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娇裴玄全文在线阅读_孟娇娇裴玄(关山月)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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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娇娇裴玄是小说《莫道娇娇不销魂世子求亲踏破门》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莫道娇娇不销魂世子求亲踏破门》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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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京城大雪,天出奇的冷。

屋檐下,孟娇娇挽着袖子搓洗着衣服,雪花时不时的飘进洗衣盆里,一双手冻的红萝卜似的。

青黛放下水桶,急忙去抢:“小姐,您的手再洗衣服就真不能要了!奴婢来洗,奴婢一定能洗干净!”

“婆婆的衣服不喜欢别人沾手,让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生气,还是我来好了。而且你看看自己的手,又能比我好多少?”孟娇娇轻轻推开青黛,笑道,“你去看看灶上的药熬好了没有,婆婆马上就该吃第二遍药了。”

青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自打姑爷出事儿,老夫人病了就想着法的难为您,可现在姑爷不是回京了么,她怎么还……”

孟娇娇眼睫一颤,旋即低头将衣服从水里捞出来拧干,语气平静:“生病的人想得比别人多也是正常,何况她这是心病。大夫也说了,她不能气急,咱们好手好脚的,不跟病人计较。”

“奴婢不说就是了,左右姑爷已经回了京,等过几日归家来,小姐的苦日子就熬出头了。”

孟娇娇一直在松鹤堂忙了两三个时辰,才和青黛冒着雪回自己的院子。

进门看到坐在屋子里的裴玄,孟娇娇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穿着青蓝色长衫的俊美男子,可不是她那死了三年又活过来的夫君。

三年前,裴玄送衡阳公主和亲东突厥,途中遇前朝余孽伏击,整个送亲队伍的人都死了。

老夫人惊闻噩耗一病不起,没成想三年过去,裴玄和衡阳公主非但活着回来,而且立下大功。

二人在奏报上言,当初二人保住性命之后,依旧前往了东突厥,在东突厥蛰伏三载,设计使得东西突厥斗起来,一年前又引回纥也加入进来。

现在三个部落打的厉害,不管最后谁胜都将元气大伤,如此庆国可得十年安稳。

明阳帝欣喜万分,当即册封衡阳公主为护国公主、裴玄为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裴玄立功回来,一直徘徊在朝堂上,今日是第一次归家。

两人成亲夜就分开了,如今再见,孟娇娇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把肿胀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正想说什么。

裴玄起身开口,盯着她半句啰嗦的话也没有,“我和衡阳公主的事情,你可是已经知晓?”

孟娇娇楞了一下,他和公主立了大功,回来的消息满京城都知道,她作为他的妻子怎能不知?

裴玄瞥了一眼孟娇娇:“我和公主同生共死,皇上已经同意赐婚,日后你找准自己的位置,莫要生事。”

孟娇娇惊讶抬眼,目光定定地看向裴玄:“公主金枝玉叶,愿于你为妾?”

裴玄看傻子似的看着孟娇娇:“你在混说什么?公主天之娇女,又立下大功,怎么可能做妾?我是她的驸马,她自是我的正妻。”

“孟氏,原本以你的身份,一道旨意下来就行了,但是你我到底有夫妻的名分在先,我总要亲自告知你一声。”

好一个孟氏。

好一个正妻。

裴玄高高在上的语气,仿若他能亲自过来对她已是天大的恩赐,若她不感激涕零的接着就是不识好歹。

孟娇娇心口发凉,全没有想到,等他三年,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她眼神冷了下去,看着他的脸:“你可还记得提亲那日如何说的?”

三年前,裴玄登门提亲,在她的父母面前发誓:“能得娶娇娇为妻乃此生之幸,定与娇娇白首偕老永不相负。”

裴玄自然记得。

他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不耐烦道:“当日我的话确实出于真心,也想要和你举案齐眉过一生。可现在我已经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你商贾出身,日后若是见了大场面,你让家里如何自处?”

他就差在脸上写着,只有公主那般高贵的人才配做他的妻子。

孟娇娇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瞧瞧,读书人的背信弃义都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她抬起眸子,语气冷淡:“父亲可知晓此事?”

“自然。”裴玄点点头,说起衡阳公主的时候,声音里不觉带了赞许,“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对家里人都很和气。知道父亲看重三弟的功课,特意给三弟找了先生,三弟的功课较从前精进了不少。”

“精进了?”孟娇娇手指按在算珠上,道,“你很清楚裴元从前书读的如何,是我请来了靑崖先生为他授课,我除了操持府中大小事物,每日都要督促他的功课,不敢有一日懈怠,他方才考取了举人。”

她做事情全自于本心,本没想邀功,可裴玄话说到这里,也该让他知道她在裴家三年的辛苦。

“从前你身为裴家主母,操持后宅,这些本就是你应该操持的事。家里出了个举人,你面上不也有光嘛?”裴玄有些不悦,不明白孟娇娇在闹些什么,“何况,若是他真无才无德,就算是请了靑崖先生来也无用。”

孟娇娇只觉面前的人陌生的很,她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她一字一顿:“所以,说这么多,你是要贬妻为妾?”

裴玄看了她一眼,道:“裴家诗书传家,怎么会做出贬妻为妾的事情来?你只上表言明自己蠢笨丑陋羞于和公主争辉,自愿为妾侍奉公主左右即可。”

见孟娇娇脸色沉下来,他又道:“公主心胸宽广,还说府中依旧让执掌中馈。日后你若能学得公主两分品性,洗去一身铜臭之气,也算是你天大的造化了。”

呵!

孟娇娇怒极反笑:“在你眼里,我在裴家的三年竟是一文不值?”

“你怎么满眼都是钱?”裴玄眼中闪过厌恶,怒斥,“且不说这些事,本就是你自己愿意。这三年,裴家也不曾亏待于你,该给你的体面和权利你都有了。你满京城去看看,几个官宦家会让商贾之女掌管后院。”

自己愿意?

体面和权利?

他从未知道这几年,裴家过的怎样的日子。

孟娇娇攥得本就肿胀的手指发痛,心口瞬间冷了下去。

“既如此。”孟娇娇见他不耐烦,眼前一晃,恍若这三年时光在匆匆流去,“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为妾。”

“你!”裴玄没想到看着娇软的孟娇娇这样固执,气的俊脸发红,但对上孟娇娇坦荡的双眼,他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气愤地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吧!”

孟娇娇看他青蓝的衣摆在门口打了个旋就消失了踪影,嘴角扯出一抹讽刺。

“姑爷怎能如此待您?这些年他人都不在,您伺候婆母,操持家里,遭了多少罪。若不是您拿嫁妆银子贴补,裴家怕是连口热粥都喝不起!”青黛气的咬牙,“当初若不是他承诺老爷永不纳妾,小姐怎生会嫁到这家里来?!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大少爷若是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孟娇娇重新坐下来,不过短短的功夫,已经沉浸下来,轻声道,“如今唯有庆幸嫁进来就了守国孝,还未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先别哭了,你去将咱们的账册拿过来。”

“姑娘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盘账?”青黛抹了一把眼睛。

孟娇娇手指在算盘上拨弄了几下,玉珠相撞,清清脆脆的声音十分的动听。她道:“我不会为妾,为难的就是他们,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青黛瞪圆了眼睛,“可咱们哪儿能抗衡得过公主啊!到时候要是被休弃……”

她说到这个,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呸!他们凭什么休了您呢,瞧我这个嘴!只是大少爷要是在天有灵,知道您被这么为难,怕是要心疼死了。”

提及兄长,孟娇娇红了眼。

当初裴玄在外游学遇到马匪,孟娇娇的哥哥为救他丧命死,裴家为报救命之恩,主动登门求的亲。

可哥哥若是知道她过成这样,怕是心肝都要疼裂了。

孟娇娇强忍着泪意,轻声道:“我知道,我过的好,哥哥才会安心。去吧,将账册拿过来。”

如今,在裴家人眼中,她是无亲人可依的孤女,就如同水上浮萍一般,风吹向哪里就只能飘向哪里,半点由不得自己。

而衡阳公主不同,她出身高贵,又为庆国边境稳定立下大功,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惦记着她的牺牲,她若嫁给了裴玄,裴玄就是同皇家结了亲,裴家在京城的地位自然就提了上去,裴家人可不巴巴盼着公主过门。

贬妻为妾难听,他们是想她自请为妾。

孟家是庆国首富,当初她十里红妆过门,光是嫁妆就装了三船从南到北运过来,这些财富,裴家不会放走。

但自请为妾也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她这个糟糠之妻,于公主而言是个污点,只要有她存在,外头的人就会觉得皇威压人,强抢他人夫婿。

她注定要死在这个府里,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辩解。

到时候理由多的是,偶感风寒缠绵病榻,裴家竭力救治,仍不治而去。

时间一长,世人就会慢慢忘记,她曾经,是裴府的大夫人。

青黛将两个箱子放在地上,喘着气道:“小姐,账册全都在这里了。”

孟娇娇亲手打开右边的箱子,抽出账册仔细翻看。

她的陪嫁单子就用了七十多折。

五色羽缎六百、貂皮八百张、大东珠六百颗、红蓝宝石五千快、珊瑚树十株……当铺十二家、古玩铺六家、玉器店四家、庄子十座、京城五进的院子三座……

除此,另有数百万两银票压箱底。

她心里发酸,父母陪了这么多东西,是盼着她一生安稳,却不想这些东西竟会成了她的催命符。

“这三年您贴补了不少好东西给裴家,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早知道这样,这些东西就是拿去给街边的乞丐也不给了他们!”

想到这些东西,以后还要继续往裴家填补,青黛肉疼得不行。

孟娇娇目光坚定,“所以,我们得走。”

青黛瞪圆了眼睛,“走?”

孟娇娇已经嫁进裴家三年,要是想走,要么被休,要么和离,更甚者,只能死了才能出这府门。

哪一个,都不是好结果,青黛心疼地红了眼,“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要是被休了还好,若是真死在这府里,老爷他们……”

见青黛直哆嗦,孟娇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谁说我要被休甚至去死?我这条命,是父母给的,不该折损在这样的地方。”

“那您?”

“我要休夫!”孟娇娇一字一顿道。

夫家为大,常有七出之条休妻,还从没听过休夫的。

青黛短暂的震惊之后,就立刻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小姐不管做什么,奴婢都跟着您。”

“好。”她没说怎么做,只是看了一眼繁复的账册,“咱们要先把手头能用的现钱都理出来,若是不幸这场算计我没能赢,成了被休的那个,账面上多少东西能带走,我们要心中有数,提前布置。还有那些摆在明面上带不走的庄子铺子,也要看看如何安置。”

青黛跟随孟娇娇多年,理个账册信手拈来,这会也顾不上哭了,赶紧爬起来跟孟娇娇一块整理。

两人这一整理,就到了次日凌晨。

孟娇娇按下账册,眼底清明。

这些年只管着经营,没有仔细盘算过,如今一盘算才发现,父母几乎是把孟家都给了她,光是账面下不为人知的财富就有千万两白银。

这都够养活半个庆国的了。

其余的庄子铺子,还在滚利经营。

好在她进门时听了母亲的劝告,知道财不露白,即便是跟最亲近的人。

是以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嫁妆,她表露在裴家人面前的东西不过是孟家财富的万分之一。

就这,也足以养裴家三代了。

这些钱,她不准备留给裴家,她还指着这些东西,换她跟青黛的性命。

一切盘算完,她右手覆在胸口,掌心下是自小贴身带着的玉佩,感受绵绵的暖意传来,杂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一家四口的命,如今还有青黛,都靠她一个人活着了,她不会死的。

外面有人说话,青黛匆匆把账本收拾好,掀开帘子出去看了回来道:“是松鹤堂的珍珠姐姐,老太爷这个时候让您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是不是好事,还不一定呢。”孟娇娇起身跟着一起向外走。

这天,终究是变了。

地上的雪已经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吱呀吱呀的。

裴家一直以书香门第自诩,裴玄的祖父和父亲都只没什么大才华,读了一辈子的书也不过考到了个秀才。

在孟娇娇嫁进来之前,一家子守着祖上传下来的破败院子,过的十分拮据。

裴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除却裴玄,老二裴松是个不会读书的,老三裴元刚刚考中了举人,但名次十分的靠后。

如今,裴玄是裴家重振门楣的全部希望。

孟娇娇到了松鹤堂,发现花厅里并没有裴老爷子,只有裴松的夫人赵氏。

“大嫂来了,快坐下喝杯热茶。父亲他们里面和母亲说话,咱们妯娌先聊聊天。”赵氏拉着孟娇娇的手,满脸喜气,“大哥死而复生还立下大功,大嫂也算是苦尽甘来熬出头了。”

孟娇娇没应这话,她将手抽回来,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喝着。

裴老爷子喜欢喝茶,这云雾茶还是她花重金让人特意炮制的,一两茶就要一两黄金。

赵氏被冷落也不恼,依旧笑眯眯道:“等大哥和公主成了亲,咱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到时候咱们走出去多威风,大嫂说是不是?”

孟娇娇将茶盏放在桌上,道:“父亲最是品行高洁,岂能让夫君停妻另娶?若是传扬出去,置父亲颜面于何地?这样的话,弟妹以后就不要说了。”

“大嫂,你……”赵氏没想到孟娇娇上来先将裴老爷子推了出来,卡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我听说皇上十分看好衡阳公主和大哥,到时候赐婚的圣旨下来,咱们总不能抗旨吧?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孟娇娇表情平静:“二弟妹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定然死在你前面。”

赵氏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孟娇娇的脸色不像说笑,谨慎道:“大嫂,咱们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轻言生死?再者你如今是孟家唯一的骨血,就是念着仙去的孟家双亲,也不能轻言生死啊。”

孟娇娇沉默,似乎被说动了。

赵氏再接再厉:“大嫂,咱们女人一生荣辱都在夫君身上,若大哥成为驸马,你还能没有好日子?若日后你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只要讨了公主欢心,这孩子的前程不就有了?”

女人嘛,一辈子不就为了夫君和孩子活着。

“大嫂,这改换裴家门庭的关键时刻您可不能犯糊涂啊!您现在拦着大哥,说不得日后你的孩儿还要怪您阻了他的青云路呢!”

孟娇娇偏过脸不看赵氏,硬声道:“此事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赵氏敛起脸上的笑,嗤笑道:“大嫂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一商户之女,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公主进门?”

孟娇娇一记冷眼看过去:“你身上的云锦也是我这个商户之女所赠,既瞧不起商户之女,想来也看不上我的东西,不如统统打包了还回来。”

“赵氏,不得无礼!”裴老爷子和裴松裴元从内室出来,呵斥道,“即便公主进门,日后你们也都要敬重孟氏!若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家法伺候!赵氏,给你大嫂赔不是。”

赵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迎着孟娇娇的嘲讽的眼神,道:“是我说错了话,还请大嫂不要怪罪。”

“当不起你一声大嫂。”孟娇娇起身,看着裴老爷子,“若我坚持不同意为妾,父亲会让裴玄一根白绫勒死我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裴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出此等事情!”裴老爷子被孟娇娇话吓一跳,回过神就更加生气,“既你如此不顾全大局,就将管家之权交出来。赵氏,以后你来管家!”

这三年来,孟娇娇一直行止有度,在银钱的事情上也从来不斤斤计较,他们都以为今日会十分顺利,她即便不痛快也会顺从配合。

没想到孟娇娇竟然是油盐不进。

孟娇娇站在门口,背对众人挺直了后背:“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将管家对牌送过来。”

老爷子眼神阴翳,垂下脸皮的褶皱里都是怒意,他盯着孟娇娇,只觉得她与从前判若两人,让人轻易拿捏不得。

“大嫂,父亲也是为了你好。”老三裴元上前拦住孟娇娇的去路,他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腰间压着一块青玉玦,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孟娇娇,“向来驸马都是要守着公主一人的,可父亲和大哥念着你这三年的辛苦,这才费尽心思的为你做了安排,你怎的还不领情?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惹了公主被赶出去,你又无娘家撑腰,到时候你怎么办?”

孟娇娇看着这个小叔子,国子监的先生果然很好,瞧瞧才进去读了多久的书,就已经能言辞凿凿的指责她了。

可他怕是忘了,依照他的资质连国子监的门槛都摸不着,是她用了人情、花了银子将他塞进去的。

孟娇娇看着他义愤填膺的脸,问:“今日还不到放旬假的日子,你怎的回来了?”

裴元一脸得意:“有公主嫂嫂的面子,国子监的司业和学政都待我极好,我想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

“如此,甚好。”孟娇娇笑了笑,抬脚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有的人都没想到孟娇娇会忽然变得如此硬气,连老爷子的面子的都不给了。

孟娇娇这是破罐子破摔,要跟家里撕破脸了吗?

裴老爷子面色阴沉:“公主必须要风光进门!”

谁也不能阻拦裴家光耀门楣的机会!

原本就是身份卑贱的商户女,现在就连那做生意的娘家都没有了,孟娇娇再不乐意还真能跟裴家翻脸不成?

裴玄已经是朝廷正三品的官员,做妾已是抬举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娇娇就带着青黛去祭拜双亲和兄长。

寒冬未过,三座坟头上都覆了白雪。

孟娇娇跪下,亲自将祭品一一摆好:“爹爹娘亲、大哥,我来看你们了。”

将带来的纸钱丢进火中,跳跃的火苗映的她眼神明明暗暗,她轻声道:“爹爹,我做了一个决定,您肯定会肉痛,但也一定会支持女儿的是不是?你不是常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可不许在梦里骂女儿败家。”

孟娇娇认真磕头,眼泪无声落下,陷下两个小雪窝。

青黛扶着孟娇娇起身,哽咽道:“小姐,不管您做什么,老爷夫人都会支持您的。”

“是啊,他们从不让我受半分委屈的。”孟娇娇看向对面隐隐可见的山头,道,“走吧。”

青城山台阶九百九十九,孟娇娇一步步走上去,跪在寺庙前。

山上的风呼呼吹着,寒意刺骨,孟娇娇面容平静,青黛挪了挪了位置想给孟娇娇挡一些风,可也没什么作用。

半个时辰过去,山门始终紧紧关着。

青黛担忧道的:“大长公主的身份如此高贵,只怕不肯见小姐。咱们是不是想些别的法子?再这样跪下去,奴婢担心您的身体扛不住。”

“无妨。”孟娇娇摇头,她在心里盘算过,大长公主是她如今最好的一条路。

大长公主是当今明阳帝的亲姑姑,一手扶持当时势弱的明阳帝登上皇位,皇上坐稳龙椅之后迅速放权,主动来护国寺清修,再不问朝堂之事。

但皇上却十分敬重大长公主,她说的话,皇上总能听进去几分。

禅房中,苏嬷嬷叹息:“孟氏还在外面跪着。”

大长公主将手里的毛笔放在架子上,看了一眼窗外的梅花,无奈道:“皇上已有赐婚的意思,本宫总不能因为一个孟氏就让皇上出尔反尔吧?本宫是不会见她的,让她下山去吧。”

“奴婢刚刚也是这样说的,可那孟氏执拗的很,死活不走。外面这样冷,奴婢担心她跪出个好歹,传出去影响殿下的名声。”

大长公主久居高位,最讨厌被人威胁,冷冷道:“她既愿意跪就让她跪!若人人跪一跪本宫就予取予求,那本宫成什么了?芸娘,你不必心软。”

“这孟氏也是可怜,听说娘家人都死绝了,她在裴家侍奉三年好不容易夫君回来了,又要从正妻变成妾室,她不甘心也正常。”

大长公主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不甘心的人多了去,本宫还能挨个去帮他们伸冤?本宫自己尚不……罢了,你让她死了这条心,早早下山去吧。”

苏嬷嬷心疼的看着大长公主,应声离去。

大长公主无心写字,怔怔的看着窗外,如此大的雪,北边更冷吧。

“殿下,您看这个。”苏嬷嬷很快去而复返,却是将一枚金镶绿松石戒指捧到大长公主面前,“孟氏问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欠下的人情?”

看着戒指,长公主有些意外,拧着眉头道:“让她进来吧。”

孟娇娇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头。

大长公主看着她:“皇上金口玉言,既已答应了赐婚,衡阳公主是一定会嫁进裴家。你若现在离去,本宫的这个人情依旧有效。”

孟娇娇低垂着头,屋子里放着炭盆,她冻僵的身子慢慢回暖,对于大长公主的态度,她丝毫不意外。

所幸,她原本就不是来哭求的。

她抬起头,看着即便一身素衣依旧难掩皇家气势的大长公主,道:“民妇不是求大长公主劝皇上取消赐婚的。”

大长公主有些意外,不是为着这个,那还能为什么?

“民妇是想同大长公主做一桩生意。”

做生意?

大长公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看一旁的苏嬷嬷也是一脸惊讶,就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淡淡道:“本宫不缺银子,也没兴趣做生意。”

孟娇娇轻声道:“殿下不缺银子,那北地的将士呢?京城尚且如此寒冷,只怕北地更是滴水成冰。”

大长公主瞳孔一缩,盯着孟娇娇,眼带冷意:“你想说什么?”

不愧是当初可以扶持皇子上位的大长公主,气势威压非一般人可比,孟娇娇跪在地上,只觉双肩像是被人按住了似的,忍不住的想要俯下身子求饶。

她稳住心神,道:“谢世子自十三岁上了战场,一直在北地抗击突厥,立下战功无数,却因三年前的战败备受诋毁,朝中拨给的粮草军备也越来越少,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北地将士的棉服却迟迟没有送过去,大长公主身为母亲,只怕要日夜惦记谢世子。”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想到他此刻在北地卧冰饮雪,如何能不心痛?

公主府能动用的钱财都已经悄悄送了过去,现在已经无钱可送。

但这样的话,绝不该出自一深宅妇人之口,她面色凌冽:“是谁让你同本宫说这些的?”

难道是宫里那位仍旧不放心她们母子?故意安排孟氏试探?

孟娇娇道:“民妇出自商贾之女,娘家在黄兰城有商铺,我爹娘每年都要去巡视生意,他们亲眼所见北地将士的艰难的。但爹娘说,北地百姓十分敬重谢世子。”

大长公主看着孟娇娇的脸,见她眼神坦荡,若不是极会演戏那就当真如此想的。她神色缓了一些,察觉到落在身上的威压陡然消失,孟娇娇暗暗松了口气。

“民妇的嫁妆还算丰厚,民妇愿意将所有嫁妆捐给北地将士,只求和裴玄和离。”

刚刚跪在山门外,她又仔细盘算了一遍,想让大长公主助她休了裴玄难度太大,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速速脱身最为要紧。

所以,和离也行。

大长公主大吃一惊,竟是要和离?

孟氏的父亲孟万山素有财神爷的美名,此人极擅做生意,积累的家业不可计数,当初孟娇娇嫁给裴玄的十里红妆可是震惊了整个京城,连她这个大长公主都有所耳闻。

但这些,都抵不过皇家脸面。

“你若此时离开裴家,皇家就要担上一个欺辱原配抢人夫婿的恶名,皇上不会答应。”

再者,皇上一直忌惮他们母子,又岂能同意孟氏将嫁妆送去北地?

孟娇娇继续道:“民妇知晓今年许多地方遇到了天灾,皇上既要顾着边疆又要想着百姓十分不容易,民妇愿意捐出孟家所有家产,帮助百姓度过难关。”

大长公主猛的站起来,向前一步盯看着孟娇娇:“你说什么?”

孟娇娇的嫁妆已经让人瞩目,更不要说孟万山的家产。而且要紧的是,若皇上真得了孟万山的家产,大概是会同意孟娇娇的嫁妆资助北地。

如此,她儿危机可解。

大长公主重新打量孟娇娇,这个跪在下面的年轻女子,何止是聪明,百万家财说舍就能舍的魄力也非一般人能有的。

“你娘家已无亲人,若再没了家产,你以后要如何度日?”

孟娇娇苦笑:“如大长公主所说,民妇娘家已无亲人可依,拿着这么多钱财,犹如稚子抱金于闹市,早晚要人财两失。而且民妇除了想离开裴家,也想为父母报仇。”

眼底划过伤痛,她道:“民妇的双亲在了黄兰城,死在了突厥人手里的。我没法亲手为他们报仇,只能盼着北地的将士吃饱穿暖,狠狠杀突厥人!”

看着即便跪着也依旧挺直了后背的人,大长公主沉默之后,道:“即便和离,外人依旧会觉得是你的过错,你又无娘家撑腰,日子必定难过。若你愿意,本宫可为你求个平妻之位,日后也可给你庇护。”

孟娇娇摇头:“民妇多谢大长公主好意,但民妇还是想和离。裴玄和公主感情深厚,民妇横在中间算什么?与其在内宅一日日的熬着,倒不如走出去。”

“你为裴玄守了三年,可见是心中有他的,你当真愿意就此离去?”

心中有裴玄吗?好像也没有很难过。

从前嫁给裴玄是父母之命,守在裴家三年是遵从道义,现在想要离开是本心。

“民妇不愿为不值得的人潦草一生。”孟娇娇眼神坚定。

大长公主看着她,道:“你倒是想的明白,你回去等消息吧。这枚戒指拿回去,日后若遇到难关,还可来找本宫。”

孟娇娇松了口气:“民妇谢大长公主恩典。”

孟娇娇离开后,苏嬷嬷道:“有了孟氏捐赠的嫁妆,小世子在北地的困顿可解了。不过这孟氏当真不像是商贾之女,即便是京城贵女,也未必有她的见识和聪慧。”

竟然知道把孟家的家产给皇上,自己的嫁妆捐给北地,难道她也知道皇上忌惮北地?

不,她一个商户之女如何知道皇家的暗流,怕也是惦记着为父母报仇,歪打正着了。

“准备准备吧,本宫要进宫探望皇上。”大长公主心里盘算,要如何让皇上同意和离,他们这位皇上可最是看重皇家脸面。

大雪中的皇宫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多了些雅静,大长公主的马车行驶在行驶在长长的甬道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明阳帝坐龙椅上,身穿着明黄色的帝王服,虽笑着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帝王之威。

大长公主按照规矩行过礼之后,明阳帝赐座,道:“朕还说过几日雪停了去山上探望姑母,姑母怎的冒雪宫了?”

“今日一大早,裴大人的夫人孟氏上山求见,她说了许多,本宫觉得应当同皇上禀报此事。”

明阳帝笑容微敛,“孟氏想求朕不要给裴玄和衡阳赐婚,竟然还闹到了姑母面前,当真是该死!”

大长公主叹气:“那孟氏虽出身商户,却也在裴家守了三年,如今夫君忽然要娶公主这么尊贵的人进门,她在裴家的身份尴尬,不甘心也是正常的。本宫也是担心她万一想不开走了死路,传出去污了皇家威名。”

明阳帝看着大长公主:“姑母是想让朕为衡阳另择夫婿?”

“自然不是。衡阳身份尊贵且又立下大功,断断没有为一商贾之女让了夫婿的道理。”

明阳帝面色缓和下来,含笑道:“依姑母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这孟氏才能既能成全衡阳和裴卿一对有情人,又不损了皇家名声?”

大长公主道:“本宫同她说可以求皇上让她做裴大人的平妻,能侍奉公主也是她的福气,可这孟氏倔的很,非说不能和离就死,本宫只得先将人稳住,进宫来和皇上商量对策。”

“孟氏放肆!”

“可不是放肆!听说这孟氏从前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自小性子娇纵,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情。她说只要能和离,她愿意捐出孟家的全部资产救助受灾百姓,一应调度也交给朝廷分配。”

虽是给皇帝送银子,但怎么送也是有技巧的,皇帝要脸面,若因为孟娇娇给了银子就同意她的请求,传出去可不咋好听。

明阳帝沉思不语,大长公主继续道:“这孟氏既铁了心不想留在裴家,强留下来也是给衡阳添堵,万一再闹出点什么事,后面更要麻烦不断。”

“依姑母的意思是让她和离?可……”

大长公主笑道:“姑母偶遇孟氏,觉得十分合眼缘,想将人要到身边来侍奉佛主,如此,她便不好再与尘世有牵挂了。”

明阳帝眉目舒展:“能得姑母的眼缘,也是她的造化了。”

大长公主感慨:“她既没福气伺候衡阳,那就只能跟着我在山上吃斋念佛了。”

“姑母很少进宫,没想到竟然大冷天的为着孟氏跑这一遭,可见着实是喜欢这孟氏。”明阳帝含笑道。

“请皇上恕罪。”大长公主起身行了大礼,“此次进宫,我也有私心。”

明阳帝依旧在笑,却是没有立刻让大长公主起身体,道:“姑母为庆国百姓着想,如何能算私心?朕和百姓都要感激姑母才是。”

大长公主道:“孟氏说愿意将自己的嫁妆捐给北地将士购买粮草军备……还请皇上恕罪。”

明阳帝已经在笑着,可眼底已有不悦:“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姑母惦记自己的孩子也是应该的。不过北地的粮草军备自有朝廷操心,孟氏一个后宅夫人竟操心到了朝廷上,可见不是个安分的。”

大长公主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态度越发的恭敬:“皇上如此说倒是抬举了她,孟氏想捐嫁妆给北地乃是因为孟万山夫妇死在了北地,她说自己捐了嫁妆也算是为自己爹娘报了仇。”

明阳帝眼底寒意褪去,走下来亲手将大长公主扶起来:“这孟氏倒是个孝顺的,朕若不同意倒是要辜负她的一片孝心?也罢,就允她和离。姑母总是这般守规矩,难不成姑母说的朕还能不信?”

“皇上信任我,我就更不能隐瞒皇上。”

裴玄刚回府,就被裴松拦在了影壁前:“大哥,大嫂一大早出门午后才回来,她别是出去找门路想阻碍您和公主的婚事。”

“孟家的坟地在青城山附近,她去祭拜了。”裴玄不以为意,孟娇娇那样的身份,能找到什么门路?

不过孟娇娇态度坚决,连管家权都不要了,他还是要派人盯着,免得真闹出事情来。

裴松还是不放心,皱眉道:“一大早出去午后才回来,祭拜用这么久吗?”

“祭拜后去山上进了香。”裴玄道。

不管孟娇娇是跑去孟万山夫妻坟前哭还是去求神拜佛,都说明她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冷静。

如此也好,等她发现所有的路都走不通,自然会乖乖听话。

“宫里赐婚的旨意不日就会下来,府中要好好修缮一番,缺的东西也要尽快补上。公主身份高贵,万不能受委屈。赵氏既已接管中馈,对这些事情就要上上心。”

听出裴玄的不满,裴松立刻委屈起来:“大哥娶公主是裴家天大的喜事,我和赵氏都想赶紧操办起来,可大嫂卡着银子不给,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原以为二房接管了中馈,以后用钱能方便起来,可他和赵氏看到了什么?一个空空如也老鼠来了都要哭着走的库房。

他们找管家要,管家说孟娇娇卡着银子不给。

以前孟娇娇管家的时候,家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有人送过来。可现在等到他们管家了,孟娇娇就不往外拿银子了,哪有这个道理?

他一个做小叔子的不好说什么,所以在这里等裴玄。

“大哥,大嫂既已嫁进来了,就是咱自家人。如今迎娶公主是府里的头等大事,咱们有力气应该往一块儿使,她不给银子算怎么回事?亏得之前一家子敬着她,就没有这样办事的。”

“果然是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裴玄脸色难看,还以为孟氏多有骨气,管家权说不要就不要,原来是仗着手里的银子逼迫他,手段既粗糙又下作。

但她若想以此威胁他回头,那是万万不能的。

裴松凑上前道:“大哥,你跟大嫂好好说说,以后裴家发达了她也风光。她就算为自己,也该主动将银子拿出来操持大哥和公主的婚事。”

“我去找她!”

他直接去了拂羽居,“孟娇娇!”

青黛正端着燕窝,猛然听到踹门声,吓的险些摔了手里的碗,她匆匆跑到孟娇娇跟前:“姑娘,姑爷来了。”

孟娇娇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先将燕窝吃了,凉了该闹肚子了。”

青黛十分担忧,但她向来听话,犹豫了一下就站在屋子里一口一口吃的了起来。

裴玄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当即气红了眼睛。

上好的血燕!

那么小小一碗怕是要十两银子不止,孟娇娇竟然给一个丫鬟吃上好的血燕!

她果然是故意的!

“孟娇娇,我是一定会迎娶公主进门,你做的越多越让让人厌恶!”

孟娇娇看了一眼裴玄:“你想娶便娶,与我何干?”

“你是听不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耐烦道,“你既已经将管家权交出来,就该将银子一并放在公中。还是你说的不理中馈只是虚张声势?”

孟娇娇看着裴玄脸上的愤怒和嘲弄,只觉得这人陌生又好笑。

“裴家有没有银子你不清楚的话可以去问老爷子。”孟娇娇看了一眼裴玄,见他眼神飘忽,忽然想起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着面前的衣冠楚楚的男人,缓缓道,“你说的银子,该不是我的嫁妆吧?”

裴玄不看孟娇娇的眼神,冷哼一声:“你既享受了裴家庇护和风光,合该回报一二。但你无才无德,也就只能出一点银子了。”

孟娇娇直接气笑了,她知道裴玄无耻,但不知道他这么无耻。

“拿原配的嫁妆银子另娶?裴玄,你算盘打的可比我好多了。”

裴玄面色阴翳:“孟氏,我已经给你留了脸面,若你还想在裴家待下去,就老老实实的将银子交出来。”

孟家早已经没了人,以后孟氏是要在裴家待一辈子的,自然要享受到日后裴家的荣耀,既如此,她拿出点银子怎么了?

知道裴玄的打算,孟娇娇直直的看着他:“我若不拿银子,你当如何?”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若三日之后你还是如此不懂事,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裴玄甩袖而去,孟娇娇盯着屋外的大雪,眼神沉沉。

夫妻情分?他和她何曾有过夫妻情分?!

迎娶公主的事情迫在眉睫,裴家对她没多少耐心了。大长公主只让人传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却没说什么时候帮她离开裴家。

青黛已经吃完了血燕,见孟娇娇不说话,十分担忧:“裴家这是明晃晃惦记上了姑娘的嫁妆,若他们真将姑娘关起来,咱们可怎么办?”

“公主进门之前咱们都会无性命之忧,这两日若有人刁难,你远远的避开,不要逞强。忍过这几日就都好了。”孟娇娇道。

如今只盼着大长公主不会让她等太久。

“给鹿竹传话,让她三日之内,清点出咱们账上的所有银子。”

青黛小脸绷紧:“现在清点银子,会不会惹了裴家人眼?万一他们不做人,见姑娘不给银子直接抢怎么办?”

孟娇娇面色沉静:“裴家人现在不会明抢,但这个时间不会长,所以要抓紧时间,动作也隐秘些。”

裴玄和衡阳公主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已经先传了消息进来。

知道两人在路上同进同出姿态亲昵,她就开始让手底下的人将明面上的铺子、庄子该变卖的变卖,再另做出一份账册来。

那时想的是以防万一,现在只能庆幸自己的直觉。

当初她嫁进裴家的时候,父亲除了陪嫁了金银财物之外,还给了她几个得用的帮手,后面父母出了意外,她又接管了不少老人,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明面上还是只有几房陪嫁帮她打理铺子庄子。

只要她还活着,有这些老人在手,撒出去的银子她就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第二日用过早饭,青黛从外面进来,忧心忡忡道:“姑娘,奴婢听府里的小厮说,衡阳公主今日要过府探望老夫人,奴婢担心公主来者不善……”

孟娇娇表情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公主总不会将咱们都打杀了。”

撇开裴玄和公主的情情爱爱,她是佩服衡阳公主凭一己之力搅乱三个部落的本事的。北地百姓得到的安稳是真的,庆国士兵得以修养也是真的。

能将家国百姓放在心上的公主,能有多坏?

她一直不太明白,这样一个有家国大义的公主,怎么看不透裴玄光鲜面皮下的卑鄙无耻?难不成公主也是被他骗了?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孟娇娇压下去了,且不说皇上都已经要赐婚了,她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有何资格去担心别人?

孟娇娇正出神,外面传来声音:“衡阳公主驾到!”

衡阳公主名宋玉芙,生母位份低下,她原本并不受宠,但因为此次立功被皇上封赏,如今在京城风头无两,就连皇后嫡出的公主也不及她体面。

公主有品级在身,孟娇娇身为臣妇,该行叩拜之礼。

她规规矩矩的跪下:“民妇孟氏见过公主。”

“日后都是姐妹,起来说话吧,没得让人以为本宫仗着身份欺负你。”

一声轻笑自头顶响起,孟娇娇起身,看清了衡阳公主的脸。

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加之皇家公主的华美服饰,当真是气势逼人,只是看着孟娇娇的眼神透着轻蔑。

衡阳公主进了屋子坐下:“从前本宫就听说过你,庆国首富的掌上明珠,当初的十里红妆可让京城热闹了许久。”

孟娇娇安静的听着,没接话。

裴玄握住衡阳公主的手,温声道:“公主为了庆国百姓吃尽苦头,又岂是孟氏这等浑身铜臭味的蠢笨妇人能比的?再者孟家人已经死绝了,哪还有什么庆国首富?”

孟娇娇面色陡然一冷:“裴玄!如今你我还有夫妻的名分,用如此恶毒的话说自己的岳家,岂是君子所为?不知朝堂上的御史大人知道你今日所言,会是如何反应?”

裴玄也自知失言,却并不将孟娇娇的怒气放在心上:“你休要用御史威胁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对公主的心意。”

“裴郎莫要生气,孟氏失了父母敏感一些也是有的。”衡阳公主拍了拍裴玄的胳膊,冲着他轻轻摇头,又看向孟娇娇,“裴郎在突厥辛苦三年,也算是为你父母报仇了。”

裴玄嗤笑:“她向来粗鄙,只怕压根不识知恩图报四个字。公主无需同她废话。”

衡阳公主摇头:“倒也不能这样说。孟氏,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即便是本宫也只能遵从。此处并无外人,你若对赐婚不满,不妨对本宫直言。”

孟娇娇垂眸:“皇上英明神武,民妇并无不满。”

用钱换得自由身,这笔买卖她不觉得亏。

衡阳公主看了她几眼,扭头看裴玄:“本宫说的话,孟氏怕是不信。你和她到底夫妻一场,还是你同她说把。”

“公主大度。”

裴玄十分感动,看孟娇娇就越发的不喜。

“之前我就说过,若你能学得公主两三分就是你的大造化了,偏你不知珍惜。也罢,我和公主成亲后会住在公主府,允你留在府中继续管家。但你切不可仗着公主宽容就肆意妄为,否则,即便公主不同你计较,我也决不轻饶!”

呵!

裴玄还真以为她多愿意管裴家这个烂摊子?

孟娇娇也不说话,只嘴角噙着冷笑看裴玄。

裴玄被盯的恼了,拉着宋玉芙的手:“公主,咱们走,无需跟这等蠢笨之人多说。”

“到底是你同孟氏成亲在先,虽然如今你同她没了情意,但我也不会仗着身份就欺负她。”宋玉芙笑了笑,“也罢,你同我一起进宫,我打算将父皇赏赐的东西规整一番送去户部,裴郎刚好帮帮我。”

裴玄惊讶:“那是皇上褒奖公主的,为何要送去户部?”

“入冬以来连降大雪,京城周遭不少百姓都受了雪灾,那些金银之物也是白白放着,倒不如捐出去为百姓换一碗热粥。”

裴玄赞赏:“公主大义!”

他视线扫过孟娇娇屋子里的摆设,皱眉道,“我和公主心意相通,也是牵挂着百姓。你既非要留在裴家,就要改了往日的奢靡。你屋里的这些东西,清点好一并送去公中库房,回头捐给受灾的百姓,也能为你积一点好名声。”

孟娇娇心中冷笑,自从见了衡阳公主生出的违和,这会儿终于落在了实处。

衡阳公主确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苛责的话,可她只要处处表现出自己的宽容,裴玄就能精准打击到她身上。

不需疾言厉色就能达到目的,还能博个好名声。

这一点,很值得她学习。

孟娇娇道:“公主果然是女子楷模,我虽粗鄙也愿东施效颦。青黛你将我桌上的单子拿过来给公主瞧一瞧,若不够,就再添一些。”

裴玄面露鄙夷,今日公主过府是对的。孟娇娇这不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也开始在公主面前讨好卖乖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青黛去而复返,孟娇娇将单子递给公主,宋玉芙看到上面的东西微微眯起眸子:“孟氏,你当真舍得?”

上面的东西啊,折算下来价值几万两。孟家首富,果然名不虚传。

孟娇娇点头:“是有些不舍,但公主说的对,不过是些死物,若能捐出去帮助百姓度过难关,比封在箱子里有用。”

宋玉芙眼神复杂:“既如此,你将东西清点出来吧。”

裴玄正要在宋玉芙面前表现,闻言当即道:“我会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清点。”

“有裴侍郎这话,我就放心了。”孟娇娇含笑,“裴侍郎让人按照单子,先去松鹤堂抬那一整套的楠木家具和千张床,再去老爷子书房取《太清楼帖》、《踹淳熙秘阁续帖》、《西岳华山碑》等三十六本法帖。”

裴玄眸子陡然收紧,孟娇娇竟然是这个打算!

“孟氏!”

孟娇娇像是没看到他的愤怒,语气平缓:“前年,老夫人朝我借五千两银子为府里二爷置办聘礼。一家人我倒是不计较这些银子,只怕传出去有碍裴大人的的名声,万一被人误会裴家用大儿媳的嫁妆娶小儿媳就不好了。”

裴玄脸色铁青,孟娇娇是故意让他在公主面前颜面扫地!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心心念念要搅合了他和公主的婚事。

他恨恨道:“从前我不在家中,母亲不得已才如此。如今我既回来了,该你银子一分都不会少少。”

孟娇娇叹气:“我知道裴家不会惦记我的嫁妆银子,但我若将银子拿回来倒显得我计较。不如就如公主所言,还是将那些东西捐给受灾的百姓。”

青黛小声道:“去年三爷进国子监,从姑娘这里讨了两方古砚和一方翠玉珏。还有姑爷你身上的的衣服料子也是姑娘嫁妆里……”

“砰!”

裴玄一脚踹翻了青黛:“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头拉出去乱棍打死!”

孟娇娇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青黛面前,看着裴玄因为愤怒有些扭曲的脸,缓缓道:“我嫁妆中有一支金满池娇荷叶簪,你可见过?”

裴玄眼神发虚,“孟氏,你……”

“裴郎,孟氏既不愿意捐就罢了!”衡阳公主从头上拔下簪子丢在了地上,冷冷道,“你既丢了簪子,本宫这支就赏你了。”

裴玄冷冷扫了一眼孟娇娇,追着衡阳公主而去。

孟娇娇扶着青黛站起来:“腿可还能动弹?”

“奴婢躲的快,虽然跌了一脚,肯定没伤到骨头,您瞧瞧灵活着呢。”青黛摇头。

孟娇娇捡起地上的簪子,手指抚上荷叶上的“娇娇”二字,嘴角噙着冷笑。

裴家是铁了心要从她这里抠银子出来,也不知道大长公主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只盼能快着些。

昏迷多日的裴老夫人清醒了过来,外面都传是因为衡阳公主亲自探望的缘故,很是为公主在外面刷了一波好名声。

孟娇娇知道了不过一笑了之。

晚饭过后,松鹤堂那边来请孟娇娇,说是老太太请她过去说话。

因为衡阳公主登门,府里特意装饰过,原本光秃秃的树干上缠着丝帛制成的绢花,有雪花落在上面,倒是三分红梅白雪的味道。

青黛愤愤不平:“不是说府里没银子,好好的料子用来缠树枝就有银子了?”

孟娇娇笑:“这也值得你生气?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子,瞧着红艳艳的,用不了两日就会沤掉烂掉。若用流云纱做绢花,花瓣多一些密一些,白日看过去云蒸霞蔚,夜里还泛着莹莹光泽,那才好呢。”

青黛忍不住笑:“那他们怕是舍不得。”

“掏自己的钱自然舍不得。”

孟娇娇带着青黛进了松鹤堂,裴老夫人果然精神了不少,正靠在大迎枕上和赵氏说话,看到孟娇娇笑的一脸慈爱:“娇娇来了,快到母亲身边来。“”

赵氏佯装抱怨:“果然,大嫂才是母亲心尖尖上的人,母亲刚刚还夸我好来着,大嫂一来就将我赶一边儿去了。”

“你大嫂识大体顾大局,对我又向来孝顺,我不疼她疼谁?”裴老夫人拉着孟娇娇的手,“日后别说是家里的兄弟妯娌,就是其他人,也万万不能让我的娇娇受委屈。”

裴老夫人态度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娇娇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孟娇娇神色淡淡,伺候裴老夫人三年,她早摸透了她的脾气。

刻薄的人忽然换了笑模样,不过是看她油盐不进,现在裴玄又跟她彻底闹翻了,这才出来唱红脸。

“娇娇,母亲才知道大郎和公主的事情。若是寻常女子,母亲怎么也不能同意,可那是公主啊,皇上的女儿……就算是为你自己的性命,也不能硬犟了知道吗?”

孟娇娇看着裴老夫人:“所以母亲,也是赞同裴玄贬妻为妾的?”

裴老夫人叹气:“我不赞同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真拉着咱们一家子去抗旨送命?大郎已经同我说了,他和公主成亲之后住在公主府,日后咱们这府里还是你说了算。大郎是我的儿子,即便不住在一处,他挣来的荣耀也是咱们的。咱们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从前我是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孟娇娇抽回了自己的手,“依母亲的意思,日后我也当裴玄死了?”

老夫人脸色一僵:“你这孩子,大郎是你夫君,你怎的能如此说他?你后半辈子还指着他过日子呢。大郎和公主的事情既改变不了,你不如大大方方的操持了他们的婚事,多花些银子换个好名声也是值得的。”

孟娇娇道:“不当吃不当喝的,我要这名声做什么?”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大郎的心已然不在你身上,若你连我的好意也辜负了,你以后的日子还能好了?”

孟娇娇嘲弄一笑:“他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我还要上赶着帮他另娶?我从不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老夫人恼了:“果然是出身商户,公主下降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也敢说是买卖?公主和大郎的婚事必须办的体面,你愿意出面操办最好,若不愿费这个心,就将银子拿给老二家的,你自去清闲。”

孟娇娇压不住嘴角的讥诮,真虚伪,瞧不上她这个商贾之女,还惦记商贾之女的银子!

瞧瞧给裴家人热闹的,为了从她手里抠银子,扮黑脸的红脸的,威逼利诱的招数层出不穷,戏班子都没他们会演。

从前,她想着既已嫁过来,孝顺老人看顾兄弟都是应该的。即便裴玄死了,该是她的责任她也不推卸。

所以只要不过分,他们花点银子她也不放在心上,左右她能赚回来。

可现在,已然知道裴家一门子狼心狗肺,现在她是宁可自己的银子打水漂听个响,也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

孟娇娇起身道:“老夫人这样的话,这几日我已经听了许多。”

“孟氏!”裴老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大郎已经是正三品的侍郎,你扪心自问你配的上他吗?我好声好气同你商量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若不领情,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也罢,老夫人既然提到了情分,我退一步就是,我可以拿银子给二弟妹用于府内开销,但想用我的银子为裴玄另娶,除非我死。”

扔下这话,孟娇娇扬长而去。

裴老夫人气急败坏:“她竟敢如此无礼!来、来人……”

赵氏拍着她后背帮忙顺气:“母亲,依照儿媳看孟氏已有了松动的痕迹,她今日能拿出银子供给府中开销,明日就能拿银子迎公主进门。”

裴老夫人一脸狐疑:“当真?”

她是没看出来孟娇娇有服软的意思。

“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呢,你等着瞧吧,很快用不着咱们劝,她自己就会主动将迎娶公主进门的事情揽过去。咱们现在还是别将她逼的太紧了,万一她真抹脖子死了,可是会影响大哥前程的。”

裴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再给她几日功夫。”

一个孤女,还真能闹翻了天不成?

青黛也在担心:“姑娘怎的给银子了?”

“给点念想,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你以后每日拿五百两给赵氏。”孟娇娇叹气。

只盼着长公主动作能快着些。

天色擦黑,裴玄从宫里回来直奔松鹤堂,在路上又派人通知了裴松和赵氏两口子,裴元还在国子监就没叫他。

裴玄拿出孟娇娇列的那张单子放在桌上:“衡阳公主捐了皇上的赏赐救济受了雪灾的百姓,孟氏也要捐。”

裴老夫人嗤笑,“她这是知道自己身份跟公主没的比,就想着拿银子显摆?丑人多作怪!”

裴松撇撇嘴:“每日只肯给家里五百两银子开支,她自己出去撒钱倒是大方。”

“是啊,大嫂怎的内外不分啊。衡阳公主身份尊贵记挂百姓,大嫂却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就不管自家人死活。”赵氏十分不满。

要说每日五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可若想要从中捞点油水就很不够了。

“你特意将人都叫来,不只是为了孟氏要捐银子的事吧?”裴老爷子道。

裴玄将单子推到了裴老爷子面前,叹气道:“父亲看这个。”

裴老爷子扫了一眼,顿时脸色铁青:“孟氏!”

“她捐什么了?”裴老夫人见老爷子被气长这样,就知道要不好,难不成孟氏将自己的银子全捐了?

裴玄道:“孟氏捐了松鹤堂的所有家具、送给父亲的字帖名画、给二弟娶亲时出的聘礼,还有一些赠给母亲和弟妹的首饰。”

这下满屋子人都傻眼了。

孟氏她怎么敢的?!

她以后还要在裴家过日子,就这么将裴家人全都得罪了,就不怕后半辈子艰难?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大哥不能让她这么乱来!你知道的,我可没银子给她!”裴松头一个跳起来不同意。

赵氏脸色也十分难看,嘟囔道:“没听说过给出的聘礼还往回要呢。”

裴老夫人想到自己日日睡的千张床,气急败坏:“我就知道孟氏是个祸害!大郎,她要折腾折腾自己的嫁妆去,咱们不用理会她!”

按照孟娇娇的单子,裴家上下都要扒一层皮。

孟娇娇既然充好人给了他们,那就是他们的!

裴玄摇头:“这件事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必须捐。户部会来人清点,这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不能少,否则满朝都会知道裴家贪慕孟氏的嫁妆。”

虽然他们觉得孟家人死绝了,孟氏的东西就该是裴家的,可总有些挑事儿的人。在迎娶公主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闹出来。

只是,这孟氏到底是怎么将单子递去户部的?户部的人也穷疯了,拿着单子就去见皇上了,后来这单子就到他手上了。

“把东西规整出来吧,等日后我和公主成了亲,会有更好的。”裴玄安抚道。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裴老爷子道:“孟氏行事张狂,以后就好好待在她那院儿里不要出来了。免得在你和公主成亲之前,闹出其他事来。”

至于成亲之后,孟氏是死是活就好办了。

裴玄点头:“儿子明白。”

裴老爷子又问:“这孟氏既不肯为妾又不愿意拿银子操办你和公主的婚礼,继续这么拖下去,公主可有不高兴?”

裴玄看了看裴松两口子:“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大哥,咱们一家人有事一起商量……”看裴玄皱眉,裴松讪讪一笑,拉起一旁的赵氏,“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裴玄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也下去,道:“我今日在宫中得了一个消息,大长公主要选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子为国运祈福。”

裴老爷子面色舒展:“你是说孟氏……她若能被选上,倒是天大的福气。”

大长公主常年在青城山上的寺庙,跟出家差不多少,被选上的女子,自然也要上山侍奉佛主。

“孟娇娇身份低下,大长公主能看上她”裴老夫人不像裴玄父子那般委婉,直接问道,“你可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

裴玄笑:“大长公主将选人的事情交给了钦天监副使,我和那人有些交情。而且我怀疑大长公主选人这事儿,原本就是为了我和衡阳公主的婚事。”

“此话何意?”裴老爷子忙问。

裴玄脸上露出得意,他道:“知道大长公主常年在青城山上礼佛轻易不下山,可前两日却冒着大雪进了宫,不久就传出大长公主选人的消息,还恰巧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我。”

“你的意思是皇上……是了,皇上看重你和衡阳公主,自不会让孟氏一个商户之女横在你们中间。但不管是你休妻还是孟氏暴毙都会引人非议,但让大长公主出面将事情揽过去,此事可解。”

裴老夫人担心:“皇上当真是宠爱公主,不过这孟氏心中存了怨恨又牙尖齿利,该不会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咱们的坏话吧?”

“母亲多虑了,若当真是儿子猜的那样,大长公主带孟氏上山就算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又怎会真的将她留在身边?”裴玄含笑,“即便为了衡阳公主,大长公主也不会亲近孟氏的。”

裴老夫人大喜:“孟氏去念经,她的嫁妆不必带走吧?”

“自然不必,她既是为国运祈福自该清心寡欲,怎好再奢靡享受?”裴玄道。

户部的人是第二日登门的,户部侍郎带着几个下属,对着单子上的东西一一清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裴大人为国立功,家里的夫人也如此深明大义,下官替受灾的百姓深谢二位。”

裴玄拱手:“卢大人客气了,能为百姓出一份力也是孟氏的荣耀。”

户部侍笑了笑,看众人清点的差不多了,一挥手:“抬走。”

裴玄将人送出去,转过身脸上的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吩咐管家:“将拂羽居锁了吧。”

拂羽居。

青黛给孟娇娇换了一壶热茶,道:“姑娘昨日让人买了这么多吃食,是不是料定咱们会被封了院子?”

孟娇娇抱着暖手炉,一只手翻书,道:“放心,锁不了几日。”

她若料的不差,大长公主要出手了。

“只要和姑娘在一起,奴婢什么都不担心。不过经这么一遭,老夫人的屋子怕不是搬空了,这会儿指不定多生气呢。”青黛有些幸灾乐祸,“活该!”

一群白眼狼!

孟娇娇道:“也未必多难过,公主如此贤德,等她进了门自会好好孝顺老夫人。”

青黛“啊”了一声,小脸就垮了下来:“老夫人那般刻薄,福气倒是好。”

“的确好福气啊。”孟娇娇也感慨。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享的了这天大的福气。

孟娇娇被关了起来,那每日的五百两自然也就没了,裴玄只能将皇帝之前的赏赐拿出来。

孟娇娇也盼着呐。

虽然没了孟娇娇的银两支持,裴家人日子不似从前那般自在,可只要想到他们马上要成为皇亲国戚了,日子会更风光,裴家人就觉得还能忍下去。

不过为保万一,裴玄在衡阳公主那儿探了口风,确定大长公主的确会将孟氏弄走,他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没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马车还未停稳,裴玄就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三,你怎的又回来了?”裴玄面露不悦,“即便有公主的面子在,你也不可这么频繁的请假。”

裴元气急败坏:“大哥,孟娇娇害我!我被国子监开除了!”

听得他被开除,裴玄变了脸色:“你讲话说清楚,国子监到底为何开除你?又跟孟娇娇有什么关系?”

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即便孟娇娇银子再多,也不可能将手伸进去,更不要说随意开除学子。

裴元眼神闪烁,道:“大哥还记得靑崖先生吗?从前都是他为我授课,后来公主嫂子给我换了个更厉害的先生,我跟他就不怎么见面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道是孟娇娇找人以此攻讦你不尊师重道?”裴玄面色难看,若是如此,孟娇娇还真是恶毒,一出手就要毁了裴元的前程。

裴玄带着裴元直奔拂羽居,他们冲进院子的时候,孟娇娇正在院子里围炉煮雪,一旁的青黛剥着刚烤好的板栗,主仆二人既悠闲又自在,丝毫没有被困的窘迫和惶恐。

瞧见这一幕,裴玄原本的七分火气,直接变成了十分。

“为何要毁了三弟的前程?我不信你不知道名声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孟娇娇,你当真比我想的还要恶毒十倍百倍!”

孟娇娇嗤笑:“这世上还有比裴大人你更无耻更恶毒的人吗?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是不是你故意散播三弟不尊师重道,害他被国子监开除?”

孟娇娇惊讶:“他被国子监开除了?有公主嫂子护着,谁敢开除他?”

“你不必在这里攀扯公主,你现在立刻去见靑崖先生,我不管你是跪也好求也好,都必须要让靑崖先生出面澄清谣言,否则……”裴玄眼神狠厉,“我虽不能将你如何,但你这丫鬟不小心坠湖而死还是有可能的。”

孟娇娇脸色大变,裴玄现在不敢让她,就拿她身边的人威胁。

卑鄙无耻!

她冷声道:“你既要我去求人,总要让我知道国子监开除他的理由是什么吧?裴玄,你觉得国子监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上赶着得罪你这个正当红的中书侍郎?”

裴玄拧着眉头,竟然觉得孟娇娇说的有些道理,他看向裴元:“国子监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裴元看了一眼孟娇娇,道:“国子监的先生让我们以雪景作一首诗,靑崖先生说我的诗是抄的。”

“靑崖先生怎会看到你写在国子监写的诗?”裴玄问,他知道靑崖先生在文人中很有名气,可也不能左右国子监。

“靑崖先生和国子监祭酒是故交,当时他们也在国子监的后山赏雪。先生就将我们写的诗词送过去请他们点评。”裴元恶狠狠的盯着孟娇娇,“我并未触怒过靑崖先生,若不是有人从中挑唆,好端端的,他针对我干什么?”

裴玄看向孟娇娇:“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孟娇娇看向裴元:“既要我去求人,我也总要知道你写了什么诗吧?”

裴玄知道孟娇娇说的对,看向裴元:“将你的诗背出来。”

裴元仰起头:“风竹婆娑银凤舞,云松偃蹇玉龙寒。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裴玄惊讶:“你写的?”

这诗实在不错,他不在家的三年,裴元在学业上果真大有长进,以后加上有公主请的先生悉心辅导,来年科举定然榜上有名。

孟娇娇嘲弄一笑:“这事儿我去求靑崖先生也无用。”

“孟氏,你当真不要你这丫鬟的命了?”

“听我把话说完。”孟娇娇打断裴玄的威胁,看向裴元,“今年下头一场大雪的时候,我在松鹤堂侍奉老夫人,间隙在外间练字,当时写的就是这首诗,你看到了并且记在了脑子里,对吗?”

裴元嗤笑:“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出去有人信吗?”

裴玄也不信。

“孟氏,你休要胡搅蛮缠,若不然……”

“腊转洪钧岁已残,东风剪水下天坛。剩添吴楚千江水,压倒秦淮万里山。风竹婆娑银凤舞,云松偃蹇玉龙寒。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孟娇娇念完整首诗,看向裴元,“你记性不错,可惜只看到了后面四句。”

裴玄震惊,再看裴元铁青的的脸色就明白了,这诗当真不是他写的了。

可怎么会是孟娇娇,她竟有此才华?

不!绝不能是孟娇娇!这首诗只能是裴元所写。

“孟娇娇你还真虚伪,竟在靑崖先生面前卖弄三弟写的诗!一个商户之女装什么有才华!”

裴元心彻底放下,冲着孟娇娇笑:“如此就劳驾大嫂走这一遭了!”

孟娇娇摇头,弄虚作假就罢了,竟还舞到人家正主面前,不开除你开除谁!

“这首诗是靑崖先生五年前和好友在一起赏雪所做,那位友人就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孟娇娇看着裴家兄弟二人,“如此,你们还要我去找靑崖先生求情吗?”

裴玄面色铁青,在他惯有的认知里,孟娇娇就是一个只知道银子的庸俗女人,拿捏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娇娇变得如此强硬了?浑身长满刺,让人无处下手。

他盯着她:“若你真像自己说的那般对三弟读书的事情上心,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前程被毁?”

孟娇娇嗤笑:“为什么不能?是我摁着他的头让他抄袭的吗?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在国子监待的好好的,怎的你一回来他就做出了这等不体面的事?难道是你克到了自家兄弟?”

“孟娇娇!”

孟娇娇毫不打怵的看回去,不客气道:“如今裴大人炙手可热,裴家一举一动被都人看在眼里。你有功夫给我罗织罪名,倒不如去求求你高贵美丽的公主。说不得公主出面,这事儿就能遮掩下来了呢,也好保住你们裴家的好名声。”

裴元眼睛一亮:“大哥,咱们现在去找公主嫂子!”

裴玄可不相信孟娇娇这么好心提醒他,但裴元的事情也的确不能再耽误了。

“孟娇娇,你一定会后悔的!”

撂下狠话,裴玄带着裴元匆匆离去。

“记得把院门锁上,万一我再跑出做点什么,裴大人又要着急上火了。

嘲弄的话顺着北风追了出去,两人身子齐齐一僵,都没回头。

青黛疑惑道:“姑娘怎的还为他们着想,催着他们去找公主帮忙?”

孟娇娇冷笑:“自然是因为找了也无用啊。”

若真是抄她的,亦或者是没什么名气的学子,用不着公主出手,裴家就能将事情压下来,裴元还真不会有什么事。

可他作死啊,连靑崖先生的诗也敢抄,也不想想那样的诗是寻常学子能写的出来吗?

诗透着诗人的风骨、思想、眼界和格局,除非能有人一直源源不断的给他当抢手,否则即便这次裴玄没有撞在国子监祭酒手中,早晚也要被人拆穿。

裴玄是立下大功劳,可正因为万人瞩目,就更不能行错踏差。抄袭这种事情放在哪儿说都不体面,谁沾谁脏手。

她能想到的,衡阳公主还能想不到?

孟娇娇慢悠悠道:“好好养精神,裴家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青黛翻了个白眼:“裴老爷子总将文人风骨挂在嘴边,可拿姑娘银子的时候可一点不手软,难怪唱戏的说读书人坏起来比街上杀猪的还可恶。”

孟娇娇乐不可支,双手捏了捏青黛的包子脸:“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青黛将自己的脸从孟娇娇的手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脸道,“奴婢也没心思看他们的戏,跟着姑娘离开这里才是要紧的。鹿竹已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妥当,咱们的人随时可以撤出京城。”

孟娇抿了一口茶水,眯起眼睛道:“她办事我向来放心,你也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松鹤堂,裴老爷子脸色铁青:“靑崖先生在文人中十分有声望,有不少故交和学生在朝为官。三郎的事情处理不妥当,非但他的仕途要断送,就连大郎你也要受人攻讦。”

裴元哭道:“父亲、大哥,你们要帮我啊!我不能这么就被毁了,我还要科举当官,和大哥一起光耀裴家门楣呢!”

“大郎,你去找公主,就说三朗年纪小一时糊涂,这件事还是要体面的遮掩过去才行。”裴老爷子气的直拍桌子,“这孟娇娇果然是来祸害咱们裴家的!”

她侍奉婆母就好好侍奉,一个商户写什么诗词!她若不卖弄,三郎又怎么会看到?看不到也就没有今日的麻烦了。

“大郎,祭酒再有威望也是吃朝廷俸禄,若衡阳公主开口,他未必不会松口。”

裴玄脸色难看,让靑崖先生和国子监祭酒两个有名望的大儒给裴元背书,就说那诗的确是裴玄所作?

他真当了驸马都不敢这样想!

裴玄只觉得这段日子事事不顺,原本以为好拿捏的孟娇娇忽然长了刺,两个兄弟,一个游手好闲等着他养,一个好容易有了长进又惹出这么大麻烦。

他总觉得自己跟掉进泥坑沼泽里似的,个个都在拖后腿。

赐婚的旨意却迟迟未下,皇上定是在等大长公主出手,如今他只盼着大长公主动作能快些。

他和公主成亲后,他住进公主府,就能少沾点这边的麻烦。

裴玄道:“柳祭酒德高望重,原是皇上特意请来威震国子监那些出身高贵的学子,想要让他改口是不能的。我先带三弟去靑崖先生那边赔不是,只要他能谅解这事儿就还有转机。”

“靑崖先生脾气大的很,他肯定不会帮我遮掩的。”裴元垮了脸,“从前他就对我没什么好脸色。若是他能顾念一些从前的情意,当时就该帮我遮掩了才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裴玄烦躁不已,还得耐着性子道,“靑崖先生虽然名声在外,可他能被孟娇娇请来教你读书,只怕也不是真的目下无尘。我们拿些值钱的东西过去,你将姿态摆正了,再加上我如今的身份,想来他会给几分薄面。”

连孟娇娇那种身份的人都能请动他,更何况他了。

裴玄对自己很有信心。

看出裴玄脸色不好,裴元赶忙点头:“我都听大哥的,大哥要不要先给衡阳公主打个招呼?公主身份尊贵,她愿意递句话,靑崖先生里子面子都有了,这事也能更保险一些。。”

“我会派人跟公主说,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出一份体面的东西作为赔礼。皇上赏赐的东西我已经放在了公中应付家中开支,而且里面并没有适合送给靑崖先生的。父亲,您看呢?”

裴老爷子脸色不好看,道:“当初孟氏既然能请动靑崖先生,不如这次还让她出面,礼物也让她顺道备下就是了。”

“此事若只有靑崖先生,可以这样办,可还有国子监祭酒看着呢。”裴玄明白老爷子不舍得,可裴元的事情总不能让他舍了脸面还要搭东西,他直言道,“我记得父亲收了不少的古籍,先拿出来应急吧。”

裴老爷子眸子一紧,刚被户部的人清走一批法帖,他正难受呢,他不看裴玄,只道:“还是让孟氏出面吧。”

裴玄不耐烦了:“父亲,孟氏现在有些发疯,这几日不要去招惹她。忍耐过这几日,等大长公主将人带走,父亲想要什么样的字画买不到?”

他到底为的谁?

“父亲,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多耽误一刻,这事情就要多一份麻烦。儿子保证,今日拿了您多少东西,日后都会补偿给您。”

裴老爷子想着孟娇娇嫁妆日后尽归裴家,再想想长子的前途,点点头:“你们现在就跟我去书房,速速将此事办了。”

裴家没什么底蕴,家中的丫鬟小厮也都是半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这些人或许不看好孟娇娇,但却没有人不喜欢孟娇娇手里的银子。

知道孟娇娇是个大方的,这些丫鬟小厮都上赶着给她跑腿,要不然上次怎么那么容易将消息送去户部呢。

所以即便拂羽居被锁了,孟娇娇还是知道了裴玄带着裴元去找靑崖先生赔礼的事,就连他们父子三人在松鹤堂的话都一字不差的传了过来。

孟娇娇让青黛赏了一块银子,小丫鬟离开之前一再保证若有其他什么消息还来告诉她们。

“靑崖先生必定是不会搭理他们,可公主若真递了话,国子监那边说不得真让人回去继续读书了。”青黛现在是见不得裴家人有一点好,只盼着全部倒大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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