独给道长,这样就算是你的钱了。”

“无功不受禄,多谢居士心意。”

杨清流出言婉拒,两人关系平等,他不愿互相亏欠什么。

“那道长可以教我修行!”

“贫道真的不会。”

杨清流声音很轻,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拒绝了少女很多次,对方还是不死心。

“咚咚。”

敲门声传来,令沐霜一愣。

这个道观很偏僻,她还没见过其他香客,第一次听见有人敲门。

杨清流则心中有感,早先就有了预感。

他上前打开门,清风扑面而来。

一名身着血红色长裙的仙子站在门外,青丝扎成马尾,肤若凝脂,带着一股十足的英气。

“师兄。”

女子红唇轻启,神色复杂。

“是你啊....”

“好久不见,我不是你师兄,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杨清流轻笑一声,波澜不惊,这张脸很陌生,变化很大,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转身,走到院中的摇椅上躺下,很是安逸。

“有。”

“但...可以先让我进去坐坐么?”

红衣仙女红唇开阖,没有贸然踏入,而是征求杨清流的意见。

“请便。”

杨清流声音很缥缈,听起来很远,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看到了故人,想起了曾经的美好。

不过很快,杨清流就撇去了这些杂念。

那些回忆太遥远了,且对于他来说,结局很悲哀,彻底死心了。

“谢谢师兄。”

红衣仙女不曾反驳,但很坚持,依旧这么喊着。

她很有礼貌,没有太逾越,站在了杨清流不远处,显得有些局促。

“师尊希望你回山一趟。”

半晌,上官明月开口,脸上燥热,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谪仙青年。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曾经他们关系莫逆,是最亲近的师兄妹,可世事无常,若干年后,再次相见,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是觉得我受的刑罚还不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想接着折磨我吗?”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动手了,你清楚的,我早就被废了。”

杨清流自嘲一笑,闭上眼睛,享受日光。

闻言,上官明月心口一颤,眼眶有水雾弥漫,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不....不是的!”

“是老宗主出关了,寻不见你,着手调查了那件事,师尊也觉得有蹊跷,可能误会师兄了。”

她的声音颤抖,手指捏紧了衣角,替杨清流感到委屈。

“哦。”

“原来是宗主爷爷出关了啊。”

杨清流应和,并不在意,将躺椅侧对斜阳,此刻刚入春,阳光正好。

“那人还在山上?”

他继续询问,随意说道。

“还在,但正被审讯。”

上官明月紧咬下唇,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小师弟。

“这些年,师尊茶饭不思,很自责,感觉对师兄太过苛责了,对不起你。”

“而且我也相信,那绝不是师兄的错!”

上官明月不想讨论那个人,换了个话题,时至今日,她依然相信杨清流。

“谢谢。”

杨清流微微睁眼,带着些许笑意看向女子。

二十年前,他被所有人指责,钉在通天柱上,日夜受刑罚,只有上官明月来看望自己。

那时上官明月还很小,修为也低,却爬着通天高山,送些灵果灵肉来,怕他饿着。

自己也劝过她,来路太艰险了。

可那时的幼女很倔强,坚持来探望,只是时间不长,便被人发现,后来就没见过她了。

直到杨清流退宗离山,也不曾再见她一面。

“所以师兄能回去看看师尊么?”

上官明月面带期盼,想上前一步,却感觉到一堵气墙横在她的面前,令她寸步难移。

“那人还在,说明在她眼里,我还是罪人。”

“况且,我离山时,将一切都还给了宗门,早已两不相欠。”

杨清流语气很淡然,不曾有丝毫起伏。

“可...”

“不要再提了。”

上官明月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杨清流出言打断,他不想再听到有关于她们的任何事情。

“我们之间不适合说这些。”

“若是你的两位师姐来,我只会让她们离开。”

杨清流笑着开口道。

整个宗门里,他只对上官明月留有些许好感,没有对她心冷,那会对方随大流,一直能做中立者,且不过是个孩童,真的难能可贵。

“师兄是清白的,我相信!”

“这次回去,老宗主与师尊肯定能为你洗刷冤屈,我们可以接着做师兄妹!”

“若当年真是师弟诬陷你,那我一定会亲自押他去执法殿,请求师尊当全宗的面审判他!”

上官明月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很多,期望杨清流回心转意。

“呵...”

“不必了...”

与此同时。

杨清流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他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嘴角逐渐咧开微小的弧度,发出低沉笑声。

上官明月咬紧牙关,对方的每一声冷笑都像是对她的嘲讽,但她不生气,反而觉得悲哀。

半晌,杨清流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幽默的话语了。

“当年是她亲手将我押送到执法殿,如今说要为我翻案?”

“我这身上的疤,有多少是她亲手打出来的?”

杨清流神色微寒,扯开道袍,露出一身精壮的躯体,他的身材很好,富有肌肉的线条美感。

这本是一道风景,可上官明月却猛的撇过头,眼眶中的水滴再也忍不住,如泉水般往下掉落。

只因在杨清流的躯体上,本该白冷的皮肤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密密麻麻。

最宽的一条,足有手掌一般粗,极为狰狞与吓人,甚至很难找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道长...”

一旁的沐霜也呆住了,捂着嘴不敢出声,她很难想象,当年杨清流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种伤痕,常人被打出一条,就足以致命,可杨清流身上,足有数条这样的伤痕,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那部分...

见上官明月沉默,杨清流合上衣裳,接着说道:“当年,我修为被废,带着这些伤如同野狗般被丢出宗门,她们可曾多看我一眼?”

“满眼都是你的好师弟。”

“若非有至交好友相助,我早已死在了山脚。”

“我不怨她,自小为她抚养成人,有养育恩。”

“但如今,我只是一介凡人,都还了,与其两清。”

“让那个女人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若是要命,让她亲自来取。”

杨清流眼中泛着冷意,语气很僵硬,却透着无尽的煞气!

尽管再释怀,也不能接受被一直挑开伤疤,此刻,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轰!”的一声。

杨清流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变。

浩瀚如海的气息爆发,如波涛般荡漾开来,令上官明月感到窒息,讲不出一句话来。

“师兄他,真的被废了吗...”

这种想法不由得浮现在上官明月的脑海中。

她不弱,几年前就已是三景巅峰修士,却连对方的气势都承受不住。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早已被废掉修为的人....

“轰隆隆!”

四周惊雷声滚滚。

片刻后,所有的气息都消散了。

上官明月如释重负,捂着胸腔,在大口的喘气。

“明月,你若真当我是师兄,就听我最后的一句劝。”

“如果做朋友,我很欢迎,莫要再提那些陈年往事了。”

“走吧,回去转告我的话,顺便代我向老宗主问好,谢谢了。”

杨清流起身,推开了门,下达逐客令。

“师兄...”

上官明月还想多说什么,可望见杨清流决绝的眼眸,所有的话又都被堵在了胸口。

“好...那师兄,你多保重。”

她蓦地转身,泪水洒落,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极速消失在山林中。

...........

“道长,你还好吗?”

半晌,见杨清流一直不言语,沐霜上前,怯怯的问道。

方才对方的气势太过吓人,令她一时不敢接近。

“没事,刚才吓到居士了,真的很抱歉。”

怯弱的声音传入耳畔,令杨清流回过神。

下一刻,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没有,只是第一次看见你生气。”

沐霜讪讪一笑,平日里杨清流一直很客气,且性格很好,从未对自己不耐烦过。

在她眼中,对方更像邻家大哥,相处时总能让她心安,今天第一次看见对方发火。

“算不上生气,一别两宽,没有什么因果了。”

杨清流笑了笑。

“那些伤疤,一定很痛吧。”

沐霜沉吟片刻,说道。

相处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杨清流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曾被如此欺凌过。

“一些小伤,贫道身子硬朗。”

他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早已是过去了,至于疼...

再疼,也没有当时的心那么疼...

..............

夜晚很快降临。

杨清流正往炉子里添置柴火,刚入春,深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不烧火,很容易染上风寒。

“道长,你以前真的是神仙!”

沐霜裹在被子里,这些都是她自带的,因为每次来都会小住些时日。

“.....”

杨清流不言语,依旧在往炉子中丢着柴火。

“这次你可不准骗我了,那个仙子喊你师兄呢!”

沐霜嘟囔着嘴,她坚信那个人一定是神仙,仙气飘飘的,而且没见过凡人可以跑的那么快。

都化成了一道光,眨个眼睛的功夫就离去了。

“你真的想修行吗?”

杨清流神色莫名。

“当然想啦!”

沐霜一愣,随即很惊喜的说道。

“过几日有位朋友会来看我,他是真的仙师。”

“若是想清楚了,我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杨清流起身,脱去道袍,房间里已经有了温度,不需要穿的太厚。

他来到沐霜面前,眼神很认真,在修行前,必须告诉对方一些事情。

“这条路很艰难,充满了背叛与荆棘,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切资源都靠争,动辄就要身陨。”

“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

杨清流表情很郑重,令少女心慌,她抿住嘴唇,半晌后,才怯懦开口:“那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

修行是她的梦想,唯一害怕的便是与双亲天人永隔。

“不一定。”

沉默片刻,杨清流开口。

修行路很长,望不到头,大部分修士都无缘与父母再见,因为动辄闭关十数年,人间早已沧海桑田。

“如果我后悔了,还能回头吗?”

沐霜询问,家人很好,晚年她还要给二老尽孝,不愿了无音讯,想常回家看看。

“可以。”

“但没有那股冲劲的话,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杨清流笑了笑。

寻常修士想离开宗门,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但他那位朋友位高权重,保下一个少女倒也算不上多难。

“那就好。”

少女轻呼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我想去试试。”

她笑的很开心。

不奢求成为多厉害的神仙,能飞就好,想人前显圣,满足儿时的心愿与幻想。

“好。”

“那我们明日下山,与你的双亲交代一番。”

“该休息了。”

杨清流轻轻合上板门,吹灭蜡烛,走向了沐霜对侧的木床,他的被褥很薄,称作毯子更为贴切。

事实上,若非沐霜在这,他压根不需要烧火,身体早已寒暑不侵。

“哦。”

少女轻声应和,借着火光,盯着对方的脸庞发呆。

这个时间不是她睡眠的点,但对方安详的表情总能让她感到很放松,可以助眠。

不多时,娇弱的轻鼾声响起。

道观外,烟火袅袅。

“恭喜宿主又成功躺平一日。”

“检测宿主成功躺平二十载,奖励....神兽朱雀。”

系统面板出现,似害怕吵醒这位宿主。

无声的播报后,浓郁至极的红闪耀在道观上空,一头浑身覆盖火焰的红鸟展翅而出。

片刻后,它敛起所有气息,火焰熄灭,遮天蔽日的身形缓缓缩小。

不多时,便化成了一头朱鸟。

它落下,停在院外的枝梢上,静静的望着院中,丝毫不动...

..........

翌日,清晨。

“道长,你今天怎么带着头鸟?”

沐霜侧着头,看向杨清流肩膀上的红色鸟儿,惊奇道。

此刻,两人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她盯着这头鸟很久了。

现在才忍不住发问。

“今早开门时飞进来的,挺粘人,赶不走,就留下来了。”

杨清流轻笑,伸手抚摸朱鸟的脑袋。

这头鸟很漂亮,一些爱鸟人士见到绝对会高价收购。

“吱吱~”

朱鸟被摸的很舒服,不断用脑袋蹭着杨清流的手指,显得十分享受。

“道长,我可以摸摸吗!”

沐霜有些羡慕,到底还是少女,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吱?!”

朱鸟像是听得懂人话,扑腾着翅膀飞到杨清流另一边的肩头,很警惕的看着沐霜。

“可以。”

杨清流没想那么多,将朱鸟取下,交到沐霜手中。

“吱吱吱!!”

朱鸟出声抗议,却无用,被沐霜抓在手中把玩,不时扑腾一下,想找机会飞走。

“它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沐霜有些失望,感觉到了朱鸟的嫌弃,将其递还给杨清流,

“多养养,相处久了,自然就熟了。”

杨清流说着,将朱鸟接过。

才刚放在肩膀上,它就不再乱叫了,显得很安静,像一只“淑鸟”。

“得加快脚步了,不然中午赶不上吃饭。”

杨清流调笑道,脚下速度快了些许。

他自己倒是没关系,这么多年来,系统一点一滴改善体质,已经能做到辟谷了。

可沐霜不行,还是普通人,路途不短,没吃午饭绝对走不动道。

“来了来了!”

沐霜应和,三步作两跟上杨清流步伐。

临近正午,两人才堪堪到达沐家。

“看来有些情况...”

望着这座宅邸,杨清流眉头微蹙,轻声呢喃,感觉到了丝丝不寻常的味道。

“哎呀,道长你嘀咕什么呢。”

“我们家午餐超级丰盛,我母亲的手艺可好了,你一定要尝尝...”

沐霜拉着杨清流的袖袍,一边拉着他,一边念叨着推开门。

只是下一刻,她的声音骤停,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

因为此时,沐家大堂围满了人,几乎都是城里有名的郎中。

沐母坐在床边,担忧的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沐天雄,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

“沐主母,尊夫的身体无恙,老夫看不出什么异常,无能为力。”

一名老者把完脉后,叹息着说道。

“怎...怎么会这样?”

“您可是城中医术最好的先生,您再好好看一看,拜托您了。”

沐母紧咬下唇,不死心,因为这是她能请到最好的大夫了。

若是连对方都没有办法,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恕老夫直言,尊夫可能招惹到了神仙,这是遭了天谴。”

老者犹豫着开口,他活了一把年纪,什么病都见到过,这种情况太过反常,不是什么小病。

“不可能!”

“我夫君一向乐善好施,从不与人为恶,怎么可能得罪神仙?”

“求您再好好看看!”

沐母摇头,不同意这种说法,沐天雄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怎会与神仙有交集?

老者显得很为难,他不敢参与神仙之间的事情,可就这样离开有背他的行医原则。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作揖行礼,歉然道:“沐主母别为难我这小老头了,这事我们不好参与,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

神仙的手段他见识过。

他子孙三代,不能因为这件事害了整个家族。

有老者带头,剩下的郎中也纷纷行礼告退,留下一脸茫然的沐母坐在床边,一阵出神。

“娘!”

“发生了什么事,爹这是怎么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

沐霜这才出声,脸色苍白,踉跄着跑到床边,开口询问。

“霜儿,你爹...你爹他前两日突然昏迷。”

“到了今天都没醒....”

“那些郎中说,他是招惹了神仙。”

看到沐霜,沐母终于是坚持不住,将其抱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神仙?”

沐霜犹如遭到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住了。

要真是神仙施法,谁能救?

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遇到个神仙!

“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被邪修下了咒。”

杨清流上前,看了沐天雄两眼,出声道。

“霜儿,这位是?”

沐母抬头,方才不曾注意,现在才看到眼前这位出尘俊俏的年轻道人。

“这位就是我经常去拜访的道长。”

“哎呀,我怎么忘记道长了!”

“道长,您能救救我爹吗?”

沐霜眸底透出希冀的光,莲步轻移,上前问道。

“可以。”

杨清流笑着说道。

下咒的邪修境界很低,若是换做以前,他随手就能解了这咒术。

但如今他聚集不了灵气,只能靠符篆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还好闲暇时没少写写画画,否则早就忘了个干净。”

杨清流心中自语。

自道袍中取出一张白纸,食指沾水,在其上描绘极为繁奥的符文。

沐霜扭头,只觉得这符文很神秘,看的云里雾里。

片刻后,符篆成型。

“呼!”

杨清流轻呼,吐出一口先天清气,符篆顿时火光大作,绕着沐天雄的躯体不断旋转。

道道黑气升腾,被焚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眼前神奇诡异的一幕令母女二人张大了红唇,显然极为震惊。

不消多时,黑气被灼烧殆尽,沐天雄的脸色逐渐红润,不再是那般面无血色。

远方,一处茅屋中,脸上布满青色纹身的中年人蓦地吐出一口黑血。

不可置信的望向沐家方向。

........

“仙师,夫君他怎么样了?”

沐母上前,看着沐天雄的脸色,提心吊胆的问道。

“咒术已经去除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血气亏空,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

杨清流端详了片刻,笑着说道。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见识过杨清流的手段后,沐母不疑有他。

她神色激动,想要跪地行礼,却被杨清流轻轻托起。

“我与沐霜也算好友,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言罢,他扭头看向沐霜:“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沐霜有些疑惑,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杨清流。

“去找给令尊下咒的人。”

杨清流眸底有金光闪过,笑着说道。

.............

清风山,植被茂盛,高耸入云,是世俗界难得的灵山。

在山顶。

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处。

“是谁破解了我的咒法?”

在草屋里,脸上满是纹身的中年人嘴角溢血,其眼神怨毒。

他修为不高,咒术被破后受到反噬,此刻整个人晕乎,很是难受。

“不管是谁,先走为妙!”

纹身中年脑袋很清明,想要逃离,知道对方境界在自己之上,不能久留。

“遁!”

纹身中年轻喝,手指捏诀,想用遁法逃离此处。

下一刻,庞大的场域笼罩而来,金色神芒照耀四野。

所有术法神通都消散了。

“道友,这是想去哪儿?”

不远处,杨清流领着沐霜走近,笑着说道。

他的手中,金银色符纸在发光,引动四方能量维持场域。

“你...”

纹身中年定睛望去,面露惊色,隔着很远看不真切。

“你认得我?”

杨清流稍显讶异。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

“你...可是杨清流?”

纹身中年声音颤抖,良久才出声道。

他不敢确认,在心底回避,不愿相信是杨清流再现,但这样的容貌很少见,整个修行界都未必有出其右者。

“是我。”

杨清流大方承认,脚步却不停,平稳向着茅屋走来。

“轰!”

伴随一声巨响,地面被踩出大坑,纹身中年扭头朝反方向疾驰。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跑!

纹身中年修行时间不长,却听到过太多对方的传说,曾被邪道列为不可招惹的禁忌之一,他也见过其画像。

尽管对方二十年前就被废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邪修来说,杨清流与杀神无异。

“既然是朋友,何不留下叙叙旧?”

杨清流轻笑,袖袍轻挥,几道符纸冲出,加持在四周。

顿时,金光更耀眼了,整座山峰都透着仙芒,至神至圣。

山下,一众官兵与百姓放下武器朝拜。

他们都是被沐母请来的,被告知有仙师在山中降妖伏魔,请求他们在此地接应。

本来众人还半信半疑,可如今都在虔诚的跪服,因为眼前的现象与神迹无异。

他们相信这是神仙在赐福。

“轰隆!”

场域中,金色雷光被凝炼,伴随着惊雷声,似天罚,立劈而下。

下一刻,惨叫声响起。

纹身中年被雷霆包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声,浑身上下都呈现焦黑色,血肉模糊。

杨清流神色淡漠,不曾同情分毫。

对方下的咒很恶毒,若是他晚来几天,沐天雄怕是要出意外。

至于下咒缘由,他多半能猜到。

邪修在修行界不受待见,修行资源匮乏。

这纹身中年应当是去沐家求财被拒,心怀怨恨才下咒害人。

不多时,场域消散。

纹身中年尸体横陈,躺在深坑中,周遭是遍地狼藉。

“终究不如当年。”

杨清流看着脚下的废墟,如谪仙,在低声轻叹。

曾经可以只针对一人,不会造成这么大范围的破坏。

沐霜捂着嘴巴,胃里翻江倒海,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到底是个富家女,没怎么见过尸体,何况对方死的这般扭曲,内脏都挂在体外。

“没必要强迫自己。”

杨清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种杀伐在修行界屡见不鲜,迟早会适应。

“嗯...”

沐霜应和一声,强行压下喉头干呕的感觉,点头道。

“走吧,去见你的父母。”

杨清流招呼了声,先行下山。

“诶...道长等等我!”

沐霜在他身后呼喊,小跑追了上去。

.........

傍晚,杨清流回到沐家宅邸。

沐母迎上,眉宇间尽是担忧:“仙师,此行...可还顺利?”

在她眼里,两人都是神仙,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比起杨清流来如何。

害怕那神仙逃掉,再来祸害家里人。

“幸不辱命。”

“那就好,那就好...”

沐母呼出一口浊气,多日蹙紧的眉头终是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沐天雄被下人搀着走出,颤颤巍巍的,要对杨清流行跪拜礼。

在一个时辰前他便醒了。

从沐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很是感激杨清流。

“沐家主不必行此大礼。”

“如今您不宜多走动,应静养才是。”

杨清流将对方虚托而起,提醒道。

沐天雄拄着拐站起,神色很是激动:“仙师,您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还救了鄙人的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贫道与令爱有些因果,此事不过举手之劳。”

杨清流摆手示意。

他见多识广,把玩过很多宝物,不图沐家的财富。

如今千金难买他愿意,行事很随心。

“不然道长你留下来吃顿饭吧!”

“尝尝我母亲的手艺,肯定让你胃口大开!”

沐霜眼睛一亮,拉住他的袖袍,眨巴着大眼道。

杨清流思忖片刻,点头道:“嗯,也并无不可。”

天色已晚,他本就没想这时候回山,也刚好趁此机会给两人解释沐霜修行之事。

.............

半时辰后。

沐家庭院。

数道丰盛的菜品被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

沐霜大口扒着饭菜。

在山上咸菜稀粥的日子把她馋惨了,虽然粥的味道很好,但也耐不住天天这么喝呀。

“可是不合仙师胃口?”

“不若我让下人去城中的酒楼取一份回来。”

见杨清流不时才吃上一口,沐母出言,以为味道不好,欲伸手招呼丫鬟。

“您误会了。”

“这些菜都很好,只是贫道素食多年,需要些时间适应。”

杨清流制止了沐母,开口道。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说谎,并非装清高。

修行时吃的都是灵果灵肉,这二十年吃的也都是些斋饭素菜,不沾油荤,没法一下子适应。

见沐母还要说些什么,杨清流先行出口,将来意表明。

闻言,两位中年夫妇都沉默了,连沐霜都停下筷子,神色很是复杂。

半晌,沐天雄先行开口,态度恭敬:“仙师,这修行路,危险吗?”

一旁的沐母也是很紧张,抓紧了手中的丝帕。

沉吟片刻,杨清流才笑着说道:“不危险,只要心向正道,就是一片坦途。”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理解这种心情。

沐霜只是想体验修行而已,只要不去争机缘,在他那至交好友身边,不会出问题。

“呼...”

两夫妇不约而同的出了口气,随即眼眶泛红。

孩子终究是要离家了,从小看着长大,两人心里最是不舍。

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回来...

两人心头万般难过,却也没出言阻止。

他们知晓,这是沐霜的梦想,从小到大都在念叨,期盼踏上仙路。

“霜儿,在外要听仙师的话,知道了吗?”

“也不要使性子,外面不比家里。”

“缺了什么,写信跟爹娘说,我们给你寄过去。”

“....”

两人一字一句的嘱咐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爹..娘...”

沐霜喉头哽咽,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

杨清流看着这一幕,悄然起身,不着痕迹的退至院外。

他行走在月光下,春风拂面,将满头发丝吹起。

“真好啊...”

他寻了处石墩坐下,望着着皎洁的月光,自语道。

蓦地,杨清流脸上露出些许孤寂。

这样的美好让他想起一些破碎的回忆。

片刻后,所有的神情消失了,他的神色再度恢复平静。

夜色中,一名青年倚在粗壮的柳树下,在月光照耀下,袖袍猎猎,显得出尘且孤独。

..........

翌日,清晨。

杨清流站在院门口,听着两夫妇对少女的嘱咐。

他闭目养神,神色并无不耐。

片刻后,他眼皮微动,缓缓睁眼。

只见沐天雄携着沐母,缓缓在自己面前跪下,头抢地,很是郑重。

沐天雄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行动很迟缓,显得很累,。

仅是屈膝弯腰这般动作都要在沐母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沐家主这是作甚?”

杨清流轻叹,虚扶起二人。

“仙师,小女刁蛮,不奢望习得多大本事,只求平安喜乐便可。”

“望仙师多多提携...”

两人说着,就要再拜,却被杨清流伸手拦住。

“两位放心,我与令爱有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缘分尽了,二位再拜也无用。”

杨清流出言解释道。

他若将沐霜领进门,按修行界的说法,当为半师,因果不小,有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但未来很长,自己也曾遭到过背叛,谁也说不准以后。

故此,他没有将话说的太满。

“好啦!”

“爹娘你们不要为难道长啦!”

沐霜上前,拉走两夫妇,嘟着嘴说道。

“你个小丫头,我们这还不是担心你,出去可不准乱给仙师闯祸!”

沐天雄摸着她的脑袋,带着宠溺道。

“嗯,我知道!”

沐霜应和。

不多时,一家人进行了正式的分别。

走出了很远,两人依稀能看见夫妇俩遥望的身影,在对着这里挥手告别。

“爹,娘!”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沐霜回头,冲着远方大叫,脸色与眼眸皆红润,声音传出很远....

..............

“道长,谢谢你。”

两人走入山林,很久后,沐霜才开口。

“没什么。”

杨清流随口应和。

游子都不想让父母担心,他可以理解,况且也没有说假话,只是保平安的话,不难。

“道长,你以前在修行界很出名吧!”

“我看那个邪修好怕你的样子!”

少女思维活跃,眼珠咕溜转一圈,就想到了别的话题。

她莫名的有些骄傲。

因为是被这样厉害的人物带着入仙门,很是开心。

“他恰巧认识我而已。”杨清流开口,不经意道。

“道长又骗人。”

沐霜嘀咕,打心底不相信。

因为纹身男的反应剧烈,跟她小时候被鬼故事吓到的样子差不多。

两人又走了一会,来到半山腰。

杨清流拨开眼前的草木,不远处,道观炊烟袅袅,显然有人在里面生火。

“道长!观里进贼了!”

沐霜惊呼,感觉对方太大胆了,偷完东西不跑,还要做些吃食!

杨清流肩上的朱鸟也飞起,在天空盘旋,查探情况。

“是我那好友来了。”

杨清流笑着说道。

事实上,真进贼了也无所谓,观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他的脸上浮现追忆之色,表情有些温柔。

沐霜有些讶异,相处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杨清流出现这种表情。

这令她对那位好友心生好奇。

杨清流脚步很轻缓,推开道观大门。

只见一位素衣女子站在火灶旁,脸上不加粉饰,却美得出奇,一双凤眼好似含着星辰大海,长发被扎起,绾在脑后,很是干练,正熬煮着什么。

“你回来了?”

女子抬头望去,巧笑嫣然,手上动作不停,不时在锅中翻面。

“嗯。”杨清流点头,看着石桌上的灵肉与瓶瓶罐罐,神色有些无奈:“不是说人来了就好么。”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他随手打开一个瓶子,闻着飘然而出的丹香,顿时有些无言。

这些东西很珍贵,随便一颗都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神丹,可望不可及,如今却琳琅满目,被摆在一座破落道观中。

“谁让你不知道照顾自己?”

姜茯苓没好气的白了杨清流一眼。

天知道她到这里时有多无语,怕是贼来了都看不过眼,得丢下两铜板再走。

“餐霞饮露习惯了。”

“哼,都是借口。”

姜茯苓轻哼一声,低头舀起肉汤,浅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杨清流面前,将汤匙放在他的嘴边:“尝尝,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样不好吧。”

杨清流眨眼,看见了对方在上面留下的唇印,有些为难。

这一幕若是被修行者看到,绝对要发疯,嫉妒到眼红。

因为女子身份尊贵到吓人,是众星拱月的仙子,追求者多如繁星,但其从未假以辞色。

如今却为一个男人下厨,看起来亲密无间。

“哎呀,你怎么越来越墨迹了!”

“快喝!”

姜茯苓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脸色如常,将汤匙往杨清流的嘴里塞。

杨清流拗不过她,只得顺从的张口。

“味道怎么样?”

姜茯苓有些紧张,感到手艺生疏,因为平日里不曾下厨,除了杨清流,没有人值得她如此。

“很好喝。”

“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温热汤水入喉,直达心头,两人十年未见,却不曾生疏丝毫。

傍晚,一桌很丰盛的菜肴被端上石桌。

姜茯苓不断进进出出,显得很忙碌。

朱鸟飞起,叼走了几片灵肉,不知道跑哪去吃独食了。

半晌,她才堪堪坐下,看着满桌的菜品,露出满意的神情。

“介绍一下,这是我至交好友,姜茯苓。”

杨清流向着沐霜介绍道。

“真的只是好友吗...”

沐霜在心头暗自嘀咕。

两人间的互动她看在眼里,有着一个眼神就能沟通的默契。

说是好友,在她看来更像是夫妻,特别是女方,行为亲密,做出例如投喂之类的举动,没有男女之防。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她依旧很是恭敬,作揖行礼:“仙子姐姐好!”

“小姑娘长得真秀气。”

姜茯苓笑的很亲切,不吝啬的夸奖,同时眸中有符文透出,在其眼前不断流转,查探少女根骨。

“很有灵气,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片刻后,她眸中的符文消散,侧身对着杨清流说道。

对方的资质很好,灵气很富足,有慧根,除了修行晚了点外,没什么缺点。

“真的吗?”

沐霜喜出望外,脸上的表情很开心,受到了神仙认可。

“嗯,就算正常拜山,也能入得三清门。”

闻言,杨清流为姜茯苓斟了一杯酒:“那样太难,需要去争去夺,太危险了。”

“当是如此,少了磨砺,很难走得远。”

姜茯苓开口,她与杨清流都是底层走上去的,手中有鲜血,清楚那些残酷。

尽管两人天资卓越,早已被所有人看好,但若没有那颗一往无前的心,也走不到这个位置,要被埋没在芸芸众生里。

她不想浪费一个好苗子。

“我答应过她的双亲,护她修行路平安。”

“你就当帮我个忙”

杨清流眼神很清澈,就这么看着女子,随即酒杯对碰,仰头一饮而尽。

“你还没问人家小姑娘的意见呢!”

姜茯苓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很不满的道。

闻言,沐霜显得有些紧张:“我...我听道长的。”

她哪懂修行上的事,一切都以杨清流为主。

杨清流轻抬下颌,眼中带着笑意,看向姜茯苓。

“真是败给你了。”

姜茯苓以手扶额,也将酒一口饮下。

她没有强求,因为这不是很大的问题,最多未来的上限不会那么高。

但呆在她身边,足以达到绝大部分修士无法企及的境界。

..........

酒过三巡,沐霜酒足饭饱,在一旁逗弄着朱鸟,她想跟对方亲近些,奈何这鸟不领情,很有灵性,感觉出了嫌弃。

因为每当她靠近,就绕着她身子转圈,把沐霜弄得晕头转向。

另一边。

姜茯苓脸色有些红润:“要带上这小姑娘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件事。”

杨清流一愣,随即轻笑道:“就我如今这样,能帮上你什么。”

对方身居高位,底下能人数不胜数,他想不到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

“你别管,总之得先答应我!”

姜茯苓倚靠在杨清流身上,抱着他的肩膀,嘟囔道。

她没有用灵力解酒,此刻有些醉了。

平日里她绝不会这样,但在杨清流身边,她很安心,没有设防。

“好,我答应你。”

杨清流没有迟疑,对方待自己极好,相交甚笃,是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人,若是能帮忙,他会全力以赴。

“你说的哦~”

“陪我...嗝...上三清门。”

姜茯苓打了个酒嗝,水灵的眼眸盯着青年,清纯中带着些许娇媚。

“就这样?”

“对,就这样!”

“为何?”

杨清流不解,他感觉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连这都忘了,今年是中域顶尖宗门大比呀,凭此划分资源。”

“本来三清门今年的对手是道天宗,我可是特意恳请师尊换成了太一门呢!”

“够意思吧!”

姜茯苓坐正,勾住杨清流肩头,神态慵懒,不羁的性格显露无余。

“太一门比道天宗强上一筹。”

“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就看开了,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杨清流出言相劝,心头有暖流流过。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此行的意图?

肯定是想为自己报当年的仇。

但作为当年太一门的亲传,他比旁人更了解其底蕴。

三清门虽然很强,但未必稳操胜券,且因为换对手这件事乃姜茯苓亲自提出,若是败了,少不得落人口舌。

即便姜茯苓地位稳固,杨清流也不愿其为了那些人冒风险。

因为太一门不配,曾经害自己的人更不配!

“你放下了,我没有!”

“那些人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姜茯苓眼神很冷,杀气冲霄,太阳穴在鼓动,有青筋暴起。

杨清流为太一门征伐那么多岁月,带领年轻一辈探索秘境,争夺机缘,一度问鼎中洲,最后却遭到抛弃,结局悲凉且酸楚。

她伸手轻抚对方脖颈上的伤疤,眼中饱含煞气。

当年,他的身上可不止这些伤,光是被洞穿的伤口就有十几处,手脚筋全断了,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若非她及时赶到,杨清流早已是一抔黄土。

至今,姜茯苓也无法理解,太一门高层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怎能对昔日功臣下这样的手!

杨清流沉默片刻,饮下一杯仙酿:“那我需要做什么?”

“在我身旁,看我替你正名,告知全天下!”

姜茯苓玉唇开阖,声音坚定且倔强,眼中有无尽神光闪烁,极为摄人。

“好。”

杨清流轻声答应。

他是真的放下了,可以坦然的面对那些人,过往也没有亏欠,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结局很不好。

现在让他去见那些人,可以细数他们的罪行,做到心中无波澜。

只是他累了,不愿再去计较,故此隐居了二十载。

如今至交想为自己出头,他自然不会拂逆这片心意。

见杨清流答应,姜茯苓心情很好,笑的很甜,脸上有酒窝浮现。

“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现在,我要先睡一会~”

片刻,她轻声低语,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双手环住青年脖颈,枕着臂膀,闭眼睡去。

...........

三日后。

三清门。

姜茯苓领着杨清流走在路上,沐霜则被她安排去检验资质。

这样方便日后她安排其修行的方向。

“那人是谁,哪一峰弟子?怎跟圣女殿下那般亲近?”

“是啊,从来没见过圣女殿下跟男人走在一块。”

“天,他长得好帅,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峰修行?我出钱买他的所有信息!”

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在好奇,皆投来目光。

他们大多是刚入门没多久的修士,没见过杨清流的样子,不曾听闻他的事迹。

“你们是新入门的吧?”

“那是杨清流,你们居然不认识?”

有老弟子来到他们身旁,望着远处谈笑风生的两人,表情也很是惊讶。

二十年了,修行界都没有杨清流的消息,大部分人都猜测其身陨了。

如今却再次出现。

“师兄,他很有名吗?”

“可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是不是修为很高?”

有女弟子眼冒金星,年岁不大,有花痴的迹象。

“是很有名。”

“但现在应当是一介凡人。”

那名老弟子出言,带着感叹与唏嘘。

“为什么?”

“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出名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越来越多的弟子围过来,在八卦与好奇。

这样一名男子太引人注目了,特别是跟姜茯苓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事迹太多,讲不过来。”

“曾为年轻一代所有人的目标,乃一座大山,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却被最亲近的人构陷了。”

“遇人不淑。”

有几名老弟子神色复杂,在轻叹,为他所不值。

远处,姜茯苓耳垂微动,听到了远处的议论声。

“连外人都知道你是被陷害,太一宗却始终不肯承认。”

她出言,替杨清流抱不平,表情很冷,在咬牙切齿。

作为好友,她很清楚,这些年太一宗别说补偿,甚至连句慰问都没有,令人心寒。

“无所谓,我不在乎。”

杨清流很平静,不在意太一宗什么做法,因为该还的都还了,就是要债也心安理得。

“杨师兄!真的是你!”

“太好了,我就说杨师兄福缘深厚,怎会轻易身陨?”

进入内门后,老弟子便多了起来。

大多都在修行界修炼了近百年,看见姜茯苓身旁的人影,先是一愣,感到恍惚,随后都围了过来。

“诸位许久不见。”

杨清流弯腰,行拱手礼。

他认出了很多人的面孔,曾因姜茯苓的原因,在秘境伸出援手,助他们获得过机缘。

按理说,他有恩于这些人,不用行此大礼。

但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谦逊些总是好的。

“不可不可,杨师兄折煞我们了!”

众人受宠若惊,不敢受礼,从侧旁将他扶起,开口说道。

这令杨清流内心有些感叹。

当年为了太一宗做出那么多,到头来却被所有人讨伐责骂。

而眼前这些人,当初自己仅是略施援手,便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他刚起身。

蓦地,一名娇小玲珑的小娃娃出现,她左看看右瞧瞧,声音很清脆,带着些许奶意:“杨师兄这次回来,是要跟圣女殿下再续前缘嘛?”

她脸上很纯真,眸底却透着狡黠的光,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所有人一惊。

“是也是也,圣女殿下亲自带杨师兄回来,定是有此意!”

“说不定正要到三清峰见圣师呢!”

“哎呀,那我们还拦着干什么,快走快走!”

众人交头接耳,齐齐给了杨清流一个眼神,随后一哄而散。

也就因为姜茯苓身边的人是杨清流。

换做旁人,他们绝对要不爽,绝对得刁难一番,去打压,进行竞争。

另一边。

姜茯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往日里,只要杨清流来拜山,这些人都会起哄,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感觉我在门中的威望还没你高呢?”

她纳闷,感觉对方更像圣子,自己则是被冷落的那个。

“你的错觉。”

杨清流笑着说道,很有自知之明。

他蹲下,看着方才出声的小丫头,很是好奇,将她抱起,细细打量。

“哎呀,杨师兄,你干嘛,是不是恋童啊!”

“你都有圣女姐姐了,不准再打我主意!”

苏锦奶声奶气,有点婴儿肥,大眼睛扑灵扑灵的,头顶飞仙髻,很是可爱。

口中虽这么说,苏锦却没有挣扎,任由杨清流将她抱起。

“都几十岁的阿姨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

杨清流无情的揭穿她,调笑道。

在二十多年前,两人初遇时对方便是这副模样。

如今岁月荏苒,自己都成熟了些许,苏锦孩童的模样却一点也没变。

“哇啊啊啊,你才阿姨,你才是怪叔叔!”

闻言,苏锦脸色一黑,嘟着嘴,显得很不开心,她用力挣扎,不愿给杨清流继续抱着。

当然,她并没有使用灵力,知道杨清流的身体情况,真的像个孩童,在哇哇大叫。

见状,姜茯苓以手扶额,一把将苏锦从杨清流怀中夺过,无奈道:“真是的,刚见面就欺负小苏!”

她琼鼻微微抽动,没好气的嗔了杨清流一眼。

“就是就是,杨师兄大坏蛋!”

苏锦单手环着姜茯苓雪白的脖颈,朝着对方做了个大鬼脸。

下一刻,她感觉脑瓜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

抬头一望,只见有只红色的朱鸟扑腾着飞了起来,眼神愤愤,好似不满意她说杨清流坏话。

“区区小鸟,捉了炖汤喝!”

苏锦咬牙,从姜茯苓怀中跳下。

她虽是孩童身,但真的修行了很久,没曾想被一只鸟儿挑衅了。

这让她很不开心,想教训下对方。

奈何使出浑身解数,却连鸟尾巴都碰不到。

“你从哪里捉来的这只鸟?”

姜茯苓眼神很奇,感觉朱鸟相当非凡,要知道苏锦修为不低,为她的侍女之一,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它自愿跟着我的。”

杨清流轻笑着摇头。

他也不清楚朱鸟的来历,但确实很有灵性,惹人喜爱。

上清峰。

三清门禁地之一,只有圣女与其师能够居住其中。

寻常弟子要上山,得经过这两人批准。

只有杨清流算是例外,由于同姜茯苓关系极好,且与圣师有些因果。

故此,姜茯苓成功为他求取了块令牌。

带着它,不仅能自由出入上清峰,更有居住在其中的权利。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姜茯苓看着杨清流手中的令牌,脸上洋溢着笑容。

刚被废的那年,对方自暴自弃,将所有与修行有关的东西全丢了。

方才姜茯苓还考虑,如何为杨清流再求取一块。

“这是我最珍惜的宝物。”

“就是仙药也不换。”

杨清流很坦然,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珍藏。

并非因它的权利,而是其代表着两人数十年来的情谊。

“....”

姜茯苓心头一跳,感到身上有些发烫,脸色颇为红润,显得很娇媚。

春风拂面,她拢了拢青丝,借此将俏脸瞥向一旁,不愿让杨清流看见自己的囧样。

“总是说一些撩人的话。”

她在心里嘀咕,默念清心诀,将这股感觉压下。

待她再回过头来时,一切异样的表情都不见了,神色如常。

两人接着向上清峰顶飞去。

到接近山顶处,姜茯苓将杨清流放了下来。

这里不允许飞行,是圣师住处,要表达该有的尊敬。

就是掌门来了都得徒步而行。

所幸路途不远,两人很快就到达了大院门口。

姜茯苓推门而入。

只见在院中的石台上,一名修士端坐其上,背对着门户,身形出尘,宛若与道相合。

任谁见了,都要叩拜,因为其是此方天地最强大的几人之一。

下一刻,姜茯苓上前,禀告道:“师尊,我带清流来看你了。”

杨清流也走上前,来到正面,弯腰拱手。

只是半晌过去,老者也没有回话。

“老头,赶紧说句话!”

姜茯苓面色无奈,上前轻摇老者的肩膀,这次显得很不客气。

“谁来了都别想打扰本座睡觉。”

老者不耐烦,拂开姜茯苓的手,接着打盹。

“快起,不然我就下山了!”

姜茯苓鼓起了脸,很不忿,摇晃的更为用力了。

半晌,老者才悠悠转醒,用掌心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随后,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嘀咕道:“走的真慢,本座都等的睡着了。”

“辛苦圣师了。”

杨清流行礼。

对方修行天衍术,传闻能衍算天机,通晓世间万物,能算出自己要来三清门并不奇怪。

“本座大度,不与你计较。”

“先来陪我喝顿酒!”

老者笑的不怀好意,袖袍一挥,眼前便多了套桌椅,在桌子上,放着数个酒杯与葫芦。

“小子如今为凡体,喝不得仙酿。”

杨清流摆手婉拒。

很久以前曾小酌过一杯,结果出了大糗,这件事他现在还记得。

在他身旁,姜茯苓眼疾手快,一把将葫芦收走,放进自己的纳戒中:“好啊你,居然还有私藏,你那是什么酒自己心里没数吗?”

“都一把老骨头了,少喝点!”

“也别欺负清流!”

她娇叱,丝毫不客气,外人见了绝对要大惊。

对方可是圣师,如今却为小辈这般呵斥,按理说绝对要发怒,教训姜茯苓一顿。

可令人震惊的是,老者仅是一阵捶胸顿足,口中之乎者也,便没了下文。

“你俩不是来看我的么?”

“连酒都不陪我喝,本座不满意!”

老者见两人一直没有反应,撇了撇嘴,轻哼道。

“不满意就不满意,清流我们走。”

姜茯苓一点都不惯着这老顽童,作势便要离开。

这顿时令杨清流有些两难。

姜茯苓与老者为师徒,可以很随意,但他不行,这样直接走了,有失礼节。

“茯苓,不要着急。”

杨清流轻声细语,止住了步伐,将鼓着脸的姜茯苓拉回。

“就是,就是。”

“还是杨小子乖巧,早知道当初把你一起拐上山了,放在太一宗,倒是受了大苦。”

说着,老者也有些生气。

当初,姜茯苓与杨清流都是他掏出来的金子。

只可惜一个宗门不能有两位传人,资源不平衡,这才将杨清流推给了太一宗。

但在过继前,他还是用天衍术推算过杨清流的命运,卦象显示其未来一片坦途。

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二十年前,他再次为杨清流推演时,却呈了完全对立的卦象。

这些年他也不时后悔,感觉当时太过草率了。

也因这件事,他不再与太一宗的那老头往来,有了很深的隔阂。

“都过去了,多谢圣师挂念。”

杨清流弯腰拱手 ,再次行礼,很有诚意。

老者曾去观中寻过他,直言可以帮自己重塑经脉。

他也相信老者可以做到。

只不过那时他心已死,没有修行的想法,并未答应对方。

“好了好了,不要搞这些虚的。”

老者不着痕迹的将葫芦偷了出来,一点不在乎姜茯苓愤愤的眼神。

“既然来了,陪本座唠唠嗑。”

他强行按住杨清流,不想让其离开。

.................

等两人下山时,已接近傍晚。

杨清流的眉心多了道印记。

离开院子时,圣师特地为他算了一卦,脸色很凝重,烙了一道神意,说是关键时候可以保他性命。

片刻后。

他们接到了回来的沐霜,少女看起来开心,显然资质不差,收到了很多夸奖。

“明日要去太一宗拜山,你随我一起么?”

姜茯苓巧笑嫣然。

“好。”

杨清流下颌轻点。

三清门作为主战方,需要前往太一宗下战帖,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绝大部分势力都严格遵守。

“太一宗是哪儿?”

“我可以去吗?会不会拖累你们呀?”

沐霜探出头,刚入修行界,她很懵懂,对一切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

杨清流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是我以前的师门。”

“想去可以,带着你就是。”

此番只是去下战帖,不会爆发什么流血冲突。

刚好也让沐霜见见世面。

暮色很快降临。

沐霜被姜茯苓带到了正殿,那里有很多房间。

本来姜茯苓想让杨清流睡在她的隔壁,不过正殿里都是女修士。

男女有别,杨清流主动拒绝,独自前往侧殿过夜。

朱鸟则陪着他,此刻正蜷缩着,在枕头旁安睡。

【叮,恭喜宿主成功躺平一日。】

【获得奖励,体质+1】

系统冷硬的声音响起,在杨清流脑海里回荡。

“这也算躺平吗?”

杨清流疑惑。

在他看来,躺平就是字面意思,应该一整天浇浇花,种种草,晒晒太阳才是。

可昨日他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却也领到了奖励。

“只要不争不抢,就可以了么?”

杨清流仔细思考。

下一刻,他察觉身体中出现一道暖流,顺血液循环全身,不断滋养着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经常发生,屡见不鲜。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仙路十景。

杨清流估算,他的肉身未必弱于五景强者,

不过他一直没有接续经脉,体内无灵气留存,说是凡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修行界,肉身强横只能算武夫,古往今来没有肉身成仙者。

“要见到那些人了。”

“真期待他们脸上的表情。”

杨清流脑海中浮现很多面孔,那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半晌,他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

反正明日就要见了,将该讨的债讨了,至此因果两清,此生不见。

............

与此同时。

太一宗,执法殿内。

首座的位置上,坐着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人,为太一宗宗主,道通天。

在他的两侧,人影错落。

细看去,皆是当年审判杨清流的长老,而杨清流的昔日师尊,沈清幽赫然在其列。

大堂正中,摆放着一面玉镜,周遭仙气环绕,正播放着一些画面,四周金光闪耀,显得高贵且神圣。

这是太一宗的镇宗仙器,东皇镜。

有推衍过去,洞悉未来的神秘伟力,是太一宗的崛起的关键。

只不过动用的代价很大,且非掌教不可使用,耗费的资源也很多,足以吸去太一宗的小部分家底。

良久,东皇镜的仙气内敛了,所有金光都消失,画面也化作丝丝缥缈雾霭逝去。

大堂内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默了,被东皇镜中的画面震撼。

沈清幽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僵住了,美目圆瞪,口中重复念叨着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我就说清流怎会做出那种道德沦丧的事情?”

“当年,你们一个个都坚信他屠戮门人,在宗门大开杀戒!”

“现在看到真相了吗?后悔了吗?”

“呸!一群狗东西!”

“是你们亲手葬送了太一宗的未来!等着吧!因果轮回谁也躲不过!都要被清算!”

“小人!一群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

蓦地,一名老者突然站起,在大殿中扬声狂笑,指着众人,在怒骂,眼角有泪水滴落。

他的形象很不好,蓬头垢面,垂垂老矣,脸上布满老人斑,显然快要寿尽了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很洪亮,如洪钟,在肆意狂笑。

当年,他为杨清流发声,曾据理力争,被所有人口诛笔伐,甚至有人怀疑其为帮凶,公开审判过他。

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但由于这件事,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好,无人愿意拜入他的山门,师徒更是离心,时至今日仍孤苦伶仃。

但如今,他很痛快,因为心中的委屈得到了释放,正名了,可以死而无憾。

“够了!不要再说了!”

沈清幽拍案而起,怒目而瞪,胸口上下起伏。

她的声音沙哑且低沉,对方说的每句话都像细小的刀片,划过心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所有人都侧目。

因为众人知晓,此刻,最不该开口的,就是这位杨清流曾经的师尊。

果不其然,老者冷笑,不屑的讥讽:

“你也配说话?”

“清流当年最是敬重你,万事都将你摆在第一位。”

“你无心教导弟子,为了不让别人说你闲话,他代师授艺,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去帮助你的徒弟。”

“你喜闭关悟道,清流不愿打扰,亲自下秘境为你的几个弟子夺机缘,九死一生,哪次不是带着重伤回门?”

“而你们呢?如何回报他的?”

“诬陷他的人是你的弟子,亲自押送他来执法殿的,是你这个师尊!”

“更是眼睁睁看着他修为遭废,被丢出宗门。”

“呸!什么清幽仙子,不过一头白眼狼,我要是你,早他妈的自刎了,养了一窝子的畜生玩意!”

“咳咳咳咳....”

老者说着,整个人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紧接着止不住的咳嗽。

他本就寿命无多,体内有顽疾,此时情绪太过激动,影响到了心脉,开始大口咳血。

“好了,道乾,你现在的身体应该静养。”

“这些事交给我处理。”

首座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道通天开口,为老者渡去了一缕生气。

说着,他望向沈清幽。

只见其咬紧嘴唇,指关节因握拳发白,鲜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蔓延而下。

“唉。”

道通天轻叹,他不明白,曾经那么聪明的师妹,到底中了什么邪?

“你那位弟子呢?”

道通天开口,对着沈清幽说道。

还发的火早就发完了,而今还是得静下心来处理这件事。

“在...峰中歇息。”

“我不是让你将他押去天牢么?”

道通天眼神微凝,眸中再次有了些许怒意。

他一向不喜有人阳奉阴违。

“我...”

沈清幽拱手,可半晌也说不出话。

林凡体质很差,她本以为请出东皇镜能很快还其清白,就先行将对方接回峰中照料。

未曾想过会是这般结果。

“呵呵,不就是心疼那个林凡吗?”

“当年清流那般凄惨,也未见你多看他一眼。”

“那小畜生不过咳嗽两声,你们就舔着脸上去照顾,不知道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死了。”

“真是替清流不值!”

名为道乾的老者直接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形象。

他晚年凄惨,且寿命无多,如今什么都敢说,无所顾忌。

“你!”

沈清幽被刺激,恶狠狠的盯着他,却说不出话。

因为她追忆往昔,发现自己真的像对方说的一样无情,愧对杨清流。

一时间,她整个人恍惚了。

她努力的回想,甚至动用了符文,寻找自己当年那般绝情的动机。

蓦地,针线断裂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沈清幽一愣,随即,泼天的刺痛感袭来。

她整个人捂着头蹲在地上,在嘶吼,无边伟力透出,如浪涛般席卷四方。

此刻,她感到难以呼吸,记忆最深处的片段被翻出,如走马灯般回放。

有与杨清流的初次相遇时的画面,对方亲切的叫自己师尊,在她面前认真的叩拜。

也有在她外出重伤而归时,杨清流在一旁服侍数日,未曾合眼的情景。

更有两人对月酌酒,谈天说地的情形。

一张张一幕幕,皆是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

但这一切,都在林凡来到这里后破碎了,画面裂成了数块,最后定格在杨清流被丢出宗门的那一刻。

此刻,众长老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因为沈清幽宛若疯魔,发丝飞舞,周身有黑气在逸散,气息波动的很可怕。

“我...我怎么忘了?”

“我怎么会忘了!清流!我的清流!”

再抬起头时,她已泪流满面,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与以往那股出尘的气质相违背,面容很是扭曲!

下一刻,她极速冲出,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直逼东流峰!

“轰!”

随着一声巨响,沈清幽落于庭院中,她眼含煞气,脸色黑的可怕。

“师尊?”

院内,一名品貌出众的女子闻声走出,她是杨清流的师妹之一,万娇柔。

“您终于回来了!可是证明了师弟的清白?”

此刻她的表情没有担忧,显得很放松。

在万娇柔看来,沈清幽回来的这么快,林凡肯定已经沉冤得雪了,不用继续遭受刑罚。

想到这她心头一松。

这些日子林凡过得太辛苦了,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

沈清幽静静盯着自己的徒弟,神情很复杂,内心发苦。

她想到了很多。

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杨清流也受了罚,伤势比之林凡不知重了多少,在床上佝偻着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染血。

但她们只是将其丢在了房中,无人替他包扎与疗伤,没有半句关心的话语。

“道乾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配。”

沈清幽咬紧下唇,心头一阵阵的抽疼。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万娇柔被盯的发毛,怯声询问。

往日,沈清幽总是很温柔,从不会这样看自己,眼神里永远带着宠溺。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闻言,沈清幽移开了目光,冷唇轻启:“林凡在何处?”

“在...在密室中休息。”

万娇柔有些犹豫,半晌才开口回答。

话音未落,沈清幽如幽灵般闪现,雷厉风行,瞬间就入了密室。

见状。

万娇柔心头咯噔一声,自家师尊的态度很奇怪,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再多想,整个人飘了起来,紧随其后进入了密室。

...........

密室的通道很长,有不少机关,能够屏蔽神识。

建时的初衷是为了躲避外敌,各峰均有一处。

但随着太一宗愈发强盛,此处也逐渐变为了各峰亲传的闭关之地。

沈清幽为一方大能,速度超越极境,将万娇柔甩在后头。

等万娇柔来到中心。

沈清幽早已伫立多时。

她的目光很冷,在其眼前,林凡双膝跪地,眼中满是惊疑与害怕。

同时,他的脸上还带着两道掌印,鲜红无比,显然离挨打的时间不远。

“说吧,当年都做了什么,为何诬陷清流。”

沈清幽目光下沉,声如九幽寒风:“据实坦白,念及旧情,我可以请求宗主饶你一命。”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何曾诬陷过大师兄?”

“连您都不愿相信凡儿了吗?”

林凡显得有些病弱,面色苍白,仿佛迎风就倒,眼神无辜。

往日里,他不是没有犯过错,但只要摆出这副面孔,对方就一定会原谅他,替他承担一切责罚!

他在地面上膝行而进,在求情。

见林凡这副模样,沈清幽破天荒的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想起了杨清流那坚毅的眼神。

他从不让自己为难。

他不完美,但有错就认,不屑于说谎,所有后果都承担,不愿麻烦自己。

“我都做了什么...”

她后悔,因为所有人可以不信杨清流,唯独她不行。

本应是最了解杨清流的人,却伤他最深。

念及至此,沈清幽咬紧下唇,鲜血流出而不自知。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林凡心中一喜,以为沈清幽在犹豫。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那双玉腿,继续卖惨。

然而,一道强横至极的灵气爆发。

沈清幽面色很冷,袖袍轻挥,将林凡直接扬了出去!

“轰”的一声。

他被嵌进了墙中,光滑的石壁上出现了道人形空洞。

“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

东皇镜不会骗人,当年确实被蒙蔽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她。

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万娇柔脸色大变,不明白沈清幽为何要突然出手。

想上前拉出林凡,却刚好对上沈清幽淡漠的眼神。

顿时,她如坠冰窟,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停下了脚步。

“那日...我看见的,确实是师兄!”

林凡从壁墙中艰难爬出。

他本就有伤在身,又受了沈清幽一击,此刻显得更为虚弱了。

“你的意思,是东皇镜有假?”

沈清幽凤眉微眯,森冷道。

“其中定有蹊跷,请师尊查明,还弟子清白!”

林凡咬牙。

他面上很委屈,心中却在咆哮,因为余光瞥到手中戒指的微光在减弱。

年少时,他曾坠入山崖,侥幸未死,从山洞中得到了这枚可影响他人心智的戒指。

凭此,他一路顺风顺水。

在入太一宗前便得到了不少机缘。

二十年前,他拜入太一宗,惊艳于沈清幽的仙颜,便动用戒指中的力量,影响了对方,将他纳入了峰中。

往日里,只要他看上哪个女人,直接将对方抱上床便是。

那股神秘力量会帮助他扭曲对方心智,令对方将自己当做最心爱的人。

可这里是太一宗,沈清幽修为高绝,即便那股力量强大,也无法直接渗透她的内心,最多些微影响对方的决定。

而且,林凡能明显感受到,沈清幽对于杨清流有股依赖。

无论他做什么,对方的目光都不曾在其身上停留一瞬。

他恨,他嫉妒!

故此,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去布局,在杨清流外出的时候,接近峰中的每个人。

潜移默化所有人对他的感观。

最终,林凡成功了。

用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计谋,真的将杨清流赶出了太一宗!

这些年,他一直不曾提及当年的事与人,就这般利用那股神秘力量,默默影响着周围的人。

漫长的二十年岁月,他将要功成,令所有人忘却杨清流。

可破关而出的道通天打乱了一切,让林凡所有的心血功亏一篑。

“有无蹊跷,我自会查明。”

“念及这些年的师徒情谊,我给你些时日。”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沈清幽抬手,想要逼供,可看着这张脸,却是下不了手。

回想这二十年的师徒情谊。

她轻叹,给了对方最后坦白的机会。

“师尊...”

万娇柔还想再说点什么,替林凡求情。

可沈清幽却不管她,莲步轻移,凭空消失不见。

..............

翌日。

三清门侧殿。

“金窝银窝不如草窝啊...”

杨清流有些朦胧的睁开眼,喃喃自语。

这一觉他睡得不是很香。

曾在外征伐,在陌生环境里,会下意识的保持警觉。

用土一点的话说,就是有认床的毛病。

这种意识刻在骨子里,即便离开修行界多年也没有改掉。

他侧脸,看向一旁的朱鸟,嘴角轻扯出一抹弧度:“明明是只鸟,倒是挺能睡的。”

杨清流笑着摇摇头,起身推开门户。

此时,红日出海,刺破黑暗的裂隙,万道金光透过树梢,映的山林格外耀眼。

圣女殿位置很好,为一峰最高处,出门便可以俯瞰整片山林。

“还是山里的生活惬意。”

杨清流伸了个懒腰,眺望朝霞。

这种生活他很喜欢,坐看日升日落,比起修士间的征伐,更为有趣。

“道长,早啊!”

少女的声音传入耳畔,杨清流侧眼望去。

沐霜一边挥手,一边顺着台阶跑来。

在其身后,姜茯苓不紧不慢的跟着,显得从容淡定。

“你这修士服倒是与众不同。”

杨清流轻笑,转身背对朝霞,替少女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出了这套衣服价值不菲。

不说各处暗嵌的护身法宝,便是这布料,都昂贵的吓人。

“是呀,茯苓姐姐连夜安排人做的呢!”

沐霜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因先前杨清流那般亲密举动的原因,还是受到朝阳映射。

显得活泼可爱。

她往后轻跳了两步,在杨清流面前转了个圈,曼妙身姿一览无遗。

沐霜不懂什么宝具,只觉得这件衣服很漂亮,符合她的心意。

“很适合你。”

杨清流目光很清澈,不吝称赞。

随即,他转过头,看着缓步走来的姜茯苓,笑着说道:“倒是麻烦你了。”

“干嘛这么客气?”

姜茯苓不满,对着杨清流胸口擂了一拳。

俩人为至交,携手共度无数生死危机。

曾在月下共饮,洒脱不羁,敢于剑指天公,说不出的潇洒与狂放。

她不喜杨清流这般有距离感的话语。

“我的错。”

杨清流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很坦然的道歉。

这是隐居时养成的习惯,对谁都客气一些。

“知道错就好!”姜茯苓轻哼一道鼻音:“准备准备,等日上三竿,便出发前往太一宗。”

“就我们么?”

杨清流看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

“自然还有其他宗门高手。”

姜茯苓拢了拢青丝,感受迎面吹来的晨风,笑着开口。

下战帖这种事情,基本都由信使去办,一人足矣。

姜茯苓为了杨清流,特地揽下了这差事。

此行另有目的,自然需要护道者与大能修士陪同。

“怎么,紧张了?”

“有姐在,他们害不了你。”

姜茯苓来到他身旁,侧脸映着朝阳,发丝随风舞动,笑的很明媚。

“最凶险的秘境都淌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今时不同往日。”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相谈。

多年未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

“咕噜噜。”

一旁传来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沐霜有些窘迫的捂着肚子。

她资质很好,但刚入仙门,还未能辟谷。

“拿着这个。”

杨清流轻笑,从纳戒中掏出一瓶丹药与几株草药,递交给沐霜。

“道长,这是什么东西?”

沐霜接过,面露好奇之色。

草药味道很好闻,带着浓郁芳香,令人沉醉,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丹药可以生津止饿,一枚足以够你数月不食五谷。”

“至于这药草,你现在还用不到。”

“带回房中栽培,有利于你的修炼与感悟。”

杨清流开口解释。

这些都是系统送的东西,他用不到,索性当做饯别礼。

毕竟,此间事了,他就准备离开三清门,而沐霜则要留下修行。

“哦哦。”

沐霜懵懂,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哇,你居然藏了这种好东西。”

姜茯苓凑近,美眸盯着沐霜手中的早餐,眼神很是灵动:“还有没有,也给我来点。”

她博闻强识,认出了那些草药的珍贵,用途很多,是某些仙丹的主材之一。

便是最粗暴的食用,也能大受裨益。

“有。”

杨清流笑着点头。

二十年来,系统给他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但他无心修炼,往往瞟了一眼,就往纳戒里丢去。

如今他拿出十几株,一股脑的塞给姜茯苓。

“你哪里掏的这些宝贝?”

“带我去见见世面?”

姜茯苓尽数接过,细细辨认,凤眸放着精光。

这些药草珍贵且难寻,比起沐霜的要高上一个档次,甚至有两株已经绝迹了,太清门都搜寻不到。

“以前存的,没给太一宗收走。”他漫不经心,随口说道。

“都给我了?”

“不然呢,拿出来吊你胃口么?”

杨清流接着拿出草药,在他看来,这些都对姜茯苓修行有帮助。

“好了好了,不要再拿了。”

姜茯苓出声制止,她没带纳戒,怀中快盛不下了。

山下,几道人影如鬼魅般闪烁,速度很快,几个呼吸便来到了侧殿。

“见过诸位前辈。”

杨清流扫过几人面孔,拱手说道。

这几人他都见过,也算得上故交。

不过那也是曾经,如今他以晚辈自居更为合适。

一旁的沐霜有样学样,模仿他的动作。

“杨贤弟真是羞煞吾等了。”

几名老年人来到近前,脸色大变,连忙拖住杨清流的手。

沐霜耳朵微动,眼中满是好奇。

因为看面相,几人足够做杨清流的爷奶了,如今却显得很恭敬。

“不过虚长贤弟一些年岁,各方面皆有不如。”

“怎敢以长辈自居?”

几名老头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沐霜心中的疑惑,抚着白须笑道。

杨清流巅峰时的境界不弱于他们,战力犹有过之。

曾经比斗过,给杨清流打的找不着北,丢了老脸。

“几位莫要自谦,当年清流不懂事,多有冒犯。”

杨清流摸了摸鼻子,很诚恳的致歉。

那时年少轻狂,脾性也不比现在,下手没个轻重,将这几名老头揍得不轻。

“哪里哪里....”

几名老者皆摸着后脑勺讪笑。

这是一件糗事,如今被提及,他们也有些尴尬。

一旁,姜茯苓捂嘴偷乐,彼时她也参与其中,目睹了全部过程,记下了几名老头被揍时的惨样。

“唔~”

人群中,沐霜悄悄鼓起了腮帮子。

她感觉被排斥在外了,不曾经历过那些岁月,没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

一番寒暄过后,他们便上了路。

太一宗距离三清门不远,极速奔驰两个时辰就能抵达。

不过几人都没急事,乐的悠哉,在闲聊,短短的路硬是走了大半日。

杨清流大部分时候不出言。

听他们说近些年修行界发生的大事。

而沐霜眼中有憧憬,光是脑补那些移山镇海的场面,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热血沸腾。

“道长,我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吗?”

她拉住道人的袖袍,斟酌着开口。

“有希望。”

杨清流摸了摸她的头,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并非闷头修行便能达到的境界。

若没有大机缘,终生无望。

但世事难料,毕竟,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同太一宗刀剑相向。

就在这时,有人影走近。

“师兄?”

一袭火红色长裙的上官明月出现在队伍面前,她的神色很惊喜。

“明月,你怎么也在这。”

杨清流微微偏头,有些费解。

这里距太一宗还有段路程,没想遇到了对方。

“去了趟霍山镇,替宗门拿些物资。”

上官明月毫不隐瞒,很高兴。

拜访过杨清流后,她被安排去做了其他任务,没想到回来还能遇见。

“师兄可是改主意,准备去见师尊了吗?!”

“我带你上山!”

她接着补充。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太一宗,上官明月很自然的认为杨清流心软,改了主意。

至于其身后的那些人,她有些眼熟,却一下认不出来。

下意识的将他们归为护送杨清流的修士。

她莲步向前,要牵住杨清流的手。

不料下一刻,绝强的气机爆发。

姜茯苓一步踏出,脸色很冷,直接拂开上官明月的手。

同时,拉住杨清流手腕,将其护在身后,对着少女怒声呵斥:“太一宗的,不要随意动手动脚。”

“你是谁?”

“我与师兄情同手足,有你什么事?!”

上官明月眉头蹙紧,在娇叱,却没有动手。

她能感觉到那几名老者很可怕,威压如海。

绝对是大能级别的强者。

不仅如此。

对方身上的气机让她感到了压力,知晓其绝非等闲之辈,且看样子,与自家师兄关系莫逆。

“呵,情同手足?”

姜茯苓冷笑,声音充满了嘲讽:“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太一宗的人配说这种话?”

杨清流被废时,对方还只是个孩童,自然不识得她,可她却见过这位小师妹。

虽然其在那件事中无功无过,却不代表姜茯苓对她有什么好印象。

倒不如说就是对方没有伤害过杨清流。

换做她的两位师姐,姜茯苓早就出手拿下了。

“你!”

上官明月紧咬下唇,双目圆瞪,一双凤眸充斥着怒火,没法发泄。

对方戳中她的软肋,一直感觉太一宗愧对杨清流。

“好了好了,不要有这么大敌意。”

杨清流拍了拍姜茯苓肩膀,示意她冷静。

随后站出,对着上官明月淡淡道:“此行,我确是找沈清幽。”

“但不为见面,而是要清算。”

杨清流语气不波不澜,却有力,宛若战锤直击少女内心。

他不是犹豫的人。

既然姜茯苓要替自己申冤,那他的意志必须坚定,不能置身事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师兄,你...”

上官明月整个人僵住了,从未想过会从杨清流口中听到清算这个词。

“回去吧。”

“就当没有见过我。”

杨清流的声音宛如九天而来,传入耳畔。

他不想让上官明月两头为难。

...............

片刻后。

一道红色流光极速冲出,扰乱了云海。

“道长,那位仙子...”

沐霜望着那道背影,欲言又止。

这已是第二回见到上官明月了。

在她看来,对方一举一动皆从心,是真的想寻回杨清流。

而且她也能感觉到,杨清流对上官明月的没什么恨意。

但话语却出奇的冷漠。

杨清流揉了揉沐霜的脑袋,有些感慨:“断,自是要断个干净。”

他确实不恨这个小师妹。

依稀还能回忆起,那个满脸灰尘,却跋山涉水坚持给自己递送灵果的小女孩。

也正因如此,他不想让对方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

接下来的路程,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几名老者的话语也少了很多。

不多时,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座极为堂皇的山门。

仅牌匾就有数十丈长,一笔一画皆是采用最上等的彩墨,极尽奢华。

“真是有够浪费的。”

姜茯苓摇头轻叹。

她不是没来过太一宗,只是每次看到这幅牌匾,都无言。

因为这些彩墨很非凡,有诸多妙用,却浪费在此处。

“来者何人?!”

这时,一名男子摇头晃脑的走出,横肉满身,看起来戾气很重,说话喷薄着酒气。

他是执法殿新来的修士,家族背靠门中的某座大山。

纨绔惯了,不喜静心修行,故此境界不高。

家中见其如此,就为他求了个看门的差事。

平日里清闲的很,无事就喝酒吃肉,在男子看来快哉的很。

“呵,连个看门的都玩忽职守。”

“我看太一宗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姜茯苓身后,一名白须老者冷笑,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

“老头我看你活是的不耐烦了!”

“敢在这里放肆!”

横肉男指向身后,趾高气扬的怒斥。

这里可是太一宗,修行人心中的圣地,非本宗人上山都要朝拜。

虽然他只是一名看门弟子,但态度也端的很高,将狐假虎威诠释的淋漓尽致。

“识相的,就来给本大爷....”

横肉男叫嚣着,面色狂傲,只是未等他说完。

“嘭”的一声。

老者食指轻点,空间挤压崩塌,山体顷刻间滑落,将横肉男掩埋。

他轻哼一声。

符文之力扩散而出,印在碎石堆成的山体上,牢牢加固。

浩大的动静引起了过路弟子的注意,纷纷侧目高喊,神色惊疑不定。

“有人闯山了?!”

“快去禀告长老!”

有弟子化作长虹,向着门内疾驰。

剩余的弟子则惊慌失措,因为杨清流一行不像善茬,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止对方上山。

见太一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阻拦,杨清流眼中闪过些许惆怅。

先行迈步,同姜茯苓并肩。

两人走的很慢,目的是下战帖,并非真的要挑衅太一宗,得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

“没了你,这些人什么也不是。”

“一群懦夫。”

姜茯苓扫视了一圈,淡淡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所有人耳畔,令周遭弟子涨红了脸。

“终究时过境迁。”

杨清流轻轻摇着头。

他依稀记得,那些岁月,太一宗弟子铁血征伐,以战闻名。

这才离开多少年,就养出了一群酒囊饭袋。

个个哆嗦似筛糠,放在往日绝对要受罚,接受残酷的历练。

.............

不过半炷香时间。

有流光自仙宫中奔袭而来,只见一位黑裙着身,姿容冶丽的仙女落下。

其眉目如画,体如白雪团成,青丝绾做华鬓,美艳的不可方物,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在她身后,上官明月跟随,眸底含泪,低着头,不敢正视杨清流。

黑裙女子缓步上前,停在杨清流不远处。

她的眸光很复杂,望着曾经最亲近的人,几次开口,都以语无伦次告终。

另一边。

杨清流神色平静,同样不言语。

气氛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场大多是新入门弟子,不认识杨清流。

可清幽仙子在太一宗大名鼎鼎,如今却这般作态..

他们不是傻子,看的出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半晌。

终究是沈清幽按耐不住,嘴唇数次蠕动,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叹。

“清流,好久不见。”

“是啊,很久不见了。”

杨清流很客气,脸上还带着些许微笑。

时过境迁,他盯着这张曾为之倾慕的绝美俏脸,心中不起波澜。

他有些恍惚,因为当年对沈清幽真的很尊敬,如今却无感。

时光抚平了一切,他对眼前人无爱也无恨。

要说的话,更像时光裂隙中擦肩而过的生人。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沈清幽主动搭话,她想与杨清流亲近一些,可不知如何开口,吞吐不定。

“好,也不好。”

“开始的两年很痛苦。”

杨清流目光有些缥缈,在轻叹。

刚隐居的那几年真的很难熬,一身修为尽废,心中恨欲狂。

夜里时常惊醒,砸着床板,想了此残生。

所幸最后挺过来了,放下一切,彻底斩去了这段情。

“道长...”

沐霜眼眶泛红,抓住了杨清流的手掌,给以温暖,她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故事一角,很心疼。

不敢想,若是有一天,父母将她打成残废,丢在路边,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她不曾经历,可光是想象就足够窒息,那绝对是一段充满黑暗的日子。

“真的...真的对不起...”

沈清幽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前一片模糊。

她看着杨清流平淡的表情,胸口起伏,感觉难以呼吸。

心口宛若被开了条缝,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消逝。

她宁可杨清流恨她,怨她,甚至折磨她!

也不想对方这般平淡。

“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抱歉。”

“是太一宗欠我的,如今要还。”

杨清流不疾不徐的开口。

对方于他有养育之恩,亲手逐了自己,也算因果两清,互不相欠。

................

可太一宗不同。

当年,他那一身修为,大多从拼杀中得来,历经无数生死险境。

更是带领核心弟子出入最残酷的秘境,铁血征伐。

关于太一宗年轻一代的传说与辉煌同他息息相关。

他给了宗门很多。

可到头来,却没有什么回报,也未曾享受过圣子该有的待遇。

像不知歇息的牛马,终日在最前线搏杀,傻得可怜。

“哼,一介废徒。”

“当年屠戮师门同胞,如今还敢来这大放厥词?!”

蓦地,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一面容阴鸷,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迈步走出。

他声若洪钟,如九霄战鼓擂动,清晰传入每一位弟子耳中。

“屠戮师门同胞?”

“他不会是那个杨清流吧?”

“八成没跑了,我听过他很多传说,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高兴什么,他可是屠杀门人的恶徒!”

山中围观弟子议论纷纷,有人兴奋,有人害怕。

当年的事被太一宗遮的很严实,杨清流这个名字都成了门中禁忌。

新入门弟子大都不知晓。

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昔年经历过的核心弟子有口信透露,一传十十传百,逐渐成了太一宗门人心照不宣的秘文。

“孰是孰非你心里清楚。”

“我懒得争辩,不过今天你主动露头,是想身先士卒,做第一个死人?”

杨清流眉头微蹙,眼神半眯,看着八字胡老者,平静道。

他对这个中年人有印象,名胡超,为太一宗长老。

早年有仇怨,属于落井下石最狠的那批人。

“呵,不过废人一个。”

“还沉浸在当年么,一介凡人,妄图弑仙?可笑!”

胡超嗤之以鼻。

若是当年,他还真不敢挑衅杨清流。

可如今他感觉不到对方丝毫修为,自然有恃无恐。

同时。

围观的弟子也在议论,有人嗤笑,不屑一顾,感觉杨清流太狂妄了。

需知胡超再如何不堪,也是太一宗长老,有七景巅峰修为,若前往一流宗门,是要被供起来的存在。

怎可能被轻易打杀?

连沐霜都抓紧杨清流的手,在担忧,怒视眼前的中年男子。

...........

面对周遭的吵杂声,杨清流无动于衷,心中在不断盘算。

尽管不愿承认,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众目睽睽下,想杀胡超确实有些困难。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杨清流肩头上的朱鸟眼中,有璀璨火光闪烁,凌厉至极。

蓦地,一只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杨清流回首望去,只见姜茯苓对着自己轻笑:“在犹豫什么?”

“有我在谁能轻辱你?”

“帮你做掉这老匹夫!”

姜茯苓看向胡超,收起了笑颜,平静的说道。

尽管在轻语。

可任谁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杀意,如浪涛般向四周席卷开来。

有弟子受到影响,连站立都做不到,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两人身后的几名老者蹙紧眉头,在犹豫要不要制止姜茯苓。

胡超贵为一门长老。

若任由她出手,接下来绝对要演变成两派大战,后果难以预料。

就连胡超也是变了脸色,他万万没想到姜茯苓居然为了一个废人要公然出手!

对方跟杨清流为一个时期的天骄,修为强横,都是盖压同代之辈。

胡超心中清楚,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在这太一宗,弟子都在看着,他怎可能逃?

气氛焦灼的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他们不清楚女子是何人物,但从其释放的气机与胡超认真的眼神中也能够判断。

对方绝对是个强者,超乎想象的强!

青蓝色剑气横扫苍穹。

“轰”的一声巨响!

胡超被嵌入地底,手脚扭曲,在大口咳血。

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姜茯苓都停下脚步,眼中带着些许玩味。

“留你一命,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滚!”

沈清幽收回佩剑,脸色冰寒,在怒斥,气势摄人。

三清门的几位老头则悄悄松了口气。

“这只作何?”

姜茯苓收敛气机,平静开口。

“清流是我门下....弟子,自是不能受委屈。”

沈清幽深吸一口气,话语有些心虚,瞥了眼杨清流,见其没有反驳,这才放下心来。

同时,她内心还有些许欣喜。

至少,对方不反对徒弟这个称呼....

“无需如此,我们早已不是师徒。”

杨清流站出,撇清了关系,淡淡说道。

敢来此处,本就无惧这些魑魅魍魉。

他伸手一点,纳戒中飞出一柄仙刀,声如惊雷,极速冲到胡超面前,轰入其丹田。

“咔嚓!”

凄厉的惨叫声震破云霄,鲜血飞溅。

众人皆是一惊,这一刀太突然了,且毫无预兆,前后不过眨眼,快到吓人。

“轰隆隆!”

下一瞬,虚空碎裂,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显露,来到胡超身旁,直接将仙刀震碎。

他们皆是长老,此刻脸色却凝重,在俯身查看。

片刻后,一名老者脸色发黑,有愠怒,如一尊怒目佛陀:“清流,你过了!”

他在怒斥,方才探查过胡超,确认其丹田被废了。

七景巅峰修士很难得,失去一位,绝对要伤筋动骨。

“竖子,安敢下杀手?!”

“忘了当年为何被逐出山门吗?!”

空间中,陆续有声音传来。

在老者身旁,先后出现几道人影,气机如汪洋般深邃,都在黑着脸呵斥。

他们很早就听闻了风声,来到此处。

只是在那日得知真相后,心中都有愧,故此隐藏了身形。

“留了一条命。”

“再者,便是杀了又如何?”

杨清流微微偏头,无视几大长老的威压,森冷开口。

斩草除根是他一直以来的准则。

曾经看在同门份上,没找胡超麻烦,而今修为大不如前,自然要更加果断。

当然,他并不轻松,动用底牌,将所有气力用尽了,此刻还能站着,完全靠的是其过人的意志力。

下一刻,浑厚气息自背心奔涌而来。

杨清流只觉浑身一轻,部分疲惫被扫去了。

他回首。

只见姜茯苓将手抵在他的背后,不断输送灵力,同时,还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干得漂亮!”

姜茯苓带着笑意,在他耳畔说道。

底下。

所有弟子都咽了口唾沫,先前嗤笑的人更是退远。

这一幕太出乎预料了。

竟在各长老眼皮底下杀人,还得以功成。

若非亲眼见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不是传闻杨清流废了吗?”

“没有灵力波动,确实是废了呀...”

“应当是改修了武道,不过还是好恐怖。”

众弟子议论纷纷。

有机敏的门人推测,猜出了部分真相。

望着场中青年,皆畏之如虎,脚步移动,再次退出一段距离。

杨清流就这般站着,衣袍猎猎,淡然且出尘。

“清流,随吾等回去领罚。”

宛若怒目佛陀的老者开口,佛音漫天,摄人心灵。

他不可能就这般放任杨清流离去,不仅是因为七景巅峰修士难得。

更有杨清流本身的原因。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谪仙青年的可怕,曾是太一宗的骄傲,刀芒所向,无物不斩!

他们从那一刀中,见到了其当年的影子。

这令他们忌惮。

而今兵戎相见,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呵,好大的威风。”

“抓人?问过我三清门了吗!”

姜茯苓傲然一笑。

一步跨出,脚下涟漪扩散,席卷苍穹,顷刻便震散了佛音。

“三清门,莫非是要开战?”

太一宗几名长老同时开口,眉头紧蹙,无形威压降落,令大地都震动,宛如地龙翻身。

“怕你们不成!”

“今天就是来讨债的,你们都逃不过清算!”

姜茯苓满头青丝飞舞,怒声撼天穹。

在其身后,几名老者同样面色不善,爆发出无上气机,与对方分庭抗礼。

远处,无数太一宗弟子望着这一幕,皆愤怒,涨红了脸。

这么多年,头一回被打上门。

更令他们感觉到憋屈的,是几大长老出手,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与赤裸裸的打脸无异。

若是传出去,绝对有损太一宗威名。

“清流,不要这样好不好。”

“有事我们坐下说,宗门完全可以弥补你!”

沈清幽紧咬下唇,眸中含泪,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她已经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帮哪边。

人生从未有过这么无助的时刻。

“弥补?”

“你能弥补些什么?”

杨清流上前,望着沈清幽,轻飘飘的说道。

“我...!”

“东流峰中有最上等的灵根。”

“仙草与神丹无数,只要你愿意回来,随时都能使用!”

沈清幽眼中闪过希冀的光,认为对方松口了,在一一细数。

她相信有这些宝物,再请宗主出手,花费些代价,肯定能令杨清流恢复如初!

怎料,杨清流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些许嘲弄:“那上等灵根,是我去东洲,斩杀一头八景恶蛟得来。”

“后山的仙草,为我亲自开垦,你们可曾上去看过一眼?”

“至于那些神丹,呵。”

“你扪心自问,除了我,东流峰可还有谁会炼丹?”

“拿着我的东西,说弥补我,不觉得可笑吗?”

这般说着,杨清流不由得先笑了起来,带着苦涩与酸楚。

他忽然感觉很荒谬。

曾经所做的一切,出生入死,却被所有人当作理所应当。

“不是的!”

“我...”

沈清幽内心悲切,杨清流字字诛心,令她心头震颤。

她倏地发现,真没有能给予对方的东西。

因为自身不喜动,一心向道,唯有佩剑相伴。

正如杨清流所言,若非他躬耕打理,东流峰只是座光秃的大山罢了。

见沈清幽这副模样,杨清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罢了,权当喂了白眼狼。”

他自说自话,不再理沈清幽师徒二人,淡淡瞥了眼,大步流星离去。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沈清幽,望着青年背影,红唇开阖,却说不出话来。

..........

与此同时。

姜茯苓长裙飘飘,血红战铠着身,背后亦有青龙显化,宛若一尊女战仙,睥睨当世。

苍穹之上,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极致。

所有人都侧目,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够了。”

倏然,天空传来神音,好似在叹息,引发大道轰鸣,苍空变色。

下一瞬,国字脸的中年人出现,正气凛然。

他步伐很轻,却快的不可思议,缩地成寸,来到战场中央。

袖袍挥舞间,轻易打散了漫天气机。

“宗主,是宗主来了!”

有人眼尖,认出了国字脸中年的身份,心头激荡。

这是当世有数的九景强者,出手则必胜,可以平定一切动乱。

“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是啊,他们再强都不可能同宗主抗衡!”

“收拾掉这些进犯之人!”

得知来人姓名,众弟子皆振奋,这是他们的憧憬,不败的象征。

他们心中所有委屈得到释放,在兴奋的大叫。

“宗主。”

几名长老拱手行礼。

道通天微微颔首,从他们身旁走过。

另一边,姜茯苓脸色凝重,没想到这位传奇出关了,先前不曾得到消息。

但她也无惧,因为有底牌,至少离开不成问题。

“咚咚咚~”

道通天踩着空气阶梯走下,如仙人降世。

他径直来到杨清流面前,就这般看着,无视了所有人。

“宗主准备直接拿下叛徒么?”

“真是霸气!”

众人眼睛都瞪大了,在期盼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只有部分人蹙眉,察觉到了丝丝异样。

“你长大了。”

道通天伸出了手,轻抚杨清流的脑袋,笑的很慈祥。

“宗主爷爷,您也年轻了不少。”

杨清流不曾反抗,神情中带着复杂。

自放下后,他沉淀了许多,很少会有这种情绪了,已是宠辱不惊。

“闭关有所收获,添了些寿元。”

“但失去了你,多撑几年又有何用。”

道通天轻叹。

他活了漫长岁月,酸甜苦辣皆尝遍。

不曾留恋世间的繁华,只剩一份责任感压在肩头。

当年闭关,用尽神丹妙药续命,不过是想为杨清流再熬些日子。

他早就想好了。

待杨清流突破九景,就卸任,寻一处灵峰安享晚年。

奈何世事难料。

出关后,他心中亦是懊悔。

“没有那个缘分。”

“可是还恨?”

“不曾,只是想断干净因果,待废了林凡,往后做陌路人。”

“....”

杨清流不卑不亢,平静中带着疏远。

这笔账太烂了,算不清楚,将主谋抓出来惩戒就足矣。

“好,你随我来。”

道通天沉默片刻,转身向主殿走去。

他并未开口挽留,因为比谁都清楚杨清流的性子,且心中有愧。

昔年曾答应三清门的老头,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却没有做到。

“宗主...”

有长老艰难开口,在恍惚,感觉这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好似佝偻了些。

“还想说什么?”

“而今是在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道通天的声音传来,春风和煦,吹动他的衣裳与长发,隐约间,能看见夹杂的几缕白丝。

“走吧,莫要继续哗众取宠。”

言毕,他的身形化作沙尘,飘散而去。

方才杀机四溢的战场霎时间沉闷了。

场中身影错落离开。

只余下远处的围观弟子一脸疑惑,在面面相觑。

“现在是什么情况?”

半晌,有人出言,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宗主出现后,会强势镇压那位叛徒。

可道通天脸上的慈祥不似作假,两人像是爷俩般熟络,与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

“果然,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有亲传弟子开口,道出了些许隐秘,当年有很多人未遭到林凡蛊惑,猜测杨清流被冤枉。

可人轻言微,执法堂下了判决,他们如何敢违逆?

“所以,是有人设局污蔑杨师兄?!”

“妈的,是谁!找出来,老子剥了他的皮!”

刹那间,风向倒转,方才还觉屈辱的弟子,此刻义愤填膺,一阵气血上涌。

哪怕是刚入门的弟子,也听过杨清流的传说。

过往皆为荣耀,修行路便是璀璨的代名词。

无数顶级势力伸出橄榄枝,欲要招揽。

曾有隐世高人预言,太一宗将在对方的带领下极尽辉煌。

若是对方真叛宗也就罢了,而今被证实其中有冤情,这令所有人心口发堵。

亲手将一名盖代天骄清扫。

传出去,绝对要被人耻笑。

“走,跟上去看看。”

有人招呼,领着一批人前进,想探个究竟。

...............

东流峰山亭。

杨清流轻抚树枝,眺望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山林。

他走的很慢,不疾不徐。

方才点名要清算林凡,得给太一宗一些时间。

此刻,他更像是在欣赏风景,眼中有追忆之色。

因为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仙草,都是昔年亲手种下的,此刻不断摇曳,好似在欢迎主人的到来。

在其身旁,姜茯苓与沐霜左右陪同,一言不发。

几名老者已经被遣散了。

道通天出关后,有没有几人护送差别不大。

姜茯苓思忖过后,便命他们回宗处理其他事宜。

“杨清流?”

一道讶异的声音传来,只见万娇柔着洁白长裙,外套纱衣,从树林中走出,手里还捧着一株玲珑仙草。

“你个屠戮门人的恶徒,居然还敢潜入宗门?”

微愣过后,万娇柔高声怒斥。

她一直在照顾林凡,受对方所托来林中寻一株仙草,已经寻了几日,故此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呵。”

杨清流厌恶的瞥了她一眼,不愿与其搭话,自顾自的上山。

见被无视,万娇柔怒火中烧,脚尖轻点,拦住了杨清流的去路。

同时,她眼角余光瞧见了对方身旁的二女,先是一愣,而后发出冷笑:

“呵呵,当年被师弟检举,如今找姜圣女替你报仇么?”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你依旧不知悔改!”

“现在离开,念及往日旧情,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她认识姜茯苓,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故此恶意揣测。

“滚远点!没空听你废话!”

杨清流神色淡漠。

同时,一股金光壁障扩散,将万娇柔逼开,这是姜茯苓在出手。

她懒得与对方争辩,同杨清流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你给我站住!”

万娇柔眉头蹙的很紧,再次上前,阻拦一行人:“不要以为有姜圣女庇护就能无法无天!”

“待师尊亲临,谁也保不住你!”

她居高临下,带着一股傲人的姿态,在指责与斥骂,不将一行人放在眼中。

浑然忘了杨清流曾经对她的好。

“闭嘴!”

“嘭”的一声。

姜茯苓悍然出手,身后青龙凭空显化,随着她的身形舞动,带着璀璨神芒,极速逼近。

万娇柔眼前一黑,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砸入了山壁,脸上传来火辣的痛感。

“姜茯苓!这里是东流峰!”

“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万娇柔捂着胸口,震开山石,眼眶与脸颊皆红。

只不过,前者是她自己委屈的。

后者则是被姜茯苓打出来的。

“能有什么后果?”

姜茯苓拢了拢发丝,嗤之以鼻:“你应该庆幸此地是东流峰,不然现在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青龙游走在她身旁,不时发出龙吼,在敌视白裙女子。

作为当年指认杨清流的人之一,姜茯苓对万娇柔没有一丝好感。

若非道通天出关,对方绝对要被废掉,体验因果轮回。

“你们等着!”

“待禀告师尊,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万娇柔抹着泪,向山峰跑去,要诉苦,请沈清幽出手制裁一行人。

浑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替林凡采摘药草。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蠢?”

姜茯苓落下,看着那背影,一阵无言。

挨了教训就去打小报告,她一直嫌恶这种性格的修士。

修行路唯有靠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活在羽翼之下。

“现在觉得也不晚。”

杨清流洒然一笑。

曾经确实保护的太好了,不忍其受委屈,故而养成了这种娇蛮性子。

不过无所谓,以后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他走近石堆,将其拨开,找到了那株仙草。

“真是暴殄天物。”

他自语,替草药惋惜。

在被驱逐前,这株草已经产生了些许灵性,有望进阶神药,诞生灵智。

而今,这部分灵性将要消散了,显然平日里无人照看,逐渐蒙尘自晦。

“道长,这株草看起来好可怜。”

在他身旁,沐霜怯生生的开口。

“嗯?”

看着杨清流投来的目光,少女有些退缩。

认真思忖后,才鼓起勇气道:“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养么?”

“咦?”杨清流略微惊讶的低头,看向少女:

“你能察觉这股灵性?”

这出乎他的预料,要知道沐霜还未正式踏入修行,不曾引气入体,没有灵觉一说。

闻言,沐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它好像在求救,真的快要死了。”

她不清楚灵性是什么,只是感觉这株草在呼唤自己,很微弱,似乎奄奄一息。

“真是修行的好苗子。”

杨清流与姜茯苓相视一笑。

两人博闻强识,很快洞悉了部分真相。

少女天生与大道亲近,否则无法聆听到这种声音,若真踏上修行路,注定要成为最亮的那颗星。

可以碾压无数天骄与妖孽。

“下山时,可以多寻几株,带回去栽培。”

杨清流笑着开口。

“真的吗?”

沐霜大眼不断眨巴,带着纯真与无暇,为一道靓丽风景。

她方才听到了许多呼救声,心中怜悯,还在思考如何开口求助杨清流。

没想到对方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自然是真的,喜欢的都可以取。”

杨清流抚着少女脑袋,低声轻语。

这些神药皆为他所养,且并非将整座山搬空,杨清流没什么心理负担。

..............

待几人来到峰顶,已经过了半时辰有余。

道通天与诸峰长老都在,还有不少的堂主与执事,甚至都没限制亲传弟子的出入。

只是此刻,他们在交头接耳,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杨清流扫视了一圈,眼帘微垂,被不远处的动静所吸引。

只见万娇柔双膝跪地,不敢抬头,脸上隐约有着红印未消,整个人抖似筛糠。

而沈清幽则站在中央,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在她的身前,林凡双手被反绑,以头抢地,看不见表情。

远处,无数弟子皆私语,表情有愤怒,也有惊讶,对着场中几人指指点点。

“林凡,你可知罪?”

蓦地,一道惊雷声响起,道通天端坐于天空,如神祇,在进行审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林凡从未愧对过宗门。”

“望宗主明鉴!”

林凡语气凄凉,眸中含泪,在颤颤巍巍的磕头,显得很是可怜。

这令周遭人都有些动摇。

事实上,他们看见林凡后的第一眼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些年表现的很良善,时常帮助门内弟子。

就连围观的人群中,都有不少受过其恩惠。

可道通天修为高深,且阅历无数,自然不会被其蒙蔽:“东皇镜已昭示你的罪行。”

“还不认罪么?”

道通天声若洪钟,气息冲九霄,震撼人心。

林凡被这股威势所吓,整个人都要趴在了地上。

片刻后,他扭头看向沈清幽,眼中带着期盼:“师尊,师尊你替我说句话呀?”

“当年我们不是一起将那叛徒押到执法殿的么?”

“我身上的伤都是证据!”

他此时不可能松口,始终咬定杨清流是叛徒,因为有底牌,就是真亡了也不怕,可以于另一身体中重生。

日后修炼有成,还可以回来,颠倒黑白,

顶尖势力的资源,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

况且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他相信沈清幽会救他一命!

“当年我受你蛊惑,愧对清流。”

“而今不能一错再错。”

沈清幽艰难开口,眼神却很坚定。

她手持佩剑,和光同尘,站在林凡身侧,气息如剑仙般凌厉。

“师尊,你...”

林凡脸色大变,膝行而进,刚欲磕头狡辩。

下一刻。

杨清流化作流光闪电,如虎豹出行,瞬间来到林凡眼前,抬脚踏在了对方胸口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

方才林凡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坑,山石崩碎,裂纹顺着中心向四周辐射,蔓延到众人脚下。

所有人都震惊,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是东流峰,一切都被加固过,寻常修士全力都不见得可以留下痕迹!

如今却被踏碎了,硝烟四起,残暴的吓人!

“咳咳咳!”

“是你!”

林凡躺在深坑中,眸底有符文闪烁,金光大盛,透过雾霭烟尘,看清袭击者的模样!

顿时,他整个人发抖,在害怕。

本能的释放灵气,想要逃跑。

“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长进没有。”

“做师兄的,得教考一番。”

杨清流垂目,看着这张柔弱可怜的脸,抬手给了一掌掴。

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

林凡半张脸都变形了,颧骨碎裂,连观看的众人都恍惚,感觉脸上有幻痛。

“到底没有白活二十年,至少皮不算薄。”

“杨清流,你欺人太甚!”

林凡怒吼,他虚荣心切,众目睽睽下怎能忍受这种屈辱?

霎时间,狂暴灵力席卷天地,化作一头凶恶白虎,震碎周遭的山石。

它血口大开,宛若要将一切吞噬!

围观众人皆捏了把冷汗,这种威势太恐怖了,不亚于六景修士全力出手!

普通亲传都不一定能够接下!

与此同时。

看着向自己扑来的恶虎,杨清流心不在焉,似毫无察觉般,愣神不动。

“这股气息...杨师兄能接下么?!”

“他太托大了,八成要遭!”

“这下不死也得要重伤了!”

很多人都知晓杨清流修为散尽,见他没反应,以为被吓坏了。

纷纷撇过头,不愿观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聒噪。”

倏然,杨清流不耐的声音响起。

同时,他周遭散发淡淡辉光。

白虎凶猛,可在辉光萦绕下,顷刻间就消散了,不曾令其动摇分毫。

“先天宝光!”

众人惊骇。

世上武修多如牛毛,可修出宝光者,却风毛菱角,每一个都有名,可以载入史册。

可以说这种神通对灵气克制,能抵消很多宝术的威力。

“有什么遗言么?”

杨清流抬起脚,而后再次踩下,俯视着林凡,语气不咸不淡。

此刻,林凡的肋骨尽皆碎裂,胸口瘪下去一块,在大口溢血,看起来颇为扭曲。

万娇柔眸中含泪,化作一道流光扑来,要制止他的动作:

“杨清流,你这个恶魔!”

“杀人不过点头地,你为何还要折磨师弟!”

她怒喝,掌心放光,朝着杨清流劈去!

下一刻,姜茯苓同样出手,施展宝术,将对方轰了出去:“别在这碍事!”

“否则,将你一同斩了!”

她冷声警告,丝毫不给沈清幽面子,直接进行呵斥。

“师尊,你看...”

万娇柔来到沈清幽身旁,声色哽咽,想让其替自己出头。

但下一瞬,冰冷到极致的目光袭来,让她瞬间闭上了嘴。

“呵呵,哈哈哈哈!!”

“遗言?”

“杨清流,你不会觉得你赢了吧?”

“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蓦地,林凡放声大笑,眼中的恐惧消散了,化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绑着他的绳索早已断裂。

他伸手指向万娇柔,眼中嘲讽之意渐浓:“看见了吗,我都快死了,她还放不下我。”

“昔年你为她出生入死,求取灵药,算得了什么?不过我勾勾手指的事!”

“还有那沈清幽,你待她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可她呢?亲手送你上了通天柱!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疤!”

“那都是我让她打的!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在病床上呻吟了几句,稍微卖了个惨,她就屁颠屁颠的去动手了。”

“若非她心中怀疑,凭我当年那点修为,哪怕有些手段,又怎可能影响八景修士?”

“哦,对了,还有那个终日闭关的师姐,你对她好的我都羡慕,可自你走后,她却从未过问一句!”

“他们只当你是条狗,指哪咬哪的恶犬!”

“而我,则是他们的主人!一切唯我是从!”

“就这样,你还觉得你赢了吗?!”

林凡放声大笑,嗓子吼到沙哑,在不断咳血。

但他不在乎。

被羞辱后,他丧失了理智,只想报复,要令杨清流道心蒙尘!

“清流!不是的!”

“不是他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沈清幽面无血色,显得苍白,想要上前,却被一股宝光所逼开。

杨清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因此而发怒,随即垂目看向林凡,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不以为意:

“你说得对,我当年确实有眼无珠,所以还要谢谢你。”

“让我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

他笑的很释怀,却令所有人都感觉到凄凉。

曾经的功臣沦为阶下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连昔日仇敌都替他惋惜。

而主谋却高高在上,坐拥着他所获取的一切。

这应是话本中的情节,如今却血淋淋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的眼神如刀,恶狠狠的盯着林凡。

连众长老都面面相觑,嘴角泛着苦涩。

远处,沐霜拉着姜茯苓的战甲,手中捧着那株仙草,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滑落:“道长...道长他好可怜。”

她在呜咽,替杨清流不值。

亦想起了曾经看到的那些疤痕,竟然不是为敌所伤,而是自己人留下的。

“记住那些身影,未来修行有成,替清流报仇。”

姜茯苓轻拍少女的肩膀,伸手指向在场的诸位长老,在低语,为其设立目标。

“轰”的一声!

好似地龙翻身,杨清流犹如一尊火神,浑身被炽焰所包裹,朱鸟在其头顶盘旋鸣叫。

林凡整个人都爆碎了,血光漫天,五脏六腑皆化为灰烬。

众人呆滞,满场皆沉默。

虽然有预感是这个结局,却没想到杨清流如此果断。

看这情形,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此刻夕阳薄暮,只余下一线绯红色的光,如同被划破的皓腕,绽放血色之花。

“这是....落幕了吗?”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喃喃道。

“对,他回来了,依旧这般强势。”

很多人神色恍惚,好似回到了当年,对方横空出世的时代。

他们相信,过了今夜,就会有很多势力得知消息,将花费大代价招揽。

场中。

沈清幽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林凡死前说的话刺痛了她的心。

不可否认,当年她确实怀疑杨清流了。

尽管只有一些,但也被那股神秘力量趁虚而入。

而万娇柔眼神则空洞无比。

跌坐在石堆旁,眼中无神也无光。

“清流,你不要相信林凡说的话。”

“跟我回宗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加倍对你好,不会再被蛊惑!”

沈清幽三步作两,脚下有些虚浮,想上前牵住杨清流的手。

“不必了。”

杨清流眼神淡漠,侧身擦肩而过,走向道通天,拱手行礼。

“孩子,真的不考虑下么?”

“我可以将你收入门墙,做唯一亲传,不归属太一宗。”

道通天开口。

他还是想尝试一番,失去这样一个弟子真的让人心痛,找遍修行界都不见得能再寻觅。

“不了,这一路走来,太累。”

杨清流摇头,在这位当世强者面前流露出了些许疲惫。

他回忆这条路,除开在东流峰的时间,几乎都在厮杀,披荆斩棘。

不然何以打破纪录,二十出头便成为八景强者?

这些都是一步步拼出来的,过程血腥到吓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

道通天轻叹,随后出言提醒:

“但我观那林凡并未死绝,你还需多加小心。”

到了他这个境界,说是半仙也不为过,眼中的世界早已与常人不同,直透本质。

“晓得了,多谢宗主。”

杨清流再次拱手,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曾经在对方身上看到过很浓郁的气运,为天道所钟,不可能轻易的就死掉。

绝对有很多底牌。

“此间事了,我就先行下山了。”

杨清流将战帖恭敬交给对方,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与姜茯苓两人一同下山。

期间,不曾向沈清幽投入一丝目光,冷漠到近乎绝情。

“清流...”

“要怎样,你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沈清幽呆呆的站在场中,口中喃喃自语,四周一片狼藉。

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渐渐颤抖,尽管想要保持镇静,可泪水却止不住的上涌,模糊了视线。

仿佛置身于虚无的黑暗,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与依靠。

..................

天魔宗,杀神堂中。

一名青年安静的躺在床头,浑身被血光包裹,面容与林凡竟有九分相像。

下一刻,他蹦跳而起,胸口上下起伏,在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杨清流,下手真是够狠的!”

青年咬牙,那股火焰仿佛能烧尽神魂与因果。

即便自己一魂双体,却还能感受到那股疼痛。

“让老子亏了这么多,怎能让你过得轻松?”

林凡眼神怨毒,心头在滴血。

若非当年侥幸习得一魂双体的绝世秘法,在魔道顶尖势力天魔宗里立足,方才就真死了。

即便如此,此次也亏损太多,不说那具身体与宝物,就连保命的底牌都动用了。

这种秘法两百年才能动用一次。

期间他要是再出意外,便真的身死道消了!

“影杀!”

念及至此,林凡脑中的恨念更重了,他对着门外怒吼,呼唤着一个名字。

“大人!您出关了?”

倏然,在林凡身前,出现了一位黑袍男子,单膝下跪,显得很恭敬。

他身世凄苦,自小丧失双亲,吃百家饭长大,若非林凡,他早饿死在犄角旮旯里了。

也因此,被捡回来后,他一直鞠躬尽瘁,做林凡马前卒,侍奉对方。

“有些收获。”

“前些日子我略有感应,感觉到杨清流好似还未死,你替我将这消息散出去,要做的隐蔽。”

林凡心中盘算。

现在他有神魂伤,需要静养,不能找事,无法实施报复。

但魔族中有不少人记恨杨清流,其中就包括几名老魔头,修为皆有八景。

只要将消息传播出去,绝对能给对方带来大麻烦!

“杨清流...”

“应该不是那个人吧。”

影杀头皮发麻,即便他天生话少,此刻也忍不住发问。

“确实是那个魔族杀神杨清流。”

“怎么,可是怕了?”

林凡眼神微眯,暴虐之意汹涌而出!

“不...不曾!”

“属下这就去告知其余宗门!”

影杀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不妙,扭头快速离开。

.............

与此同时。

三清门,圣女殿外。

杨清流与姜茯苓坐于石板上,不顾及形象,朱鸟早已不晓得跑到了何处。

在他们身旁摆着几壶仙酿,闻起来清香扑鼻。

“此行,多谢你了。”

杨清流端起酒杯,此刻已经有些微醺,脑海中却很清明。

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感觉心头轻松。

“死去!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揍你了!”

“现在你可不是我对手!”

姜茯苓不满的嘟囔,靠在他的肩头,挥舞着拳头威胁。

“.....”

杨清流笑了笑,抬头望月,这样的场景让他恍惚,仿若昨日重现。

“是不是想到被追杀的时候?”

姜茯苓吐气如兰,美眸紧盯着杨清流,好似能看穿他的内心。

随后,她大咧咧的往后一躺,眼底放空,在追忆往昔。

当年两人修为还不高,对方不是圣子,她也还未当上圣女。

少年总是气盛,想着做出一番惊世骇俗的事情。

后来,他们意外得知一座魔窟中有不世机缘...

守护的魔头很强大,背靠顶级势力,准备将这份机缘上供。

那是一段坎坷的路,但他们都很不凡,且心中有股劲,不屈服。

最终,倒也成功斩杀了那位七景老魔,得了菩提妙树,但也因此身负重伤,被倾巢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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