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墨北寒是小说《退婚渣男后我被疯批太子强娶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退婚渣男后我被疯批太子强娶了》的章节内容
今夜月色朦胧,适合偷情。
偏西的小院中,昏暗的屋内只留了一盏灯。
微弱的光线散落在房间,影影绰绰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男子衣衫微敞,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再往下,隐约可见八块腹肌……
床榻轻摇间,他腰间的玉佩不慎落于宋南枝裸露的肌肤处,带着些许体温的凉意覆盖而来,使她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再叫一声我听听。”
宋南枝羞得满脸通红,伸手推了推男子,“才不要……刚刚是被你的玉佩砸到了。”
男子轻笑一声,低头吻上了她细嫩的脖颈,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可我喜欢。”
吻从脖颈渐渐蔓延到锁骨,一路向下……最后又定格在她娇嫩的红唇上,由浅入深,唇齿纠缠。
正在二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表姑娘,大公子来了!”
什么?谢安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安是宋南枝的未婚夫。
在她穿书的第一天,绿了她。
谢安假借披甲上阵,实则同白月光躲起来生孩子去了!
而且,整个夫家都清楚谢安的行踪。
大夫人清楚、老夫人也清楚,就连院外拴着的阿黄,都被白月光摸过脑袋。
只有原主一人被骗的团团转。
但宋南枝又不是原主,既然穿成了男主的炮灰原配,难道还干巴巴等着他们回来,等着帮他们养私生子?
不!与其精神内耗,她选择原地放飞!
既然是未婚夫送的绿帽子,摘了多可惜。
她还要再加一顶!
两个月前,她从公主那儿顺来个暗卫带在了身边,白日里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到了晚上则是她床边的灵魂伴侣。
......
可现在怎么办,玩脱了,门忘锁了!
宋南枝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推开了身上的男子,“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男子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丝毫没有躲避之意,“怎么,害怕了?”
宋南枝的嘴角微微抽搐,她能不怕吗?
她同宁远侯府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婚,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偷情。
在这个架空年代,男人偷吃半点事没有,可换作了女人,下场不堪设想。
“咔——”
还未等宋南枝再次推开他,房门已经打开了。
谢安踏进了屋中,手中还抱着个啼哭的婴孩。
宋南枝措手不及,只能掀起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和男子全部裹在了里面。
好在床边还有一层薄薄的幔帐作为掩饰,谢安应该看不出端倪。
“南枝,你睡了?”
宋南枝真想装睡,可被子里的男人却不老实,动来动去不说,还摸了她的脚踝……
“嗯……”
宋南枝本就怕痒,实在憋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
谢安拧眉,又唤了一声,“南枝?”
透过薄薄的幔帐,他发觉南枝所盖的被子起起伏伏,像有人躲在里边一般。
他顿时生疑,向前一步。
宋南枝则将手悄悄伸入被中,掐了男人的腹肌一把,暗示他老实点。
“表哥,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你回来了。”
她担心露出破绽,又故用深情的语调说:“没想到,你真的提前回来了……”
谢安听了此话,打消了疑虑,心中燃起一丝愧疚。
她竟如此想念自己,连做个梦都和自己有关。
踌躇了片刻,他还是开口:“南枝,我这么晚来找你,是要同你道歉,有件事我瞒了你。”
“其实,我前段时日并非上战场,而是与心仪之人同住了一段时间。她是苏瑶,你也认识。”
“我与她情投意合,真心相爱。我手中抱着的婴孩便是与她所生,现已满月,所以我肯定要对她负责。”
“不过你放心,我娶她回来只会让她做妾,这正妻之位还是你的,希望你能接纳此事。”
宋南枝冷笑一声,若不是有张赐婚的圣旨压着,他会委屈白月光当妾?
当初原主就是信了他的鬼话,结果被他们婚后的一番骚操作给活活气死的,她可不会步原主的后尘,任由他们宰割!
就算日后要解除婚约,也要狠狠恶心他们一把!至少得把钱要回来!
“从前陛下赐婚时,表哥你曾发过誓说此生只爱我一人,这些话你都忘了吗?时候不早了,此事改日再议吧,我要睡了。”
谢安哄了哄怀中不停啼哭的孩子,心道:当初那些誓言不过说说罢了,又何必当真。她果然还是妒心太重,没办法容纳瑶瑶!
若不是在外头没钱花了,他也不至于提前回来,低声下气的和她提此事!
算了,既然她不同意,只能改日再说了。
待谢安走后,宋南枝方才掀开了被子,嗔怪一声:“怎么这么不老实?”
男子撑在床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近乎完美的轮廓在黑夜中勾勒了出来,一双好看的凤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继续?”
宋南枝摇头,她哪里还有兴致。
“收拾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男子凤眸微眯,“回哪?”
宋南枝突然有些不舍,好歹睡了两个月,就算没有感情也有激情。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哄着道:“乖,当然是从哪来的,回哪里去了。”
男子面色一滞,“你要把我送回长乐宫?”
宋南枝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马车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准备出府吧。”
“赶我走?”
忽然,男子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语气里充斥着不满。
宋南枝眉头紧皱,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他还赖上了?
她半开玩笑道:“不想走?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
男子没说话,脸色却逐渐阴沉。
宋南枝扯开被他拽着的手,“我那未婚夫生性多疑,你若是继续留下来,必定会露出端倪!”
今日就差点被谢安捉奸在床,要是下回控制不住,再玩脱了咋办?
所以,他必须走!
“呵,我何需惧他?”男子不屑一笑。
见他冥顽不灵,一副不想走的样子,宋南枝咬牙,狠心道:“你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就算表哥不回来,我也有玩腻的一天,早晚也会将你送走!”
男子原本温润的眸子变得猩红,脸上布满了阴霾。
“宋南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当作玩物……”
“砰——”
伴随一声巨响,他后面还有话没说完,已经被宋南枝用棒槌敲晕了。
看着男人脑袋后逐渐隆起的鼓包,她啧啧了两声,“你也别怪姐捶你,女人要想站得稳,必须温柔带点狠。既然你软的不吃,姐也只能硬来了。”
她转头唤了身边丫鬟。
“安排一辆马车,将他送回长乐宫。”
“是。”
半个时辰后,男人从颠簸的马车中醒来,他看向窗外,目光森寒彻骨。
宋南枝,你竟敢玩弄孤!
给孤等着!
谢安回了主院。
老夫人以及大夫人秦氏,早已站在院门外等候。
“快容我瞅瞅重孙儿。”
老夫人一手接过谢安手里抱着的婴孩,兜在怀里逗个不停。
秦氏则站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母亲,妾身瞧这奶娃娃比咱们先前见时,长得更俊了。”
“那是自然,他身上可流着咱们谢家的血!说到底还是那苏家女的肚子争气,也算解决了咱们宁远侯府男丁稀少的燃眉之急。安儿,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老夫人说完,望向了谢安。
谢安郑重点头,“祖母,孙儿定会好好待瑶瑶的。只是,方才孙儿将此事告知了表妹,她好似有些吃味,并未同意孙儿纳妾一事。”
老夫人叹气一声,露出了伪善的一面,“咱们一大家子瞒了她这么久,说到底是我们对不住她。”
秦氏却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当年宋家出了事,若不是您菩萨心肠收留了宋南枝,就凭她?哪能攀上咱们侯府的亲事!”
“早些年,宋南枝还懂事些,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时常拿出些银子补贴家用。可您瞧瞧她现在,吝啬成什么样了?上回茹儿不过是看中她一样首饰,顺手拿了回去。她竟然追到咱们潇湘苑,讨要了回来......”
眼见着秦氏越说越气愤,老夫人劝阻道:“好了,为这点小事你莫要生气,等过几日南枝与安儿完婚,她那些嫁妆不都是咱们侯府的。”
秦氏听了这话,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连忙改口:“安儿,南枝那边你得好好哄哄,这女人呀最是耳根子软,说几句甜言蜜语,低头认个错也就差不多了。我先前瞧那宋南枝满心眼里都是你, 她肯定能同意你纳妾的。”
谢安也觉得母亲说的没毛病。
宋南枝连做个梦都是他,显然对他用情至深。
这种倒贴的女人随便哄一哄,就差不多了。
“儿子一切听从母亲的。”
*
翌日清晨。
宋南枝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她这回在房门上加了把锁。
别人或许可以不防,但未婚夫谢安她必须得防着!
这不,果然来的还是他……
宋南枝稍稍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裳,命竹月去开了门。
“表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谢安踏进屋后,宋南枝正坐于案几前,掀开茶盖呷了一口。
她今日穿了一件翠绿烟沙碧霞罗绣衣,梳着云鹤髻,玉钗点缀其中。小巧的鹅蛋脸玲珑精致,未施粉黛却肤如白玉,眸若秋水,美的好似画中走出的仙子。
谢安有些愣神,他不得不承认,宋南枝是美的,这倾城的容貌甚至在苏瑶之上。
当初,他也是被这张脸迷惑了一段时间,才立下那些誓言。
只可惜,终究是个无趣的。
她死板又不懂情调,哪里如瑶瑶那般讨巧,懂得取悦男人,讨男人欢心。
谢安收起思绪,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来,是跟你道歉。”
宋南枝笑笑,放下了手中茶盏,“若我没记错,表哥昨晚已经表达过歉意了。”
谢安将手伸向了袖口,“昨晚的道歉,不够有诚意。”
说完,他将一盒青花罗纹的瓷盒放置在案几上,“这个给你,当作赔礼。”
宋南枝淡淡扫了一眼,“国色天香?醉花颜里的招牌胭脂,只要二十两银子。表哥拿我胭脂铺里的东西当做赔礼,你可真大方。”
呵,有些人表面上金光闪闪,实则钱包里空空如也!
谢安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之意,“什么叫你的铺子?”
“表哥若是得了健忘症,那我再提醒你一点。这醉花颜可是我名下的,前几年不过是借给大姨母打理,算起来,每年的盈利至少四五千两!”
光这一间胭脂旺铺,就解决了侯府大部分开支,更别提她名下的其他产业。
宁远侯府表面上繁华昌盛,实则早已是个空壳。
老侯爷早年投机取巧想赚快钱却遭遇了重创,变卖了一大半的家产,剩下的那些良田、铺子等,根本不够养活侯府这一大家子。
再者,侯府本就男丁稀疏,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后来还噶了一个。
大儿子娶了秦氏,育有一儿一女。三儿子娶了陆氏,陆氏在生下女儿后,因身体原因无法再怀孕。
当然了,府里也有姨娘们所生的一儿半女,可都年龄尚幼,难扛重任。
这样一来,谢安这个嫡长子就成了整个侯府的希望。
好在,他不负众望,虽只在朝中谋得一五品闲官,每年拿着微薄的俸禄,混混日子。
但他给侯府找了个贼有钱的未婚妻!
可以养着他们全家的那种!
……
谢安瞬间恼羞成怒,“再过几日,你便要嫁入侯府,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算那么清做什么?”
从前的宋南枝都是上赶着倒贴,恨不得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用来补贴府中开销。
她是何时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了?
宋南枝勾唇,“表哥,苏瑶的事情尚且还未解决,我可没说过要嫁给你。”
谢安急了眼,“宋南枝,你敢抗旨不遵?!”
“是表哥先同苏家女暗通款曲、淫奔在外,如今还诞下野种。若我见京面圣,将此事说明。我相信当今圣上是明君,定会为我主持公道,撤回旨意!”
“你......满口污言秽语!”谢安用手指着她,鼻子都气歪了。
暗通款曲?淫奔在外?野种?!
他哪一条符合?
这就是宋将军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出口成脏,从前还当真小瞧她了!
“你以为告到了圣上那儿,就能退婚?宋南枝,你别天真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到那时,圣上只会觉得你心胸狭隘,毫无容人之心!”
谢安冷静下来,对着宋南枝就是一顿嘲讽。
哎哟喂,谢安这逼还装上了!
宋南枝静静听他装完,忽而摆出一副被人误会的可怜姿态,开口:
“表哥,我想你对我有些误解。我何时说过,不让你纳妾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谢安一头雾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表哥可以纳那苏家女为妾,我没意见。只不过,这些年我贴补给侯府的银子,劳烦你请账房好好算一算。”
“算账做什么?”
“想要纳妾可以,但得先还钱!”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叫不可理喻?表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样的道理是个人都懂吧?”
宋南枝似是想起了什么,使劲揉了揉眉心,“哎呀,瞧我这记性,竟把你当人看了,嘬嘬嘬……”
她是在唤狗吗?!
谢安原本隽秀的脸气得有些变形,他恶狠狠了骂了一句:“疯子!还疯得不轻!”
说完,用力甩了甩衣袖,负手离去。
走之前,还不忘顺走了那盒宋南枝没要的胭脂。
宋南枝对着他的背影使劲翻了个白眼。
去你妈的!
老娘要疯也是你们逼的!
我的钱,怎么就顺理成章变成你们的了?
“姑娘,奴婢刚刚在床角发现了这个。”
眼见谢安走远了,竹月这才攥着块玉佩走了过来。
宋南枝伸手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玉质温润如羊脂,上面还雕刻着双龙夺日的图案。
这块玉佩是十四的。
十四,便是她昨日打发走的暗卫。
说起他们的相识,少不了中间的介绍商,墨语嫣。
墨语嫣既是当朝公主,也是宋南枝的闺蜜。原本她们并不相识,这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是老夫人的六十岁生辰,宁远侯府大摆宴席,聘请了不少朝中贵客,墨语嫣就是其中之一。
谁曾想席间出现了意外,唱戏的台子居然倒塌了。
宋南枝和墨语嫣几乎是下意识地爆了粗口。
二人本就离的近,在你一句“卧槽”,我一句“尼玛”声中,互通了眼神。
宋南枝:“你好。”
墨语嫣:“我有一个帽衫。”
暗号一对,原来你也是穿书的!
从此二人臭味相投,咳咳……说错了,是志趣相投,成了无话不聊的闺蜜。
没过多久,宋南枝就受邀去了她的长乐宫。
“等下,我有一姐妹要来,你们都好生伺候着!”
墨语嫣躺在殿中的软垫上,对着身边围着的暗卫们招呼了一声。
只见,两个暗卫帮她捏肩拍背,三个帮她端茶递水,剥果削皮,四五个帮她捶腿揉脚,剩下的则站在一旁帮她扇着风。
看到此情此景,宋南枝前脚刚踏进了长乐宫,后脚又缩了出去。
这……走错片场了?
“咦,我姐妹都来了,你们还愣着?”
墨语嫣老远瞧见了她,笑着冲她招手。
暗卫们顿时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宋南枝便被一群美男子簇拥着进了大殿。
想要逃,却逃不掉……
墨语嫣则直起了身子,招呼她坐下,笑道:“这些美男子表面上是我的贴身暗卫,其实是我养的面首。”
宋南枝:……
不用你说都知道,还能再明显点吗?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会不会不太合适?”宋南枝贴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墨语嫣却满不在意,“反正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将我送去和亲,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倒不如趁着现在,好好快活快活!”
原书中,墨语嫣和宋南枝一样也是个炮灰,被送去邻国和亲后,没多久就薨了。
她们两个现代人,同时穿成了书中炮灰,真是一种“福气”。
只是,这福气给你要不?
“小七,过来倒杯茶。”
“小九宝贝,帮你南枝姐姐扇扇风。”
“十三弟弟,过来给你的南枝姐姐捏捏肩。”
……
墨语嫣一顿吆喝后,那些暗卫们不仅将宋南枝包围,甚至都快贴到她身上了。
宋南枝顿觉有些拘束,吓得都不敢动弹,“不、不用了……”
墨语嫣瞧她那不开窍的模样,笑着站起了身,随意挑起一个暗卫的下巴。
“姐妹,出来混,格局要打开!”
“这是最小的十三,瞧瞧这脸蛋儿,这身段儿,你瞅着不馋?”
宋南枝看着小十三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还有完美无缺的身材,她擦了擦嘴角,使劲吞了口唾沫,违心道:“不馋。”
开什么玩笑,她宋南枝最多贪财,但从来不好色!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本来还想让你挑个走的……”说完,墨语嫣故意装作要走的样子。
“唰——”
下一瞬,宋南枝拽住了她胳膊,眼里泛着桃花,“真能挑个走?”
墨语嫣大方摊手:“随便挑!”
“姐妹,你有这个觉悟就对了!没有道德就不被约束!你未婚夫同人苟且在外,连孩子都有了,难不成你还干巴巴的等他回来守活寡?”
“咱们穿来这儿,有钱又有地位,还不要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番话一敲打,宋南枝茅塞顿开。
甚至连姿势都想好了。
“可是你用过的,我再带走,这不太合适吧……”宋南枝说出了心中顾虑。
墨语嫣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过是找他们聊聊天,喝喝茶,打发时间罢了,你怎么满脑子yellow?”
“生活本来就要多点颜色嘛。”宋南枝试图狡辩一下。
墨语嫣啧啧了两声,“可你卡在了黄色和绿色。
宋南枝:……
我谢谢你。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来来来,宝贝们都过来,让你们的南枝姐姐好好挑挑。”
墨语嫣话语刚落,十三个暗卫齐刷刷站成了一排。
宋南枝还当真一个一个仔细挑选了起来。
这个矮了点。
这个呢,又瘦了点。
这个……啧啧啧,黑了点。
正当她纠结之际,从门外走进来一人,顿时吸引了她眼球。
来人身姿颀长,宽肩窄腰,着一身墨色云绣锦袍,发丝如墨般倾泻,由玉冠高高束起。
再看向他的脸,五官立体,鼻梁高耸,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隐约透着邪佞之气。
宋南枝看愣了神,既然要挑那就挑这个最帅的!
“我要这个!”她伸手指向了门口,“我要带他回去!”
一旁的墨语嫣顿时变了脸色,她将宋南枝拽到一边,“这个不行,这是……”
“你要带我回去?”
可她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靠近的男子打断了。
“对呀,因为你长得最帅,所以我看上你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宋南枝厚脸皮的打了直球。
但她没注意,身旁的墨语嫣脸都急绿了。
男子的嘴角渐渐上扯,带着抹玩味的笑意,“跟你回去可以,但你要好好待我。”
“放心,姐会好好疼你的,不离不弃的那种!”
如果不是亲口说出的话,宋南枝永远不敢想象自己能有多渣……
回忆戛然而止。
再看向手中的玉佩,宋南枝竟有些愧疚。当初说好了要好好待他,结果才两个月,就把人打晕扔了。
这多多少少有些不地道……
“竹月,将这块玉佩送到长乐宫。除此之外……”她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百宝箱,从里面挑出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
“再把这些交给长乐宫一个叫十四的暗卫,就当他这两个月的工资。”
“好的。”
想想十四不仅长得帅,体力还好,两个月来除了她来月事那几日,接近满勤,总不能让人家白干。给点珠宝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
*
潇湘苑。
秦氏听说了宋南枝同谢安所说的话,气得将手中的茶全部扬了。
那茶水险些泼了刚回屋的谢如一身。
“娘,这一大早的,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秦氏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当初就不该将婚事延后,现在倒好,宋南枝竟然想将铺子要回去!还妄想让我们还钱!”
谢如愤愤道:“母亲,她住在我们侯府,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说到底还是你祖母不好,由着你大哥胡来。当初知晓那苏家女怀了身孕,就该将她留在府里,非要搬出去住,闹出逃婚一事。”
“娘,当时大哥被苏瑶迷得神魂颠倒,根本不想娶宋南枝,祖母也是没办法才顺着他的意思。”
秦氏冷笑,“你把你祖母想的太简单了。她是想看看那苏家女怀的是不是男娃,才由着安儿搬走。也算她肚子争气,若生的是女娃,你当她还有命进咱们侯府?”
老夫人的手段秦氏是见识过的,对侯府没有用处的人,她处理起来丝毫不手软。
“娘,现在怎么办,宋南枝让我们先还钱才同意大哥纳妾。那胭脂铺子平日里都是我打理的,每年能挣不少钱呢,我怎么舍得还给她。”
谢如说这话时对宋南枝充满了怨恨,就好似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秦氏安抚她,“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赚钱的铺子自然不会还给她,等下我让账房支出些银子,还她个几百两意思意思得了。那账房都是我们的人,她又不知自己有多少家产在我们手里。”
“娘说得对,先将她稳住,以后等她嫁进侯府,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最后竟“咯咯”笑了起来。
*
谢安用过午膳后出了府,去了趟花枝巷。
“咚咚咚。”
他站在院门外叩响了房门。
“是谁?”里头传来苏瑶娇软的声音。
“瑶瑶,是我。”
门打开后,刚出月子不久的苏瑶立马扑上去抱住了他,“安大哥,你总算回来了,瑶瑶可想你了。”
少女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仅仅分别了一日,于她而言却似分别了一年。
谢安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方才在宋南枝那边受的气也烟消云散。
“我有事要跟你说。”
“安大哥,是纳妾的事吗?”苏瑶将头窝在谢安怀里,小声地问道。
谢安叹气一声,“进去再说吧。”
……
“安大哥的意思是,南枝姐姐要让你先还钱,才同意你纳妾?”苏瑶攥着手指,低垂着头。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成为安大哥的负担。”
语毕,她娇俏的小脸上挂着一滴泪,无声地滚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谢安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他拉住了她的手,带着些许的歉意开口:
“瑶瑶,这件事你放心。咱们侯府压根不欠宋南枝的,那些钱和铺子也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用不了多久,我一定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
“先娶妻才能纳妾,安大哥你得先娶了南枝姐姐......”苏瑶的声音越说越小。
“娶她?呵。”谢安冷笑,“若不是有张圣旨压着,我早就和她撇清关系了!像她这种倒贴的女人,我压根不屑多看一眼。以后等她过了门,我不会去她房中一次,更不会让她怀上我们谢家的子嗣!”
“安大哥,这样对南枝姐姐是不公平的。”说这话时,苏瑶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瑶瑶你就是太善良了,如今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你忍心看着他以后给旁人伏低做小?”
苏瑶沉默了,她当然不愿意。
“可惜,我只是个妾,咱们的孩子也只是个庶长子。”
“那只是暂时的,宋南枝又不能一辈子稳坐正妻之位,总有机会能将你扶正的。”
谢安说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瑶瑶嫁给她后,他一定想尽办法让宋南枝滚蛋。
这正妻之位只能是瑶瑶的!
“南枝姐姐是个好人,她以前待我不错。我想她一定是气你瞒着她,才这么做的。”
苏瑶假装没听懂谢安话中之意,又提议,“不如我去找南枝姐姐,和她好好解释一下此事?”
“不行。”谢安使劲摇头,“她现在满口污言秽语,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担心你去找她,她会为难你!”
“安大哥,”苏瑶上前一步,靠在了他怀里,“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谢安被她这话一撩,浑身酥软,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若不是苏瑶刚出月子,他指不定现在就要了她!
二人吻了许久,难舍难分,苏瑶推开了气喘吁吁的谢安,“你袖子里藏的什么?总是硌到我。”
谢安这才想起来,那盒国色天香还揣在兜里。
他当即拿了出来,递给了苏瑶,“这个,是特意买给你的。”
苏瑶伸手接过,像宝贝一般捧在了手心,她打开瓷盒的盖子闻了闻,“这脂粉的味道真好闻,我好喜欢,应该很贵吧?”
谢安笑笑,“不贵,也就二十两。”
其实压根没花钱,自家铺子里的,还要给钱?
“二十两?!这么贵?”苏瑶激动出声,随后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她踮起脚在谢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安大哥,你对我真好!”
谢安的心柔的像一滩水似的。
送同一样东西,宋南枝不屑一顾,还竟说些讽刺的话,一点都不似瑶瑶这般惹人欢心!
苏瑶将瓷盒盖上,“安大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今天就带我去见南枝姐姐吧。”
谢安思索了片刻,“也行。”
半个时辰后。
宋南枝正在院中小憩,却被竹月唤醒了,“姑娘,表公子来了,说有事找你。”
“他怎么又来了?”
宋南枝无语,这家伙真的阴魂不散呢!
“这回不一样,他还将苏姑娘带来了。”
听竹月这么说,宋南枝也大概猜到了他们来的用意,她勾了勾唇角道:“备些茶水,请他们进来。”
须臾,谢安牵着苏瑶的手走进了小院。
“南枝姐姐。”苏瑶低垂着头,有些胆怯地唤了一声,压根不敢直视宋南枝。
谢安握紧了他的手,意思让她不用害怕。
宋南枝眼神冰冷地扫向她,“别那么拘束,你又不是第一回来了。妹妹难道忘了?当初你刚来侯府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还是来我院中挑了几件呢。”
宋南枝的一番话,顿时让苏瑶面露窘迫之色。
其实,她和宋南枝一样,也是寄住在侯府里的远房亲戚。
只不过,她是连称号都不配拥有的穷亲戚,而宋南枝则是家财万贯的巨富表小姐。
宁远侯府向来不养闲人,更何况苏瑶还是个外人。她即便能攀上点亲戚关系,但在府中的地位和下人没什么区别,平日里还要帮着干活。
苏瑶刚搬进侯府时,那些下人们最是趋炎附势,见她没钱没势又没背景,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偏偏原主是个菩萨心肠,她怜悯苏瑶同她一样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经常将她唤到院中,赠她一些衣裳以及金银首饰。
起初,苏瑶对宋南枝是感激的,可久而久之这份感激逐渐演变成了嫉妒。
她嫉妒宋南枝比她漂亮,比她有钱,还拥有一个才貌双全的未婚夫。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十分俗套,苏瑶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谢安面前,穿戴着宋南枝送给她的漂亮衣裳首饰,却干着勾引别人未婚夫的事情。
一来二去,谢安动心了,苏瑶成了他的白月光,宋南枝却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
“宋南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几件破衣裳嘛,记得这么清楚!”
谢安见宋南枝故意让苏瑶难堪,将她护在了身后。
宋南枝冷笑,“首先,我送苏瑶妹妹的衣裳,可都是上等面料制成,不是你口中的破衣裳!其次,所有的衣裳加起来是大几十件,而不是几件!还有......”
她犀利的眸光落在谢安身上,“她身上穿的这件也是我当年送给她的!你养的情人,还要靠我接济过活,你有什么脸面冲着我叫嚣?”
“你——”
谢安再次被她气到语塞,他拽了苏瑶一把,“一会儿你将身上的衣裳,全部脱了还给她!”
苏瑶咬唇,脱了还给宋南枝?
不会所有的都要还吧……
她哪里舍得,毕竟她穿的戴的全是宋南枝送的......
“安大哥你先消消气,我的衣裳确实都是南枝姐姐送的,我打心眼里很感激她对我的照顾,她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苏瑶说话间,又摆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就好似占了便宜的是她,受了委屈的也是她!
宋南枝站在一旁瞧了直皱眉,他妈的简直没眼看!
哎,当初原主是有多蠢才栽在了这么个绿茶手里,最终被害得那么惨。
她穿的这本小说名叫《侯爷夫君的白月光》,看名字便能知晓作者的三观极度不正,小三上位不说,里面的好人还没一个有好下场。
小说的主角就是谢安和苏瑶,原主不过是个炮灰原配。
书中,原主在得知渣夫出轨后,不但原谅了他,还接纳了苏瑶。
更离谱的是,婚后,她还将他们的孩子养在了身边,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可苏瑶却在暗中使绊子,她故意喂毒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并陷害栽赃给了原主。
老夫人合着那群眼瞎心盲的白眼狼们,眼见小公子被害,又听信了苏瑶的说辞,用家法处置了原主。
原主因为此事身心受创,从此一病不起。
苏瑶表面上在她身边悉心照料,实则偷偷换了她的药材,导致原主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后来,原主身边的丫鬟发现了端倪,将此事告到了谢安那儿。
谢安却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苏瑶继续苛待,甚至还对原主恶言相向。
原主这才幡然醒悟,知晓自己的大半辈子终究是错付,最后气急攻心而亡。
虽说原主是被活活气死的,但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而绿茶和渣男却美满生活在一起,白头到老……
看完这部分后,同名同姓的宋南枝气得一宿没睡着。
你以为这就完事了?还不止于此,书中有个大反派,名为墨北寒,是当朝太子!
这家伙表面上渊渟岳峙,实际上残忍暴虐,杀伐果决。他弑兄篡位,视人命为草芥,是个十足的疯批!
可偏偏这样的反派笑到了最后,成为人人仰慕的暴君。
所以看到小说结局后,宋南枝胸口堵着一口气,第一回当了网络喷子。
她化身光明战士游走于各个网站,劝退那些还没入坑的读者们。
却因言语过激和作者的书迷吵了起来,由于争吵过程太过激烈,宋南枝血压飙升,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穿成了书中的炮灰原配……
淦!网络喷子需谨慎,光明战士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
“瑶瑶,就你心善,还一直帮她说话。”谢安的话打乱了宋南枝的思绪。
宋南枝:?
她不想还回衣服首饰说了几句屁话,倒成了心善了?
你真够颠的。
“竹月。”她当即将身边的丫鬟招呼了过来。
“也别让他们一直站着了,倒两杯八二年的龙井,请他们入座。”
竹月没听懂,“姑娘,啥是八二年的龙井?”
宋南枝朝着她眨了眨眼,“就是老绿茶。”
竹月似懂非懂的点头。
须臾,三人围着圆桌坐于院中石凳上,宋南枝对面的二人还当真品起了绿茶。
宋南枝笑道:“这茶滋味如何?”
谢安皱眉,“还行,就是浓了些。”
“你挑中的,茶味能不浓吗?”宋南枝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而对面的两人完全没听懂她话中之意。
“南枝姐姐,我今日来是想和你道歉的,我和安大哥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感情的事真的很难克制,我也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可就是控制不了。”
“还有关于我们搬出去住,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才选择暂避一段时间。”
苏瑶终于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她想摆低姿态,让宋南枝同意谢安纳妾。
“并非有意?”宋南枝嗤笑一声,“你们的孩子都满月了,不觉得这个说辞很可笑吗?”
苏瑶皱了皱眉头,“那孩子是意外怀上的,南枝姐姐,我也不想这样。”
“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和他滚床单了?还是说,你苏瑶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功能,这孩子你能凭空怀上?”宋南枝咄咄逼人,丝毫不给苏瑶面子。
“若不是你先前主动勾引他,他能和你双宿双飞,在外面逍遥快活?还说什么感情的事控制不住?我看你苏瑶控制的非常好啊,一挑就挑中了高门。”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一个穷酸的落魄小姐,能攀上侯府,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一来太过于虚假,二来在我这儿向来没有原谅二字!这三来,我上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表哥想要纳妾我同意,但要先还钱!”
这是搁在古代,宋南枝说话已经算客气了,若是换做现代,她分分钟飙出脏话。
“我......我......”苏瑶被怼的哑口无言,眼泪直往下落。
“宋南枝,孩子是我让瑶瑶生下来的,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别在那为难瑶瑶。”
谢安那狗又护上了。
“表哥就如此肯定,那孩子是你的?”
宋南枝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她瞅着谢安有当绿王八的面相,也算是送他的“美好”祝福吧。
可她却注意到一旁的苏瑶,面色有些异常。
咦?你不太对劲。
书中曾提过一笔,说谢安长子与他容貌相去甚远。
说不定这里头另有文章。
“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我们走,别和这个疯女人一般见识!”
谢安气急败坏,拽起苏瑶就走。
宋南枝幽幽起身,“慢走不送,记得下回别来了。”
烦死了!看见你们就晦气!
谢安回头瞪她,“下回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烦人的走了,耳根总算清净了。
宋南枝刚想回屋歇息会儿,竹月却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姑娘,刚刚信差送来了信,有一封是给您的。”
宋南枝有些疑惑,“给我的信?”
难道是墨语嫣的?毕竟除了她,自己也没其他的朋友书信往来。
她迅速打开了信件,再看到里头的白纸黑字后,顿时眉头紧蹙,怎么是他?
半个时辰前。
墨语嫣捏着手中的玉佩,忐忑不安地去了东宫。
“皇兄。”
此时,墨北寒正坐于桌案前翻看着手中奏折,瞥见来人后,他合上了册子,冷冷开口:“何事?”
“南枝她……让我还一样东西给你。”
墨语嫣小心翼翼上前,将玉佩双手奉上。那恭敬的姿态,好似面前坐着的不是她阿兄,而是一尊佛。
墨北寒伸手接过,在看到那块玉佩后,平淡的眸子逐渐染上一层怒色,“她有没有带话给我?”
“没、没有......”墨语嫣结结巴巴的,说话时有些紧张。
在这皇宫里,她连皇帝那老东西都不怕,可单单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兄!
只因她看过原书,知晓墨北寒有多可怕。
“呵,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墨北寒冷笑一声,随即转了转手中戴着的琉璃凤尾珠串。
墨语嫣顿时心中一紧,皇兄只有生气或者做重大决定时,才会转动那串佛珠。
难不成,他想杀了宋南枝?!
“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立马改口,“南枝还让我带了几样珠宝给你,应该是作为补偿。”
她从袖中掏出了那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递给了墨北寒。
“补偿?”
墨北寒嘴角带着抹讥诮的笑,神色愈发阴沉。
他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将那些珠宝挥落在地,震得墨语嫣的手心生疼。
完犊子了,皇兄怎么更生气了?
宋南枝你自求多福吧,我不管你了!
“皇兄,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墨语嫣说完,提起裙摆“蹭”的一下溜了,那速度像腿上安了火箭似的。
闺蜜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走后,墨北寒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咬着牙吩咐了一声:“来人,备马!”
*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宋南枝避开了府中守夜的婆子,从侧门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来到一处隐蔽的凉亭,宋南枝老远便瞧着里头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上次不是已经将话说清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宋南枝语气中透露着不满,就像自己好不容易甩掉的宠物,又追了回来。
墨北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那张英俊无比的面庞上弥漫着一丝戾气。
"你以为,我是你随意就能打发的人吗" 他的声音冰冷而带着嘲讽。
宋南枝:......
嘿,大家玩玩而已,本来就是走肾不走心,他怎么还纠缠上了?
难道,是嫌我给的太少?
“报个数吧,你想要多少钱?”
宋南枝决定大方一把,虽说她平时有些抠门,可奈何这十四纠缠不清,她也只能放血一回。
而对面的男人只冷冷盯着她,不说话。
“一口价,五百两怎么样?”宋南枝竖起了五根手指,主动开价。
要知道五百两都能在京城的郊区买套小院了,只怕他一个小暗卫,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吧!
“十四,五百两不少了,够你以后讨个媳妇儿了。”
然而墨北寒依旧没说话,就那么阴森森的盯着她。
宋南枝咬了咬下唇,不会吧,还嫌少?
这人够贪心的!
“六百两,不能再多了!十四,贪心也要有个限度,你总共就陪我玩了两个月,我总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竟被墨北寒一把拽进了凉亭。
“你到底想干嘛?”
宋南枝刚甩开被他拽着的手,却被他用力一推,压在了梁柱上。
男人带着些许薄茧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逼着她同自己对视,“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于你而言,只是玩玩?”
“那是自然。”宋南枝大方承认。
“不然呢,你当我会喜欢你?还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如此拎不清。我好歹出自将门,而你只是个暗卫。”
“你我身份云泥之别,以后最好连面都不要再见!”
听她说完,墨北寒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扯近了几分,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目光灼热如火,仿佛要将她炙烤在自己的怀中。
“瞪着我干嘛,就你眼睛大?”
宋南枝本想推开他,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唇瓣。
墨北寒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放开,唔——”
宋南枝越是挣扎,墨北寒吻得越深,他还是如此痴迷她的身子,才几日不见,真想现在就办了她!
意识到男人的情欲逐渐满溢,宋南枝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他,大口喘着粗气。
“十四,你以后别再纠缠我了,我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宋南枝最近只想赶紧处理掉自己同宁远侯府的婚事,以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心仪之人,你喜欢谁?”
墨北寒紧攥的双拳隐约可见青筋暴起,他压下怒意咄咄逼问。
宋南枝微微皱眉,自己不过找个借口想彻底甩了他。若说自己喜欢那红杏出墙的夫君,显然是行不通的,毕竟从前没少在十四面前说他坏话。
既然都是编的,那就编个位高权重的,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脑中瞬间出现那位高高在上的反派。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听好了,我喜欢的人是当朝太子!就算以后退婚改嫁,我也只嫁给他!”
墨北寒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阴森诡谲,震得宋南枝头皮发麻。
“宋南枝,这话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宋南枝昂起头一脸得意,这下总知难而退了吧!
不过口嗨而已,难不成他一个小暗卫还能把太子咋滴?
“姑娘,奴婢瞅着好似有人来了。”
站在不远处盯梢的竹月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小声提醒了宋南枝一句。
“十四,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与你见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带着竹月走了。
墨北寒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张脸隐在了夜色中,显得阴沉可怖。
最后一次见面?只怕不能如你所愿!
翌日清晨。
宋南枝刚起床不久,正在用早膳,院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
“表姑娘,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找您!”
宋南枝大概猜到了什么事情,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又稍稍打扮了一番,去了潇湘苑。
“南枝,你来了。”
刚踏进屋,秦氏热情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宋南枝环顾了一圈。
堂屋中除了秦氏还有三夫人陆氏,以及谢如和谢芷两姐妹。
秦氏拉着她坐下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也没同她卖关子,直接说明了唤她来的用意。
“南枝呀,你来咱们府里也有些年了,我是一直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眼见着你同安儿的婚期将至,我这做姨母的也该送你一份嫁妆。”
说完,她命下人抱来了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有八百两现银,还有几样看起来并不值钱的珠宝首饰。
宋南枝瞅了一眼,顺便估算了下,这一箱东西最多也就值一千两。
“姨母知晓,这几年你确实贴补了侯府不少,再者先前的事是安儿对不住你。所以这些钱你就安心收下吧,不用同姨母客气。”
宋南枝强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
就一千两还同你客气?你搁这儿打发叫花子呢!
“姨母,先不提我住在侯府这些年补贴出去的银子,就拿我手中最赚钱的几间铺子来说。醉花颜每年至少挣四千两,药铺和染坊每年加起来至少挣三千两,姨母不觉得这几百两银子太寒碜了吗?”
话语间,她丝毫没给秦氏脸面。
秦氏闻言,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南枝,咱们都是一家人,账算的这么清,就有些见外了。”
宋南枝冷笑,“亲兄弟还明算账,更别提我们还没成为一家人呢!”
“宋南枝,我劝你别太过分!”谢如因之前偷拿了宋南枝一个簪子,被她追到潇湘苑讨要了回来,所以对宋南枝积怨已深。
这会儿又见她摆个臭架子,当即跳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住在我们侯府,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有脸嫌钱少?”
笑死了,这年头当贼的都喊着捉贼了?
宋南枝也没惯着她,“我住在侯府五年,每年补贴出去的银子至少三千两,而我院中算上婆子丫鬟总共才七人,每年的开销不超过百两。”
“平日里我所需的物件也是从我自己账上扣的,从未花过你们侯府一分钱!所以我想问问,我补贴的这些银子到底花去了何处?”
“空口无凭, 你少在这颠倒黑白!”谢如依旧扯着嗓门,但底气显然没有方才充足。
“谁说空口无凭了?每年的流水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命人送来给你过目?”
要说这原主傻归傻,但她有强迫症,就是每花一笔钱都记下来。
而那些账本,宋南枝老早就翻过了,只有少部分是花在了原主身上,大部分都用来补贴侯府了。
谢如还想同宋南枝理论,却被秦氏用手拽住了,她强颜欢笑道:“南枝,若你觉得这些钱少了,那你认为姨母再给你添置多少合适?”
伸手不打笑脸人。
宋南枝见秦氏表面上态度还好,想了想道:“先前补贴给侯府的银子我可以暂且不要回,但那几间旺铺这两年的盈利理应归还!”
两年的盈利,那至少上万两!
这么多钱,秦氏自然舍不得掏出来,她又试图打感情牌,“再过不久,你就要同安儿完婚,府中前前后后置办婚事要花不少银子。你叫侯府一下子也凑不出来那么多钱,不如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那些钱再慢慢凑齐,你看如何?”
宋南枝哪里不知道她打的算盘,她是想拖住自己,将婚事办完了再说。
自己要当真嫁进了侯府,还不是任由他们宰割,和原主一样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姨母,我之前同表哥说过,先将钱还了,我再同意表哥纳妾。至于我同表哥的婚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还有,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钱我可以宽限你们一段时日,让你们慢慢凑齐。但那三间旺铺,我要即刻收回!”
“宋南枝,你还想把铺子要回去?你别得寸进尺!”谢如气得咬牙,恨不得扑到她脸上,若不是秦氏一直拽住她,她早就冲上去了。
“南枝表妹,先前你有间染坊交由了我打理,我这几日便让店里的伙计盘下账,做好交接,想法子尽快还给你。”
一直不说话的谢芷突然开口,她是三夫人陆氏的女儿,因陆氏没生出儿子,他们三房在府里的地位不如大房高。谢芷的性子也不似谢茹那般张扬,平日里话很少。
宋南枝看向了说话之人,这个谢芷她倒是鲜少打交道,没想到侯府里还有讲理的。
“那就麻烦表姐了。”
谢芷笑道:“那铺子本就是你的,我早该还你了,又何来麻烦一词。”
这三房突然闹这么一出,让大房彻底蔫了气。
秦氏那边最终没给个准确答复,只说会凑钱,宋南枝懒得和她们浪费时间,先回了院落。
她一走,谢如顿时狗急跳墙,冲上去拽住了谢芷的衣服,“你什么意思?干嘛要将铺子还给她?”
谢芷扯开了被她拽着的衣服,“铺子本来就是南枝的,我还给她有什么问题?”
“她当初把铺子给我们打理,意思不就是送给我们吗?这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的道理!”谢如蛮不讲理,没理还要争。
谢芷不想再同她争辩,拉起母亲陆氏的手就走。
“没用的软柿子!难怪你们三房生不出儿子!”
谢如对着那母女俩的背影骂骂咧咧,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秦氏拍了拍她的肩,试图安抚她,“别忘了,还有间药铺在你祖母那儿。”
谢如顿时安静了下来,祖母可是只千年老狐狸,宋南枝想跟祖母斗?
她还嫩着呢!
宋南枝前脚刚走,谢如和秦氏已经去了慈安苑,将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完,气得敲了敲手中拐杖,“从前我也是将她当作孙媳妇看待的,何曾苛待过她?如今倒好,账算得这么清,真是白疼她了!”
“况且,我的身子你们也是知晓的,每月需要按时服用昂贵的药材。那药铺每年也就赚个一千多两,勉强够付个药材钱,我上哪筹银子还给她?”
“母亲,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若是不将铺子和钱还给她,妾身担心那宋南枝会故意拖着不成婚。”秦氏说出了心中顾虑。
老夫人思忖了片刻,“有张圣旨压着,倒也不怕她跑了。怕就怕时间拖久了,又将她逼急了,她会将事情闹大。到时候要是将安儿同那苏家女的事传出去,这可有损咱们侯府的名声啊!”
“祖母,难不成咱们真要还给她?”听老夫人这么说,谢如快急哭了,她还当祖母是个厉害的,有办法治宋南枝呢。
“你这丫头就是性子太急。”老夫人剜了她一眼,“她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咱们还能霸占着不还?更何况那些铺子本身就是她名下的,就是告到了衙门那儿,也是我们不占理!倒不如先随了她的意。”
“祖母,那宋南枝不止要铺子,她还要我们还上万两的银子呢。”谢如急忙补充。
“钱的事可以慢慢来,南枝不也说了嘛,可以宽限我们一段时间。这事就听我的,先依着她,将婚事稳稳妥妥办了,比什么都强。”
“祖母,您就由着她这么欺负咱们?”谢如依旧不服气。
老夫人唇角勾起,“都说了你这丫头心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在那瞎嚷嚷。等南枝进了门后,她就是我孙媳妇,理应要孝敬我。那时候我已将铺子还给了她,没钱再买那些昂贵的药材,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你们说她能置之不理吗?”
秦氏听懂了老夫人话中之意,她这是打算日后装病让宋南枝背负不孝的骂名,从而迫使她继续贴补侯府。
“话又说回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世道有钱挣没命花的人,多了去了。”老夫人像是在说什么大道理,眸子却比冰刀还阴寒。
众人不自觉地背脊一凉,有钱挣,没命花......
老夫人是做好了谋财害命的打算!
“一会儿将南枝唤来,我同她商量一下此事。”
“是,母亲。”
一炷香后,宋南枝去了慈安苑。
这大夫人刚找完她,老夫人又接着找,用脚指头都猜到还是为了同一件事。
不同的是,老夫人的段位明显更高。
宋南枝还没踏进门,就见老夫人坐于太师椅上默默拭泪。
瞧见她来了,更是放声大哭,拙劣的演技险些叫宋南枝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当她得了精神病呢!
“老夫人。”宋南枝轻唤了她一声,试图阻止她继续发作。
老夫人这才稳了稳情绪,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南枝呀,让你瞧见我失态了,这几日只要一想起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我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他怎么就能抛下你这么好的未婚妻,干出那种没脸没皮的事呢!”
“是安儿那畜生对不住你,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老夫人几句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宋南枝实在没眼看,上前安慰了她几句,“老夫人,表哥有个三妻四妾本来就是正常的,再者苏瑶听话懂事,还为侯府生下了长孙,我打心眼里也喜欢她。只要你们答应我提的条件,我同意表哥纳妾。”
话说到了正题上,老夫人顿时止住了抽泣,“你说的那些条件我都听说了,那些铺子本就是你的,早该还你了。只是......那些钱数额实在太大,咱们侯府一时也凑不出来。”
宋南枝冷笑。
她当然凑不出来,就凭她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干啥啥不行,挥霍第一名!
老夫人的大儿子整日在外吃喝嫖赌,平日里基本不着家。
三儿子相对来说还好一些,但他沉迷于养一些花花草草,鱼鸟虫兽,压根没有挣钱的能力。
就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只怕有金山银山都会被他们挖空。
宋南枝大方一笑,“钱暂时凑不出来没关系,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可以宽限你们一段时日。只不过,是有时限的,且需要你们写下欠条。”
还要写欠条?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但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
宋南枝如愿收回了三间铺子,还有五千两现银。
至于侯府还欠她的一万二千两,他们打了张欠条,并承诺于半年内归还。
收到钱后,宋南枝口头答应了侯府定的婚期,就在半个月后。
谢安眼见着时机成熟,将苏瑶顺理成章地接回了府中,并且光明正大地在院落里秀恩爱,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俩之前苟且的事似的。
至于宋南枝那儿,自从上回和她发生了口角,他还真没去过。
不过,他就是想去也进不来,因为宋南枝又在房门上加了把锁,还命人把墙砌高了。
防他跟防贼似的!
“姑娘,表公子也太过分了!当着府里那么多人的面和苏瑶卿卿我我,他根本就不顾及您的感受,姑娘您当真要嫁给他?”
竹月刚在外面正巧撞见谢安和苏瑶搂在了一块儿,心里顿时堵了口气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
“谁说我要嫁给他了?”宋南枝面色平淡地呷了口茶,“我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才表面上答应罢了。”
“姑娘的意思是想退婚?可您同表公子的婚事是圣上赐婚,若是抗旨不遵,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竹月露出了担忧之色。
“既然是圣上下旨赐婚,那我便想办法让他收回旨意!”
五月,正值春深夏浅。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蟠青丛翠。
今日恰逢旬假,宣元皇帝难得不用早朝,便由几个妃子陪同着,在御花园中赏花观鱼,闲逛畅聊。
正聊得起劲时,却被远处跑来的掌印太监曹公公打搅了。
“万岁爷,奴才有要事相告。”
宣元皇帝大好的兴致被打搅,自然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何事,说。”
“殿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奴才听闻是宋将军家的遗孤。”
大周姓宋的本就不多,能配上将军这个称呼的更是少之又少,宣元皇帝即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若是没记错,这宋将军的女儿,他不是下旨赐婚给宁远侯府的嫡长子了吗?这几日应该在家准备婚事,跑来皇宫做什么?
带着些许的疑虑,宣元皇帝去了重华殿。
宋南枝站在殿门外已等候了多时,看见远处着一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朝她走来,她立马跪落在地。
“臣女参见陛下。”
宣元皇帝走近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便是宋将军的女儿?倒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方才被打搅的怨气烟消云散,他笑着开口:“免礼,有事进殿再说吧。”
须臾,宣元皇帝坐在龙椅上,宋南枝则微微颔首站于台阶之下。
“十多年前,你跟随宋将军进了皇宫,朕还抱过你呢,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宋南枝没想到宣元皇帝如此和蔼可亲,心中的紧张感顿时减轻了几分。
“说吧,你这么急着见朕,是为何事?”
既然皇帝将话问到了这个份上,宋南枝深吸一口气,干脆豁了出去,“回陛下,臣女有冤屈!”
宣元皇帝满脸疑惑,“你有何冤屈,不妨说出来听听。”
“臣女要告宁远侯府嫡长子谢安,背信弃义,败坏门风!半年前,谢安假意请缨拖延婚期,实则同他人私奔在外,还诞下一子。宁远侯府一家知晓此事,却有意欺瞒臣女,包庇谢安!”
宣元皇帝闻言微微蹙眉,谢安如此为之确实道德败坏,有辱门风。
但倘若他只是纳妾,威胁不到宋家女的正妻之位,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能多说什么。
“你的事朕知晓了,朕过几日便召见宁远侯,让他回去后加以管教!”
宋南枝猜到皇帝会如此说,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臣女恳求陛下收回赐婚旨意,臣女就是宁死也不愿嫁入侯府!”
宣元皇帝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事虽为谢家长子有错在先,但男儿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再者,这赐婚的旨意早已下达,如今满城皆知,哪还有撤回的道理?”
“陛下!”宋南枝弯身将头狠狠地扣在地上,“臣女所受的冤屈不止于此!”
“臣女年幼丧父丧母,孤苦无依。因与宁远侯府有一层亲戚关系,被其接入府中。臣女便心存感激,拿出母亲留下的家产补贴侯府家用。”
“可谁曾想宁远侯府竟想霸占臣女的家产不还,臣女好言讨要,却惨遭恶言相向!这些便是臣女每年补贴侯府的账本,而这张是侯府亏欠臣女银钱,所打下的欠条。”
宋南枝明显是有备而来,她将袖中藏着的账本和欠条双手奉上。
曹公公从高台上走下来接过,又转身递给了皇帝。
宣元皇帝翻看了账本,上面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宋南枝这四五年总共补贴出去的银子接近五万两。
而侯府却只打了一张一万多两的欠条。
这里头打了多少折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没想到,偌大的侯府,竟要靠将门孤女的补贴才能过活!
又联想到宁远侯府这些年的状况,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自从老侯爷过世后,那些子子孙孙们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宣元皇帝思及此处,顿时怒上心头,“岂有此理!明日就将宁远侯召入宫中,朕倒要好好问问他此事!”
但对于宋南枝请旨退婚一事,他还是只字未提。
这时,曹公公突然走到宣元皇帝跟前耳语,“万岁爷,太子殿下求见。”
宣元皇帝点头,“让他从侧门进来。”
宋南枝由于离得远,并未听清他们在嘀咕什么。
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她准备的肯定不止这些。
她又将头重重扣在地板上,字正圆腔地开口:“陛下,求您看在臣女父兄曾立下屡屡战功的份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宣元三年,臣女六岁,陛下刚登基不久,余党作乱祸乱朝堂。父亲带臣女进京面上,恰遇叛贼。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将臣女寄于皇宫之中,只率领三千大军,歼灭了乱贼数万人!”
宣元皇帝听她说完陷入了沉思,他记得此事,当年他还抱过年幼的宋南枝。
“宣元五年,边疆陷入领土之争,敌国兵强马壮,号称有百万雄师。对手实力之强,使众多将领望而却步。父亲却临危不惧,主动请缨,只用三十万大军大挫敌方势力,促使敌国不敢再肆意挑衅,强占土地!而父亲却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左臂。”
“宣元六年,兄长奉命送太后回京。途中却遭遇了刺客埋伏,为保护太后安危,兄长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拼劲最后余力斩下了刺客的头颅!那一年,兄长才十六岁。他曾说过,等臣女再长大一些,带臣女去东林看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可惜臣女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宣元八年,敌国细作被捕后潜逃,父亲率军追拿,却在追击过程中不慎受了重伤,最后细作被重新抓捕,但父亲因失血过多,永远离开了人世。母亲也因悲痛过度,撒手人寰。那一年,臣女十一岁。从此无父无母、无兄无长,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因有着原主记忆的加持,宋南枝在说这些话时声泪俱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一旁的曹公公听完都禁不住暗自抹泪。
“臣女前几日做了梦,梦见了阿兄,也梦见了父亲和娘亲。他们对臣女说,谢安并非良缘,他们也不希望臣女嫁入侯府,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臣女再次恳请陛下收回旨意,让爹娘、兄长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宋南枝这番话似打开了宣元皇帝的记忆阀门,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闯入了他的脑海中。
宋大将军生前立下屡屡战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武将!他理应善待他留下的遗孤。
他有些动摇了,“你的请求,朕会考虑的。”
眼见事情有转机,宋南枝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抬起了头,却在抬眸的一瞬间瞥见宣元皇帝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而那人,很是面熟......
十四?!他怎么会出现在重华殿,出现在宣元皇帝身边?
宋南枝顿觉浑身的血液翻涌而上,脑袋似被雷击中一般,“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又不是傻子。
知晓既然能站在皇帝身边,那十四绝不可能是个暗卫!
那他……到底是谁?
“你先回去吧,正巧太子也在,容我与他商讨一下此事。”宣元皇帝再次开口。
太子?!
皇帝身边的人是太子?
宋南枝面露惊愕之色,余光扫向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正巧墨北寒也在看向她,他的唇角向上弯起,似夹着一抹戏谑的嘲讽。
“臣、臣女先告退了……”
宋南枝再也不敢多待,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的腿都是软的。
天呐!她睡了两个月,还言语羞辱过的小暗卫居然是当朝太子,书中的大反派墨北寒?!
呵呵,老天还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本来穿成炮灰就生活不易了,还闹了个乌龙。
行吧,现在这婚退不退的成已经无所谓了。
她连自己死后埋哪都想好了……
“姐妹儿,退婚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墨语嫣跟鬼一样的出现在宋南枝身后,让本就惊魂未定的她差点灵魂出窍。
看着宋南枝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墨语嫣察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宋南枝想哭,“我摊上大事了!”
一炷香后,她被墨语嫣带去了长乐宫。
这会儿,宋南枝已经缓过了劲,她睁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墨语嫣。
“你比我先穿书,又住在宫里这么久,你会不知道他是太子?我把你当闺蜜,你却连同外人把我当猴耍是吧?”
墨语嫣心虚的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当时就想告诉你的,可皇兄不让,你也知道他的人设,是个不折不扣的疯批,你说我敢不听他的嘛?”
“那当初我挑中他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我阻止了呀,我不是把你拽到一旁了嘛。可皇兄突然对我使了个眼色,吓得我只能闭嘴了。”
“你!!!”宋南枝气得想抽她。
不过冷静下来,倒也不能完全怪墨语嫣,这世道谁不贪生怕死?
要不是她自己好色,一眼挑中个最帅的,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哎。”宋南枝重重叹气一声,“我要是噶了,我名下的财产你替我好好保管着啊,指不定我下次穿来还能用。”
“姐妹,你先别丧气嘛。我觉得皇兄他不想杀你。要知道像他那样杀伐果决的人,若真想要你的性命,还会让你活到现在?”墨语嫣试图安慰宋南枝。
“可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了我似的。”宋南枝还沉浸于刚才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没事,有我在呢,我来保护你!”墨语嫣拍着胸脯承诺道。
宋南枝只能“呵呵”了,她宁愿相信老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墨语嫣的这张嘴。
*
傍晚,宋南枝出了宫。
原本守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这会儿却不知去向。
宋南枝只当是马夫出去溜达忘了时间,又站在门外等了会儿。
未几,夕阳西下,温柔的晚风推动着暮云,落日的余晖使深宫墙垣镀上了一层金色,荧红的光笼罩在宋南枝周身,将她的影子印刻在青砖之上。
可不知何时,那影子又多了一道。阴郁又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枝枝,好久不见。”
宋南枝肩膀一僵,整个后背都在发凉。
“枝枝”这个称呼还是之前和十四情到浓时,她逼着他叫的。
那时候在床榻上听起来多有情趣,现在就有多渗人,她压根不敢回头面对十四。
不,现在的他是墨北寒。
原文中最大的反派!
要是早点知晓,她还敢敲那一棒槌吗?更不会拿钱和身份去羞辱他。
马车怎么还没来呀,她真的想逃啊!!!
“听不到吗?”墨北寒冰冷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透着明显的不悦。
宋南枝吓得又是一阵颤栗,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一颗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下来。
眼下这状况若是再装耳背,只怕会惹恼他。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拖着仿佛千斤重的腿,慢吞吞地转过了身,低垂着头开口:“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知道孤是谁了?”墨北寒的眸子犹如鹰隼般盯着她。
宋南枝哪里敢和他对视,她更不敢接他的话。
若是承认了,自己岂不是在劫难逃,一定会被这个疯批太子给噶了的!
眼下只有假装不认识他,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身份尊贵。臣女方才在殿中见过殿下一面,自然认出了殿下是太子。”
墨北寒的面色阴鹜,犹如寒潭般深不可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威胁:“敢跟孤装傻?”
这几个字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不,不是装傻,是被你吓傻了!
宋南枝使劲攥着衣角,稳住了心神,压下了喉间的颤意,小声道:“臣女没有装傻,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说。”
“好,很好。”墨北寒薄唇微抿,周身的气压阴沉骇人,“孤倒是想看看,你能装多久。”
宋南枝依旧低着头,不敢再多言,她担心言多必失,会露出破绽。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马蹄声响。
宋南枝转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毫无疑问,这辆马车正是来接她回侯府的。
她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如释重负,转身朝着墨北寒行了一个大礼,“太子殿下,臣女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说完,提着裙摆飞也似得奔到马车边上,以光速爬上了车,就好似背后有鬼跟着她似的。
以前甩十四时有多潇洒,现在落荒而逃的她就有多狼狈……
等马车驶出了一段时间,她心中紧绷的弦才松懈了几分。
再撩开车窗往宫门外看去,墨北寒早已离去。
宋南枝冷静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等同侯府的婚事退了,她就变卖所有家产远走高飞,躲到一处无人认识她的地方,继续潇洒快活,也不至于再怕什么墨北寒!
到时候,她拿着那些银子养个十个八个美男,不在话下。
等等,在逃之前,她得好好挑挑,得选个美男子多点的地方!
还有,这疯批太子指不定有什么毛病,不然没事扮成暗卫跟她回去做什么?
玩cosplay吗?
*
墨北寒回到了东宫。
他接过侍卫手中递来的瓷盘,夹起一块血肉模糊的碎肉,丢入了池中。
原本平静的池面突然泛起了水泡,只见,几只身长近三尺的鳄龟浮出了水面,正张着布满尖牙的嘴在池中翻滚,疯抢着碎肉,似乎已经饥饿了许久。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还没有进展。”
“不应该啊。”墨北寒冰冷的眸光落在了侍卫身上,“孤假意闭关这么久,他们应该早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侍卫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跪落在地,有些心虚地开口:“半个月前,属下在宫中排查到一位可疑的宫女,但由于当时打草惊蛇,让她跑了。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墨北寒并未责怪他,只冷笑一声,“没抓到确实可惜了,此事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眸子略过一丝杀意,“这一池的龟,好似饿了。”
侍卫似听出了墨北寒话中之意,吓得浑身颤抖,连忙磕头求饶:“是属下办事不力,求殿下饶命!”
墨北寒对他的求饶置之不理,“是故意放走,还是办事不力,只怕你到了阴曹地府才能说清了!”
“追影,将人带下去!”
“是。”
追影一把拽起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的侍卫,将他拖入了地牢中。
半个时辰后,追影又折了回来,相比于方才,他的手中多了一盘新鲜的渗着血的碎肉。
“供出来了吗?”
追影摇头,“没有,他咬舌自尽了。”
思索了片刻,他又追问,“殿下,您如何看出他是细作的?”
墨北寒面无表情地接过那盘肉,继续喂食着池中鳄龟,淡淡开口:“他一个看守宫门的侍卫,佩戴的居然是玄空偃月刀。”
追影闻言,瞬间反应过来。
玄空偃月刀,至少要上千两一把!侍卫在宫中任职,一年的俸禄才七八十两,他怎么可能有钱购置那么贵的刀。
所以,定是那侍卫最近替人办事,所领到的赏赐!
果然,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
追影又接着道:“殿下这回有意出宫并不是毫无所获,至少抓住了宫中细作!”
墨北寒勾唇,“就怕还不止一个。”
追影心中暗忖:这两年殿下坐上储君之位后,表面上位高权重,受众人敬仰,实则却危机四伏。总有躲于暗处之人想取他性命,真可谓防不胜防!
这次殿下假借在后院闭关修炼剑法,实则早已悄悄出宫,为的便是让敌方的人露出马脚!
就在半月前,在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后院的情况下,竟有一位宫女想贸然闯入。
只可惜,还是让她跑了。
倏地,门外响起曹公公的声音。
“太子殿下可在?”
墨北寒将手中瓷盘递给了追影,又拿起方帕擦了擦蹭到的鲜血,迈开大步走至门外。
“曹公公找我有事?”
曹公公笑道:“皇上在慈宁宫,他请您过去一趟。”
墨北寒点头应下。
至于找他过去是为了何事,他大概也能猜到。
慈宁宫。
宫女们手中端着碗碟,来回穿梭于廊间,她们小心翼翼,步履谨慎,生怕出任何差池。
不出半炷香功夫,膳厅中已置办了满满一大桌菜。一眼望去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太后由宫女搀扶着入坐后,身边的嬷嬷递来了一杯清茶。
她呷了一口漱了漱口,又吐于空杯之中。
此时,宣元皇帝已步入殿中,他对着她行了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稍稍抬头,抿嘴轻笑,带动着眼尾的皱纹有些上扬,“难得你有空陪我用膳,快坐吧。”
宣元皇帝点头,撩袍坐下,他看了眼满桌的菜品,发觉自己喜欢的几样菜都在其中。顿时生了一股暖意,好久没陪母后吃一顿饭了,而自己喜爱的菜她依旧记得。
“说吧,今日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太后知晓宣元皇帝政务繁忙,无事不会登三宝殿。
宣元皇帝也不同她卖关子,直言道:“儿臣来是为了宋将军之女一事。”
太后思虑了片刻,“你说的可是宋渊宋大将军?”
“正是。”
在得到宣元皇帝的肯定后,太后明显有些关心,“宋将军的女儿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是出事。”
宣元皇帝将宋南枝请旨退婚一事,大致和太后说了。
太后听完连连叹气好几声,“本以为像宁远侯府这样的名门望族,教育出来的子孙定是砥砺德行、贤良方正的。却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依我看,这婚就该退了!”
宣元皇帝听太后说完,脸上浮现出一抹忧愁,没接她的话。
太后善于察言观色,她又道:“皇帝可是担心这圣旨已下,若贸然撤回会影响到君威?”
这一语便点出了宣元皇帝心中的顾虑。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口:“从前赐婚的圣旨从未有过撤回的先例,若是开了这个头,就怕后续还有人求着我将旨意撤回。”
宣元皇帝的担忧也不全无道理,毕竟有了第一次,就必定会有人争相效仿。
“皇帝有这层顾虑,我也能理解。可我欠了他们宋家的恩情啊!”
“还记得宣元六年,宋将军的长子护送我回京,途中突遭刺客袭击,若不是那孩子替我挡了一箭,我现在还能坐着同你吃饭?”
“那孩子走的时候才十几岁,身中数箭,满身的血窟窿,甚是可怜。到现在这事还根刺一般扎在我心里。如今这宋将军只遗留一个孤女在世,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侯府受罪,我这良心实在过不去。”
宣元皇帝向来孝顺,知晓母后是偏袒宋家的,宋家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她定然不想宋南枝受半点委屈。
“这事你要是问我,我肯定是让你收回旨意的,你怎么不再问问老三?”
太后口中的老三便是太子墨北寒。
“已经问过了,老三他和母后的立场一致,也支持儿臣收回旨意。”
“这孩子性格随我,是个心善的。”太后笑了两声,“所以皇帝心中已经有考量了吧?”
母后和儿子的态度都一致,宣元皇帝还能说什么,平时他在做重大决定摇摆不定时,有时会过问他们的意见。
可他还是犹豫了下,“要不,我再问问皇后和老四?”
“你都问过太子了,还去问老四做什么?”
太后眉头一皱,有些不满,“你真是上了岁数,做事愈发的磨叽了!”
“我也知晓,你心里的这杆秤从来就未平坦过!”
她这话是意有所指。
宣元皇帝最看中的皇子并不是三皇子墨北寒,而是四皇子墨子羽。
只因墨子羽是纯德皇后所生,纯德皇后又是宣元皇帝最爱的女人,正所谓爱屋及乌,她生的儿子便也是皇帝最疼爱的。
早些年,宣元皇帝是准备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可不知因为何原因,又改立了三皇子为太子。
宫中时常有传闻,说当今太子不过是个傀儡,最后这储君之位还是四皇子墨子羽的......
“母后,儿臣从未偏袒过谁,是您误解了。”宣元皇帝忙着狡辩。
谁料,太后竟冷哼一声,无情戳穿了他,“你是我的儿,我还不知晓你的心思?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偏袒?你这颗心都快长到老四那边了。但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老三......”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太子已在殿门外等候。”
门外响起曹公公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太后接下去要说的话。
“快让他进来吧。”太后转头吩咐了宫女。
“喏。”
片刻后,墨北寒跨入了殿中,施礼后坐于太后对面。
“今儿个到的都是稀客。”太后瞧见了自己最喜爱的孙儿,乐得合不拢嘴。
墨北寒则面露惭愧之色,“是孙儿的疏忽,应该经常来看望祖母的。”
“我同你开玩笑呢。”太后担心墨北寒当了真,连忙开口补充了一句,“刚才你父皇同我说了宋将军之女要求退婚一事。没想到你的想法竟和我一样的。”
“只是,若真的退了婚,也不知这宋家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也怪可怜的。”
说及此处,太后竟为宋南枝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这话也聊到了点上,正是宣元皇帝想问的第二件事,“先前是我乱点鸳鸯指错了婚,我这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们可有看中的人家同宋将军之女相配的?”
太后想了想,“我有个远房外甥倒是不错,人品样貌都好,就是家中是从商的......”
“祖母,宋将军之女好歹是将门之后,若配个商户怕是委屈她了。”墨北寒突然开口,阻止了太后继续往下说。
“莫非你认识更好的人选?”太后微微挑眉,望向了他。
墨北寒勾唇,“孙儿并不认识。不过,孙儿有比指婚更好的办法。”
宣元皇帝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致,“说说看呢。”
“听闻宋将军之女博学多问,德才兼备,不如让她进宫做六妹的伴读如何?”
“这提议不错。”太后笑着赞同,“婚事可以日后再议,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宣元皇帝却沉默了片刻,“让她进宫做伴读也可以,但梨儿就不用了。倒是语嫣需要个伴读好好约束她了!”
“那丫头整日在宫里胡作非为,是该来个人好好管教管教!”
宁远侯府嫡长子娶妻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这次婚宴聘请了不少贵客,整个侯府为了面子即便早已捉襟见肘,他们也将场地置办地格外盛大。
就连大婚当日的嫁衣,也找的京城最贵的铺子定做。
“姑娘,大夫人说您的嫁衣定做好了,让您去成衣铺试穿一下。”
此时,宋南枝正慵懒地躺在床榻上,听见竹月这么说,她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
“不去不去,我刚想睡会儿午觉。再说了,这婚结不结的成还是一码事呢。”
距离她去皇宫请旨退婚已经过去了两日,虽然她有九成把握皇帝应该会同意她退婚的请求,但圣旨还未下达,这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不过,她早已做好了两手打算,实在不行就大婚当日逃婚!
“姑娘,大夫人还说,您要是觉得嫁衣合适,她下午就将聘礼送来。”
“送聘礼?”
宋南枝从床上弹射了起来,这钱她必须拿到手!要知道侯府还欠她一万多两呢,那些聘礼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
“走,出门!”
半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停靠在成衣铺子门外。
宋南枝由竹月搀扶着下了马车,踏进了铺子。
店里的伙计将她带去了二楼换衣间,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件流光溢彩的红色嫁衣。
单从外观看,都用了上好的云锦面料,只不过,其中一件在袖口以及领口镶嵌了珍珠和宝石。而另外一件却稍显朴素,只缝制了些精美的刺绣装饰。
“客官,这便是侯府定做的两款嫁衣,请您挑选一件。”店里的伙计站在一旁介绍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哪件比较贵吧,既然要选当然选贵的了,宋南枝毫不犹豫地开口:“我要那件镶嵌了宝石的。”
“好嘞,小的就这给您拿下来。”
“慢着!”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正想拿衣服的伙计。
宋南枝回头,瞧见谢安牵着苏瑶的手一前一后步入了房间。
咦?这狗怎么又跟来了!
宋南枝顿觉有些晦气,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体面,“表哥怎会来此处?”
谢安一脸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我来陪瑶瑶挑嫁衣。”
差点忘了,宁远侯府连纳妾的日子也选好了,就在娶妻的两日后。
怪不得会有两件嫁衣,原来有一件是给苏瑶的。
宋南枝笑道:“表哥,这嫁衣我已经先选好了。”
谢安追问:“你选的哪一件?”
宋南枝指了指那件贵的,“这个。”
谢安的眸子眯了眯,望向了身边的苏瑶,“瑶瑶,你喜欢哪一件?”
苏瑶看了眼两件嫁衣,心中顿时了然,她当然也想要那件贵的,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挑剩下的,就是我喜欢的。”
这话叫谢安又心疼了起来,“你喜欢哪件就选哪件,为何要挑她剩下的?”
“姐姐是正妻,而我只是个妾,本来就该让姐姐先挑......”苏瑶的声音越说越小,隐约透着委屈。
“宋南枝,你给我让开,让瑶瑶先选!”
谢安莫名转头冲着宋南枝吼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宋南枝:......
明明是老娘先来的!也是我先挑的!凭什么让我闪开?指不定有什么大病吧!
她脾气也上来了,“说话就说话,大声嚷嚷什么,不知道我怕狗?”
“宋南枝,你居然敢骂我?”谢安恼羞成怒,伸出手指着她,那手指差点戳到了她的鼻孔上。
宋南枝一把掀开了他的手,“我骂你怎么了?你要是听不清,我还能刻你碑上!”
“你!!!”谢安说不过她,险些气得跳脚。
他这次回来后,宋南枝像变了个人,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简直就是个泼妇!
“安大哥,你消消气。”苏瑶在一旁扯了扯谢安的胳膊,试图安抚他。
谢安顺势拽起了她的手,将她拉至挂着嫁衣的木架旁,“瑶瑶,你别怕她,就选你喜欢的。”
苏瑶踌躇了片刻,伸出手指了指,“我喜欢这件。”
果然挑的是那件贵的。
宋南枝冷笑,这回倒是不装了。
“苏瑶妹妹,这件我已经选了。”她今天还就不想惯着他们。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再不过过嘴瘾以后没机会了。
“别理她,你去试。”谢安从架子上撤下了那件嫁衣,递给了苏瑶,将她推进了最里侧的更衣间。
呵,这是说不过她直接上手了?
“算了,好女不跟狗争,不就是件破嫁衣嘛,让给你们了!”
她宋南枝才懒得去抢,万一撕坏了还要她赔呢。
谢安气的脸通红,但没回她,似乎他已经习惯“狗”这个称呼了。
须臾,宋南枝拿起另外一件嫁衣走进了更衣间。
说起来也巧,她几乎和苏瑶同一时间换好,又同一时间走了出来。
宋南枝一身嫁衣鲜红夺目,外罩上好的轻薄绯色鲛纱,腰间束一条流云金边轻纱带,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那张本就倾国倾城的面容在红衣的衬托下,平添了一丝妩媚。
而一旁的苏瑶即便穿着比她昂贵的嫁衣,于她相比却显得无比平庸。
谢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宋南枝身上,而后再也移不开眼……
“安大哥。”
苏瑶似乎注意到谢安一直盯着宋南枝看,有些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谢安这才回过了神,走上前拉住了苏瑶的手,“瑶瑶,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苏瑶垂下了头没说话。
男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论姿色和身段,她比不过宋南枝。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既然客官们都挑好了衣服,如果满意的话,麻烦你们将尾款结算一下。”掌柜的在一旁提醒。
“还有尾款?”宋南枝皱眉。
掌柜的耐心解释,“当初侯府来定做衣服时只付了定金。”
“还要付多少钱?”
还好宋南枝有先见之明,出门都会带些银子。这论抠门还是侯府抠啊!连件嫁衣都要她自己掏钱。
“姑娘身上的这件不贵,只需要再付一百两。”
一百两还不贵?
宋南枝本来都不想要了,但想想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被人看出来她想逃婚,只能咬牙付了钱。
“瑶瑶的嫁衣多少钱,我付了。”谢安满不在意的随口一说。
掌柜的拨着指头算了算,“公子,还需付一千五百两。”
“什么?!”谢安瞳孔地震。
宋南枝快笑出来了,还好她没挑那件贵的,她勾起唇角,故意挑衅道:“表哥,没钱的话快回去筹吧,要是回去还筹不到,可别问我借钱哦。”
谢安被戳穿了心思,嘴硬道:“宋南枝,你少看不起人!”
宋南枝耸肩,“不好意思,我根本没看你。”
“咯吱——”
谢安脚崴了下,险些栽了个跟头。
谢安回到侯府后,与秦氏说完挑选嫁衣的事宜,遭到了她一顿责骂。
"那苏家女不过是个妾室罢了,你竟然还帮她挑选价值上千两的嫁衣?我当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只支付了定金而已!可你倒好,一下子就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谢安听着秦氏的斥责,心中有些委屈,他试图解释道:"母亲,儿子只是认为那件嫁衣很适合瑶瑶,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
然而,秦氏听了他的解释反倒更生气了,
“没考虑那么多?你哪里不知最近府上的开销大,哪还有闲钱来给一个妾室购置这么昂贵的嫁衣?你真是太不省心了!这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听到要他出钱,谢安只能低头认错,“母亲,儿子知错了。但儿子没钱……”
他现在是身无分文,别说一千两了,连一百两也挑不出来。
秦氏重重叹气一声,怒意也消散了几分。自己的儿子她还不了解?
“眼下侯府为了置办婚事已经捉襟见底了,等下还要送五千两聘礼给宋南枝,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出这一千多两。”
“这样吧,你先去那铺子打张欠条,衣服定都定了,总不能退了。要不然外头那些人指不定要笑话咱们侯府。”
去成衣铺打欠条?谢安顿觉拉不下这张脸。
“母亲,儿子不想去。”
秦氏瞪他一眼,“这会儿知道要脸了?你从前拿那点俸禄在外面挥霍的时候,倒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要是你呀,就拉下面子去和宋南枝借钱!”
谢安想到宋南枝方才嘲讽自己的样子,胸口更是堵着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去找她借钱?
就是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典当了,他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秦氏瞧着谢安不说话,一下便猜中了他的心思,“为娘知道你心里头喜欢那苏家女,可南枝那边你也不能怠慢了。你说,若不是你和那苏家女闹出了私生子一事,南枝至于和我们离了心,将铺子都要回去吗?”
秦氏稍稍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敲点他,“哎,你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女人该哄得时候还要哄着,要是你把南枝哄好了,将她手中的家产骗到手,以后她还不是任由你摆布?”
谢安低垂着头听秦氏说完,也意识到自己不该一直和宋南枝对着干。
先前因被她骂了几句,所以心中攒着怨气,才故意找她的麻烦。现在想想又有些懊恼,好歹看在钱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些。
“母亲儿子知晓了,这几日会尽量将南枝哄好的。”
秦氏笑着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快趁着现在去低个头认个错吧。”
谢安应下,退了出去。
他来到宋南枝所在的西院,在院门外徘徊了许久。
这才发觉院落的围墙比先前自己来时高出了不少......
他不免皱眉,将墙修这么高,宋南枝想防谁?
“大公子,您怎么一直站在门外?”竹月出门,正好撞见了谢安一直在门外转悠。
因自己姑娘不允许她称呼谢安为姑爷,她也和府中下人一样唤他“大公子。”
“你们家姑娘在吗?”
谢安嗫嚅着开口,先前在成衣铺子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拘束。
竹月想了想道:“我们家姑娘出门了,还没回来。”
“那我晚点再来。”
谢安说完,转头回了自己院落。
竹月看着他的背影使劲摇了摇头,只怕你晚些来,姑娘还是不在。
毕竟姑娘特意交代过。
谢安和狗不得入内......
*
慈安苑。
这几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雨,空气闷热潮湿,让人感到格外不适。
老夫人年岁已高,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这天气的缘故,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房间里传来,老夫人已经咳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会儿才勉强消停了片刻。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跟着有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精神。
一旁的丫鬟看到老夫人这般模样,急忙上前,将她从躺椅上搀扶着坐起了身。
就在这时,李嬷嬷恰巧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夫人见到李嬷嬷,等不及开口问道:“可是药抓回来了?”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期待。
李嬷嬷却面露为难之色,她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老夫人,表姑娘她……将那家药铺转出去了,就是咱们去抓药也得付钱。方才奴婢钱没带够,只抓了一部分药材,还差上好的人参、灵芝等......”
“铺子转出去了?”老夫人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她实在不敢想象,她才将药铺还给宋南枝不到半个月,她居然已经转出去了?!
从前,她每月服用的药材就要上百两银子,那家药铺里的盈利正好够支撑,如今铺子转出去了,她哪里还有余钱买药。
老夫人顿觉一阵胸闷,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丫鬟们帮她拍着胸脯顺着气,才让她缓过劲来。
“以前,我真是白疼她了。你们瞧瞧,她能将事情做得多绝!这是想把我这个老太婆往死路上逼啊!咱们侯府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老夫人不知晓宋南枝的逃婚计划,只当她是故意将铺子转出去,故意让自己断了药材!
“老夫人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李嬷嬷上前,试图安抚。
“我这身子骨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老夫人说完,突然看向李嬷嬷,眼里有一丝狠戾一闪即逝。
“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李嬷嬷颔首,“回老夫人,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
“好,那就好。”老夫人满意点头,“先等她过了门,一切都好办!”
既然是她宋南枝不仁不义,到时候也别怪她无情。
距离大婚只剩三日了......
三日后。
宋南枝这几天格外的忙碌,因为还没等到圣旨下达,她觉得不再坐以待毙,悄悄将自己的财产全部转移了,为逃婚做好了一切准备。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今晚便是她最好的行动之时。
亥时,侯府中一片静寂。
竹月从院落外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姑娘,奴婢已经打点了看门的护院,现在是最好的出府时机。”
宋南枝虽有些怀疑,这侯府的侍卫就如此好打点吗?但她也没多想,收拾好随身的包袱,昧着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偏门而出。
因过了亥时,每日值夜的婆子都是有时间段的,再着最近侯府开支缩水,打发了不少下人,所以宋南枝轻而易举便躲避了那些守夜的婆子。
一切顺利地似乎超出她的想象。
她和竹月二人一前一后逃至大门外,门口站着的侍卫像是没看到她们一般,任由她们大摇大摆走出了门。
“竹月,咱们逃出来了,自由万岁!”
宋南枝开心地和身边的竹月击了个掌。
然而下一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窜了出来,“南枝,你这是去往何处?”
宋南枝身子一僵,忐忑不安地回过了头,就见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了门外,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完了,这是被抓包了?
宋南枝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中的包袱也落了地。
老夫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免冷笑。
上回知晓她转让了药铺,自己并未多想,可接二连三又收到了她转让其他铺子的消息,老夫人顿时有了猜疑。
只怕她早已做好了逃婚的打算,所以才急着将名下的财产转移!
于是老夫人留了个心眼,私底下交代了府中下人多加盯梢,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向她汇报。
果真,在半个时辰前,有下人前来禀报,说表姑娘花钱打点了护院,想半夜出逃。
老夫人闻言,即便身体不适,也命人将她搀扶至门外,就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眼下被抓了现行,宋南枝还能怎么狡辩?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出去旅游的……
“来人,将表姑娘带回去,锁至屋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老夫人随后命令了一声,她身边的婆子立马上前将宋南枝包围,像扣押犯人似的钳制住她。
“放开我!我就算同侯府有婚约,但又不是卖给你们侯府了!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宋南枝拼命挣脱束缚,不满地大声嚷嚷。
老夫人嗤笑一声,“有赐婚的圣旨在,你同卖身也没有区别,将她带下去!”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装了,宋南枝先前要回财产已经令她心生不满,如今还想闹出逃婚一事,简直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既然是她自己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不能怪她!
“还愣着做什么?”老夫人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婆子们也不再愣着,强制将宋南枝拽进了府中。
宋南枝不会武功,自然不是那几个婆子的对手。
众人将她带至西院,推进了屋中,又从外头将门一层又一层地锁上。
……
老夫人处理完宋南枝,前脚正准备回屋歇息,谁知后脚皇宫里竟来了人。
“宁远侯可在?”
来人是东厂的李公公,手中还攥着一卷金色的蚕丝凌锦,看上去像是圣旨。
老夫人顿时眼皮狂跳,冥冥中她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连忙行了叩拜之礼,又命身边的家奴将宁远侯唤来。
此时,宁远侯正搂着在外面勾搭上的美人儿快活呢,二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正闹得起劲,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吓得宁远侯浑身一软。
“侯爷,宫里来了人说要见您。”
宫里来的人宁远侯哪里敢怠慢,他连忙跌跌撞撞下了床榻,将衣服裤子套上,又随意梳洗了一番,出了门。
李公公站在院中等了一会儿,就见宁远侯从远处奔来,头发凌乱,帽子都歪斜在了一边。
他不免皱眉:这宁远侯怎么像刚从窑子里爬出来的。
“老臣参见公公。”宁远侯抱拳行了一礼。
李公公微微点头,又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卷轴拆开,尖锐的嗓音响彻府邸,“圣旨到!请宁远侯接旨!”
“臣接旨!”宁远侯当即叩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听闻宁远侯府教子无方,包庇纵容,以至嫡长子谢安闹出庶子一事。如此品行不端,配不上战功显赫的宋将军之女宋南枝!朕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前定下的婚约就此作废,钦此!”
“什么?!”
不止是宁远侯满脸震惊,就连一旁的老夫人差点支撑不住身子栽倒在地。
好好的婚事怎么就黄了?!
待李公公走后,老夫人由人搀扶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缓过来神。
她的手紧紧握住扶手,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不!这婚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侯府前前后后置办已经掏空了所有积蓄,就指望宋南枝嫁过来后回一波血,到嘴的肥鸭子怎么能让她跑了!
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在侯府!到时候若是安儿破了她的身子,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她当即嘱咐了李嬷嬷,“此事先莫要声张,将她继续关着,明日的婚事照办!”
“是!”
……
“放我出去!”宋南枝在屋内用脚踹着门,试图引起注意。
如她所愿,没一会儿李嬷嬷来了。
“表姑娘,老奴劝您最好老实一些,不要再闹出什么想出逃的想法。明日就是您与大公子成婚之时,您体体面面出嫁多好,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您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是您的福气,别人还求不来呢!”
宋南枝咬唇,她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将她关押在房间中限制她的自由,难以想象她若是真的嫁进来,以后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我去你妈的福气!”
“你把这门亲事说得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嫁过来?!”
宋南枝破罐子破摔,对着李嬷嬷爆了粗口。
那李嬷嬷一把年纪,老伴都熬死两个了,被她这么一说,脸都气绿了。
“表姑娘,老奴从前倒是没发觉您生了这么张嘴皮子,厉害的很呢!”
宋南枝恶狠狠骂回去,“老东西,你不知道事情多了去了!”
李嬷嬷气到跺脚,她既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又是府里的老人了,谁曾敢和她这般说话?
再者,老夫人交代过无论用什么法子也要将她关住,就算赏她几个巴掌吃也不为过。
她立马硬气了起来,“表姑娘,老奴劝您嘴巴放干净点,不然别怪老奴对您不客气!”
宋南枝满脸不屑,“你好意思说我嘴巴不干净?也不知道你是在山海经的哪一页,隔老远都闻到一股妖精味!”
李嬷嬷被骂的上了火,当即命人开了门。
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南枝则轻蔑一笑:很好,上钩了!
“咔嚓——”
外头响起落锁的声音。
宋南枝朝着竹月使了个眼神,她心领神会。
门打开的一瞬,竹月攥紧手中的烟花筒,用力撞开了李嬷嬷,朝着门外奔去。
而后,她对着天空点燃,里面瞬间冒出了金黄的火星。
只听“嗖”的一声,火星快速窜向了高处,在寂静的夜空中绽放成花。
“给我抓住她!”
李嬷嬷这才后知后觉,命人抓住了竹月,又将她押进了屋中。
“表姑娘,既然您的婢女这么不懂规矩,您也别怪老奴了。”
李嬷嬷对于直接动手打宋南枝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所以她打算先对宋南枝的婢女竹月下手。
“来人,给我狠狠掌嘴!”
她话音刚落,四五个婆子上前将竹月按压在地上。
“慢着!”
宋南枝护在了竹月身前,“我与怀庆公主是闺中密友,刚刚发送的便是信号弹。怀庆公主若是知晓我有难,必然会前往相助!”
李嬷嬷眯了眯眸子,“表姑娘,怀庆公主身份尊贵,这么晚了,她会为了您特意跑这一趟?”言语间满是对宋南枝的质疑。
她才不相信宋南枝能认识什么怀庆公主。
呸!还闺中密友,吹牛吧你!
“继续打!”
李嬷嬷一声令下,婆子们将竹月从宋南枝身后拖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甩了几个嘴巴子。
“啪、啪、啪......”
直到将竹月的嘴角扇出了血,她们才有收手的意思。
而宋南枝刚刚因为一直护着竹月,被婆子们嫌碍事,用绳子捆绑了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绑着我!”
李嬷嬷则淡定地坐在一旁喝茶,对宋南枝的喊叫置之不理。
“表姑娘,老奴先前就提醒过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您怎么不长记性呢?既然老夫人那边让我将您看好,也只能委屈一下您了。”
这显然是不想给她松绑的意思,她也想借着此事,发泄一下刚才被宋南枝骂的怨气。
这种贱蹄子,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转眼过去了半个时辰。
宋南枝被捆绑着的四肢已经有些发麻,绳子勒得很紧,深深陷进了皮肉中,隐约可见她身上被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此时,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墨语嫣身上,那根烟花筒还是上回出宫时,墨语嫣给她的。她特意交代,若是遇到了危险就点燃,她一定赶到。
她,应该会来的吧……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大胆!怀庆公主你们也敢拦着?!”
只听“哐——”的一声,门被人狠狠踹开。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家南枝!”墨语嫣双手叉腰,满眼怒意的出现在了门外。
宋南枝眼中含泪,“语嫣,你总算来了。”
呜呜呜,关键时候还是得靠闺蜜,她收回以前说过她不靠谱的坏话。
墨语嫣一眼便瞧见,被人捆绑着蜷缩在地的宋南枝,顿时心疼地不行。
“是哪个不要命的绑着她的?还不给我松绑!”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李嬷嬷这会儿吓得瑟瑟发抖,她没想到怀庆公主真是宋南枝的闺蜜……
要知道像怀庆公主这般得了封号的,那可是有实权的在手的,她哪里敢得罪!
“快、快松绑......”李嬷嬷的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墨语嫣上前一步,将宋南枝扶了起来,关心道:“宝贝儿,你快跟我说说,他们为什么欺负你,还把你绑起来?”
宋南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长话短说,全告诉她了。
墨语嫣听完,怒火中烧,“岂有此理!我听宫中说退婚的旨意早已下达了,他们竟敢如此待你!你放心,这口恶气我帮你出!”
李嬷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跪着上前求饶。
“公主殿下,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表姑娘,求您饶命!”
墨语嫣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上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配跟本公主说话!把你们侯府真正管事的给我叫来!”
别看墨语嫣瘦瘦小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的力气还真不小,这一巴掌直接将李嬷嬷刚镶的一颗金牙打掉了。
似乎还嫌不解气,墨语嫣又上去狠狠踹了她两脚。
李嬷嬷瞬间吐了两口血,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谁能想到宋南枝的后台这么硬!
而这时,下人们已经前去通知宁远侯和老夫人了。
宁远侯刚回屋不久,还想和美人儿继续深入交流,可刚到关键时候,又被打搅了......
他再次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匆匆忙忙穿好了衣裳赶到西院。
“老臣,参见公主殿下。”
墨语嫣坐在玫瑰椅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冷冷盯着他,“宁远侯,您好大的胆子!退婚的圣旨都已经下达,你们竟敢将南枝私自囚禁!怎么,是想逼着她嫁入侯府不成?”
“公主殿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并不知晓此事啊......”
宁远侯还真没说谎,平日他除了吃喝嫖赌外,这内宅之事根本不去过问,至于宋南枝为何被绑在屋中,他是真的不知晓。
“公主殿下,此事是老妇一人的主意。”
老夫人拄着拐杖姗姗来迟。
墨语嫣抬眸望去,这就是宁远侯府的老夫人吧,毕竟参加过她的生辰宴,她还有些印象。
“谢老夫人,你可知圣旨已经下达,这婚事便已作废,为何还将人囚禁?”
“回公主殿下,老妇只是让南枝在屋中歇息,并未囚禁她。”
老夫人毕竟做了亏心事,说话时即便故作镇定,握着拐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哼。”墨语嫣冷哼一声,“休息?”
“休息是将人绑着休息的嘛?”
“这……”豆大的汗珠从老夫人额上滚落,可她却想不出词来辩解。
墨语嫣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本公主告诉你们,宋南枝是我罩的,懂?”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相告父皇,你们宁远侯府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她又转身看向了宋南枝,声音温柔了下来,“一会儿,你先跟我回去吧。”
须臾,怀庆公主将宋南枝带上了马车,而宁远侯府的众人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哪里敢上前阻拦。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宋南枝开口:“语嫣,今天谢谢你。”
墨语嫣笑笑,“你和我啥关系,说谢谢就见外了啊。我只恨自己没早点来,害你被绑了那么久。”
宋南枝却显得不在意,“能逃出来就好。对了语嫣,我就不跟你回皇宫了,你找个地方放我下车吧。”
她可不想再去皇宫了,毕竟那里面住着一个比宁远侯府还可怕的疯批……
墨语嫣面露为难之色,“南枝,只怕你还非得跟我回去。”
听墨语嫣这么说,宋南枝的眼皮突然狂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枝,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宋南枝想了想,“坏消息吧。”
早死早超生!
墨语嫣叹气一声,“你被选为公主伴读了……”
“嗡——”
宋南枝的脑子炸开了,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被选为公主伴读,那不就要搬到皇宫去住,指不定要碰到墨北寒!
她,彻底破防了!
“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见宋南枝不说话,墨语嫣主动开口问她。
“你说吧……”这坏消息实在太炸裂,以至于宋南枝对好消息完全没兴趣了。
“你的伴读对象是我~”
墨语嫣语调上挑,带着些许的兴奋,又道:“姐妹,接下的日子,咱们一起造呗!”
宋南枝扯了扯嘴角,只要不遇到墨北寒就好!
*
五日后。
宋南枝进宫已有好几日,也不知是不是她天天求香拜佛的原因,她还真没遇到过墨北寒。
再加上她这几日和暗卫们处得正嗨,都差点忘了这茬子事了。
长乐宫里先前的小七走了,又新来了一个小帅哥顶替了他的位置。
新小七长得比女孩子还秀气,眼睛大大的,皮肤又白又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宋南枝每回见到他,都有冲动想上去咬一口。
而且小七的脸皮还特别薄,宋南枝随便调戏他两句,那脸瞬间红得跟苹果似的,特别可爱。
如此娇嫩的弟弟,一下就俘获了宋南枝那颗老阿姨的心,成为了她的新宠。
宋南枝暗暗下定决心,得找个机会把他办了!
算起来,十四,不不不,应该是墨北寒还是她的第一次。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太厉害,总是让宋南枝在夜晚怀念酱酱酿酿的感觉。
一旦开了荤,哪还有吃素的道理?
“小七,过来帮姐揉揉肩。”
小七听到宋南枝唤他,低着头走了过来,刚触碰到她的肩头,他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宋、宋大人,奴才这力道如何?”
宋南枝按住了他放在肩头的手,乘机摸了一把,“不要叫我大人,要叫姐姐。”
如今她被选为公主伴读,也算封了五品的官职,长乐宫里的人见了她,都会唤一声大人。
小七被她一撩,脸更红了,声音奶奶地唤了一声,“姐姐。”
宋南枝笑得一脸猥琐,像个老色批。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早知如此,她就早点住进长乐宫了。
“小七呀,我这腿也有些酸,过来帮我揉揉。”
“你怎么一天到晚这儿疼那儿酸的,好似我让你干了什么累活似的。”
墨语嫣从外头唧唧歪歪走了进来,直接打搅了宋南枝的好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完,她还不忘瞟了小七一眼。
“我劝你稍微正经点,你现在可是女官,也是我的老师,为人师表懂不懂?你可别把我带坏了啊。”
宋南枝朝她翻了白眼,“究竟是谁带坏谁啊?”
墨语嫣懒得同她争辩,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册,脸上的笑容竟比宋南枝方才还要猥琐几分。
“有好东西,要不要一起看?”
宋南枝挑眉,“什么东西?”
墨语嫣神秘兮兮地将书册摊开,小声道:“春宫图。”
片刻后,臭味相投的二人将头凑在了一块儿,认真看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当她们在研读文学作品呢。
“我去,没想到古代人玩的这么花!”宋南枝撅着屁股看得起劲,发出了一句感叹。
“突然发现我们看的那些爱情文艺片,都是他们玩剩下的。”墨语嫣的屁股撅得比宋南枝的还高,跟着感叹道。
“咦,你也看过爱情文艺片?”宋南枝转头看向她。
墨语嫣不以为然,“那自然,成年人的百科全书嘛。”
这时,门外传来了曹公公的声音。
“公主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墨语嫣正看在兴头上,被人打搅了兴致,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哎,这宦官每回来,准没好事!”
她转头冲着宋南枝吐槽了一句,又道:“你说在咱们那社会要想考个编多难,简直就是万里挑一!可搁在古代却有捷径。”
宋南枝秒懂,“阉了就行。”
墨语嫣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姐妹,你以前是什么职业的?就你这反应速度不做销售可惜了啊!”
宋南枝叹气,“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两年美食博主,从来没红过。”
“但没想到,穿书的第一天绿了,也算不枉此生了。”
墨语嫣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你还好,你没我惨。我毕业后考了五年公务员,好不容易上岸了,结果出了场车祸,噶了。”
“眼睛一睁,我就穿书了。可怜了我五年的时间付之东流。所以我才羡慕太监呢,简直是终南捷径啊!”
“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曹公公还等着我呢!刚刚我看到了哪一页,帮我记上啊!”
墨语嫣说完,站起了身,提着裙摆跑向了门外。
宋南枝见她走了,顿觉一个人看“文学巨著”有些没劲,当即将小七招呼了过来。
“小七呀,姐姐看这些字,眼睛有点酸,你帮我读出来好不好?”
小七低头看了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画,耳根逐渐发烫。再看那些图画旁边所配的露骨文字,脸彻底熟了,红到像可以喷火。
他纠结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朗读,“红郎和娇娘在宴会上一见倾心,相约后花园。红郎多日不碰女人,如饥似渴,扑上前狂吻娇娘子,二人在假山石后……”
“情到浓时,娇娘娇滴滴的唤了声:官人,你轻些……”
那些图画摆在眼前,再加上小七的配音。
宋南枝觉得自己在看电影。
她也不害臊,继续让小七朗读,在某些重要桥段时,她还会发出感叹:
“这个图是啥姿势,也太猎奇了吧!”
“哈哈哈,有意思是挺有意思的,就是我不喜欢~”
倏地,头顶冒出了一道阴郁低沉的声音。
“那你喜欢什么姿势?”
宋南枝还当真思考了起来,“我喜欢……”
等等,刚刚那声音好像不是小七的!
“奴才参见太、太子殿下。”身旁的小七吓得连忙下跪。
宋南枝也早已意识到了来人是谁,她收起了撅着的屁股,像只死狗一样慢吞吞地站起了身。
我丢,还有比她更惨的吗?
偷看小h书被抓了个正着。
让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那时候她偷玩手机被班主任正好逮住,罚站了整整一节课。
只不过,墨北寒比班主任更加恐怖。
她低着头,嗫嚅着开口:“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墨北寒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宋大人这是在研读兵法?”言语中透着三分嘲讽,七分鄙夷。
宋南枝自认脸皮还是比较厚的,但现在,她也想找个地缝钻了。
还研读兵法......羞辱人也不带这样的。
床上兵法算不算?
抱着最后一丝求生欲,她将书册合上了,灵机一动开口:“臣女在探索,困扰整个史学界的问题。”
墨北寒:?
“什么问题?”
宋南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墨北寒微微蹙眉,“所以,宋大人是研究出来了吗?”
宋南枝咬了咬牙,“先有鸡。”
“为何?”
“因为鸡蛋两个字,鸡写在蛋前面......”
她这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的,比如那本书册上的画面......
墨北寒顿时黑了脸,“宋大人,你觉得自己很幽默?”
宋南枝也不知道为何,今天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豁出去了,她居然接了墨北寒的话。
“幽默只是臣女的伪装,其实臣女很正经。”
好好好,谁家正经人躲在长乐宫里看春宫图啊,还让身边的暗卫大声朗读出来。
“呵。”墨北寒冷笑,“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皇上让你来当公主的伴读,你就天天和面首厮混在一处?”
宋南枝试图狡辩,“小七是暗卫,不是面首。”
话语刚落,一道寒光扫视了过来。
在抬眸的一瞬,她看到了墨北寒那张阴沉的脸,她顿时吞了吞口水,吩咐道:
“小七,你先下去吧。”
小七似乎早就等着宋南枝这句话,他应了一声,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刚刚那叫什么小七的,是你的新玩物?”
墨北寒突然逼近,原本清冷的气质骤然间变得阴狠乖戾……
宋南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道:“不、不是,他就是普通暗卫。”
墨北寒显然不信,他冷冷开口:“是你自己解决,还是孤来帮你?”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她自己解决了。
要让这疯批解决,小七他还有全尸吗?
“臣女等下就给小七结算月钱,让他尽快离开长乐宫。”
果然,又是个被她随意打发走的!
墨北寒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依旧一步一步逼近,直至将她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宋南枝的后背贴上了冰面的墙面,眉心微蹙,却不敢随意动弹。
墨北寒终于停下了步伐,不再逼迫她。
他微微俯首,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质问道:
“宋南枝,孤问你!孤同这些长乐宫的暗卫一样,也是你玩弄的对象吗?”
宋南枝咬唇,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以前是,现在不敢是。
可她半个多月前才对着同一个人大放厥词,现在又改口会不会太假了?反而会惹怒他。
万般抉择下,她决定再次装死,“殿下身份尊贵,又怎能同那些暗卫们相提并论。”
“还敢跟孤装?”
墨北寒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力道之大,痛得宋南枝差点惊呼出声。
瞧吧,疯批的本性暴露了吧,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啊……
“说话!”
宋南枝被掐住了下巴,两侧的肉深深陷进去一块,她疼得沁出了眼泪,泪珠顺着滚烫的面颊滑落,竟有一滴落在墨北寒的掌心。
凉意袭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力道大了,立马放松了几分。
墨北寒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拭去了泪珠,指腹一路向下,落在在她娇嫩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还装不认识孤?那孤便让你记起来......”
话语刚落,他俯首重重吻了上去。
宋南枝猛地睁大了双眼,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太子殿下,请您自重......唔——”
墨北寒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伸手揽过她,再次吻了上去,他将她不安分的双手紧紧握住,箍于自己身后。
又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龙涎香气......
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似乎为了惩罚她刚才不听话,墨北寒狠狠咬上了她的唇瓣,直到宋南枝痛得出声,他才放开了她......
“再不乖,孤再咬你。”
宋南枝想哭,这家伙是属狗的嘛?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墨北寒已将她拦腰抱起,禁锢在了桌案上。
宋南枝顿时警惕了起来,“太子殿下,您要干嘛?”
墨北寒俯身,将她整个人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既然你记不起孤是谁,那孤便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回忆什么?
他们俩从前除了在床上那点事,还有啥好值得回忆的。
开什么玩笑!
光天白日,还是在公主的寝宫,这儿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发现......
宋南枝奋力护住了自己的胸口,“殿下,别、别在这里......”
墨北寒勾唇,根本不顾她的抗拒,毫无顾忌地再次吻住了她,他的吻霸道而带有强烈的侵略性,似乎下一瞬就能将她撕碎。
宋南枝抗拒无果,只能乖乖顺从,任由他扣住了自己的后脑,侵入牙关,唇齿纠缠......
“现在记起孤了吗......”他声音低哑,含糊在深吻中。
宋南枝哪里还敢撒谎,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他生吞活剥了。
“记得......”
这次,墨北寒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放开了她。
“下回,别让孤再看到你同那些面首厮混在一处,听到了吗?!”话语间透着浓浓的警告。
宋南枝乖顺点头,“臣女知晓了。”
墨北寒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负手离开了。
见他走了,宋南枝方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难受到心梗。
自己先招惹的他,能怪谁呢?
再熬熬吧,等出了宫,远离这个疯批就好了!
墨语嫣被皇帝唤了过去,还是责问她上回夜闯侯府一事。
“父皇,上次是宁远侯府做的太过分了,他们明明已经收到了圣旨,却抗旨不遵,还私自将南枝囚禁起来!”
即便收到了宣元皇帝的训斥,墨语嫣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据理力争。
“就算是宁远侯府的过错,朕自会治他们的罪,何时需要你去出头了?”
宣元皇帝有些动怒,这半年来墨语嫣的行事作风像变了个人似的,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再过不久就要将她送去邻国和亲,她如此不顾身份的莽撞行事,若是传出去了该如何是好?
墨语嫣又何尝不知这皇帝老儿的心事。
自己不过是他用来和亲,巩固同邻国关系的工具,他定然不想自己出去抛头露面败坏名声!
自古帝王多无情。
站在皇帝的角度,除了个别出色的子女,其他子女对他而言,只是筹码。
话又说回来,那天若是她不出面去解救南枝,难以想象宁远侯府会对她做什么!
等着皇帝老儿处罚宁远侯府?一张圣旨都能拖那么久,依着他的办事效率,南枝说不定已经饮恨西北了!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朕说你,你还不服气了?!”
宣元皇帝看出了墨语嫣眼中的倔强,语气中的责备之意更浓了。
墨语嫣真想给皇帝老儿竖个中指!
知道还问?!你也知道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服气是不可能服气的!
“回父皇,语嫣知错了,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如此莽撞行事了。”心里骂归骂,面上该装还是得装。
“罢了。”还好此事并不严重,且确实是宁远侯府的过错,宣元皇帝也不想再深究。
“最近朕让宋将军之女进宫做你的伴读,学业上可曾有精进?”
墨语嫣:......
我学了个锤子……
宣元皇帝瞧她不说话,故意出了难题,“这样吧,背一则邵明文选给朕听听。”
墨语嫣再次无语,这怎么还带抽查的?!
老东西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这几日和宋南枝天天在一块儿鬼混,那些书根本没翻过一页。
正所谓平时不努力,一到抽查就嗝屁。
可她墨语嫣就是倔强,从不向困难低头!
她想了想,随意编造了借口:“父皇,语嫣最近没看书,学的是礼仪。”
“哦?”宣元皇帝来了兴致,“是何礼仪?”
墨语嫣莞尔一笑,缓缓站起了身,又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语嫣学了先秦淑女步。”
宣元皇帝皱眉,先秦淑女步?他怎么没听说过。
“献丑了。”
墨语嫣冲着宣元皇帝深深鞠了一躬,将重华殿想象成走秀的舞台,朝着殿门的方向迈出了国际超模的步伐。
“来段淑女步,su!每步有态度,su!要想走得好,必下狠功夫!su!”
她一边念着口诀,走出了自信的猫步,屁股也随之扭动。
想象中的自己是国际超模,站在舞台中央大放异彩,而实际上像个在耍杂技的小丑。
“父皇,语嫣走完了。”
宣元皇帝:......
“来人,传太医!”
墨语嫣一脸惊讶,“父皇,您传太医做什么?”
“给你看看脑子!”
墨语嫣这才意识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一个现代人,穿书后在成功和成才之间选择了成为逗比。
......
墨语嫣前脚刚被太医带走。
宁远侯后脚就来了。
正在气头上的宣元皇帝,脸色黑得吓人,他怒目圆睁地瞪着眼前的宁远侯,毫不留情地对其破口大骂道:
“朕原本看在你们宁远侯府男丁稀薄的份上,又念及老宁远侯昔日之功绩,本欲再让你们袭爵一次,但如今却是你们宁远侯府教子无方在先,还闹出了抗旨不尊一事!”
“如此行径,实在令朕失望至极!若朕再不处罚你们,只怕这朝中都乱了套了!袭爵之事,以后休要再提!”
宁远侯闻言,深知侯府犯下大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苦苦哀求道:
“陛下啊,老臣已知错了,恳请陛下再给老臣一次机会吧!今后老臣必定会严加管教犬子,绝不再犯!”
只见宁远侯跪在地上,肥胖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宛如一只硕大的蛆虫。
然而,谁又能想到,他自己本身便是宁远侯府中最大的一条蛆虫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一个庞大的家族从根本处便开始腐朽、溃烂,那么结出来的果实也必定是烂果!
宣元皇帝心意已决,对于宁远侯的哭喊求饶,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一个对朝廷毫无作用的家族,还领着朝中俸禄,倒不如趁此机会处理掉!
“滚出去!”
“是。”
宁远侯不敢再多待,灰溜溜地滚出了皇宫,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侯府。
老夫人拄着拐杖在门外等候了多时,“皇上怎么说的?”
宁远侯垂着头,面色如同抹了炭粉一般漆黑,“皇帝要撤销爵位,不让安儿袭爵了……”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传来。
竟是老夫人听了这话后,气急攻心,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宁远侯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老夫人,这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老夫人缓了片刻,用袖子抹去了唇角的黑血,声音颤抖地问道:“皇上当真如此说?”言语间仍抱有最后一丝希冀。
宁远侯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们宁远侯府,恐怕以后再也不存在了……”
老夫人的希望彻底泯灭,眼神开始涣散,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她嘴唇翕动,喃喃开口:“没想到,咱们侯府竟会有这一天!”
“这件事都怨她!”
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怨恨和恼怒,紧紧握住手中的拐杖,咬牙切齿地继续说:
“说到底,此事都怪宋南枝这个灾星!想当年,我好心收留她在府中,供她吃,供她住!谁曾想她竟然恩将仇报,将我们侯府害得如此凄惨,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说到激动处,老夫人举起拐杖,用力地敲打着地面,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在,我都不会让她好过!”
宁远侯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中顿时乱成了一团,老夫人也因此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等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解决府上的问题,而是急着分家。
一大早,她便将大房和三房同时唤了过来。
秦氏毕竟生了儿子,相对于陆氏来说更有底气,可她还是担心老夫人会将他们一家子分出去,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母亲,就算咱们侯府遭了劫难,儿媳哪儿也不愿去,儿媳要留下来孝敬您,与侯府同甘共苦!”
语毕,她还趁机拱了谢如一把。
谢如当即跪了下来,眼角挤出了两滴泪,“祖母,茹儿不想搬走,茹儿更舍不得您......”
这母女两一唱一和,戏演的十足。
老夫人还就吃这一套,她叹气一声道:“谁说要将你们分出去了?”
就算秦氏母女不唱这一出,她真正想赶走的也不是她们!
陆氏母女则垂着头不说话。
打从进屋的一瞬,她们便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
她们三房向来在府中没有地位,如今侯府出了事,最先清退的也必定是她们一家。
“既然让你们过来,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夫人说完,又叹气一声。
“咱们侯府的现状,你们也知晓,现已清退了一大半的家奴,仍然无法维持开支,分家也是逼不得已之事。”
“于我而言,老大和老三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分了家我都舍不得。可老三他毕竟年轻一些,今后就是搬出了这宅子,也好闯荡!”
话音刚落,她的眸子落在了陆氏身上。
陆氏苍白着一张脸,心中五味杂陈。
三爷平日宅在院中养一些鱼鸟虫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毫无挣钱能力。要真分了家,她们以后该怎么过活......
“母亲,若是我们搬出去,只怕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陆氏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了,“常言道男人三十而立!更别提老三都过了不惑之年,这住处之事还要我来帮你们解决?”
今日,她是铁了心要将老三一家赶走。
两个儿子没一个是争气的,眼下的情况只能舍一保一。大房好歹生下了长孙,他们三房才是毫无作用的寄生虫!
“母亲......”陆氏的脸愈发苍白,声音也有些微颤,她想跪下来同老夫人求情,求她再宽限他们第一段时日,却被谢芷一把拦住了。
“祖母,这些年因为母亲没有为侯府诞下男婴,您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平时没少责罚刁难她!论好事从来没轮到过我们三房,背锅倒是让我们首当其冲!”
“既然您执意让我们搬走,这侯府我们也不待了!”
老夫人被谢芷的这番话气得够呛,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你这是在责备我?好呀,咱们侯府竟又出了一个白眼狼!今日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谢芷红了眼,拽着陆氏的手就走。
“等等!”
谢如突然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有你这么和祖母说话的嘛?你快点给祖母道歉!”
“道歉?”谢芷转过身用力推开了她,冷笑一声,“我为何要道歉?你我同样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可从小到大我吃的用的都是你挑剩下的!就连你哭着闹着不想去念的学堂,我也没有资格踏进一步!”
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换谁也会心里不平衡,谢芷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早已积怨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