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嫤祝南桥是小说《首辅家的旺夫女》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首辅家的旺夫女》的章节内容
正值盛夏,火辣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悬挂在高空。
正午时刻,哪怕是这院落中的老榆树似乎也奈何不了这灼人的暑气,斑驳的阳光将这树下的唯一可纳凉的一方土地也炙烤的火烫。
无地方纳凉的宋子嫤无奈地趴在桌上,无力地抱怨着,“这天也太热了!”
一旁的婢子望春手中不停地打着蒲扇,“五娘子,心静自然凉。”
宋子嫤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自个身上发出的馊味,自打她从异世穿越来这,便拥有了这异常敏锐的嗅觉,外带还附送了这副异常丰满的身躯,有多胖呢?
反正比现代当红的贾姓女艺人还要胖,跟香港郑姓女艺人差不多吧,而且还挺能吃,很难瘦下来。
几年来,最痛苦的莫不是每年苦熬这炎炎夏日了,没有空调,加上丰腴的身材,更加怕热,走不上几步便已“香”汗淋漓。
“我要沐浴!”宋子嫤用了最后的力气高呼一声,屋子里的婢子很快忙活起来。
不久,宋子嫤便将身子一下子没入了水中,水哗啦啦,溢出了浴桶,这声音仿佛在嘲笑她的丰腴,哪还有一星半点的美感。
此时的宋子嫤才稍微缓解了些许的燥热,靠在浴桶边回想起自己的前世,虽不是貌美的校花,但也算得上是医学院里清纯可爱的小师妹,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天生肥胖,除了一身的肥肉,还有什么?
“五娘子,夫人赏的冰镇乌梅汤送来了。”院子里知夏柔声唤道。
听到这个声音,宋子嫤一下子坐了起来,待收拾完毕,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知夏手中的乌梅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喝完后还不忘把透心凉的碗放在自己脸上降降火。
这暖香阁里的所有婢子,都清楚他们五娘子的身子,在这三伏天里谁都不敢怠慢,有什么降暑的法子,通通用上就是了。
宋子嫤鼻翼微动,一股香味袭来,她眉头微蹙。
“五妹妹,乌梅汤你喝了吗?”宋家三娘子宋子妤带着一阵香风,走入了这暖香阁。
“喝了,阿姐。”宋子嫤头也懒得抬,悠悠地答道。
宋子妤看了看胖子嫤手中的小碗,佯装不悦,“明知道这三伏天里,妹妹最是难熬,那些婆子怎得就拿这么一小碗东西来搪塞,真是胆大!要是让阿爹晓得她们这般怠慢主子,一定会为妹妹出气的。”
宋子嫤拿过知夏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水,微微一笑,“阿姐说的什么话?要是让阿娘知道了,那还了得。阿娘尽心尽责管教我们,视我们如己出,这乌梅汤熬制费时费力,还要用上来之不易的冰块,小小一碗,妹妹便已满足。”
听到宋子嫤如此说来,宋子妤面色尴尬,“红绢快将乌梅汤端上来!这是我的那份,妹妹你也喝了吧!”
宋子嫤看了一眼宋子妤送来的乌梅汤,喉咙里偷偷咽了一口口水,“阿姐不知,这冰镇乌梅汤虽是降暑佳品,但也不宜多饮,妹妹体胖内湿,这冰镇之物,实在不敢多喝,谢谢阿姐好意了!”
她宋子嫤难道是会为了一碗冰镇乌梅汤折腰之人吗?这三娘子来的目的她怎会不知,其实她除了一身肥肉之外,还有的便是智慧,拿她当枪使,这宋子妤还是小看她了。
“是吗?姐姐不懂医理,不像妹妹时常读那些医书,在我看来,五妹妹是我们这些个姊妹中最最秀外慧中的,可惜那胡家郎君有眼不识金镶玉,非要毁了这婚约,真是……”说着,宋子妤拿出那绣着海棠的香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听到这里,宋子嫤浅笑,圆圆的脸蛋上两个梨涡可爱极了,“这胡家郎君与嫡姐自小青梅竹马,何况二姐她才艺双绝,如能嫁入护国公府,一定夫妻和睦,对阿爹及宋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妹妹毫无怨气,反而倒是有几分敬重胡家郎君,性情中人。”
听到这里,宋子妤脸色僵硬,这个胖子竟然会这么说,原本打算鼓捣她闹到阿爹阿娘处去的,真是扫兴。
见她脸色不悦,宋子嫤倒是心中惬意,宋子妤想在她这打姐妹情牌,那就看她怎么补上一刀吧。
“姐姐,焚香可以陶冶性情,叫人平心静气,妹妹自小研究此道,你刚刚一进我的暖香阁,我便闻到了你身上的异香,可这香方好似不是府中分配之物,不知姐姐何时得了此等好物,怎不拿些来让妹妹试试?”
宋子妤尴尬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微笑道,“这……只是一般地香方,妹妹说笑了,时日也不早了,姐姐今日便回去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她带着丫鬟风一样地离开了,生怕再留下点味道。
知夏看了看院门,在确定三娘子走了后,好奇地问了自家娘子,“今天怎么这么就走了?”
“嗯,走了!”宋子嫤点了点头,看到知夏一脸不解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望春思忖了一下,“婢子猜,那香方有问题。娘子你倒是说说,不然知夏今晚估计没法子入睡了。”
“此香方味道太过浓烈,我不喜,但里面却有一味沉香,虽然是最末等的活香,那也是沉香,有安神解郁之功,岭南之南才有出产,运至上京,价值起码百贯,非我等能用得起的。”
宋子嫤在她一进门就闻出了门道,这几年她发现自己超乎常人的嗅觉后,就顺便研究了熏香,前世中医药知识也对她帮助不小,这沉香之味也是她前世记忆。
“娘子的意思是?孙姨娘瞒着夫人藏了不少钱?”知夏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宋子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丫头能想到这点已经很厉害了。不过她估计,也许是有人送给三娘子的,孙姨娘才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呢。刚刚宋子妤慌了,是因为她晓得宋子嫤的爱好,但如果她仔细想想,她定然不会轻易相信她识得这等好物的。
“娘子真厉害!”知夏高呼。
日头西斜,暑气也没那么强烈了。大梁都城上京地处西北,昼夜温差大,只要太阳下山,子嫤就不会那么烦躁了。
她斜躺在软榻之上,望春替她打着蒲扇,很是享受,想着今天怼得宋子妤无言,内心就是爽快,比什么降暑方法都好。
来了这里几年,她倒是过上了之前期盼已久的米虫生活,有吃有喝,只要她安安分分,宋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哪怕只是一个庶出的胖闺女,看她这模样要想找个婆家也是极不容易的,如果能在这里做个老姑娘,那不也是极美之事吗?
谁想阻碍她的米虫生活,谁就是她的敌人,刚刚那个宋子妤便是,她与宋子嫤不同,她生有一副好皮囊,怎能安于现状,想利用她对付宋夫人母女,门都没有,她们可是她有吃有喝好日子的最大保障。
想着想着,宋子嫤差点睡着,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做,便让知夏唤来了念秋。
“交代的事情,记下了吗?”宋子嫤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了口中,“一定要一句不改的将今天三姐姐同我说的话都传给夫人,免得夜长梦多。”
“是,婢子清楚。”
念秋走后,知夏赶紧拿起了绿豆糕的盘子,“娘子,好东西也不能多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这婢子也是她米虫路上的阻碍!宋子嫤好生无力。
知夏憨憨一笑,看自家娘子没有再要吃的,赶紧转移话题,“娘子让念秋去夫人那,是怕节外生枝?”
宋子嫤又看了一眼吃不到绿豆糕,“不是怕,是肯定会,起码要让夫人她们站在我们这边。”
望春和知夏听完,点了点头,他们娘子虽无秀外却绝对有惠中,只要是她说的,她们绝对相信。
她们清楚地记得,刚进府时,娘子还小,姨娘早逝,孙姨娘得宠,她们的日子过得悲惨极了,直到几年前,娘子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声无息让暖香阁过上了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当然人也就越来越胖了。
念秋出了暖香阁,小跑到了宋夫人所住的芙蓉居,张氏正和宋子妍正在挑选布料,念秋绘声绘色地将刚刚宋子妤和宋子嫤所聊之语说给了张氏听。
张氏面色无异,宋子妍那娇美的面容却有些不好看了。
“阿娘,我看这孙姨娘仗着阿爹宠她,是想爬到你头上来了。”
张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妍儿,你可是马上要成亲之人,他日嫁入护国公府,可不得这么莽撞。”
宋子妍嘟着嘴,“我可是在替阿娘担忧,阿爹的心啊,已经被那狐媚子勾走了,女儿要是出了门子,我那不开窍的哥哥也管不了后院之事,孩儿担心阿娘会受那些个人的气!”
女儿说的这些张氏自然是知道的,可她断然是不会说老爷的不是的。她淡淡一笑,看了看下首的念秋,“五娘子近日胃口可好?”
念秋上前行礼,“回禀夫人,这暑气上来了,五娘子胃口没往日好了,但也没有差多少。”
“那就好,海妈,挑一匹绸子让念秋姑娘带回去,给五娘子做一身新衣。”张氏吩咐着身边的婆子,说完又看向了念秋,“回去记得劝劝你们娘子,日后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时间长了,什么都会过去,她是个好孩子,为娘知晓她的难处,日后定会为了她好生谋划。”
念秋谢过张氏,抱着绸子便回去了。
“这五妹妹可真奇怪,自从四年前落了水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次胡家要求换婚,她竟也毫无反应。”宋子妍喃喃自语。
张氏转身摸着桌上的绸子,“再好的布料,颜色一旦不讨喜,便没有那么好卖了。”
“阿娘的意思是五妹妹心里清楚,这其中的意义,看得通透。”宋子妍想着张氏的话。
“那孩子像她姨娘,不争不抢,但清楚一切,四年前落水是谁下的手,她难道会不知道?她姨娘是我房里出去的,不站在我这,她还能投靠孙姨娘不成?”张氏看了看自己的嫡女,面露担忧,这女儿一直被她宠着,他日进了护国公府,全靠她自己,还真是让人担心。
却说此时,护国公府郎君胡靖宇正在平安坊玉兰楼里应酬。西楼舞姬各个五官立体,身段婀娜,四五个公子推杯换盏,好不潇洒。
“胡四,这次可真是要恭喜你了。”祝家五郎君祝南桥拿过舞姬手中的杯盏,随口一说。
其他人见状也拍手大笑,胡靖宇俊俏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悦。
玉兰楼里的花魁清越姑娘用那纤细的手臂挽住了祝南桥的脖子,“胡四郎君有什么喜事,祝郎君倒是说说呀,也好让奴家替他高兴高兴。”
陆家郎君陆禹城笑得有些坐不住了,放下筷子,起身比划着,“胡四原本同那宋家五娘子就有婚约,你可知那宋家五娘子,听说腰身可有那云岫岩上的松树粗。那自然是入不得我们胡四郎君眼的,如今可好,换成了宋家二娘子,那可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那身段,想着就让人眼馋。”
听到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胡靖宇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人怎么好像说得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似的,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他咳嗽了一声,大家止住了笑声,只有这祝南桥不搭理他,清了清嗓子,“我可听说那宋家五娘子,伤心的食不下咽,整日以泪洗面,足足掉了十几斤肉!”
听到他这么一说,连那清越姑娘也差点笑出了声。
胡靖宇再也没有了饮酒的兴致,起身拂袖而去。
见他一走,陆禹城坐到了祝南桥的身边,清越识趣的起身离开。
“你说,这宋家怎么就同意将这嫡女嫁给胡家庶子了呢?”
祝南桥吃了一口花生米,看了眼陆禹城,“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宋大人呀!”
宋衢江,虽只是小小一户部侍郎,但身后确是泗州宋家的实力,大梁南方最大的粮食商户。这宋家虽说是商贾出生,但总有族人入仕,甚至还是圣人身边最得宠的梅妃的母族,按辈分来说,这宋衢江还是这梅妃的表兄。
“要我看来,这胡家必定是收到了什么可靠消息,才会先下手为强。”陆禹城分析着。
“那些消息与我们何干?干吃萝卜淡操心!宋家再得势,不也没有爵位吗?这护国公府可有铁帽子爵位在身,嫡女配庶子也不是不可以。”祝南桥嘴里说着,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舞姬的腰身。
陆禹城想了想他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他们虽说都是上京望族之后,可都是家中庶子,出不了大场面,那些大事儿就让那些嫡子担心去吧!
宋子妤果然不负宋子嫤所望,将她为伊消得人憔悴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上京城里有说她瘦了十斤的,更有甚者说她瘦了五十斤的。府里的好事之辈也只想钻进暖香阁一探究竟,全被会些拳脚的忍冬挡在了外面。
而宋家的主子里,最先忍不住的却是那个上京第一美人二娘子,她带着一篮子水果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暖香阁。
“妹妹,阿姐来看你了。”在看到丝毫未瘦的宋子嫤后,她有些不解,姣好的面容满是惊讶。
“阿姐,你是因为妹妹没瘦,觉得不可思议了吧?”宋子嫤打趣地问道。
“哪的话?做阿姐的哪会希望妹妹憔悴,我只是……”宋子妍忍不住捏了捏胖妹子的脸蛋。
“只是在想,我为什么不伤心?”宋子嫤面对着美丽动人的二姐,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卑的一面,“姐姐只管放心,妹妹打小就知道胡郎君心里没有我,他每次来府上,眼中便只有姐姐一人,我可不想嫁给一个心里只有姐姐的人。”
“妹妹心里透亮着呢,一眼就看出了姐姐所想。”宋子妍拉住了宋子嫤胖乎乎的手,略有些尴尬,“你心里不置姐姐的气便好,阿娘也好几次同我说起你的婚事,她必定会用心替妹妹寻觅一位好郎君的。”
宋子嫤故作害羞一笑,她可不想嫁人。
宋子妍问了宋子嫤好些话,发现她对胡家的婚事似乎毫不在意,但又不是十分的放心,要不是张氏拦着,她前几日就要来看看的。
送走了宋子妍,宋子嫤转身吩咐望春,“你们都去准备准备,晚上我要去见见阿爹,我打算去城南的宅子住上一段时间。”
既然大伙都想着宋子嫤会伤心难过,她总是要装装样子,不然不就扫了大伙的兴致了吗?
酉时,门房小厮前来告知宋衢江回来了。望春扶着自家娘子,来到了书房。
“女儿见过阿爹!”宋子嫤弯腰行礼,抬头偷看了一眼父亲,宋衢江正值壮年,须发乌黑,脸部棱角分明,今日表情无异,估计心情舒畅。
“子嫤啊!来,帮阿爹把香点上。”宋衢江对着女儿招了招手。
宋子嫤上前接过阿爹手中的香箸和香匙,松了香灰,埋入碳火,压好香灰,打出香经,开好碳孔,置入陶片,舀入香粉,一系列动作娴熟优雅,不失大家闺秀风采。
宋衢江微微一笑,他一直知晓这小女儿熟谙香道,今天见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可惜这体态过于丰腴,想到这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子嫤,今日来阿爹这,是有何事?”宋衢江见这五娘子不言语,也就自己问了。
之前胡家要求换婚一事,他自然是知晓的,对于这个小女儿来说,确实是长辈偏心了。现在想来,要是她要闹上一闹,他竟也不好太过责罚。
可宋家将嫡女嫁给护国公庶子自然是有原因的。
“爹爹,近日天气炎热,女儿感到胸闷气喘,曾听阿娘说,我们家在城南有一宅院,周边多木,比这大院要清凉得多,我想去住上几日,待那里的梨子熟了,我再给你做点新的香方。”宋子嫤坦然地说着,她完全没有想到随后宋衢江的反应。
宋衢江听到这,呆滞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些什么,很快缓过神来,“城南……也好,去待些日子吧,那里清净,和你阿娘说了吗?”
看到阿爹答应了,宋子嫤起身又福了福身子,“还未,明日请安时,女儿会同阿娘说的。”
“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去了那里有什么需要的便和你阿娘说,她会安排的。”宋衢江有些心不在焉,随口交代了几句,宋子嫤便告退了。
这四年来,父亲忙于公事,极少参与管教儿女之事,何况她一个庶出的娘子。可宋子嫤总是隐隐觉得这个父亲对她还是迁就的,虽比不上嫡姐宋子妍,但这也是令她感到奇怪的事,估计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惹宋子妤记恨的原因了,本以她的条件根本不会对宋子妤构成任何威胁。
翌日芙蓉居内。
听了宋子嫤的禀告,张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还未来得及说话。
那同来请安的孙姨娘却有些坐不住了,“夫人这可不行,这时候五娘子要是一走,外头的人又该乱说些什么了。”她那妆容精致又好看的脸上,表情丰富。
这母女俩可真是如出一辙,果然段位相同,只是好看了一张脸,宋子嫤自然从未将她们放在敌对面的高度看待过。
张氏怎么可能就因为她们母女的几句话收拾她宋子嫤呢?之前的预防针这可不是白打的。
张氏摆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我们老爷的名声一向很好。夫为妻纲,他决定的事情,我们内宅的人服从便是。”
宋子嫤嘴角微微上扬,这张氏怎么能不知道孙姨娘话中的意思呢,那女人傻就傻在,总是将嫡女的婚事作为借口,不知好歹。张氏自然是将之前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宋衢江身上,孙姨娘要还总是抓住不放,便是同宋衢江作对了。
“这原来是老爷同意的呀!他昨日未同我说起,我不晓,夫人恕罪。”孙姨娘拿起手中的团扇轻轻给自己扇了一下,妩媚多姿,这话里话外都是挑衅,想必昨晚宋衢江又宿在她房里了。
宋子嫤动了动鼻翼,孙姨娘今日所用香方与宋子妤不同,宋子妤今日也未用那方子熏香。
张氏自然不会听不出孙姨娘话中的意思,她再次拿起海妈新沏的茶盏,轻抿一口,对着下方五娘子微微一笑,全当没有看到孙姨娘,“你去了那宅院可要替阿娘向那宅院的管事庆丰问声好。”她又看向身边的老仆海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老奴都备好了。庆管事的小娘子年前及笄,他家给老妈子我面子,邀我去观的礼,小娘子品貌端正,必是有福之人。”海妈上前答道。
听到这,下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小娘子及笄了是要许人家的,这时候送礼去,想必是要给宋老爷房里塞人了。
海妈是张氏的乳娘,年逾五十,但办事利索,是张氏最为看中的人,也是府里地位最高的仆人,她相看之人,必然是张氏会意的。
再看看这孙姨娘,得宠多年,亏得宋衢江是独自一房在这上京居住,要是放在泗州老宅子里,姨娘哪会这么好过,地位自然是比下人高不了多少的。她再得宠,也是姨娘,要是哪日这姿色老去,难道还能一直得宠不成?
那张氏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主母,她深知要是传出去宋家宠妾,对宋衢江也是不利的,何况现在又是她嫡女婚配嫁娶之时,定然是不能出任何岔子的。
这孙姨娘母女当然不傻,估计她们也已经想好了后路,沉香背后之事许是她会意的。
宋子嫤想着张氏接下来一定会有些动作,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在这风口浪尖呆着,才会比较安全。
要说这城南宅院也不远,马车至多一个时辰便到了。
宋家一向低调,即使家财万贯,也从来不显摆,马车装饰普通。这宋子嫤常居府中,极少出门,出了府门后总是忍不住偷偷往车窗外看。
这大梁上京,天子脚下,富庶繁华,沿街尽是各种商铺。她可想下去逛逛,心里痒痒的要死,以她这现代人的脑子,要是能做上点小买卖,必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娘子,喝口水吧!”望春适时地提醒宋子嫤收回心。
宋子嫤接过了望春手中的水囊,咕咚咕咚地喝了不少,喝水也是解暑的一个法子。
忽然马儿发出一声高而拖长的嘶叫声,紧接着车身剧烈晃动,车夫紧紧拉住了手中的缰绳,可惜力气不够,马儿受惊狂奔。车内除了宋子嫤外,还有就是望春和知夏两个一等丫鬟,主仆三人紧张地抱在了一块儿。
忍冬和知秋是暖香阁的二等丫鬟,正坐在后边的牛车上,忍冬虽说学过点拳脚,可这也来不及反应过来。
宋子嫤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是又要死一回了吗?
知味轩楼上的雅间里,清越姑娘刚放下手中的琵琶,楼下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陆禹城也是个好事之徒,立马放下手中的箸筷,望向窗外,“谁家的马车出事了?”
祝南桥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喃,“扫兴!”
清越姑娘看了一眼后,害怕地尖叫,“天哪,马车上有人,听着呼喊声是女子的,这哪家的娘子要遭罪了。”
她貌似哀求地看着祝南桥,祝南桥似乎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这陆禹城看到清越姑娘都快吓出了眼泪,还是有些不忍的,“我要是有祝郎君的身手,定会出手相救!”
祝南桥听到自己的这个损友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想用激将法刺激他,门都没有。
陆禹城随之大呼一声,“胡四!”
他话还没有说完,祝南桥已经到了窗边,只见远处的胡靖宇一跃而起,向那马车追去。
“你们看好了,小爷绝对比那胡四快。”
说完,祝南桥跃出窗子,往下追去。
此时的胡四也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祝南桥,两人暗自较劲。运气脚上,几乎并肩往前冲去,眼看要到了,祝南桥眼疾手快,抽出路边摊上一个鸡毛掸子将地上的灰尘扬起,胡靖宇右手捂住了眼睛。
祝南桥快一步飞跃上了马,用劲勒住了缰绳,马儿再次长嘶一声,终于停下来了。围观的百姓大声欢呼,祝南桥在马车上洋洋得意,握拳对四周的人表示感谢,仿佛是刚赢得了比赛一般。
而一边的胡靖宇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今日他穿了一件秀银线菱花的暗青色袍子,玉带束腰,配上好看的容貌,真是倾倒万千少女啊。
知夏和望春前后狼狈地下了马车,当他们正想要去扶五娘子时,知夏看到了一旁的胡靖宇,微微有些尴尬,拉了拉望春的衣袖。
而胡靖宇也看清了马车上的标志,是宋家的马车,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有些异样。
“先别管这些了,赶紧看看娘子受伤了没有。”望春一直都是淡定有主见的丫头。
祝南桥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宋家的马车,车里是谁,简直呼之欲出呀,有好戏看了,想到这,祝南桥不厚道的笑了。
路边的看客们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谁都不愿意错过如此八卦的事情。
这时的陆禹城和清越姑娘也来到了这边,如此好戏怎么可以错过,陆禹城用肩膀顶了顶哥们。
被马车晃得头昏脑涨的宋子嫤,走出了马车,望春替她戴好为出门准备的帷帽,娘子可是未出阁的闺女,要是让外人见了总归是不好的,附耳轻声告诉她胡家郎君也在。
胡靖宇看到下车之人是宋子嫤,见她似乎没什么大碍,正欲望转身离开。
“胡四郎君怎么就走了?呦!这不是宋家的马车吗?”陆禹城这主,完全不嫌事大,故意扯着嗓子大喊。
一旁的看客们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了起来。
“宋家和胡家不是要结亲了吗?”
“你是不知,这要和胡四郎君结亲的女子是宋家嫡女二娘子。”
“那宋二娘子可是美人,前年花灯庙会我远远见过背影。”
“那这个女子是?”
“被换了婚的五娘子,看着身段不久清楚了吗?”
“还真是胖!”
碎碎念的声音,越说越离谱,胡靖宇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此时后边的的念秋和忍冬也赶到了。
忍冬性子急,一听大家都这么言论自家娘子就上火,正想上前骂人,被一只如同白玉一般的手儿拉住了。
宋子嫤莲步上前,来到了祝南桥的面前,盈盈的施了一礼。
“小女子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宋子嫤通过帷帽的纱布隐约看到了祝南桥的模样,剑眉丹凤眼,虽比不上她的前未婚夫现姐夫胡靖宇的养眼,但却多了几分男子气魄。
此刻的祝南桥看不清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但从她那臃肿的体态便早已经知晓这便是那胡四所负之人了。
祝南桥原本以为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过后,宋家小娘子定会受惊虚脱,未料到这胖女人却异常淡定,刚刚他似乎还感觉到帷帽里面的那双眼睛在打量他,令他感到了极度的不爽,但她刚刚行礼道谢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他也不能太过失礼了。
“小娘子客气了!”祝南桥拱手行礼,“习武之人出手相救,理所应当,何况宋大人一向是清流典范,令我等晚辈敬佩。”
陆禹城见祝南桥一改往日吊儿郎当之态,学着人模狗样之势,便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幸亏忍住了。
“不知郎君名讳,来日必当重谢。”
宋子嫤哪里看不出祝南桥刚刚看她时,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睥睨,可这帅哥越发这样,她就有种想要捉弄捉弄的冲动,语气里不免加了一些娇滴滴之气。
“不必了,宋家娘子客气了。”祝南桥一听她来日还要来谢他,还言语轻佻,吓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是跟这样的女子有点瓜葛,他以后还不得被那些公子哥们笑死。
看到这里,原本想悄悄离开的胡靖宇,停住了脚步,远远的行了一礼,“宋家妹妹,那是允州祝家五郎君,祝南桥!”
宋子嫤一听是胡靖宇的声音,眉头一皱,这人怎么还不走,他不知道她是再给他争取时间溜吗?还非得凑上来,难道说他和这个祝郎君是冤家,有意思。
“多谢胡家哥哥提醒!”既然他称她一声妹妹,她也就大方地叫一声哥哥吧,怎么说以后也是她姐夫,也好让外人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姐夫小姨子的关系,谢完胡靖宇她又转身看了望春。
“将香囊拿来。”
她这是要干嘛?祝南桥忽然有种不好得感觉。
望春拿过来一个精致的香囊,宋子嫤接过递给了祝南桥,露出了一节白玉般的手腕子。祝南桥看到后有些惊讶,如此细腻的肌肤,想到这,他便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个如此胖的女人,他怎么还能看她的手腕。
“今日出门仓促,也未带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是小女子自己研配的香方,提神醒脑,如果祝郎君不嫌弃,便拿去试试。”
哦,香囊而已啊,祝南桥莫名其妙的伸出手从那白玉般细腻的手中接过了香囊,接过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当街送他香囊!可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宋子嫤已经转身在望春的搀扶下走向了马车。
直到马车扬长而去,祝南桥后背发凉,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看客们纷纷散去。胡靖宇走近,忽然拍了一下祝南桥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祝郎君莫不是看上宋妹妹了?”
祝南桥赶紧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咸猪手,“好个胡四,是不是你们合伙算计我?”
胡靖宇翻了一个白眼,“胡说八道,我堂堂护国公郎君,怎会做出预谋陷害兄弟之事,顶多算是临场发挥,没想到我这个小姨子也是足智多谋之人,哈哈哈!”
胡靖宇笑地前仰后翻,陆禹城终于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们!”
祝南桥顿时火冒三丈,这一出戏之后,只怕上京城里再不会说宋五娘子为了胡家郎君寻死觅活了,只怕会说他……他想都不敢想。
看到胡靖宇笑得张狂,他实在忍不住一拳飞了过去。好了这上京城里百姓又多了饭后谈资,纨绔子弟祝五郎君为了宋家五娘子与胡郎君大打出手。
因为耽搁了一会儿,到了那城南宅院已是晌午。
庆管事一家子都在门口侯着,等宋子嫤下了马车,庆管事带着一家子上前行礼。
宋子嫤赶紧上前扶起庆管事,“又不是在府里,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庆管事早听府里人说五娘子长得丰腴,这次还是第一次见,他老练得体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此时宋子嫤并未带帷帽,庆管事慢慢抬头看见五娘子的脸后,着实有点惊讶。
在看到庆管事如此表情后,知夏咳嗽了一声,庆丰尴尬的收起了表情。
“玉儿,带五娘子进去。”
庆丰吩咐他身旁一个模样姣好的姑娘接待宋子嫤一行人。
一顿忙活收拾,总算是安顿好了,宋子嫤拿出一个上有镂空芙蓉图案铜罩的香炉。望春拿出了一个木盒,这是五娘子最近调制的香丸,内有檀香、琥珀、茉莉、蜂蜜。其实这方子是二苏旧局改的,因为宋子嫤没有沉香和乳香,不过方子已经调的什么中合了,合香味道儒雅,是她们都喜欢的。前几日送到夫人处,还受了夸赞,知秋还领了赏钱。
点好香,满屋子的好滋味,玉儿闻了也很是喜欢。
“可喜欢?”宋子嫤对着她微微一笑,这名叫玉儿的姑娘想必就是庆丰的闺女了。
“喜欢,娘子的香方味道新奇独特。”玉儿也不拘谨,长得浓眉大眼,落落大方。她也是第一次见府里的娘子,这五娘子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心生了几分好感。
宋子嫤见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以后可是要做自己父亲的姨娘的,心中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也不晓得她内心是不是愿意。
宋子嫤听她说喜欢,便对着望春使了个眼色,望春拿出一个包好的荷包递给了玉儿。
“玉儿姐姐,这都是我家娘子自个做的,不值几个钱。”
玉儿倒也没有拘谨,微笑的收下,这就退下了。
“真是个好看的人!”知夏看着玉儿的背影感叹着,“可这庆管事怎么这么轻浮呢!”
宋子嫤也想起了刚刚庆管事的表情,他似乎是有点惊讶,是种见到熟人的感觉,绝非知夏想得那般。
宋子嫤忽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
“娘子,累了吧?”知夏见宋子嫤打了个哈欠,关心地问道。
“是有点,许是闻了这合香,困意就上来了。”宋子嫤见没了外人,有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知夏赶紧替她收拾起了床铺,宋子嫤浑身乏力,躺下就睡着了,许是太累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望春知夏识趣地退下,关上了房门。
那边的祝南桥也因为早上的事没了兴致,回府里躺下睡起了白日觉,梦里还梦到了一双白洁细腻的手腕子,他刚摸着想亲上去,抬头一看是帷帽里是一张猪脸,瞬间大叫出声。
他害怕地坐起身子,大汗淋漓,他这是怎么了?该死,枕头边还放着那胖女人送他的香囊,刚刚好像是闻着这好闻的味道睡着了,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一定是的,想着,他赶紧将香囊扔的远远的。
城南的宅院不大,宋子嫤的呼噜震天响,满院子都是,自家的丫鬟早习惯了,庆家人也是本分的,自然不敢说什么,可庆管事仿佛有心事一般,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庆丰媳妇梁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肴,宅院周围有很多的果木,梁氏是个能干的,将果子想着法子入了菜,这些都是府里没有的,不要太香。
来到这里四年,宋子嫤早习惯了这里的封建习惯,下人们盯着她,也不会令她吃不下饭,看到这些好吃的,她直流口水,三下五除二一个人搞定了一桌子的菜。
梁氏收拾了一下,刚退出院子,就被庆丰一把拽住了。
庆丰看了看她手中篮子里的碗筷,皱起了眉头,“都吃完了?娘子一个人吃完的?”
梁氏点了点头,她刚刚也有些惊讶,这娘子的胃口也太好了吧,不过自己家里的,怎么这么惊讶呢?他平常也不是好事之人,怎么这次五娘子来,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夫妻两人间的对话,被远处的知夏撞见了,原本白日里知夏就对庆丰的表现极度不满,再加上这次,她都快被气炸了,怎么女儿要去府里做姨娘了,他就可以欺负取笑五娘子了吗?
知夏走了出去,一脸不悦。
梁氏见到知夏,也很是尴尬,“知夏姑娘!”
“别,您可别那么叫我,我只是娘子身边的婢子。”
谁都能听得出知夏言语中的不满,梁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庆管事也有些尴尬,对着知夏这个小女娃子,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想你是误会了。”
知夏一听他说误会,激动地插起了腰,大声地说,“我误会了?我刚刚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你们在说娘子的坏话,我可要到我家夫人处去问问,我们做下人的是不是可以这般在背后言论主子的不是?”
里屋的宋子嫤听到了知夏的声音,便唤了望春出去看看。
望春性子沉稳,见了庆管事满脸的难堪,便想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她喊住了知夏,将三人带进了屋子。
宋子嫤刚吃完,兴致不差,她也早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与其说是争吵,还不若说是知夏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知夏刚想告状,宋子嫤就看了她一眼,“有理不在声高。”
知夏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见五娘子没有直接问他,反而是责怪了自家大丫鬟,庆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宋子嫤正想去扶起他。
“娘子,容奴才说上几句话。”庆丰将头磕在了地上。
这反倒是令宋子嫤有些惊讶了,庆管事不像是个没有分寸之人,她从见了他起,便感觉他有话想说。
“说吧!”宋子嫤见他执意要跪,也就不拦着了。
“娘子可曾听闻宋家本有个娘子,还未出嫁便早故了。”庆丰直直跪着,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下了决心要把话挑明了。
“有个娘子早故?”宋子嫤思索了一番,她自家姊妹三个,加上泗州伯父家的大娘子和四娘子,应该没有其他娘子了,不对,她阿爹好像有个妹妹,还是个嫡女,“庆管事说的是采薇姑姑?”
宋子嫤只是听张氏说起过,这个采薇姑姑是很得宠的,哥哥们都很爱护她,只是命不好,还未出阁便亡故了,怎么了这还跟她有关不成。
“正是!她与五娘子您长得格外的像。”庆丰说道。
“是吗?”宋子嫤忽然有些明白了,这难道就是阿爹平时迁就她的原因吗?
“是,而且……”庆丰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了。
“您坐下慢慢说!”
见庆丰丝毫未动,望春上前扶起了他,让他坐在了一个矮凳几上。
庆管事有些个不自在,却因着望春,也不好起来。望春这是在抬举他,她是五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刚刚知夏冲撞了他,望春定是要做好人的,而那知夏也是因为护着主子才得罪他的。手下能有这般护主的好丫头,主子的心性定然不会差到哪去,一把年纪了,人他还是识得的。
“我本是采薇娘子乳娘的儿子,采薇娘子如同五娘子这般大的时候,来上京省亲,也在这宅院住过一段时间,最后却在这走了。”说到这,庆管事抹起了泪水,见他伤心,梁氏和一等丫鬟们也不经低头抹起了眼泪。
“采薇姑姑是怎么没的?”宋子嫤很惊讶,庆管事对那采薇姑姑,还有这般主仆情怀,那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人记得这么久。
“没什么病,平日里也能吃能喝,突然一天就倒下了。”庆丰吸着鼻子,“她走后,我娘也因为伤心过度跟着走了,老爷怜悯我,让我做了这宅院的管事。”
“突然倒下?”宋子嫤有些疑惑,以她的医学知识,青少年猝死的原因,除去中毒便是心血管疾病,采薇姑姑跟她很像,难道是?她忽然感到后背发凉。
“是的,今日奴才见到娘子第一面便觉得是见到了采薇娘子,实在是太像了,她也跟您一般有个好胃口,睡觉也……”说到这,庆丰有些尴尬,“正因为像,所以我也有些担心,奴才后来问过郎中,郎中说采薇娘子许是过于丰腴,心血不足,才会没的。”
“呸呸呸!”知夏听到这赶紧吐了三下,“不可胡说!”
知夏现在虽然知道了这庆管事并没有恶意,但也是迷信的,他那么说也太晦气了。
望春看了看自家娘子的脸色,五娘子脸色不佳,甚至可以说是煞白的。
庆丰和梁氏赶紧又跪下了,“奴才莽撞,冲撞了娘子,求娘子责罚!”
玉儿听说阿爹阿娘被娘子大丫鬟责骂了,也急忙赶了过来,刚好见到阿爹阿娘跪下,自己赶紧也进来跪下了。
“娘子,我阿爹阿娘年纪大了,他们做错了什么,你就罚我吧!”
这时,宋子嫤才反应过来,赶紧和望春一起扶起了三人,这玉儿以后可还要做姨娘的,她还是要和她交好的,何况人家庆管事也是一番好意。
“庆管事,你们退下吧,我今天有些累了。”可她刚刚听了这些话,也确实没有心思再理会他们,只能送客了。
望春送走了庆家三口,见知夏还想进去安慰宋子嫤,赶紧一把拉住了她。
“让娘子一个人静静。”
“可……”知夏只是性子急了一些,她知道今天的事她也有错,本想去给娘子道歉的。
“我觉得也许这是一件好事。”望春看了看屋子里发呆的背影。
“好事?”知夏她是相信望春的,她也觉得娘子太胖了,可平常不好直说,总是想方设法的限着吃的,要是娘子瘦些,那婚事也许就不会黄了。
两人悄悄地守在外面。
城外比城内要安静许多,夜半蝉鸣,子时已过,宋子嫤却第一次丝毫没有睡意,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子,而且还是学医的,怎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而且还越来越胖,这是多么不健康,即使没有多大的志向,她也要做个健康的米虫不是吗?
哎!宋子嫤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屋外的知夏推了推闭目养神的望春。
“你说我们娘子要是瘦了,会不会比二娘子好看?”
望春笑了一下,“我觉得起码要比三娘子好看。”
“那是一定的。”知夏肯定地说。
听到外面的声音,宋子嫤也噗嗤一笑,两个丫头在哄她呢,想想她们平日里对于自己的阻拦,那也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就会这般不自觉呢。这时的宋子嫤才深刻体会到了胖子内心的痛楚,想要减肥却无内驱力。
采薇姑姑,她与她极像,宋子嫤原来是遗传的肥胖,但这一辈人里,就出一个胖子,这也是很奇怪的,基因原本就很难说清楚。但作为一个有医学常识的人来说,她清楚的知道遗传性肥胖意味着什么,减肥的困难度是相当高,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东方破晓,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知夏便惊吓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娘子不见了!”
望春嘟了嘟嘴巴,知夏才看见她们的五娘子穿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拿着一根绳子,正在那里蹦跶,肚子周围一圈的肉一上一下,可爱极了。
忍冬在一旁不停地数着数。
“这是?”
“娘子说,这叫跳绳!”
“跳绳!”知夏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这么勤劳的娘子了。
望春微微一笑,将一张纸塞到了知夏的手里。
“这是娘子连夜写的菜单,从今天开始必须照着做,不懂的地方问娘子。”
知夏拿过菜单看了一眼,白菜豆腐鸡蛋好做,可这鸡胸肉是什么东西?吃鸡肉还要分部位不成。
这个把月来,这城南宅院俨然成了一个减肥集中营,所有的人必须时刻注意不准在五娘子面前吃东西,甚至不能说点心,水果之类的话。
满院子都是宋子嫤自己设计的器械,这庆丰有个儿子庆石,幸好他是个有手艺的人,竟然能将宋子嫤自己画的图做出来,还做的有模有样,哑铃,单杠,要什么有什么。
再看看这个宋五娘子,肚子确实小了一圈。今天是中元节,宋子嫤给下人们放了假,特别是忍冬,这几天像散了架一般,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中元节也是十五,庆管事要去府中述职,一早便上路了,临走时嘱咐玉儿和梁氏带五娘子去采薇娘子衣冠冢上祭奠一下。
在听说采薇姑姑还有一个衣冠冢在这附近时,宋子嫤也是很惊讶的,虽然宋采薇是在这里亡故的,但遗体肯定是要送回泗州老家的,也许这是庆家人为了祭奠她所立的吧。
来到城南也有个把月了,还没有出去看看,乡野之地,人又不多,倒是没什么顾及的。
宋子嫤欣然答应了,她带了望春,四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在一个梨园里,堆着一个小小的墓,立着一块碑文,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她阿爹宋衢江的,想必这个衣冠冢是他立的。
想到这,宋子嫤才明白出府前那晚,阿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本就很像,还主动要到这里来休养,阿爹是又想起这个妹子了。想必在阿爹心里,她这个女儿还有另一个身份,于是就多了一份关照。
自从宋子嫤亲自体验了穿越,也就不得不相信世上的灵异之事了,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采薇姑姑早逝,她是否也如她一般成了异世之人呢?
忽然从后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四人转身,背后空无一人。
是谁?也是来祭拜的吗?宋子嫤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其他的坟墓。
“娘子,别怕!”
望春担心是登徒子,赶紧和梁氏母女把自家娘子藏在了身后。
宋子嫤腹诽,这登徒子怎么可能看上她,要看也会是玉儿和望春不是吗?
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树林,此人虽然身着一袭素净的圆领褂子,但却难掩他的非凡气度,等在外边的随从打开了马车的帘子。
“大人,怎么这么快?”
那人转身又望了望树林,“去查查那个小娘子。”
“是。”随从扬鞭,马车离去。
随后宋子嫤一行人也往林子外走去,在经过一个打翻的酒壶边时,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这酒香带着微微甜味,是梅子酒,还加了梅花?好独特的酒,怎么才能将不同季节的东西泡在一壶酒中。
一壶酒,一个人?那人究竟是谁?她又回头望了望宋采薇的墓碑,看来姑姑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宋子嫤对这个不曾谋面却貌似又有关联的姑姑更加的好奇了,一个跟她一样的胖女人,却让这么多人惦记着,她的故事究竟是美好的,还是不幸的呢?
庆管事回来已是傍晚,他还捎来了张氏的一份书信,里面除了嫡母应当的嘘寒问暖外,还写了其他的一些琐事。
望春替宋子嫤摘下了发簪,轻声问道,“夫人说什么了?”
“阿娘已替我向祝家道了谢,还说我那日做事得体。”宋子嫤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脸庞的确小了些,她用庆石做的大称称过,足足瘦了二十多斤,减肥前她一百八,现在一百五十多,目标体重一百二,炎炎夏日减肥效果良好。
“那胡家送庚帖来了,等他们回去纳完吉,很快就要纳征请期了。”
“娘子!”望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试探地看了看镜子中五娘子的脸色。
“无事,我只是在想,在这待不了多久了,阿娘让我同玉儿一同回府,想必那日之事上京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宋子嫤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挺为这些烦恼的,张氏是不想让外人议论宋子妍的婚事的,她出了府,住进了外宅,不就是坐实了她不得宠,被嫡姐抢去了姻缘吗?这背后是谁在作祟呢?她该如何应对。
望春将最后一根固定的簪子抽出,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乌黑亮丽的头发,白洁如玉的肌肤,这也算是老天爷给她打开的另一扇窗吧。
“把知夏叫进来,我有事对你们说。”宋子嫤自己拿起篦子打理起了头发丝。
很快,知夏也进入了屋子。宋子嫤转身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她来到这里整整四年了,姨娘跟她一起落水而死,只有她们两个是一直陪着她长大的,念秋和忍冬是后面张氏给她添置的。
“娘子,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望春,这几日辛苦你回趟府里,有事要托你兄长帮我查一查。”望春是宋府的家生子,哥哥望青在大管家身边办事,门路比较广,人也机灵,这两兄妹都是能干的。
“娘子莫不是要查那日马车之事?”望春是了解她的,打小一起长大的,特别是这四年,在外人看来五娘子吃吃喝喝,只有她明白宋子嫤修身养性,拉拢张氏,明哲保身。一个没有姨娘疼的庶小姐,在那府里生存该有多难,可她们不也平安的过来了吗。
听到这,知夏的眼眸子也亮了,她拍了拍脑门说道,“我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好好的马儿怎么说惊就惊了,那车把式是府里的老人,你我都认识,驾车本事没得说……想必真是有人不怀好意。那会是谁呢?”
望春眉头紧蹙,想到有人要对他们娘子下手便有些后怕。
宋子嫤起身踱步到窗子前,皎洁的月亮已经升起,她叹了口气,“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宋家相对于其他高门大户来说已经是比较简单的了,宋大人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却是自己读书中了功名入得朝堂,与那些王公世家子弟推荐当官不同,他是朝中清流之代表人物,治家向来有方,除了正室外也只有一房姨娘。这孙姨娘为了打击张氏,不顾她宋子嫤的性命,想要一石二鸟,可别怪她对她们下手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无犯我我不犯人。
“还能有谁?除了孙姨娘她们。”知夏气鼓鼓地分析着。
“查了才知道,没有证据的事,不好瞎说。”宋子嫤嘴角上扬,她虽然已经想通,但也不忘叮嘱了知夏。这知夏人好却是个急性子,有时候宋子嫤还觉得是自己太纵容她了。
“娘子放心,我兄长办事细心,他会用心的,如果你这没事,我明日就回趟府里,别人问起我就说回去拿点物件。”望春细声细语地说道。
宋子嫤点了点头,她又走到了知夏的面前,“把手拿出来!”
知夏刚被训了,还有些不自在,但娘子吩咐了她也只能乖乖地伸出了手,又是几张纸放到了她的手中。
她打开一看,这次不是食谱了,是一张张花样子,这个她看得懂,有香囊的,还有荷包的。
“每个样式做二十个,我这周边梨园里的梨子柑橘都熟了,我要做一批新香方。”
知夏的嘴不饶人,可手艺确实没得说的,往常吃穿用度基本都是出自她的手,连做香方也得指着她。
“这次做这么多?”
宋子嫤偷偷在知夏耳边说,“你们家娘子缺银子!”
“缺银子?”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五娘子每个月的份利银子虽不多,但肯定够用,官宦家小姐怎么就缺银子了。
见着知夏不解,宋子嫤微微一笑,“谁还能嫌钱烫手,我那二姐姐的嫁人,我不该表示表示吗?那可得花不少钱。可不能被泗州和张家的姐姐们比了去。”
“娘子是要做香方的生意?”知夏恍然大悟,但还是有所疑虑,“可这些要卖给谁?”
宋子嫤拍了拍知夏的肩膀,“我自有办法,你做便是,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知夏点了点头。
翌日,两人分头行动,望春一早便回了府,而知夏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做起了绣活。
宋子嫤跳完绳,闲来无事便找了念秋一同出去走走。
这城南多丘陵,小小的山坡上栽满了农户细心种植的果木,这季节是梨和橘成熟的季节,空气里满是清香,这让嗅觉灵敏的她很是享受,她要把这份滋味留住。
“你说,我二姐姐会中意什么礼物?”宋子嫤忽然转身,看着念秋。
念秋是张氏赏她的,小时候她在张氏身边伺候过,是得过张氏调教的,人也比较机灵,只是还没有望春和知夏的贴己,但凡是要去同张氏交往的活计,子嫤都会让她去。念秋这小丫头人不大,心思缜密,如今五娘子同张氏的好关系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念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微笑答道,“婢子觉着五娘子那日送祝家郎君的香囊便不错。”
宋子嫤哪会不晓得她话中的意思,那天她送祝南桥香囊一事,别人可能不在意,对于她那二姐姐来说,可是一枚妥妥的定心丸。
宋子嫤还是嗔怪地用手指点了点念秋的小脑门,“什么时候还学会调侃主子了,这不说还好,一说还把我和二姐姐都调侃了一遍。”
“冤枉!”念秋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子嫤,她自然晓得五娘子非真的生气,她撒娇地拉住了自家娘子的衣袖,“娘子,你哪能不清楚婢子的意思。婢子觉着只要是娘子送的物件,二娘子肯定都是喜欢的,因为她知道你的用心,可要是换做其他的人,那可就未必了,您说是还是不是?”
“是,我们念秋说的极是!”宋子嫤也拉住了念秋的小手。
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坡下走去。
坡下是一汪池水,想必是庄户人家为了灌溉果树挖的。
快到池塘边时,就传来了一对男女的声音,两人很快发现那女子正是庆玉儿,那两人还有些拉拉扯扯,因着不想令玉儿尴尬,可这又是她们所知的必经之路,宋子嫤只得拉着念秋躲到了一旁果树的后边。
她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这玉儿不是马上要进府了吗?难道那并不是她本意。
见那青年长得高大,衣着看着就是庄户人家的汉子,可在这玉儿面前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玉儿梨花带雨,而那青年的手更加无处安放了。他似乎想抬手给玉儿擦拭泪水,却怕自己粗大的手儿伤了玉儿。
“你,你别哭!”青年有些惶恐地说道。
“虎子哥,昨日阿爹去府里了,他答应夫人了。”玉儿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叫虎子的青年。
“我……我……我对不住你!我配不上你!”他的声音变得小了,里面毫无底气。
玉儿抿了抿嘴唇,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为什么你连去试试的勇气都没有?”玉儿的脸色不好,眼眸深处生出了恨意。
青年懊丧地一下子蹲了下来,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拿什么娶你?你可是管事家的娘子。”
看到他这般反应,玉儿起伏的胸脯却慢慢平息了,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见玉儿走了,虎子这才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懊丧地将地上一块石头用力地踢了出去,牙关紧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额头的青筋。
待虎子也走了,宋子嫤带着念秋走了出来,她看了看刚刚这对男女所站的地方,“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准说。”
念秋点了点头,她当然也听说过这玉儿是要做姨娘的,什么话不该说的,她清楚。
宋子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爱情吗?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都没有见过,刚刚似乎见了,但却是一场分手大戏。
玉儿这姑娘比宋子嫤大不了多少,本可以做朋友,但宋子嫤却不知道可以同她聊些什么,还是不多说的好,随后几日见了也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玉儿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姻缘这事谁都不知道往后会怎样,她也不是偏袒自己阿爹,宋衢江刚满四十,样貌堂堂,才华出众,为人正直,如若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个比得上张嘉译的大叔级男神,张氏为人也谦和,玉儿进了府安稳一生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再和谐的后院,只要是和别人一同分享一个男人,总会有争斗,她的生母刘姨娘就是其中的牺牲者。
想到这些,她也有些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如果真的能一生不嫁,那也是极好的选择。
望春在府里待了没几日,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顺便还带回了宋子嫤交代她采买的药材,都是做香方用的。
一回来收拾妥当,望春就进了宋子嫤的屋子,关上了门窗。
“说吧!”宋子嫤喝了一口自己调配的祛湿茶。
“婢子兄长和那车夫相熟,他买了酒菜约了车夫吃酒,车夫因为上次的事受了管家责罚,心里不舒坦,喝了酒也便说了七七八八。”望春把办事的经过也稍微交代了一番。
“嗯!”宋子嫤也不是急性子,不会催她。
“车夫说那事后,过了没几日,他发现皮鞭的皮子裂了。”
“皮子裂了?”听到这宋子嫤好像发现了什么,抬头看着望春,“能让皮子裂了,要不是时间久了,要不是泡了盐水,还是辣椒水?”
“他尝了是盐,非常的咸,他知道是谁干的,但身份摆在那里,不好跟上头说,吃了这闷亏,他只能偷偷的将那鞭子收好了。”望春给宋子嫤的杯子里添了茶水。
“安慰他了吗?”听完,宋子嫤叹了一口气。
“嗯,给了些银钱,就说五娘子并无怪罪他,知道他是老实的,说这钱就算是给他压惊的,那车夫感恩戴德,谢了很久。”望春闻了一下茶壶里的茶,只觉得新鲜。
“你也喝一杯,我新调的,荷叶,冬瓜皮,薏米,小红枣,都是庄子里面随处有的,效果不错哦!”
宋子嫤扯开了话题,有些急切地想掩盖内心的丝丝凉意,四年前,她们之前已经害过她和刘姨娘一次,现在又下此毒手。
孙姨娘向来嚣张跋扈,但并不是无脑之人,她做事向来谨慎。谁都知道宋大人名声,张氏为了维护宋府的名声也不好在无证据的情况下收拾一个姨娘。何况这个孙姨娘还是有背景的,她原是梅妃娘娘未入宫前的婢女。梅妃选秀之时,借住在宋府,进宫后将这婢女送给了表兄宋衢江,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这张氏自然不好说什么。
如果她要对付孙姨娘,没有十足的把握,断然不能出手,单凭这一根鞭子,太过异想天开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有打听沉香吗?”宋子嫤给望春递上了一杯祛湿茶。
望春双手接过,喝了一口,“好喝!我打听了,和顺祥前不久从岭南进了一批货,因为价格太高,至今还无人问津。我把娘子给我的所有银钱都花了,才托人买了这一点点。”说着望春放下杯子,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沉香。
宋子嫤接过,仔细地看了看,闻了闻,是沉香,但不算好料,是活香,但岭南到上京相隔千里,有就不错了,也不枉费她倾尽所有换来这么一点。
宋子嫤看着手中沉香发呆,“和顺祥!”上京最大的商号,背后金主是梁王,东西无人问津,也就是还没有人买,但是宋子妤却已经用上了,难道她和那梁王府扯上了关系。
想到这里,宋子嫤微抬了一下眉头,梁王可是手握重权的臣子,比那护国公府可是威风不少,怪不得她宋子妤母女越来越嚣张了。她阿爹知道这事吗?想必是不知道的。
接下去几日,她们主仆几人日日悉心做香方,刚下树的鹅梨芬芳馥郁,洗净掏空内里,填上檀香,放入锅中蒸制,然后取出制成香丸,放入荷包。还将那橘皮梨皮晒干,放入檀香、白芷等香物,研磨成粉末,放入香囊。至于那一点点沉香,现在她自然是不敢用的。
知夏看着一个个成品,闻着好闻的味道,“这味道实在是好闻,娘子这两方子可有名字?”
宋子嫤看到成品也有些感动,这一款原是那甄嬛传里传出来的鹅梨帐中香,因为不用沉香,她调整了方子,但味道却一点不差,她思索一番,“这香丸就叫知夏蜜香丸如何?”
知夏一听,还以为娘子是在捉弄她脸都红了。
宋子嫤叫她红扑扑的脸,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味道是夏天的馈赠,叫知夏蜜香丸挺好!那香粉就叫念秋散吧,吃上了橘子,秋天就不远了。”
她当然不傻,这方子简单,要是叫了原名,今日去卖,明日全上京的制香人都知道是加了鹅梨和橘皮的,她怎么还能高价出手呢!
那日庆管事回府,就已经同张氏定好了玉儿进府做姨娘日子,府里抬个姨娘并不像娶嫡妻那般有着繁文缛节,递了庚帖,抬进府里便可以了。
自从那天宋子嫤撞见了玉儿的秘密后,她总是忍不住观察一下玉儿。
这之后,玉儿再也没有出过门,总是和知夏一起坐在院子里绣着东西。她给自己准备了一系列新娘的服饰,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数着日子很快就到了她们要回府的日子。
前些日子,宋子嫤一时兴起,也跟着知夏学了一点女红,试着打了几个络子。今日完成了这批香,她拿了几个知夏蜜香丸放进了一个绣着并蒂莲图案的荷包,选了一个大红的石榴络子配上,漂亮极了。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首饰盒,挑选了一串通红,成色很好的珊瑚链子,这才带着念秋去前院寻了玉儿。
看到五娘子移步,玉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
宋子嫤最近又瘦了一点,走路也不觉着那么累了,她微微一笑,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酒窝也越发的明显了。
“别客气,待你进了府,就是一家人了。”宋子嫤拉住了玉儿的手。
听她这么一说呀,玉儿的脸红到了脖颈深处,煞是好看。
“婢子不敢。”
宋子嫤打开了玉儿的手,将那精心准备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手心。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也不晓得你是否喜欢?”
玉儿看着手中的东西,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五娘子,你可折煞婢子了。”
宋子嫤淡淡一笑,拍了拍玉儿颤抖的手,“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希望庆姨娘可别嫌弃,这香丸我可连阿爹那都还未送去。”
听到五娘子称呼她庆姨娘,玉儿却哭了,只见着那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子里溢出。
这玉儿还是忍不住了,但宋子嫤却不能把话挑明了。玉儿未来的路已经定了,她无力抵抗,外人还能说些什么呢?宋子嫤叹了一口气。
念秋很机灵,赶紧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玉儿姑娘,你可不能哭,这眼睛要是肿了,明日老爷见了该不高兴了。”说着,她轻轻帮玉儿擦拭着泪痕。
“五娘子,我失礼了。”玉儿止住了哭泣,哽咽着福身赔礼。
“无妨,我能体会女儿家的心思。”说完,宋子嫤转身离开。
玉儿呆呆地看着五娘子的背影,藕色上襦配上浅绿齐胸襦裙,与刚见面时相比,苗条了许多,现在的五娘子身段也慢慢出来了,这有些丰腴的身姿反倒比这个年龄的姑娘多了一份婀娜。
可刚刚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玉儿想着心里一阵抽搐,咬住了嘴唇,她刚刚不该哭的。
宋子嫤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随手翻了几本子闲书,便没了兴致,合上后,皱起了眉头,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很多的女子就和玉儿一般,为着礼俗,为着家族,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呢?想要独立,她就得走出那一步,无权无势又无钱,那就想都不用想了。
没有花轿,没有号子,嫁妆简单地装了几辆牛车,玉儿抹着眼泪跪别了父母,盖上了盖头,上了一辆贴着喜字的牛车。
随后宋子嫤也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动了,她掀开车帘子,看见了远处山坡上那个健硕的男子,男子目送着车队离开,她心里想着玉儿看见了吗?又是什么磨灭了他们的年少轻狂?
庆石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儿走在送亲队伍的前面,他也看到了那个虎子,回头看了看自己妹子的牛车,眉头微蹙,收紧两腿,马蹄加速了,后面的牛车马车跟着庆石的马离开了村子。
仍旧是知味轩楼上的那个雅间,祝南桥闷闷不乐地喝着酒盅里的玉酿。
楼下陆禹城匆匆地走上了楼梯,一把推开了雅间精致的木门,一屁股坐在了祝南桥的对面,拿起筷子就往那盘卤水鸭腿伸去。
啪!一双筷子阻止了陆禹城的动作。
“祝郎君,你过分了!”陆禹城用力,终是拗不过祝南桥,郁闷地放下了筷子。
“事怎么样了?”
“我饿了,帮你忙活一天,还不让吃个鸭腿,早知如此,我断不会与你这小人为伍的。”陆家这十二郎君说完,还不忘睥睨鸭腿和这个相识十多年的发小。
“跟个小娘子似的,拿去!”祝南桥有些个不耐烦地将那整个鸭腿,夹到了陆禹城的碗中。
“这还差不多,你是不知道,我那抠门的老爹,日日盯着后院的开销,我姨娘都很久没给我吃肉了。
”这陆禹城一边吃着,一边嘀咕着。看着这不争气的兄弟,哪有官家贵公子的模样,祝南桥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这次你真的得谢谢我,我可是花费了许多才帮你办成了那事。”
“不会出岔子吧?”祝南桥撇过了脑袋,还是打算无视这兄弟的吃相。
陆禹城啄了啄手中的鸭腿骨,另一只手拿起了酒盅,猛地灌了一口,眯着眼,微微一笑,“你就等着看戏吧。不过话说回来,南桥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放不下那事了呢?”
“吃,都塞不住你的嘴。”祝南桥一把拿起另一只鸭腿塞住了陆禹城的嘴巴。
庆姨娘的牛车进了宋府,宋衢江和张氏一左一右的坐在正屋,海妈扶着新人进了屋子。
宋子嫤比庆姨娘早些进了宋府,作为小辈,见过了爹娘后,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暖香阁。
知夏带着一行婢子利索地收拾起了东西。宋子嫤看着她们搬回来的物件,再想想刚刚爹和张氏望着她那惊讶的眼神,这些时日的付出,还是值得的,千金难买身体棒,不是吗?
还未等暖香阁的婢子们收拾妥当,望春就火急火燎地跑回了院子,之前她是被她家娘子差遣去前院帮忙的,怎么说今天也是宋家抬姨娘的日子,这玉儿也是张氏自个挑的,必然不会亏待了她,定是有些礼节的。可这望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娘子,不好了,出事了!”望春白皙的额头渗出了不少汗水,想必她刚刚是跑着过来的。
“怎么了?是庆姨娘……”
宋子嫤一听前院出事了,心头一紧,难道是那玉儿,还未等她想清楚,只见那玉儿摇了摇头。
“婢子不清楚,是孙姨娘拿了一份书信给老爷,老爷看完后大发雷霆。”
“书信?”宋子嫤看着向来镇静的望春这幅模样,事情应该比较棘手。
“婢子觉察着不对,退出了堂屋,听到孙姨娘身边的翡翠在和别人嚼舌根。”望春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自家娘子耳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随之宋子嫤的眉头也锁了起来,“我晓了,你先回前面去,别引人注意,估计很快前头也会来询我。”
望春悄悄地走后,不到半刻,便有婢子来传报,宋子嫤只带了念秋,跟着去了前院。
堂屋大门紧闭着,海妈亲自来开的门,宋子嫤低头进了正屋子。只见宋衢江双手反绑,背对着宋子嫤,
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想必不会太好,张氏正襟危坐在一边。而那下首坐着的孙姨娘,嘴角微扬,却似乎心情不错。宋子嫤再往下一看,那还穿着喜服的庆玉儿跪在地上,双眼红肿,额头青紫,一身狼狈,背梁笔直低头无语。
“女儿,见过阿爹,阿娘!”宋子嫤手中的帕子收紧,难道真如自己所想。
宋衢江长叹一声,猛的转身,“本不想叫你的,但此事事关我宋家脸面,我和你阿娘就问你几句话。”
宋子嫤只见宋衢江眼白中微有血丝,想必刚刚很是生气,甚至有爆血管的风险。
她赶紧跪下,“阿爹阿娘,尽管问,女儿知无不言!”
“最好你能实话实说。”孙姨娘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
宋衢江对着张氏挥了挥手,张氏很识趣,立马接话。
“嫤儿在那宅院时可与这庆氏接触?”
张氏脸色不悦的看着宋子嫤,伸出一指,指了指了一旁似乎没了生气的庆玉儿。
“有。”宋子嫤点了点头。
“可有见她与……”张氏咳嗽了一下,她可是张氏一族的嫡女,自小的修养让她觉得这般事难以启齿,但看了看自家夫君的脸色,和孙姨娘幸灾乐祸的表情,想了想这庆氏还是她自己张罗的,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問了,“她與其他的男子接觸。”
宋子嫤未加思索,搖了搖頭,“未有。”
孙姨娘一听急了,“你可想仔细了!”
庆玉儿眼神一闪,她估计没料到这五娘子会这般回答,晌午出门子前她同她说的那句话,她以为她总是知道些什么了。
听她如此一说,宋衢江张氏对了一个眼神。
宋子嫤俯身长跪,“阿爹,女儿逾越了,可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庆姨娘的名节和宋家的名声,女儿可否看一下桌上那书信?”
宋衢江惊讶地看了看桌上的书信,他惊讶于自己这个还未及笄女儿的心思缜密,她进来这一会儿,竟然已经发现了桌上的书信,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他挥了挥手,海妈很快将书信拿给了宋子嫤。宋子嫤点头致谢,接过了书信,她之所以如此大胆,并非只是因为望春事先的通知,是因为她知道这整个屋子里除了孙姨娘之外的人都不希望庆玉儿在嫁进来之前就已经和别人有染。张氏是最不希望的那一个,这就是宋子嫤的筹码。
她打开书信,只见雅致的桃花宣纸上一首精短却情意绵绵的小诗。宋子嫤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宋衢江面露不解,“吾儿,怎般笑了。”
“阿爹,当年你可是进士十五名,您觉着这诗写得如何?”宋子嫤说着慢慢地合上了信纸,手指不经意间在那之上抹上了些东西,当然这是其他人看不见的。
“淫词秽语!”宋衢江不屑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氏见庶女如此一问,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糊涂的!老爷,据奴家所知,这庆氏只识得几字而已。”
被结发妻子这么一提醒,宋衢江看了看跪在下首的庆玉儿,又想了想那首隐晦拗口的情诗,没读上几年书的人,断然是看不懂的,如若这庆氏与他人有染,想必也是些个乡野村夫,怎会做出如此诗来,看来这庆氏的确是被冤枉的。
想到这,宋衢江面容也就微微舒展了一些,再看看庆氏那姣好的面容上的红肿,还真是有些个心疼。
端坐的孙姨娘反倒是绞起了帕子,本以为可以借机除了这庆氏,万万没料到,这个胖子竟然这么简单就替她开脱了。
“老爷,这事可大可小,这桃花信纸总不会自个凭空出现吧?”
孙姨娘这话明摆着就是怕这事就没了后续,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说放就放的。
“孙姨娘倒是提醒我了,这信是哪来的呢?”张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凶狠地瞪了一眼孙姨娘,走到了庆氏的面前,弯腰扶起了她。
张氏作为这宋宅当家主母,这样的追问自然是应当的,即使宋衢江在,也是不好说些什么的。
海妈也扶起了宋子嫤,宋子嫤识趣的从张氏手中接过了憔悴的庆玉儿,还不忘给张氏递了个眼神。
张氏拍了拍庆氏的背,“妹妹,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姐姐必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听张氏如此一说,孙姨娘忽然明白了点什么,一下子起身,梨花带雨地扑倒在了宋衢江的脚边。
“郎君,今日是你的的纳妾之喜,我虽心中不悦,但却万万不会做出诬陷之事。这封书信,的确是我在后院墙角所拾的,当时奴家独自一人在后院赏花,忽然听见一枚石子落地的声音,过去一看,就看到了这份书信。遇到这样伤风败俗之事,奴家自然是要来禀报的。”
宋衢江听了孙氏这一番软言细语,看着自个宠爱多年的女人,真还有些个动容,想着自己今日纳妾,她心里肯定是不好受了。
他语气也就舒缓了一些,“你也起来吧!”
张氏脸色不悦,但也顾及仪态,生生憋回去了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
宋子嫤明显也感受到了扶着的庆氏,身子一紧。新婚之日,丈夫明摆着要护着这个刚想诬陷她的人,这庆氏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宋子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镇定自若地上前。
“阿爹,女儿有话要说。”
“五娘子,你还想说着什么?”孙姨娘双眼红肿,可怜兮兮地看着宋子嫤,“既然你们都将我想成如此一般,我在这家也是待不下去了,郎君,榕儿来世再服侍你了。”
说完,就想往柱子那撞去,海妈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子拦住了她。
“你这是又何必呢?”宋衢江见着哭闹的孙氏,皱起了眉头。
张氏为了憋住怒火,面部表情僵硬,孙氏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如若孙氏有个三长两短,宋衢江可能会觉得这书信是张氏设的苦肉计。
海妈见到自家夫人难堪,故意用力的压着孙姨娘,“姨娘,这大喜的日子,若是见了血光,恐是对神明不敬。”
这时,宋子嫤却是心中暗喜,这孙姨娘虽手段颇多,也就这么点水准,她也是遇到张氏这种讲究脸面的主母了,如若是在哪个手段高明的主母手下,她定也嚣张跋扈不了这么多年。
“孙姨娘,你刚刚不也说这书信里的内容伤风败俗,一定是要在阿爹面前说清楚的吗?”宋子嫤见海妈借机压住了孙姨娘,故意走近了她的身边。
张氏见这五娘子神情自若,毫无被刚刚的阵仗吓到,想到了之前宋子嫤给她的眼神。
“嫤儿,一向是识大体的,夫君何不先听她说说。”
“你说!”宋衢江确实是被这点破事搞得心情全无,无力地挥了挥手。
“阿爹,女儿一向嗅觉灵敏,对很多香方有所了解,刚刚我拿到这信纸时,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此味特别。”
说着,宋子嫤递上了信纸,宋衢江拿过,浅闻,确又一股独特的香味,朝中清流,风雅之士,必定也深谙香道,这香味之中的气味,令他极为不解。他再次闻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瞪了一眼孙姨娘。
看到宋衢江复杂的面容,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孙氏更是脸色惨白,她想不明白这宋子嫤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宋衢江一下子转换了态度。
“实话实说!”宋衢江看着孙氏冷冷地将信纸拍在了桌上。
此时的孙氏定是觉得自个的脑袋瓜子不够用,她完全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郎君!”
孙氏刚想起身靠近宋衢江,就被宋子嫤叫住了。
“孙姨娘,这信是你在后院拾得的吗?”
“是。”她看了看宋子嫤,莫名被她周身的气场震慑住了,脑袋有些无法思考了,“可……夫君,这同我……”
张氏眉头微挑,现在也该轮到她好好看戏了,她早知道这五娘子聪慧,但也没想到,她遇事竟也能如此淡定。
“这信里又没有署名,那你又是如何断定这是写给庆姨娘的呢?”宋子嫤连续抛出问题,一点都不给孙姨娘思考的机会。
“我……”孙氏的底气越来越少,主要是不知道宋子嫤打的是什么牌。
这时堂屋的门外通报,宋家嫡子宋长庚带着宋子妍、宋子妤求见。
“谁让他们来的?”张氏质问道。
“大郎君!”
很快传来了下人们阻拦的声音,嘭,屋门被踢开了。
宋长庚穿着一身玄色圆领袍,颧骨稍高,脸颊偏瘦,相貌与张氏有几分神似。他完全不顾下人的阻拦,堂而皇之地步入堂屋,走到阿爹阿娘面前,请安,两女也跟着行了礼。
“还有没有规矩?”宋衢江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子,眉头一皱。
“父亲,三妹妹着实挂念孙姨娘,孩儿见其愁容不展,不得已……”宋长庚低头作揖行礼,以示请罪。
“你……”显然张氏被自己亲生儿子气得要死,有点晕眩。
宋子妍赶紧上前扶住了自己阿娘,“阿娘,孩儿是担忧哥哥莽撞,顶撞了您,才跟着来的。”
张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今天是什么日子,搅得她头疼万分。
宋子嫤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到底是让不让她把话说完了。她这个兄长,也是个脑路清奇的主,自小天赋异禀,学习刻苦,自然是宋家未来的希望,可也不晓得是读书把脑袋读坏了,还是被宋子妤灌了迷魂药,总认为三娘子是这家里最受欺负的妹妹,也许是宋子妤偶尔会陪他下下棋,赋赋诗,弹弹琴吧!
这不,被人利用了,还全然不知,看看始作俑者宋子妤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蜷缩在他的后面,装作一副连看一眼孙姨娘的胆子都没有。
宋子嫤嘴角上扬,这四年来自己也不是天天谨小慎微,生怕又一个不小心落了湖,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副身躯的原主人是怎么没的?她的生母刘姨娘又是怎么死的?原本打算在这异世差不多混个日子就得了,没想到上次出门,这孙姨娘母女又想对她下手,也许只是利用她打击张氏,可这也是万万不能的。她没有张氏那般权贵嫡女的修养,也不像宋长庚那般的愚蠢,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谁都不能阻碍她舒服的生活。
“既然来了,也好,在一旁看着。我宋衢江一向治家严谨,也绝对公平,不冤枉一人,也不会纵容谁,嫤儿继续说。”
宋衢江无视儿女们的越矩,显而易见他对刚刚自己闻到的味道比较在意。
宋子嫤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宋子妤,虽掩饰的很好,却也能看出她有一丝的紧张。
宋子嫤立马脸色装作为难,“阿爹,女儿愚钝,只能想到这些,只知那信纸上的味道很新奇,但女儿却重未有闻过。”
听到她嘴中说到“味道”二字,宋子妤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心虚地看了眼宋子嫤。宋子嫤对她似笑非笑,宋子妤更加的紧张了。
宋子嫤并没有直接供出宋子妤,她知道只要她稍加提醒,宋衢江必能猜到。
“郎君,奴家冤枉啊!”孙姨娘一听宋子嫤没有更多的证据,立马又想着要向宋衢江求情了。
宋衢江一把推开了她,“贱人,跪着!”
孙姨娘被吓得不轻,她瞪了一眼宋子嫤,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了地上,得宠多年,哪受过这样的气。
看着父亲责罚自己姨娘,宋子妤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只是一个姨娘,她悄悄地拉了拉宋长庚的衣袖。
宋长庚刚想说什么,张氏看了他一眼,父亲在训斥,他也不能说什么。
“奴家冤枉!”一看这形式,孙姨娘赖皮地哭了起来,只差满地打滚了。
庆玉儿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她佩服地看着面前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宋子嫤。
“我再问你一遍,这是哪来的?”宋衢江有点气得发抖。
“奴家在后院拾的……”孙姨娘也着实被吓到了,声音也变得小了,“奴家见没有署名,又想到今日郎君要纳新人,我只怕你有了庆妹妹,就忘了我们往日的欢情,这就……这就生了那心思……”
她终是认了陷害庆氏之罪,但哪有这么简单,宋子嫤心情美美哒地看着这一切。
“没了吗?”宋衢江似乎还是不满意,追问着。
“真的没了!郎君,我再也不敢了。”孙姨娘害怕地拽住了宋衢江的裤腿,哀求着。
“混账东西!”宋衢江想挣脱,却挣脱不开,“你松手,你如若再不如实招来,休怪我不念这十几年的感情。”
听到这里,早已站在张氏背后的宋子妍有些安耐不住了,她差点乐出了声音,还是张氏有教养,推了推她,提醒她注意形象。
宋衢江见孙氏还是不说,一脚踹开了她,伸出手指指着她,质问道,“那信纸上的味道是沉香之味,我们府中没有这东西,除了宫里,这满上京城都少见。”
“沉香!”
宋长庚和宋子嫤似乎是异口同声脱口而出的,当然其中一个是佯装的。作为一个痴迷于香方的人,怎么可以在听到沉香二字时,没有反应呢,宋子嫤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的。
“郎君,奴家真不晓得什么是沉香。”孙姨娘怎么也想不懂,她这宋郎君怎么就会为了那沉香对她如此一般。
“我前几日听说,东城和顺祥从南边刚进了一批沉香,和顺祥是哪家的产业?你不清楚吗?”
听到这,孙姨娘身子瘫软,她万万没想到这信是从梁王府出来的,要是早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拿此信来栽赃庆氏。
张氏听到这也了然了,起身走到几个子女面前,“前几日这孙氏就同你们阿爹说过三娘子的婚事,她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巴结梁王府的庶子。”
宋子妤此时的脸色红如猪肝,她也听明白了里面的门道,没想到自己这个愚蠢的姨娘,竟会做出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来。
张氏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气势,“先不说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该不该干涉家中娘子的婚事,就说这梁王府,权贵显赫,我们宋家该不该与之结亲。”
张氏看着宋长庚,她心里难受,气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竟然会为着孙氏母女。
“孩儿认为不该。”
“为什么不该?”张氏知道自己儿子不傻,只是有些方面过于死板,不懂得变通。
“梁王手握重权,目前朝中,太子之位悬而未定,陛下意在立储,父亲不便结交权贵,以免令陛下误会。”
“老夫一向尽忠职守,为了不惹闲语,甚至连表妹梅妃娘娘都不敢亲近,你这妇人竟然敢私自与权贵交往,还将这淫词秽语传入我府中,置我的颜面何地,此事传将出去,让外人怎么看待我宋家娘子。”宋衢江气得额头青筋凸起。
他一向宠爱孙氏,不料她却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宋子妤扑通一声跪下,“阿爹,姨娘糊涂,请你看在她伺候你十几年份上,网开一面,饶她这次。”
宋子妍亲亲哼了一声。
宋长庚拱手作揖,“爹爹,三妹妹,一向知书达理,此事她定是不晓的。”
宋子妤深呼吸,她不知道宋子嫤会不会也把她供出来,毕竟上次她也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
张氏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她真的有些乏了,“此事关乎宋家名声,谁要是给我传出去,家法伺候。”
“孩儿知道。”
宋衢江厌恶地看了一眼孙氏,“你就去佛堂住上些时日吧,老太太即将来京,顺便收拾一下那屋子。”
孙姨娘瘫软在了地上。
“都散了!我也乏了。”张氏挥了挥手,“庆氏,伺候老爷休息。”
庆氏有些紧张,看了眼宋子嫤,宋子嫤回以微笑。庆氏畏畏缩缩地走向了宋衢江。
宋衢江带着害羞的庆姨娘刚离开,海妈也扶着瘫软的孙姨娘去了佛堂,宋子妤扑通一声,跪在了张氏面前。
“阿娘,孩儿有错,我那姨娘不自量力地想要巴结梁王府,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宋子嫤在大家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她毫不知情?要不是她不想把事做绝了,3早把她也给抖出来了。
“阿娘,三妹妹她……”宋长庚看着宋子妤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在不忍。
“她怎么了?明知道那只是个姨娘,每日里却同她走的如此之近,她将阿娘的颜面置于何地?”
宋子妍可忍不下去了,自己这个同胞兄长,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诗书礼易搅浑了脑袋,处处替这个小骚蹄子说话,阿娘一忍再忍,她可没有阿娘这么好说话。
宋子嫤这时还是很喜欢这个嫡姐的,起码为人坦率。但她这样的性格要想在那些侯门深院里混出个样子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再看张氏捂着脑袋头疼的模样,想着她确是将这个嫡女视若珍宝的,护国公府虽说这几年有些落寞了,但怎么也算是有着爵位的。胡靖宇那人虽是庶子,但也是本分的,武艺也算上乘,好在他与宋子妍青梅竹马,也是情意相投的,嫁过去后,日子也是有盼头的。
说到子女婚事上,宋衢江夫妇算是开明的,不攀附权贵。想当年她与胡靖宇的婚事听说也是祖母定下的,其实她一直有个疑惑,姐姐哥哥都未议亲,而她小小一个庶女却一早定下了护国公府,这当中又有什么原因呢?
回到暖香阁已是掌灯时分,知夏已把院子收拾妥当,宋子嫤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便算作晚餐,窗外明静的夜空,繁星点点。她拿起书案上的狼毫,饱沾笔墨,一手秀气的小篆,一首出众的小诗。
香炉盖的声音,打断了宋子嫤的思绪。
“娘子,还在为庆姨娘的事担忧吗?”望春替香炉换了香碳,一缕青烟重新从那雕刻精致的炉盖孔隙中飘出。
“庆姨娘年轻貌美,为人忠厚,自会得到阿爹怜惜,我只是在想那封信究竟是哪来的。”
说着,宋子嫤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托起了圆圆的腮帮子。
“婢子犯上了,那不是孙姨娘筹划的吗?”
“不像。”她当然知道,这次孙姨娘为何会中招,一半是她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半是那点沉香的功劳。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那日堂屋里的情诗风波,自然很快被有意无意地传播了出去,为何怀疑是有意的呢?外面的言论单指孙姨娘争锋吃醋,设计陷害新姨娘。
宋子嫤听后微微一笑,张氏果然不负众望,豪门嫡女怎么能没有一些些如此的小手段呢?但张氏的这步棋,并非绝妙,损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多少会影响宋家的名声。特别是自己那朝中清流典范的父亲,想必会落人话柄。
然而翌日,祝府中,湘竹居中的五郎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那信,传入宋府后,就像那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再也没了响声。好不容易打听来了宋府的八卦,怎么就成了后院争斗的戏码。宋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敏感的东西,不应该马上想到胡靖宇那个混蛋吗?他本想陷害胡靖宇与那胖女子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忘记署名,还让那孙姨娘利用,真是造化弄人。最无奈的是他貌似没有想到自己的失误。
祝南桥看了一眼身边小厮小未手中陆家十二郎君送来的帖子,忿愤地说道,“给我烧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跟他手下去说,我要同他绝交。”
小未一副为难的模样,“郎君……”
“不准替他说话,不然我打你板子。”
小未赶紧闭上了嘴巴,一会儿他自然不会跟那送帖子的小厮说什么,毕竟自家郎君什么脾气,他是最清楚的,这次估计同陆郎君置气也不会太久的。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到我儿了?”
一个装扮精致的妇人,深紫色的小夹衣,袖口绣着大朵的金丝牡丹,口脂艳丽,一看便是一个极化心思在自己身上的主。
“你怎么来了?”祝南桥原本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个女人后,脸色更差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妇人径自走进,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娘,作娘的怎么就不能来看儿子了?”
“我嫡母还在,你可不要乱说,范姨娘!”
祝南桥接过了婢子递给范氏的茶盏,自己喝了一口。
儿子拦截了自己的茶水,范氏的脸色不好看了,可她也没忘了今天所来的目的,立马堆上了笑容。
“五郎君,刚刚是姨娘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范氏尴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事就说!”自己生母有几斤几两,祝南桥心里清楚,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姨娘,他在这祝府中待遇应该还会好一点。
“你手头上有没有银子,先支一点给姨娘。”范氏试探地问着。
“银子,银子,你每次来都是银子,你我都是拿的份利,我哪有多的闲钱。”祝南桥生气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早知道自己姨娘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是不知,老爷很久都没有来我房里了,我不是想置办一些个胭脂水粉嘛!”
范氏手中不停地绞着手绢,一副小女子的模样。
祝南桥捂住了自己的脑门,顿感晕眩,赶紧扶住了桌子,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小未挥了挥手。
“小未,去拿面铜镜来给范姨娘。”
小未没有反应过来,“郎君……”
“还不快去,让她照照,还以为自己是大姑娘不成,一大把年纪了。”
祝南桥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范氏赶紧扶住了自个儿子,还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这可是她下半辈子的唯一依靠。
“五郎君,姨娘那也是为了你,老爷要是能够多看我几眼,那对你不也是有好处的吗?”范氏仍旧不死心地说着。
祝南桥闭上了眼睛,多少次了,他也是狠不下心来,和这个不靠谱的姨娘断绝来往,为了自己的耳根子,他还是妥协了。
“拿十贯钱给姨娘。”
“十贯,估计还不够……”范氏嘟起了嘴。
“只有这么多了,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范氏这才识趣地接过了小未手中的钱袋子,扭摆着腰肢走了,估计这些钱很快也会进了哪家胭脂铺的口袋。
“郎君!”见范姨娘走了,小未为难地上前,想要同祝南桥说着什么。
“我也没有办法。”他懊悔地锤了锤面前的桌子,他怎么不晓得这十贯钱一旦给了范氏,他这个月也就得抽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了。
小未见范氏走远了,赶紧关上了房门。
“郎君,奴才有一事要同你商议。”小未神神秘秘地走到了祝南桥的身边,偷偷地说着。
祝南桥看了看自己的贴身小厮,“何事?”
“奴才同陆郎君身边的陆财向来交好,刚刚他来送帖子时,同奴才闲聊了几句。”
祝南桥斜着眼睛瞪了小未一眼,操起手就是一个板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在嚼舌根了?”
小未吃疼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委屈样子:“奴才哪敢!是陆财告诉我了一件好事,一件可以赚钱的好事。”
“赚钱?”
此时的祝南桥,听到钱这个字,眼睛发光,一脸激动,想他堂堂一朝宰辅的公子,竟然每月都要为钱发愁,这说出去都容易让人取笑。
可他回过神来一想,这些小厮们能赚几个钱。
“我们这月月的花销都超过月历银子,奴才不就是想让郎君手头松一些嘛!”
祝南桥思索了一番,父亲为官清廉,家中花销一向节俭,这月历银子也是多年没有添了,自己这个庶出的郎君也没有一个可以投靠的姨娘,他早就听说几个哥哥在外都置下了自己产业,赚的比公中的银子还要多,如果有机会他也要为自己好好谋划一下出路了。
“说来听听!”
“郎君,咱可先说好了,一会儿你可不准生气,可要心平气和地听我把话说完。”小未试探地说道。
祝南桥瞪了一眼那小子,哼了一声:“你爷,我是这样的人吗?”
小未这才安心地将事说了出来:“陆财有个老乡,在宋家做小管事。”
“宋家?宋衢江宋大人?”祝南桥初听宋家时有些动气,一想刚刚答应的话,也便收敛了。
小未见五郎君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壮着胆子继续说着:“就是那家,那管事带来了一些香丸、香粉,叫啥子知夏蜜香丸和念秋散,这方子是上京城里没有的,味道也是一绝。说是让陆家郎君帮着卖卖,赚点差价,一开始陆财也不乐意引荐,可陆郎君的情况您也是清楚的,没有比我们好半分,这样的无本生意他自然不会错过,也就卖上了,听说卖得不错,单是陆家府里就订购了不少。”
“有这事?好个陆禹城,赚钱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祝南桥一想到兄弟赚钱不带上他,气得心痒痒。
“这不是你不愿意见人家吗?”小未嘀咕了一句,自然被祝南桥赏赐了一个大白眼。
“去,跟陆财说,说郎君我要见见他们陆十二郎。”
可这笔买卖的幕后老板这里,正在发愁另一件事。
宋子嫤原本打算先搞点香方来卖卖,试试水,然而完全没料到单一个陆禹城就帮她卖了一大半去。想来自己的生意算盘打的还是不错的,自从上次马惊见到了那些个上京纨绔子弟后,她心里就酝酿着一个打算,自己有这样的好产品,何不效仿微商,发展下线。而这些纨绔子弟就是最好人选,至于他们的财政情况,要想打听并不难,有了这样的缺银子,却有人脉的人帮着带货,铁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摆在面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制作,她这个宋家的小娘子自然不能出面正大光明的做生意,怎样才能继续把这份子买卖继续做下去呢?
宋子嫤唤来了望春,让她替自己简单梳了流云髻,插上了一支白玉镶嵌的扶摇,朴素又不失典雅。她命知夏包上了一包她刚做好的糕点,带着望春、知夏走出了暖香阁。
宋府西后院祥福居内,宋子嫤命望春打发了庆姨娘院里的丫鬟,毕竟她是府内的一等丫鬟,又是家生子,姨娘手下的小丫头们自然识趣的退下了。
庆玉儿激动地拉住了宋子嫤的手腕子:“五娘子,你可是来了!”
这庆氏进府没几日,只见她额头的伤也褪去了,面露红光,人也丰腴了不少,一件芙蓉掐金丝的小褙子,衬得她愈加迷人了。可见宋衢江待她不薄,张氏也没有为难她,宋子嫤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替她高兴。
“庆姨娘,近日可好?”宋子嫤微微一笑,她脸上的梨涡更加明显了。
“好,那日之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五娘子。”庆玉儿拉着宋子嫤坐下,想起那天之事,如果没有这宋子嫤,她估计会被退回去,这样子她阿爹阿娘还怎么在宋府门里待下去啊,想想就后怕。
“姨娘不必与我客气,我这刚回府,在自己院子里打理了一番,一直也没来看你,你可别责怪我!”宋子嫤讨好地说着。
“五娘子,你可折煞婢子了。”庆玉儿听她这么说来,赶紧起身,这尊卑她还是晓得的,无论她怎么得宠,毕竟只是一个姨娘,那就是奴才,怎么能同正经的娘子相提并论。
“没有外人,你不必这样,你我年岁相仿,自打我去了庄子,我便喜欢上了你,我身边的知夏,有着一双巧手,做了一些糕点,你尝尝。”宋子嫤说着,知夏打开了点心盒子,里面码着精致的玫瑰酥,看上去既有卖相,又让人有食欲。
“娘子费心了。”庆姨娘看到如此精致的点心,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你尝尝,这酥饼里加了玫瑰酱,美容养颜,你若喜欢,我让知夏那丫头教会了你这儿的厨子,我阿爹也很喜欢知夏的手艺。”宋子嫤拿起了一块酥饼放在了庆姨娘的手中,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和宋衢江的关系。
庆姨娘听了,连脖子都红透了。全然一副新婚俏娇娘的模样,难道她已经忘却了她的虎子哥吗?这封建思想真的能将这少女的心思磨灭的这般彻底吗?
看到如此可爱的庆玉儿,宋子嫤也只能收起了这份同情,佯装笑出了声,两人不自觉地打闹了起来。
玩归玩,宋子嫤自然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她悄悄地在庆氏耳边说了点什么。
庆玉儿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点起来头,她起初的惊讶是宋子嫤想要做生意的想法,之后点头是她觉得宋子嫤是个靠谱人,她说的话,她信。
“娘子放心,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通知家兄,他办事你放心,保管处理地妥妥当当的。”庆氏拿起玫瑰酥咬了一口,饼碎撒了一地,立马被这美味吸引住了。
见她吃得开心,宋子嫤赶紧让望春递上了一杯茶水。
“别噎着,我一会儿再让知夏准备一些,你让送信的一起捎上,也让庆管事和梁妈尝尝。”
“五娘子,你对奴家实在是太好了,奴家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庆姨娘叹了一口气。
“哪的话,刚刚你不是还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是吗?我想过了,等我赚了钱,分一成给庆石大哥。”
宋子嫤早就盘算好了,这生意不能一个人做,生产有庆石,乘着梨子橘子还没有下市,抓紧时间赶制一批货,过了时间,她再研制新品。销售有望青,她也是放心的,这两个都是老实人,何不分一些利润给他们,也能让他们忠心耿耿地帮衬着自己。至于这事要不要让张氏知道呢?她还要好好盘算盘算。
“娘子,能帮上你,我们就很满足了,分红就不必了吧。“
“怎么能不要,你要让我安心,就得答应我这么干。”宋子嫤假装严肃地说道。
庆氏终是点了点头,妥协了。
随后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大抵都是有关于宋衢江的喜好的,宋子嫤也教了庆姨娘一些香道,提醒了一些焚香的讲究。
临走她还不忘提醒她时刻注意孙姨娘,虽说那人暂时被禁了足,可她在这宋府可是混迹多年的地头蛇,不晓得有多少耳目,所以刚一进这祥福居,她便谴退了下人,谁知道孙氏有没有在这安插自己的人呢。
庆姨娘也并非傻子,她知道宋子嫤的意思,她一进府里,就差点被生吞活剥了,难道还会不知道这里面的险恶吗?
“姨娘,别送了,日头也不早了,一会儿爹爹要来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庆氏看着五娘子渐渐走远,直至那主仆三人背影消失,仿佛若有所失,转身看了看院中打扫的婢子,唤了一个从宅子里带来的小丫头进屋,她惦记着宋子嫤交代的事情,以免耽误。
上京的夏日本就不长,数着日子就完了,入夜渐微凉,依靠着栏杆,望着月光沉思的宋子嫤忽然感觉到了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袍子。
“夜深了,娘子早点休息吧!”
今日是念秋值夜,这丫头心思细致不比望春差,甚至更多了一份灵巧。
“放心,你家娘子现在瘦了,不会把这栏杆压坏的。”
噗嗤,念秋也被自家俏皮可爱的五娘子逗乐了。
“来,陪娘子聊聊天。”宋子嫤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婢子不敢!”念秋低头应着。
“无趣,你们都无趣的很,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这样的豆蔻年华,不应当活出自个喜欢的样子来吗?”
宋子嫤忽然说出来如此一番话来,表面是在指责念秋,实际上更多的是在说自己,说这个时代。她是被庆姨娘刺激了,本以为庆玉儿和她那虎子哥是对苦命的鸳鸯,不曾想他们的爱情竟会这么快的败给现实。那么她自己呢?未来的现实又会怎样?
“婢子可以站着陪娘子聊,娘子想说什么?”念秋的声音,在这初秋的夜间,显得格外的柔和。
“你说,我能一辈子待在这暖香阁吗?”宋子嫤问出来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她很清楚答案,只是她一直在躲避这样的现实。
“不能。”念秋面无波澜,她不像知夏喜形于色,她知道此时的娘子需要的是一个现实的听者。
宋子嫤一把拉住了念秋的两条胳膊,几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念秋没有躲避,皎洁如月的双眸,温柔地看着五娘子:“女子二十未婚配者,官媒可将其娉于征夫。”
对呀!这是律法明文规定的婚嫁条例,因为年纪尚小,宋子嫤一直没有太在意,她怎么忽略了这一条大周律法,大周地处中原,物资丰沛,因国风尚文,常年受到北方游牧民族骚扰,为巩固边防,大周时常鼓励官兵屯边,实行兵民混居,然而边境荒凉,长期以往那些屯边的官兵的婚姻便成了大问题,所以地方官媒时常要帮助解决一些这样的问题。更何况宋衢江身为户部侍郎,必定不会任由女儿到了年纪还不婚配的。
想到这,宋子嫤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一把抱住了念秋,念秋起初一愣,很快感受到了宋子嫤颤抖的身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娘子,不必过分担心,老爷夫人定会给你找个合适的。”
“合适,怎样才能算是合适?”
宋子嫤推开了念秋,不停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缓缓地走进了屋子。
中秋前期胡家前来纳征,聘礼丰厚,除了一对大雁外,锦帛绸缎,珪环玉器,头面首饰,足足十八抬,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护国公的公爵可是铁帽子爵位,每年的俸禄必也是寻常人家想不了的。
胡靖宇高头大马,宋衢江带着宋长庚接待了这个准女婿,同他一起来的女眷是护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胡靖宇的二嫂,护国公夫人长年体弱,自然是出不了门的,胡家能派了世子夫人,已经给足了宋家面子,一路上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全都是夸这对才子佳人是绝配。
张氏带着三个女儿在后院芙蓉居招待世子夫人,众人围桌而坐。席面上各款精致的点心,世子夫人面容姣好,身段窈窕,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宋子嫤低眉顺耳,实际上她也是抬不起劲头的,只觉得无聊,只得吸腹吐纳,借机练练腹肌,这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然而一边今日的女主角,宋子妍明艳动人,时不时地给世子夫人夹着茶点,待世子夫人同张氏聊到她时,低头脸红,如那含苞待放的玫瑰一般。
宋子嫤身边的宋子妤今日妆容别致,谈不上出彩,但必定比那宋子妍差不了多少。这两人斗了这十几年,今日宋子妤见到了胡家送来的聘礼,心里必定百味杂陈。
宋子嫤时不时地观察着宋子妤的反应,今日竟然表现的如此淡定,一点破绽都没有,你就装吧,难受死了最好。
“我这妹妹长得可真是没得挑,我家那四郎君定是上辈子求了月老,这老天才给他寻了如此的美人。”
世子夫人的嘴真是挑不出毛病,满嘴的吉祥话,这人看上去并不是很难相处,有种王熙凤的感觉,眼光中尽是光亮。
此时的张氏自然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起先胡家上门要求换亲时,她还是有些不乐意的,可随后想想,那些个高门嫡子兴许还比不上胡家这个四郎君,人俊还有一身的本事,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
“小女哪能跟世子夫人比,想你未出阁时,我有一次远远地看着你,还以为是遇见了天宫的飞仙。”张氏也想尽吉祥话回复着。
宋子嫤如果不是事先同望春打听过纳征的规矩,还真是有些受不了这种相互吹捧的话语,真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也是大周的规矩,婚嫁讲究六礼,这纳征就是下聘礼的好日子,亲家见面是要不停地说着讨喜夸赞的话语的。这两个名门贵妇,真的将这一礼数表现的淋漓精致。
说完了一些个吹捧讨喜的话后,世子夫人从带着的婢子手中拿过了两个匣子,“这是我个人送给宋家二位娘子的,礼薄,请别介意。”
宋子嫤很惊讶,自己还能收到礼物,本来她这样的身份会很尴尬,原本只想安静地当个隐形人的,哪料被点名了。
宋子妤起身行礼,宋子嫤有些尴尬的跟着行了礼。
“谢谢,世子夫人。”
宋子嫤在接过匣子时,近身闻了世子夫人身上的味道,可以肯定是她用了知夏蜜香丸熏香,她嘴角微微一笑,想到自己的产品已经在上京流行开来,内心乐了一批。
看到在原地发呆的宋子嫤,张氏有些尴尬了,今日谁都不能出错,何况是这五娘子,这般模样让别人怎么想。
宋子妤瞟了一眼宋子嫤,她原本站在她身边可以偷偷提醒的,可是她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径自起身。
咳,张氏咳嗽一声提醒了宋子嫤,宋子嫤立马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失神,确实有些尴尬。
“子嫤冒昧,只是世子夫人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
“是吗?如果妹妹喜欢香方,他日我赠与你一些。”世子夫人似乎并不介意刚刚宋子嫤的失礼,以她的段位绝不会这么愚蠢,要知道提出换婚的可是胡家。
“世子夫人不知,我这五娘子向来痴迷于香道,对这香道颇有研究。不过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您身上的香味的确独特。”张氏圆滑地解着围。
“说起这香方,可还有个有趣的名字,知夏蜜香丸,这香丸点燃后有一股子的香甜滋味,如同置身夏季果园。”世子夫人不停地介绍着,听得宋子嫤都想买了,这时,她反倒是佩服起那些个给她带货的纨绔小哥哥了,真能吹。
“有这好东西,下次我也买上一些。”张氏半信半疑,但这世子妃身上残留的滋味就足以证明了,这香方不俗。
“这东西,是我娘家兄弟推荐给我的,我也不晓得哪有卖,我都是托他代买的,下次我命人送些过来。”
张氏没料到一个香方问题就拉进了与世子夫人的关系,自然满脸笑意,完全忘却了刚刚五娘子的无礼。
世子夫人的娘家兄弟?宋子嫤脑袋快速地搜索着,这世子夫人是祝家的嫡女,她的兄弟,不会是那个人吧?宋子嫤想到那张紧绷着的帅气的脸庞,没料到陆禹城都已经发展下线了,而且似乎还做得不错。
宋子妤原本心情就不好,见宋子嫤无事,心里更加的不爽了,乘大家不留意,她白了宋子嫤一眼。
宋子嫤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可她完全不在意,还故意给这三姐姐夹了一块杏干做馅的小点心。她清楚地知道三娘子一向不喜酸,所以上次才会大方的将酸梅汤送给她饮,这当着外人,又是如此的席面,怎能不尝一下妹妹夹给她的点心呢?
当点心进去宋子妤口中的那一刻,宋子嫤内心无限灿烂美好,人欺我一尺,我必还你一丈。
宋子妍纳征完后的第三日,张氏命人传话,明日要带着宋家三位娘子,上云岫岩去酬神。说是酬神实为郊游,那日会有很多与宋家交好的官家夫人,带着各家娘子同去,也算是婚前的闺蜜聚会吧。
说实话,宋子嫤一向不喜欢这种应酬,特别是她之前很胖的时候,大部分小娘子见到她都在背地里偷偷地笑话她,更有甚者还有给她取绰号的。但这次比较特殊,是宋家嫡女的单身派对,她怎么也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何况最近她在孙姨娘这事上表现的如此优秀,张氏和宋子妍必定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的。
晚饭过后,宋子嫤命望春拿出了账本,她要算算最近究竟赚了多少,也好让自己乐呵乐呵。
也不知望春哪里找来的算盘,她啪嗒啪嗒地打着,只见数字不断地上升,抛去之前的成本,原来她已经赚了近百两银子了。
待她算完了账,挑出了其中的十两,递给了望春。
“这是你哥的那份。”
“娘子,这……”
望春完全没有想到,五娘子会分给她哥银子,自己也没有胆子拿。
“拿着!这是他应该得的,回去告诉望青,好好帮我干,我保准他很快能娶上媳妇。”
宋子嫤一边说着,一边将银子塞到了望春的手中。
望春突然跪下,磕头叩谢:“婢子替兄长谢过娘子!”
“起来,我给你钱,可不是让你给我下跪的,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是吗?”宋子嫤坦诚地说着。
望春听完起身,将银子放进了怀中。
宋子嫤又挑出了十两,放在桌上:“这是庆石的那份,府里人多眼杂,我就不让姨娘转交了,你让你哥有空捎去庄子。”
望春点了点头,说起庆姨娘,她刚想说什么,宋子嫤又拿出了十两银子。
“这是你们的,大家都为了这事忙前忙后的,你一会儿下去给大伙儿分分,必须公平公正,谁有意见来找我,我拿你是问。”
“是,婢子替姐妹们谢谢娘子。”望春知道五娘子是在拿她开玩笑,完全不介意,开心地接过了赏赐,这是赏给大家的,她不能替大伙拒绝。
望春刚想走,一把又被宋子嫤拽住了,“你可机灵点,自己的私房钱可不准贴给娘家,女子身上要是没有点钱傍身,以后嫁人可是要被夫家瞧不上的。”
望春知道娘子是善意地提醒,可也不能这么直接地说婚嫁问题吧,怪不好意思的。
望春忽然一挑眉毛,面露笑意:“原来,我们娘子上次说自个缺钱花,就是着急想寻夫家了呀!您放心,明日,我定会为你好好梳妆一番,保准让那些个夫人各个都看上我们家娘子。”
一听这话,宋子嫤着急了,假装要起身教训望春:“好,你个望春,跟着知夏竟学得这般牙尖嘴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未等她起身,望春的双脚早就跨出了门槛。随后,后院传来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宋子嫤托着腮帮子,心情也美得很,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翌日,一大早宋子嫤便自然醒了,这也是她最近锻炼减肥养成的好习惯。
望春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五娘子没拿正眼瞧她,拿起篦子,打探地问道:“娘子,今日想梳个什么头?”
“随意。”她仍旧郁郁寡欢。
“娘子,这随意可是最难搞定的头了。”
“普通一些就好,免得有些人说我是去相亲的。”宋子嫤抬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赌气地嘟起了小嘴。
“我错了,还不行嘛!”望春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歉。
宋子嫤立马恢复了笑意:“安啦!安啦!你家娘子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望春替她盘上了两个蝉髻,从之前祝氏送的那个匣中挑了几枝翡翠发簪插上,顿时增添了几分灵气。
在望春替她梳妆之时,知夏和念秋用烫炉子熨好了衣服,自从她开始减肥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虽还谈不上窈窕玲珑四个字,但也算是有了一点点腰身。
这套衣服还是知夏带着几人忙活了一个晚上赶制出来的,颜色素雅,淡绿云锦褙子并不是十分的出挑,但穿在皮肤雪白如玉脂般宋子嫤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今日,张氏为此准备了两辆马车,张氏母女一辆,两个庶女一辆。母女四人,两两手挽着手,亲热地走出了宋府大门。
一上了马车,宋子妤一脸嫌弃地坐在了离宋子嫤很远的位置。自从那事以后,两人还未有接触,想来这宋子妤已经不想在这五娘子面前装了。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宋子嫤也没必要再演什么姊妹情深的戏码了,都是演员,谁怕谁。
另一辆马车上,一路颠簸,张氏双眼微闭。
宋子妍靠近张氏低语:“阿娘,听说昨日祥福居里出事了?”
张氏睁开了双眸,瞪了一眼宋子妍:“你怎么知道的?”
“女儿自然知道。”宋子妍面露得意之色,平日里张氏没少教训她没有城府,这下可让自己长脸了。
张氏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管那些事,还是多想想成亲后带去护国公府的礼物吧!”
“阿娘,你总是处处嫌我,女儿是在为你担心,难道都跟我那个没心肝的兄长一样,你才开心?真是不知好人心。”宋子妍埋怨了一通,最后还不忘嘀咕那一句。
张氏听到后,脸色不好看了,甩开了自己闺女的手:“放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若是有你五妹妹一半的机智,我便安心了,都怪我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你,看来过了门后,你必是要在嘴上吃亏的。”
“我才是你正经八百的女儿,你若觉着她好,怎的瞒着祖母,将婚事换了。”
宋子妍也是气头上,什么冒犯的话,竟也脱口而出了。
张氏被这嫡女气得脸颊通红,举起手来,就要朝女儿的脸颊挥去。
一旁的海妈一把拉住了张氏的手:“夫人打不得!”
张氏终于还是放下了手,这日子可容不得出丑,她阴了脸,沉声道:“自己不教训,难道要留给别人教训不成。”
海妈看着宋子妍劝说道:“娘子!”
宋子妍也算是海妈一手带大的,对于她的脾气,海妈自然是知晓的。这个嫡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底是良善的。
宋子妍此时也是泪眼汪汪了,她满脸委屈,哽咽一声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呜咽道:“阿娘,女儿是舍不得你,不放心你一个人独自就在府里受气。”
见女儿如此一般,张氏被她哭得鼻酸,也跟着落泪,她又何尝舍得,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为娘是担心你进了国公府受气。”
海妈见了如此情景,也不由得抹起了眼泪,“夫人,娘子,都快收了眼泪,老奴帮你们收拾一下,免得一会儿被人瞧见。”
张氏点了点头,她将宋子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妍儿,你放心,娘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孙氏翻不出天去,她昨日可以借着身体不适,从祥福居将你阿爹唤走,是那庆氏不争气。她终究只是一个姨娘,她那闺女的婚事,还是要我给她谋划的。这做当家主母也是一门学问,我儿还需细细琢磨。”
宋子妍收起了泪水,点了点头,“孩儿晓了。”
云岫岩上的云岫寺是远近闻名的禅宗寺院,虽比不上皇家寺院的恢宏气势,但香火不断,后山岩壁陡峭高耸,云雾缭绕,因此得名。寺庙后院的每个禅院景致各异,今日宋家定下的是一间以松柏为主题的禅院。
宋家母女四人最先到达,参拜完后,由小沙弥引到了后院,随后陆续迎了几波客人。有户部尚书夫人罗氏和其嫡女欧阳兮瑶,御史夫人柳氏和嫡女王沁怡,丰溪张氏主母归氏及其嫡女张慕晴,庶女张慕雪,和其他一些夫人娘子。大多都是宋衢江同僚家眷,也没有权贵,张氏一向为人低调清高,不好攀附那些王公贵族。她的这点是得到宋衢江认同的,所以无论孙氏多得宠,像张氏这般贤良淑德的主母地位是不会被动摇的。
夫人们也都是熟悉的,见到彼此后也没有过分的客气。小辈们一一见礼,在轮到宋子嫤行礼时,大伙的眼神各异。
夫人们都还是归面子的,有些个娘子就有些安奈不住了,偷偷掩面笑着,大抵是想起了早先传于坊间的流言蜚语,认定宋子嫤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柳氏撇了一眼那些个不懂规矩的小娘子,打趣地问道:“这位小娘子是?”
张氏微微一笑:“连我家的老五都不认得了?”
柳氏惊讶地打量着宋子嫤,拉起了她的手,叹道:“怎么地,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你家阿爹阿娘不给你饭吃?”
这个柳氏向来说话随意,毫无架子,不了解的还以为她在指责张氏。此人实为性情中人,张氏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娘家阿爹乃是大周最骁勇善战的柳大将军,从小习武,最终却看上了一个穷书生,好在书生争气考中举人,夫妻二人也算得上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她刚刚的那番话明显是在替张氏和宋子嫤解围。宋子嫤早料到了那些个人会怎么看她,她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才来会这帮牛鬼蛇神的,不过她还是对柳氏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宋子嫤落落大方地答到:“夫人多虑了,是子嫤自个儿觉着那时实在是太胖了,走几步都喘不过来气,恐怕以后要成为阿爹阿娘的累赘,遂咬牙练了些拳脚。您是不晓,起初阿娘是反对的,生怕我练出个不适来,我便拿出夫人你举例,她便无话可说了。”
张氏也差点被宋子嫤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乐了。
柳氏更是觉着遇到了知音:“说的对!女子在自家屋里练练拳脚那是好事,抽空我去你府上教你几招。”
这话一出,张氏赶紧拽住她往席位上引:“柳家姑奶奶,这御史禁了你在家练武,你也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大伙一听,都乐得不行,全然忘记了起初对于宋子嫤消瘦原因的怀疑。
张氏偕同各位夫人落座,至于小辈娘子们,就另寻了一处开阔的亭子吃茶玩耍。
欧阳兮瑶是这一众娘子里最出众的,那容貌比上宋子妍还要好上几分。身为尚书千金,必然成为焦点,众多小娘子都围了上去,找机会与之攀谈。这之中自然也有宋家三娘子,宋子妤一向才名远播,同这欧阳兮瑶谈起诗书来,风雅至极,时不时地还能传来阵阵掌声。
她们全然忘了这局是替宋子妍开的,宋子妍向来与欧阳兮瑶不合,她拉了张家的两个表妹一边说话去了。
唯独留下了两个人,宋子嫤对着身着鹅黄对襟褙子的王沁怡微微一笑,两人心领神会地溜出了禅院,在一处水池边的假山后面驻足。
王沁怡悄悄地一把搂住了宋子嫤的腰,吓得宋子嫤差点呼叫:“王家娘子,你想吓死我不成。”
王沁怡偷偷一笑:“我倒是要摸摸这腰是真是假?”
“摸了吧,满意了吧?”宋子嫤无奈又好笑的撞头看向身后的闺蜜。
这也是她穿越到这里后,除了暖香阁里那些丫鬟外的唯一朋友。说是朋友,还不若说是患难之交。
王沁怡打小习武,同她阿娘一般,一身正气,好打抱不平,这么特别的性格自然不受那些娇滴滴小娘子们的欢迎,但却和她这个小胖墩成了好友,别人欺负她时,王沁怡总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我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好你个宋子嫤,偷偷变瘦,偷偷变美,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王沁怡一招不行,又来一招,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宋子嫤一脸讨好的样子,坐在了好友的身旁。
王沁怡仍旧嘟着嘴,头往另一边一撇。
宋子嫤一个异世的成年女性,还能不晓得这个丫头片子在打什么主意不成。
“好吧,那你说,我究竟要怎么跟你赔罪?你才能原谅我。”
王沁怡贼兮兮地靠近,眉宇轻佻:“我听说,那日马受惊,可是有一个偏偏少年郎从天而降救了你。”
“也就一般般啦!”宋子嫤回想起祝南桥的长相,言不由衷地说道。
“我可还听说,某人还送了人家一枚香囊。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祝五郎了,所以才想着变美?”王沁怡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挑逗地勾起了宋子嫤的下巴颏。
宋子嫤赶紧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双手奉上:“给你的!”
王沁怡拿起香囊,看了看,还不忘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宋子嫤忽然伸出了魔手,对准王沁怡腰间偷袭过去,不停地道:“谁女大不中留?”
王沁怡被痒得不行,起身就往假山外跑去。嘭!她一头撞上了一个宽敞的胸膛。
王沁怡打小习武,刚想脚下使劲,可是这里本就是假山石堆,她那脚踝一扭,只见这抹鹅黄的颜色随即就要往那一旁的水池倒去。
宋子嫤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刚想尖叫一声,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她没看清那人,只是担心王沁怡。
那只大手的主人,冷声恐吓道:“闭嘴,一会儿人都过来了。”
宋子嫤被捂得喘不过气来,眉头紧蹙。
大手主人生怕把她捂死,稍一松手,宋子嫤一口咬了上去。
大手拼命挣脱开,吃疼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被咬的伤口,不敢高呼,低声埋怨道:“你属狗的吗?”
挣脱开的宋子嫤这才看清,这不是祝南桥吗?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着急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只见另一个男子,一手拽住了王沁怡的手,一手拖住了她的腰,一只脚拼命勾住了岸边的一颗松树。
松树枝发出的轻微断裂声,告诉他们,它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宋子嫤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祝南桥轻声吼道,“还不救人!”
祝南桥出手,王沁怡平安上了岸。
宋子嫤赶紧上去担忧地查看王沁怡的情况,貌似没有什么损伤,再看朋友这脸,不但没有惊恐之色,反而有了一抹痴傻,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子,太丢脸了。
宋子嫤再看了看刚刚那个男子,此人很面熟,好像也在马受惊那日见过,莫不是陆禹城,她的经销商。
宋子嫤推了推王沁怡,以免她继续失礼,二人对着陆禹城行礼致谢。
王沁怡这才害羞地红了脸颊,只是福了福身子,竟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反倒是宋子嫤显得淡定得多,“我替王家娘子谢过陆郎君。”
陆禹城作揖回礼,“娘子多礼了,不知娘子怎么知道我的姓氏的呢?”
待他抬头才看清眼前两位娘子,一胖一瘦,一黄一绿,虽谈不上美艳,但一个眉宇间透着英气,一个肤白如雪素雅可爱。
见到他们攀谈,一旁的祝南桥却是面色铁青,这两个女人居然对他熟视无睹,怎么说来,他刚刚也是出了一分力的。
陆禹城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宋子嫤和王沁怡自然也感受到了,三人面面相觑。
祝南桥故意伸出了自己刚刚被咬的手,在宋子嫤面前晃荡。
“我说这位小娘子,你竟然知道陆郎君和我是好意出手相救,可为何单单只谢陆郎君,而不谢谢我呢?”
宋子嫤知道面前的这个纨绔子弟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对于这个祝南桥之前她还是有好感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斤斤计较的草包。
“这位郎君,刚才本就是一场意外,紧急情况下,郎君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会。”宋子嫤这番话不但挑不出毛病,反而指责了祝南桥行事鲁莽。
陆禹城和王沁怡这两个罪魁祸首竟然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里的黄毛丫头,如此没有教养,我若不是顾及二位的名声,早该任由你大呼,待召来了人,你且还能如此乖张。”祝五郎君双手反绑,满是埋怨的语气。
宋子嫤自然知道刚刚此人并非恶意,但她动嘴也非恶意,顶多就是扯平,何况她可是他俩现在的供货商,能不能客气一点。这个祝南桥,每次遇见他,怎么都没有好事,不过此人似乎很有趣。
宋子嫤想到这里,竟也不再端良家娘子的架子,也学着他双手反绑,像那些个舞台上的老大爷一样走路,围着祝南桥审视了他一番。
这祝五郎君何时被小娘子如此调戏过,尴尬的完全不知道此胖女子想要对他做着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
陆禹城也是个聪明人,看着宋子嫤这样淡定从容不迫的表现,似曾相识,她为何会知晓他的姓氏,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
宋子嫤转完了一圈,痞痞地看了看王沁怡,问道:“我们会害怕别人知道吗?”
这时的王沁怡也被她搞得玩心四起,说道:“小女子敢作敢当,有何惧也?”
祝南桥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胖女子是在调戏自己,又气又恼,竟然脸红了,宋子嫤差点绷不住笑出了声。
祝南桥故作镇定,嘀咕着:“好男不跟女斗!都是些没教养的。”
他气呼呼地甩袖离开。
陆禹城见损友投降已走,尴尬地再次行礼:“娘子见谅!”
行完礼,就匆匆去追祝南桥了。
王沁怡却还有些话想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见人走远,两人哈哈大笑。
宋子嫤看着王沁怡:“你还觉着我那日是被英雄救美了吗?”
“那人莫不是?”王沁怡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过你们还真是有缘。”
“不过是个草包不是吗?”
宋子嫤看了看日头,转身便往禅院里走去,仿佛刚刚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王沁怡还来不及回忆刚刚那个结实的胸膛,就发现好友已经打算折返了。
“等我!你还没有告诉我……”王沁怡边走边埋怨着。
“没告诉你啥?”宋子嫤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转身,王沁怡又差点撞到她,这次站稳了。
宋子嫤微微一笑,悠悠地说道:“看来我们的王女侠动了凡心!”
“你……”王沁怡佯装生气地指着宋子嫤。
“我什么我?”宋子嫤眉头轻挑,“有本事自己打听去。”
王沁怡叫她不说,似乎有些着急,也有些生气。
“我……”
“看吧,今日我们的王女侠状态不好,不小心撞了两次,现在说话都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宋子嫤见她这般,就觉得越发好笑,就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但这样的玩笑最好点到为止,太过反而会伤感情,她接着说,“你这么聪慧,猜猜看,整个上京有几个有模有样的陆家?”
“靖远侯?”王沁怡疑惑着问道。
“陆家十二郎君,陆禹城。”宋子嫤公布了答案。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么……嗯……说来话长,他俩貌似不认识我,不是吗?”
两个女子,手挽着手,走进了禅院,自觉地各自闭上了嘴巴。
至于另外两人,并列骑着两匹俊马,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山涧的溪水叮咚,祝南桥忽然收紧了缰绳,一个纵身下马。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树上,小跑至溪水旁,单膝下蹲,用力地清洗着自己刚刚被咬的手。
“再洗,就洗脱皮了。”陆禹城望了望日头,扇着扇子,有些个不耐烦。
祝南桥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水面之上,溪水溅得老高。陆禹城一跃,还是没有躲避过,水滴溅射到他的衣摆之上。
陆禹城收起了扇子,指着祝南桥,破口大骂:“好你个祝南桥,在那些个小娘子处受了气,就撒在我身上,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你寻那娘子去。”
“你别在我这用激将法,要是让我知道那个胖女子是谁,我一定以牙还牙。”祝南桥越想越窝火。
“想知道她是谁,有何难的。”陆禹城将手中折扇转了一个圈,一脸的自信。
祝南桥起身,走到了陆禹城的面前,挑衅地说道:“知道就说!想勒索我就免谈。”以他对自己这个损友的了解,他绝对会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
“祝五,你怎么能这般想我,之前赚钱之事,我不也是最先想到了兄弟你吗?”
陆禹城佯装生气,翻了个白眼,这个祝南桥本事没有,却有着一身臭脾气,要不是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份上,他绝对不会再与其交往的。
“你也不就是看上了我的人脉吗?今日没有我的引荐,这云岫寺的主持能给你订这一批的货吗?”
祝南桥也不是真傻,这几年的生意经,他还是晓得的。
“祝南桥,既然你跟我算的这般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道不合不相为谋,告辞!”
陆禹城故作矜持,转身就往马那边走去,来到马前,做出潇洒的姿态,一跃,差那么一点点,没有一次上马。
祝南桥睥睨地看着。
陆禹城越是紧张,就越是不能成功,好不容易上了马去,祝南桥一下子追过了他,扬长而去,马蹄卷起一阵尘土。
陆禹城气得脸部都变了型,恨恨道:“休想让我告诉你,那人是谁,你就后悔去吧,想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两次被耍都不知道,蠢得跟猪一样。”
宋子嫤和王沁怡携手走进了禅院,远远地见到亭子里所有的小娘子们围在了一起。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直在院中的知夏对上了宋子嫤的眼睛,眼神交流间,宋子嫤明白了出事的是外祖家的庶出表姐张慕雪。
待二人走近一些,只见宋子妍将张暮雪护在了身后,张慕雪的面容之上明显有着一个红色的手印,明媚的眸子里布满着血丝,但却丝毫未见泪水。
宋子嫤对这个表姐谈不上特别熟悉,一直以为她性格内向,今日已经貌似也有刚强的一面。
欧阳兮瑶捂着自己的手背,凶狠地吩咐着自己的丫鬟:“小妇生的,竟敢伤了我,去给我绑了她,我定要我阿爹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宋子妤拉着欧阳兮瑶的手臂,软软地劝慰道:“兮瑶,我看暮雪表妹也不是有意的,看在我的面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宋子妍伸出手指指着宋子妤,说道:“闭上你的嘴巴,谁都看到是欧阳兮瑶拿了暮雪腰间的络子不还,怎的就变成是暮雪的错。”
宋子妤又摆出了一副被冤枉的样子:“阿姐,我一番好意。这外人面前……”
欧阳兮瑶鄙夷地哼了一声:“宋家一向自视清流,我看那也是一般,黑白不分,我怎会看得上小小一个络子。”
宋子嫤猜到了大概,悄悄弯腰捡起了被扔在一旁的络子,放在手中打量,果然精致,可惜断了穗子。有些人啊,表面光鲜亮丽,堂堂尚书大人家的娘子,动手抢别人的心头好。宋子嫤招手叫来了知夏,将手中的络子递给了她,知夏拿着络子退下。
王沁怡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想往前冲,宋子嫤一把拽住了她,淡定地说:“别急!”
宋子嫤望向屋内,外面这样的动静,里面的人不会听不见,很快便会有人出来,这样的事在她们眼中只会认为是孩子间的打闹,最终只会不了了之,毕竟都是高门大户。
“看得上,看不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说是不是?”宋子妍问着大伙,其他的小娘子们,没一个敢说的。
宋子嫤看着自己的嫡姐完全不会吵架,不由得摇了摇头,明显功力不足。
她和张慕雪边上的张慕晴,一直没什么举动,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淡然地看着一切。这反倒是引起了宋子嫤的注意,慕晴表姐,丰溪张氏的嫡女,除了这一层身份外,她还是宋长庚的未过门的妻子,宋子嫤未来的嫂子。
丰溪张氏,百年望族,与泗州宋家经商不同,他们世代多出大儒,虽未有出过位极人臣的高官,但多出帝师,在这上京城里多少有几分面子。所养娘子也都是贤良淑德,见张氏就知道了。
张慕晴虽没有过于出众的外表,但与生俱来的气质,是在场所有娘子们不敢比拟的,与欧阳兮瑶、宋子妤那样故作矜持的伪才女一比,那简直甩她们几条街。宋子嫤知道她的厉害,穿到这里后,目前她是她崇拜的人。
宋子妍和欧阳兮瑶已经吵了好几轮,宋子妤换做了一副看戏的模样,宋子嫤极度怀疑这里面有她怂恿的内容。
张慕晴看了看屋子,举起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一节洁白的手腕子,抽出自己头上的一根翡翠簪子,往欧阳兮瑶脚下一扔,簪子断成了两段。
双方的人忽然都愣住了,欧阳兮瑶看着脚下的簪子,不知道张慕晴想要干嘛。
啪,张慕晴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堂而皇之地走到了欧阳兮瑶的面前。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瞬间泪水涌出。
王沁怡惊讶地看着一切,宋子嫤看了看屋子,这时张氏带着夫人们刚好走出屋子。
张慕晴委屈地看着欧阳兮瑶,哭泣着道:“欧阳娘子,我只是替妹妹向你道歉,你……”
其他的娘子都同王沁怡一样小嘴张得大大的,别说他们,连欧阳兮瑶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这里归氏心疼地跑上前去一把将两个女儿都搂在了怀中,轻轻地拍着背安慰着,也不问究竟是怎么了。
宋子嫤简直佩服极了,都是高手。
宋子妤似乎反应了过来,但当着张氏的面,她已不好再说什么。
尚书夫人罗氏脸色极差,欧阳兮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宋子妤,见她也为自己说话,气得脸都红了,这不就坐实了刚刚的事吗?
罗氏命身边的丫鬟,将娘子拉走,她尴尬地与其他的夫人们告辞,离开了禅院。
张氏看着被欺负的两个侄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哪怕是搅乱了自已女儿的宴会。
宴会也只能这样草草地结束了,归氏带着两个女儿上了一辆马车,车夫刚想扬鞭,宋子嫤带着知夏上前叫住了车夫。
归氏掀开帘子一看是宋子嫤,微微一笑。
宋子嫤福身行礼,“见过舅母。”
“好孩子,不必多礼。”归氏早从张氏那里听说过宋子嫤的事,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宋子嫤从知夏手中拿过了一个络子,和一个小瓶子。
“这是暮雪姐姐刚刚被扯断的络子,我见这络子格外的精致,便擅自做主让婢子重新打了穗子配上。”
听到这里,车内的两个娘子也探出了头,特别是张慕雪,在见到宋子嫤手中的络子后激动的不行。宋子嫤知道她珍惜这个络子,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讲起放到了张慕雪的手上。
张慕晴对车外的宋子嫤微微点头,一改刚刚的姿态,温柔地对张慕雪说道:“好好收着,既然是姨娘留给你的,别再拿出来炫耀了,免得又让一些小人利用了。”说完,她不忘看了看远处的宋子妤。
张慕雪点了点头:“谢谢子嫤妹妹。”
宋子嫤又将那小瓶子也那给了张家姐妹,嘱咐着:“这是我自己用的跌打药,都是自己调配的,还有护肤的功效,回去后先用凉水敷敷,明日再上这个药。”
归氏拍了拍宋子嫤的手背,“我那妹妹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乖巧的娘子,我刚还在担忧回去后若是叫了郎中,该怎么同你外祖母交代。”
送完了张氏姐妹的宋子嫤,登上了自己马车,早在车上的宋子妤,看都不看她一眼。
马车颠簸,宋子嫤闭着眼睛,冷冷地说道:“你若敢将今日表姐之事告诉阿哥,我定会将那沉香之事和盘说出。”
宋子妤没有任何回复。
宋子嫤回想起之前张慕晴的表演,真的是拿捏到位,像是算准了时机,对自己也是下得了手,可人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庶妹,是为了惩治欧阳兮瑶那样的恶娘子,还是值得让人称赞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气日见转凉,张氏为宋子妍请来了一位点茶大师,授以其道。这位茶师据说先前是在御前服侍过皇上的,只是年纪大了,受赏出了宫中。张氏专门托了外祖的关系,才重金请来府中教习,何其有幸,这也算得上是宋子妍的嫁妆之一,比起钱财,这更能让胡家看重。
芙蓉居内升起了炉子,海妈往里添置着上好的银碳。
宋子嫤一早便来请安,还亲自替张氏换上了她新研制的香方。
张氏微笑地招手唤来宋子嫤。
宋子嫤低首走到了她的下边,蹲下身来,轻轻地替张氏捶着膝盖。
“听海妈说,您最近总是胸口发闷,您可别太劳累了,注意休息。”
海妈放下了手中的火钳,看着五娘子说道:“瞧,我们五娘子多孝顺,自从你瘦了下来,脸上的酒窝愈发明显了,这才不负如此美好的豆蔻年华。”
听海妈这么一说,宋子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头低得更深了。张氏欣然地拍了拍这个庶女的背,原本她胖时,走几步都喘,现在瘦了一些,也能天天来她身边请安了,也算是好事一件。
宋子嫤忽然正经地直起了背脊,对着张氏磕了一个响头。
张氏有些惊讶,问道:“这是怎般?受什么气了吗?”
宋子嫤摇了摇头,随即将额头靠着冰凉的地砖不起,全然一副请罪的模样。
张氏好像知晓了什么,看了看海妈,海妈识相地去关上了门。
张氏弯腰拍了拍宋子嫤的肩头,安慰着:“抬起头来说话,你那姨娘跟着我嫁入宋家,这几年来,阿娘待你如何?”
“视如己出。”宋子嫤说着,眼眶中已有些湿润,她已经想了好久,那事是不能再瞒着张氏了,想要把买卖做大,必须要有她的支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同阿娘说的呢?”张氏扶起了宋子嫤的身子。
宋子嫤扑在了她的怀中,哽咽着说道:“女儿有事瞒着阿娘。”
张氏帮宋子嫤理了理发角,温柔地说:“子嫤无事瞒着阿娘,那些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宋子嫤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张氏,这次她是真的没有料到,张氏难道早已经知道了她做香方生意之事。
张妈端上了一碟子点心:“五娘子,如果没有夫人的吩咐,庆管事怎么会调动一个宅子的人力帮你呢?”
海妈一语道破了这里面的关键,宋子嫤眼里含着泪水,内心却无比的震撼,原来她一直都是被监视着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幸好她早早地打算要将这事说出来,不然张氏会怎么处理她呢?
张氏拿出手绢替宋子嫤轻轻擦拭了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珠,“阿娘知道我们五娘子打小聪慧过人,心性也好,比起哥哥姐姐来,都要优秀。阿娘知道你不会做出出格的事,这事处理的也是相当的周全,外人只晓是宋家的营生,竟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才是幕后老板。”
宋子嫤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脑子火速地运转着,虽然不舍得,但为了以后,还是要将这还没有捂热的银子拿出来。
“孩儿谢阿娘夸奖!”她从衣襟里掏出一张二百两银票,放在手中递给张氏,“这是女儿近日赚的银两,本只想赚一些零花钱给阿姐准备些嫁妆,不料我的香方在这上京城里竟能如此热销。看着这赚来的银子越来越多,女儿觉着这门生意并非是我一人可以应付的了了,遂请母亲收下银子,也算是我给阿姐填箱了,至于那生意,全听阿娘的。”
“你长姐的嫁妆本应该是公中的开销,你这份礼,阿娘就替她收下了,全当是妹妹给的贴己钱。”
张氏看了一眼海妈,海妈上前收下了银票。
张氏扶起了宋子嫤,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至于那生意么,为娘觉着这是门不错的买卖。你也知道,你阿爹一向清廉,一家子的开销还用要靠着泗州那边接济,现在是你祖母还在,说句大不敬的话,如若哪日她驾鹤西去,以你伯母的脾气,断然不会再给予我们方便的。待到那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操持这一大家的花费了。”
说到这张氏叹了口气,宋子嫤也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收入公中,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想要存私房钱的想法,就有些困难了。
宋子嫤认真的听着,轻轻地点着头,“阿娘辛苦,孩儿知道,如若可以帮上你的忙,子嫤一定赴汤蹈火。”
“阿娘知道我儿孝顺,果不其然想出了如此妙计,解了公中的燃眉之急。”
张氏的这招哭穷,演得也是相当到位的,她刚刚说的的确有一部分是实情,可宋家在上京地段可是还有不少产业的,当然还有张氏陪嫁过来的产业,加上那些的收成,宋府上下的日常开销还是可以应付的。
宋子嫤故作感动地说道:“谢谢阿娘的理解!”
“只要不抛头露面,合法经商,又能帮衬着家里,何乐不为呢?我们泗州宋氏本就是经商出身,不料我儿竟有如此才华。如果生的男儿身该多好!”张氏现在真的是越看这个庶女越喜欢了,不但能替她教训孙姨娘那个狐狸精,还能提家里赚银子,真正是个大宝贝。
“幸得阿娘教导有方,您这样开明的主母,放眼整个上京城都是无人能及的。”
宋子嫤拍着张氏马屁,心里想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兴许张氏看在她能赚钱的份上,能多久她几年呢!
“巧言令色!”张氏轻轻地点了点宋子嫤的额头,佯装责骂。
宋子嫤呵呵的笑着,不由自主地将头靠在了张氏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