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胥尽欢是小说《假凤成凰之庶女攻略》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假凤成凰之庶女攻略》的章节内容
“少爷?”包乾悻悻的说。
“是啊!快去恭喜老爷吧!”
仿佛看不出他脸上的不快,苏嬷嬷满面堆笑,目送包乾离去。回首望着紧闭的房门……
六夫人,但愿您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可是这样做,究竟是对或不对!?
“老爷,求求你放过九儿吧,她是冤枉的。”温姨娘抱着夏盛的裤管哀求。然而不管她如何哀求都不能换来夏盛的一丝软态。
一身单薄的亵衣,夏青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夏家祠堂,冷眼看着端坐在前的夏盛,再掠过一脸冷漠的夏家主洛氏,满眼恶毒的夏冬盈,还有一旁的诸位姨娘和姐妹们。竟没有一个人敢为她说情,不,他们应该都很乐于见她去死吧,毕竟自己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哈,真是讽刺!那人千方百计给自己设了一个套,而自己居然傻傻的分不清楚,错把豺狼当姐妹,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温姨娘,不是我们不帮你讲情,而是九儿、真是恬不知耻!”话未讲完,洛氏表情沉痛的皱眉。
是了,恬不知耻。
夏家的第九个孩子,夏青,大家习惯按照排行换他九儿,是夏老爷第三个儿子,由于是庶出所以并不受宠,可谁知再默默无闻的长了十五年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被丫头发现在府里与男人私通,最要不得的是——养了十几年的少爷居然是个小姐?
“是啊!温姨娘,好端端的妹妹,你为什么非要……不然也不至于惹出这等丑事!”夏冬盈说。
“贱妇!”夏盛一脚踢开温姨娘,“我是亏了你还是害了你,你居然欺瞒我这么久,要不是她做出如此丑事,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老爷、老爷,一切都是我的错,九儿是无辜的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您发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吧!”
“温姨娘这话就不对了,谁都知道九儿是男子,要说有人陷害,也没有送个男子的道理!”夏冬盈柔柔的说。
“不要再说了。”夏盛示意一旁的婆子上前把温姨娘拉开,看一眼始终无语的夏青,挥袖离去。
其他姨娘和弟妹们也相继走了,只剩下嫡妻洛氏和夏冬盈,以及一旁端着药碗的桂嬷嬷和洛氏的陪嫁丫头良娣。
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出有碍闺誉的事情,下场只有一个——死!
夏青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就是这个外表娇媚、善良可亲的姐姐,撞破了自己的女儿身,却并没有揭发自己,反倒处处替自己遮掩,自己这才上了当,不成想她们早就存了害人的心思,这一动作就是死局!要不是自己现在口不能言,自己还真想问一问为什么?自己到底碍着她哪一点,一个小小的庶女值得她们如此费心。
“造孽啊!”洛氏惋惜的说,手上的佛珠转个不停,“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为你讲情,实在是你犯下了苟且的事,谁都救不了你。”
“呸!”一口血痰吐在洛氏华丽的衣裙上,污了上好的锦缎。
洛氏皱眉,手指攥的死紧就要发作,却终究慈悲的笑一笑,“算了,一个垂死的人,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娘,跟她啰嗦什么,快快送她上路不就好了,免得爹爹反悔。”
夏冬盈指挥着一旁的桂嬷嬷上前强行掰开夏青的嘴。
“啊!”桂嬷嬷惨叫,手上多出个血印子。
“疯了,简直是疯了,还不赶快压住她。”
良娣赶忙上前帮忙,到底的压住了挣扎的夏青,端着药碗凑上前。
“反正你都快要死了,我也不怕明着告诉你。”夏冬盈傲慢的说,“你是男是女根本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你不该挡在我前头,既然你挡了我的路,那就怨不得我了。”噙着如花的笑颜,夏冬盈妩媚的看着桂嬷嬷把毒药倒进夏青嘴里。
夏青死命的抗拒着,却抵不过众人的力气,眼前的人有一张绝美的脸,妖艳的皮囊下却包藏着一颗丑陋的心,就是这对外表和善的母女操控了一切,害的自己身败名裂,至死都不能洗清。
夏青心底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听信她们的鬼话。到最后落得如此地步。
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喉咙一丝腥咸吐出大量血水,夏青模糊的看着她们扭曲的脸……若有来世,我必当十倍偿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无尽的疼痛蔓延全身,像是浸在火里烧,夏青呻 吟着卷曲起身子。
“醒了醒了,快去告诉温姨娘。”耳畔传来苏嬷嬷的声音,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啊!那鸩酒穿肠的痛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怎么会?慌乱的脚步声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夏青挣扎着撩起眼脸,正看见温姨娘一脸心疼的在床边坐下。
温姨娘是夏盛的第六房小妾,就夏青这一个孩子。生就是个软性子,过门后受了不少气,但是她对夏青却是十足的疼爱,甚至为了她瞒着老爷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就是因为这件事才间接地害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夏青疑惑的看着温姨娘那微凉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难道又是娘瞒着众人救了她?
“温姨娘,少爷的药来了。”
一个绿衣婢子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夏青一见立马瞪大了眼睛。晴晌?怎么会?晴晌不是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被洛氏着人杖毙了吗?待仔细看了屋里的摆设后顿时觉得浑身冰冷,这房间的一桌一椅分明的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窗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那时淘气捉来的云雀,再仔细一端详眼前的温姨娘确实比自己死前要年轻许多。
“傻孩子,不就是落了水吗,怎么就怕成这样子!”温姨娘摸着她的脸颊担忧地说。“这烧怎么还没退。”
夏青身形一晃,虽然还在高烧却分明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后升起,试探着问,“娘,你送我的玉珏呢?”
“玉珏?”那玉珏是夏青八岁时温姨娘上山求来的,听说是得道高僧开过光的,灵验的很,夏青一直很喜欢,从不离身,这次落水……“九儿听话,娘以后再给你个更好的。”
夏青顿时就觉得心往下沉,那块玉珏在自己十二岁落水时不知怎么碎了两半,自己还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到如今印象仍深。
“娘,我好困。”喝过药后夏青说,温姨娘一见夏青满脸疲惫不忍打扰,吩咐苏嬷嬷和晴晌在外面守着,自己匆匆向大房那里去了。
夏青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刻都没有停歇过,这情景分明是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是老天怜悯让自己重生,这一世她必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紧攥着被角,夏青无声的哭泣,哭那荒唐无知的前生,哭这劫后重生的今世。
“三少爷!该喝药了。”晴晌端着药碗进来,眼圈浮肿,分明是哭过的。
在夏家,除了温姨娘只有晴晌和苏嬷嬷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惜依照前生的轨迹,晴晌也是活不长了。
夏家在大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夏家几代传家,虽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可夏家的嫡系子孙与达官显贵间盘根错节,早就成了他们的一部分,分不清彼此,到了夏盛这一代,更上锦上添花,夏盛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正因为如此反而对儿子不是很器重,倒是对女儿倾爱有加,到不是说他有多疼爱女儿,而是女儿能为他带来更大的利益。夏家现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有三个,反分别嫁到了县守和三大家族的郑家和柳家,给夏家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夏盛野心勃勃总想着有一天能站得更高,因此对女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府里共娶了七房姨娘,其中四姨娘和五姨娘患急症去了,二姨娘是个木讷的性子,跟六姨娘温氏差不多,三姨娘却不是个善角色,七姨娘才进府不到半年,膝下无所出。夏家的子女颇多,夏青与之交好的却只有二姨娘生的女儿知秋和儿子夏珏,温姨娘虽然生性懦弱却也知道维护自己的孩子,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被夏盛‘卖’掉,一出生她就瞒着大家说生了个儿子,彼时夏盛的大房洛氏已经生了夏进、夏铳,对其他的儿子并不是很上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前世的自己是为了帮助知秋才不小心被夏冬盈撞破了身份,这一生……
看外面已经是傍晚了,自己这一睡就是一整天,夏青对着晴晌笑了一下,柔顺的喝了药,这倒是让晴晌一惊,印象中夏青是最讨厌喝药的,每次喝药都得自己费尽心思哄着才行,她哪里知道如今的夏青连最致命的鸩酒都曾喝过,还会在乎这小小的一碗药? 刚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细看细看才发现如今的三少爷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三少爷虽然表面乖巧眉宇间却总是带着愤世的戾气,最不喜身上这一身装扮,有时甚至连温姨娘都拿他没办法,如今整个人却仿佛从心底里静了下来,眉宇间却越发的叫人看不清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仿佛超越了年龄的限制,明明才十二岁的孩子却给人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
苏嬷嬷推门而入,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小瓮药酒,见夏青坐在床头沉静的望着自己不觉一愣。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复杂到她看不懂。
“三少爷醒了,”苏嬷嬷屈身行礼,“温姨娘说三少爷高烧刚退怕是浑身腻的难受,特意让老奴拿药酒给您擦擦身子。”
“苏嬷嬷。”再次听到苏嬷嬷的声音,夏青险些落下泪来,前世因为给自己求情,苏嬷嬷被夏盛打了二十板子,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来说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奴婢去外面守着。”晴晌退出门。
夏青也不多说,毕竟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匪夷所思,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苏嬷嬷小心的为她擦拭身体,在看在夏青腰间的红肿时眼睛明显的湿润了,“夭寿啊,怕是碰到水底的石头了。”说着小心的那药酒帮夏青按摩。
夏青惨然一笑,却并不多言,这腰间的於痕分明是……罢了!别人欠他的,他终会讨回来。
“苏嬷嬷,我娘……怎样了!”前世自己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温姨娘要把自己当男孩子养,对她多有怨言,始终不能理解她那份苦心,这才让夏冬盈她们有机可乘。
苏嬷嬷的手一怔,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三少爷,温姨娘这两天惊吓的不轻,好在你没什么大碍,刚刚被老爷叫去前厅了。”
夏青的脸就沉下来,这是要拿自己这次的落水说事了,记得因为自己的落水,洛氏连消带打的收拾了晴晌还让夏盛更加的疏远了温姨娘,这一次,她不会轻易让步。
“老爷!”
门外,晴晌的声音传来,夏青和苏嬷嬷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嗯,九儿怎样了?”
“回夫人,三少爷刚刚吃了药,苏嬷嬷正在为三少爷擦拭身子。”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分寸,不在屋里伺候着在院子里站着干什么?”洛氏慈祥的声音传来,夏青就觉得屋外的气氛变了,冲着苏嬷嬷氏了个眼色,苏嬷嬷赶紧去打开房门……
庭院中,洛氏伴着夏盛姗姗而来,面上丝毫不见任何为子女伤痛的忧色,反倒多了几分不耐。
不耐啊!?
夏青便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上前掐死洛氏的冲动,不、她必须忍,这一世,她偏偏不让她们如意,她们越是不想她好过,她偏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嘴角硬是多了几分笑痕,春秋鼎盛的夏盛又如何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儿子感到担忧?更何况,这个孩子本就没有寄予多大希望,洛氏拉着夏盛来,分明是看准了自己往日里嚣张惯了,要是依着自己以前的性子,如今多半会闯祸的,就如前生一样。
现在嘛,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父亲,母亲!”夏青起身拜倒。
“还不赶快把你家少爷扶起来。”不等夏盛开口,洛氏就冲着苏嬷嬷吩咐,面色满是关怀,充分的表现了一个当家主母的仁爱和对庶出孩子的关怀。
苏嬷嬷赶紧扶起夏青站在一旁,待夏盛和洛氏坐定,夏青赶紧上前接过晴晌端上来的茶杯亲自奉到夏盛面前,“都是儿子的不是,父亲平日里为家计多有劳累,如今还要替九儿担心,九儿真是不孝!”面上满是自责,不由得让夏盛一时茫然。
印象里这个排行老九的孩子面上总是带着些许不逊,即便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也多有顶撞,本以为这次失足落水,他必会由着性子大闹一场,不想竟然如此懂事。反观自己这个为人父亲的,做的倒是有点儿不称职。
“父亲请用茶!”
夏青又何尝不知道夏盛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前世自己曾当着夏盛和洛氏面大声指责是夏进推自己下水,反倒被夏盛指责不该无端诬陷长兄,还说自己不受教,罚跪祠堂一整天。更是因为这件事对温姨娘也多有埋怨,甚至以为是温姨娘暗中唆使的,更加的疏远了六房。
本来听洛氏说九儿在后院的荷塘贪玩儿落水时,夏盛就憋了一肚子火儿,这个夏青平日里不好好读书,每每气的先生跳脚,偏生是个爱闯祸的主儿,原是打定了主意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顽劣的逆子的,如今见他这般懂事,自己若是再斥责反倒不好,也罢!看其日后表现吧!“可曾伤着哪里?以后小心些,不许再到荷塘贪玩儿了。”见夏青面上一片内疚自责,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疼爱。
“只是崴了脚,不碍事。”夏青微笑,又递上一杯茶给洛氏,“累母亲跟着受累了,九儿真是心有不安!”
洛氏的心顿时提得老高,这是怎么了?儿子明明跟自己说是他强行把夏青推下水,未免夏青把事情捅出来,亏得她特地先一步去夏盛那里歪曲事实,怎么看他的表现……如此反常?是他没看清是谁?不对啊,儿子说的清楚,还是他想来个先礼后兵……洛氏盯着夏青完美的笑颜疑惑地接过茶杯,心底越发的不安了。
“你是怎么了,有话就说。”
夏盛对苏嬷嬷说,自己最忌讳府上的奴婢下人们乱嚼舌根,蛊惑主子、目无尊卑更是不容许。可就在刚刚自己问了夏青后,这个嬷嬷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不许胡说,还不赶快出去!”夏青急忙出声制止。
洛氏此时好像看到了希望,忙叫住苏嬷嬷。“这孩子,她定是有话要说的,有你父亲在你还怕什么。”哼,纵使你如今变得机警了,可若是你身边的人犯了错,我也一样有办法托你下水。洛氏慈祥的笑了。
夏青显现一副为难的样子。
“老爷、夫人,”苏嬷嬷却好像看不出夏青的为难,冲着二人拜倒,“三少爷可不是去玩儿的,是……”
“嬷嬷。”夏青阻止。
“让她说。”
“是。”夏青低下头去,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老爷!三少爷其实是去给您准备寿礼的。”
“寿礼?”
“三少爷知道老爷素来喜爱新奇砚台,特意搜集了一方上好的荷砚,又听说这种砚要用刚开的新鲜荷花捣碎浸泡才能行,这才不顾奴婢的劝阻,自己去的,奴婢们说代他去,三少爷却说这是送给老爷的孝心,别人是不能代劳到的,老爷您不知道,大家伙儿救起三少爷的时候,三少爷人都昏迷了,手里还死死的抓着那方砚台呢!”
苏嬷嬷一口气说完,洛氏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本以为这嬷嬷会替主子说出实情,那么到时候自己自然有办法圆过去,没成想会变成这样。
“老爷。”苏嬷嬷急忙找出一旁的砚台小心的递到夏盛面前,夏盛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方正宗的徽砚,上面雕刻的荷花栩栩如生仿佛风一吹就能嗅到荷香似的。
“父亲,这砚台不好,赶明儿我再寻一方好的去。”夏青红着脸作势去夺,却被夏盛一手挡住。
“这是为父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九儿真是辛苦了,难为你这么大点儿孩子有这份心,只是这等危险的事以后莫要再做了!”这次的语气里倒是十足的添了几分关怀。
“是啊!多危险啊。”洛氏干笑。
“回头招闽大夫来好好看看。”夏盛叮嘱洛氏。
“是。”洛氏一惊,这闽大夫可是夏盛的专属大夫,平日里就连她身子不舒服也是不敢轻易请来的。
“九儿只是落了水着凉,怎敢劳烦闽大夫,万万使不得。有小舅舅就足够了。”夏青急忙退却,要是真的让闽大夫前来,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听夏青如此说,不知情的夏盛却觉得他懂事,微笑着走了。
目送着夏盛他们离去,夏青回身冲着苏嬷嬷和晴晌粲然一笑,那笑是那么明媚耀眼。
“苏嬷嬷,我们也该给母亲好好的送上一份大礼了!”
声音清亮,苏嬷嬷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儿,她突然感觉,醒来后的少爷变了……
“亏得少爷机警。”苏嬷嬷由衷的说。要不是夏青急中生智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那平日里伺候的奴婢就惨了,不论事实如何,夏青这是帮晴晌躲过一劫,晴晌赶紧拜倒,“奴婢多谢少爷活命之恩。”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快起来。”夏青赶忙扶起晴晌,“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只是,这次没得手,大少爷他们会甘心吗?少爷为什么不直接跟老爷道出实情呢?”苏嬷嬷担忧的说。
“纵使我们让步了,他又会放过我吗,我自然可以对父亲将是夏进推我下水,可是又有谁能替我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的话,你说父亲会相信一直以来疼爱的大哥,还是会相信我这个整日里任性胡为的庶子?”前世的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嬷嬷放心,九儿大了,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夏青语重心长的说。
为了维持当家主母的宽厚,洛氏送来了不是滋补品,温姨娘担心洛氏会找机会报复,拘着夏青不许她出去。一晃半个月过去相安无事,温姨娘也就渐渐地放夏青些许自由。
这日,夏青带了夏珏私自出府,行在尹京的大街上,夏珏兴奋不已,这还是他头一次出府。看到什么都新鲜。夏青也不拘着他的性子,左右还是个孩子。
“真是可怜啊!那人都已经道歉了,夏公子还不依不饶的。”
“谁说不是的,人家可是尹京夏家的大少爷,如今那祖孙俩儿犯到他手上,可是要掉一层皮喽!”
夏青正帮夏珏买玫瑰糕,听到这儿不由得分了心思。
“别说了,谁让人家有钱有势呢,咱们还是去瞧瞧到底会怎样吧。”
听到这儿,夏青急忙抓起一旁的夏珏,带着晴晌跟那几个人往前走去,刚转过一个巷角,就见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不时的从里面传出几声喝骂。那声音是夏进无疑。
“三少爷!”晴晌担忧的说。
夏青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照看好夏珏,自己却慢慢向前挤去。
“贱骨头,凭白的一身好料子,没地就这么污了。”夏进又不解气的踹了衣衫褴褛的老妪几脚。
夏青也不出声,只是仔细的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原来这对祖孙是准备往燕都的,想来是打算投奔什么亲戚,本来一个年长的老妪带着一个刚刚十岁的孩子就诸多不便,谁曾想刚到尹京奶奶就病倒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孩子还小不懂救治,就这么在客栈耗着耽搁了病情,时日一长,身上的盘缠用尽人就被赶了出来,本来祖孙两人打算到城外破庙安生,谁知走在街上,老妪突然呕吐,正好吐在路过的夏进身上,夏进不依不饶,非要把人当场打死。
这夏进,仗着洛氏在身后庇护,越发的嚣张了,上次害自己不成,如今又害到别人身上。
“大哥真是好威风,想必都是多亏了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吧!”
那边夏进抬脚刚要踢老妪,却被那个孩子给抱住了腿,不由得心头火起,一扬手就想打人,谁知刚举起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插进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夏青,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上次他踢夏青下水多少有些后怕,整日里时时刻刻防着夏青暗地里报复自己,眼下一见到夏青,尤其是一对上夏青那双沉静的眼睛,更觉得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潭一样,浑身冰冷。
真邪门,往日里自己曾怕过谁,又何曾被人吓到?区区一个庶出……
“呵呵是三弟啊,我不过是看这人摔倒想扶一把而已。”
那孩子一见有人出头,急忙松开夏进的腿,上前搀起倒在地上的奶奶,回目望向夏青,脸上还带着泪痕。血污的面庞却掩不住目光清冷。投向夏青的眼神里还带了三分警惕。
“大哥为人和善,这是在场的众位都有目共睹的事实。”夏青加重了语气,和煦道,“想来大哥也不会为了一件衣裳就怪罪这祖孙二人吧!”
夏进扬眉,这可是上好的潮州锦缎。
“三少爷,您怎么帮着外人说话,这老东西冲撞了公子就活该乱棍打死,打她几下出出气算是便宜她了。”跟着夏进的丁宁道。
哼,狗仗人势。
“住嘴!”夏青怒斥,“大哥的名声都被你一个下作的奴才给抹黑了,我夏家百年显赫,家风甚严又岂会如此仗势欺人不明事理。都是你这些叼奴作祟,还不退下!”一声 怒喝,当真吓得丁宁退了一步。
夏进正要发作,一抬头却望进一双幽深的古井里,“那日,弟弟贪玩儿落水,多亏了大哥搭救才得以无恙,大恩大德弟弟铭记在心。”
那样的眼神如此深沉,纵使嚣张如夏进也不仅有些心惊,说了句自家兄弟,何必放在心上,嬉笑着仓皇走了。
晴晌这才领着夏珏上前帮忙搀起老妪,触手是一片滚烫的火热。
“三少爷!”
夏青一见那人面色潮红,知道是高烧的极凶险了。“不要多说了,赶紧把人带回去。”
一回到夏家,夏青赶紧吩咐晴晌去请大夫,又令苏嬷嬷帮着老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先用冷毛巾帮她降温,一时半会儿大夫来不了,夏青就拿出温姨娘特地为自己备下的药丸给老者服用,起了缓冲作用待到大夫赶到时才捡回来一条命,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夏青见一旁那孩子也是衣衫褴褛的,夏青命晴晌找来自己以前的旧衣服勉强给他换上。
“三少爷,就这样把他们留下,老爷夫人那边……”苏嬷嬷为难的说。府里多出两个人不是小事,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放心,我自有办法。”总不能眼看着人死在街上吧,况且,还是因为夏家。
当温姨娘得到消息赶到时,一切已成定局,也只期望事情不要闹大才好,正想着,就有人来说夏盛要见夏青,要他去书房。
众人知道这一定事事情传到了夏盛耳朵里,也是,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有夏进在里面,夏盛会不知道才怪。
夏盛酷爱文学,这是他除了醉心权势外的另一个高雅的爱好,他的字写的也是极好的,这多少让他有些自傲。
“父亲!”夏青进门后见夏盛正在书案后练字,恭敬的唤了声父亲,乖巧的站到一侧帮夏盛磨墨,书案上摆放着几张写好的家字,爱书法的人都知道,家之一字是最难写的,夏青就这么陪着夏盛写字,大概过了有半柱香的时辰,夏盛才放下手中的笔,“九儿今天也来看看,为父这个家字写的如何?”
“父亲的字,自然是很好的。”夏青极自然的说,他不是什么当世鸿儒,自然说不出什么行云流水之类的赞美的话,夏青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告诫自己,他此刻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该懂得太多,但有时候,不是你无知就能置身事外,别人容不下你,跟学识无关,单单只是因为你姓夏。
夏盛便得意一笑,接过夏青递过来的茶轻嘬了一口,“家虽难写,但勤于多练,可是要想在现实中管好一个家就更不易了!”
夏青便知道夏盛这是要跟自己谈今天的事情了。“父亲说的极是。”
“今天你带着珏儿出去了?”夏盛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细细地一打量,居然是说不出的陌生,记忆中好像对他落水之前的事情一片模糊,不过是一个难训的顽劣孩子罢了,洛氏口里曾有诸多的抱怨。
但如今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谦恭的表情,却无形中让人移不开眼,细看之下才惊觉,夏青的长相居然比夏冬盈还要俊上几分,白皙的皮肤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略显女气,但是搁在还是孩子的夏青身上却是刚刚好,眉黛唇朱有种不是红妆胜似红妆的魅惑,那双藏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眸好像多数时候都是恭谨的垂着,夏盛这才惊觉,他这个庶子已经学会了收敛一身的戾气,是什么使他改变?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一次落水?
“是,珏弟性子野,我怕他在府里吵着姐姐们练舞,就带他到街上走走。”
“你带他出去倒也没什么,玩耍一阵子就罢了,只是胡乱的就敢把人领会家里来,是不是太草率了?要知道这个家里上面还有你的长辈,这事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说到这里夏盛的面上就有些不悦。早些时候洛氏来自己这里抱怨,说九儿最近有些出格,平日里逃课打诨也就罢了,如今更是敢随随便便的就把不相干的人往家里领。
夏青讽刺的一笑,但很快的就一脸委屈为难的抬头望向夏盛,好像刚刚那个人不是他似的,“九儿正打算向父亲禀报这件事呢。”说着夏青就把今天在街上的事添油加火的说了一遍,说夏进如何嚣张,丁宁如何放肆,群众如何反感,那对祖孙多么可怜。一席话气的夏盛吹胡子瞪眼睛,“父亲您说,当时九儿也在场,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被一个刁奴蒙蔽,做出使夏家蒙尘的事情来,我若不把人带回来,外人多半会以为咱们夏家言行不一,眼下又正赶上平南府陆家的二公子来尹京,要是这事疯传到他的耳朵里,那父亲这些时日的筹划不就付诸东流了吗。只是如此一来,却未能及时请示父亲母亲,倒是九儿的不是了,等下九儿这就去向母亲面前请罪。”说完又低下头去。
此时的夏盛那还顾得上请罪不请罪,夏青说的没错,大兆以仁孝治国,今上更是笃信先有家才有国,如若连一个小家都管不好,如何能掌管一个大家。前宰相梦则不正是因为门风不严而被今上冷落,最后落了个外放的下场。
如此看来,今天倒是多亏了夏青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气往上顶,不过这次到不是气夏青,“要请罪也不该是你去。”
“父亲?”夏青故作无知的望着夏盛。
夏盛心里这个气啊,早就跟那个逆子说过,少在外面招摇他却不听,平日里纵容手底下那帮奴才们在府里横行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嚣张到街上去了。只是,事情真的像夏青说的那样吗?夏盛审视着夏青。
“九儿最近好像懂事不少啊。”
“九儿以前太过顽劣,如今方明白父亲大人的一番苦心罢了。”
“知道就好,你先下去吧,那对祖孙就先安置在你院子里,回头在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万万不可把事情闹大。”
“是。”
夏盛看着夏青恭敬的退出书房,娇小的背影竟有种无比高大的错觉。
“来人,着人去把大少爷身边的丁宁押到院子里狠狠地打四十板子,让其他奴才都惊醒着点儿,敢再有蛊惑主子,撺掇着主子胡作非为的,直接处置了!”
洛氏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想让夏青她们难堪的,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最后竟然是自个儿糟了殃,这哪里是打一个奴才,分明是在打儿子的脸面。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夏进脸上,洛氏气的浑身发抖的看着自个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混账!”
“娘。”夏冬盈赶忙上前挡在夏进面前,“大哥也不是有心的,娘你消消火。”说完搀着洛氏坐下。
洛氏气急,反观儿子一脸不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跪下!”
夏进虽不服,但到底是孝顺洛氏的,此刻见洛氏生气更是不敢忤逆了她的意思。
“你怎地如此不成气候,平日里鲁莽些倒也罢了,左右都是在府里,出了事有我照应着保你周全,可你怎地如此不知上进,竟然闹到外头去了,你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吗,他们会像我这般维护你?”
“你且说说,眼下正是你妹妹的重要时刻,成与不成单看天意,而你居然在这节骨眼儿上去外面闹事,这事要是传到对方耳内,他们会怎么想?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
夏冬盈一颤,本是想为哥哥求情的,听了洛氏的话不由得下意识的横了夏进一眼。
“本来也没什么事的,要不是夏青……”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氏一茶杯盖打断。
“愚蠢!”洛氏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夏进,“我平日里是怎么给你讲的,眼光要放长远些,不要单看眼前的一点小利,最重要的是要抓住你父亲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你父亲如今春秋鼎盛,自然不会注意到你们,这时候正是你韬光养晦的大好时候,待他过了不惑之年,偌大的家业还不是要交到你们手里,偏偏你是个不争气的,上次你不听我的劝告,居然敢把九儿踢下水,还好他没告发你,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家里过的这么顺意?纵是如此,还是害的咱们天天在这里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什么时候他会拿这件事反过了咬咱们一口。你居然还不知收敛。”
“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可不想因为大哥而把自己搭进去。
“放心!”洛氏盯着夏冬盈妍丽的娇颜,“我的冬盈这么美,是个男儿见了都要动心的。”她有这个自信,放眼整个尹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夏冬盈还要美丽的女子。
“娘!”夏冬盈便慢慢地红了面颊,幻想着那陆家的二公子见到自己后会是什么反应。听下人们说,那陆家的公子,个个都是极俊美的。
经年呆在夏府的一些奴仆们,悉心的窥见夏府的风向不知不觉的变了,往日里那个总是任性妄为的暴躁三少爷如今变得乖巧听话,博得老爷的喜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上次落水后才渐渐地有的转变吧!但是真正让老爷改变看法的还是因为那日上午……
那天夏盛外出归来,经过夏府学堂的时候,恰巧碰到三少爷又要溜出去玩儿,老爷便想着要杀杀他的锐气,不曾想接连问了很多问题都一一被三少爷答上来,就连在一旁的先生也啧啧称奇。按照三少爷自己的说法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该背的儿子都已经记下了,不如亲自到外面多走走看看,知识往往来源于生活,儿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更好的理解书本里的东西。”
夏盛喜不自胜,一个劲儿的夸夏青人小鬼大,夏盛自然不会相信他那套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鬼话,只道是他为贪玩儿找的借口,但反观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众人可以侃侃而谈的淡定从容,那份气势却是难得的,再加上大兆开朝一来还真没听说有哪家公子能像夏青这般熟读四书五经,心底就更加看重他。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洛氏听闻后气的不轻,硬把夏进关在书房里,非逼着他把一屋子的书全背下来,这怎么可能?半天都不到,洛氏就听那看守书房的小厮来报说夏进攀窗子逃了。气的洛氏狠狠的打了那小厮一巴掌。
现如今夏铳游学在外,再加上这个儿子本就对继承夏府根本没几分热度,洛氏也不指望他反倒是一门心思的培养夏进,哪成想夏进如此的不争气,以往洛氏还不是很担心,毕竟在夏府,现如今自己有儿子做后盾,再加上女儿夏冬盈聪明伶俐,很得夏盛的心,自己可算得上是万事不愁了,哪成想才转个眼而已,六房的孩子就完全变了个模样,不仅变得沉稳内敛,更是大有盖过夏进取而代之的迹象。
她怎能容忍!
怎能让这一切发生!
这日,夏老太太在积香庵持斋满百日归府,夏盛带着洛氏亲自把老太太接回府上,小花厅里,当温姨娘带着夏青来给老太太请安时,只见老太太红光满面的斜倚在团炕上,一旁洛氏侧坐在下手的矮墩上,夏冬盈一身桃红的襦裙款款的站在那儿,细致的妆容,硬生生的把一侧一身素雅的夏知秋给给比了下去,不是说夏知秋不好看,而是两人一个如盛放的牡丹,明媚夺目,如夏冬盈;另一个确如淡雅的兰花宁静悠远,如夏知秋。相较之下,男儿大多会一眼就注意到雍容大气的夏冬盈,反而很少去注意安静柔顺的夏知秋,这也是前世为什么陆家二公子一眼相中夏冬盈的根本所在。
“孙儿给祖母请安,见过父亲母亲。”夏青跟着温姨娘身后跪下。
在前世,这个老太太不同于夏盛,对他们几个孩子倒是极好的,没有因为什么嫡庶之分而看轻他们。前世夏青出事时恰逢老太太去庵里持斋,如今想来,这些怕也是洛氏她们一早就算好了的,因为在前世,老太太对自己的宠爱,分明是比夏进他们还要浓几分的,这大概要归功于他那过于俊美的长相吧!记得那些时候老太太总是喜欢握着夏青的手满足的说,九儿这长相,日后怕不知要迷死多少闺阁小姐,若九儿生为女子,定是要比那仙女还要娇美三分的。
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在自己死后会不会还这样想,是不是也会被洛氏她们蒙蔽,就算没有又如何,终归自己是死了。想到这儿夏青看向洛氏的眼里就加了一层冰,但很快就掩了下去。
夏老太太一见夏青立马就改了刚刚不冷不热的态度,冲着夏青招招手,“瞧瞧,有日子没见,九儿又长高了呢!”
“祖母,下次再持斋,九儿一定得陪着您才成,见天儿的见不着,九儿心里想得慌。”夏青来到夏老太太身前撇油儿,惹得大家伙儿都笑了。
“好好好,那九儿可得盘上发髻换上钗裙扮小姐去!”
老太太的一句话惹得夏盛都笑了,看一眼面色发红的夏青,心底下惊艳不已,暗道九儿生的好相貌,若这样的相貌生在一个女子身上,不生生迷死全大兆的男子啊!?
夏老太太左右瞧了瞧,回头问洛氏,“怎不见大少爷?”
夏盛一听脸色就僵了,这个夏进,越来越出格了,自己都好些天没见着他了。洛氏温婉道,“进儿知道您今天回来,想着您最爱吃福瑞斋的桂花酥,一大早就跑去了。”
“难为他有这个心。”老太太面色这才好一点。洛氏在边上一个劲儿的赔笑。趁人不注意,冲着一旁的良娣使了个眼色,良娣知机的退了下去,夏青冷笑,怕是出去通知夏进了吧!
又说了会子话,老太太看了站在一旁的夏冬盈和夏知秋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这次的花穗节,准备的怎么样了?”
花穗节是大兆特有的节日,定在每隔三年的三月初十,凡是家中有适龄的女子都可以参加,表演的才艺却只有一样——跳舞!胜出的人除了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外,更是可以登上大兆名扬四海的美人榜,上门求娶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历届美人榜上的美人个个都是美貌惊人舞艺出众。
洛氏看了夏冬盈一眼,笑着向老太太说,“母亲放心吧!冬盈都准备好了。”
老太太便不喜,“上次也是这么说,可裳儿还是落了榜,我看这次还是谨慎点儿好,不要再折了咱们夏家的脸面。”
“是,儿媳记下了!”洛氏的眼中掠过一缕狠色,但立马隐去,恭顺的低下头去。心底冷笑,那夏裳儿是什么身份,左右不过是一个暖房的生的下贱丫头罢了,当初设计逼死了她娘,没一并处置了她无非是看在她有几分姿色的份上,这些年养在自己身前倒是个有长进的,舞艺练得好。又正赶上花穗节妄想一步登天,哼,她岂会这么便宜了她,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寻了个商户嫁了。
能有幸登上美人榜的,只能是她洛芳的嫡亲女儿。
又说了会子话老太太便推说自己乏了,众人这才退了出来,温姨娘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夏青却被夏盛叫住往书房去了。
夏青观夏盛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知道这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暗暗在心底搜寻前生的记忆,正想着见管家包乾领着一个人走过,夏青一见却是认得的,在前世,夏盛花了上万两银子在尹京外交建了一座豪宅,专供有钱有权的士绅来此享乐,曾一度的被当地的文人大斥奢靡,久之便无人问津,白白的浪费了钱财。而为夏盛设计图纸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个赵胜。
“我前几日在城外置了一块地,寻思着盖一座别院,也好等老来享享福,却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另做点儿打算,也好为这偌大的家业做点儿贡献,本来也没多大指望便没有跟大家说,到如今看更是没时间管理了,你祖母今下刚刚回来,身边需要个人照应,你母亲那儿走不开,这几日你便多去替我看着点儿,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回来报与我知。”夏盛闭口不提让夏进去代劳的打算,看来近日里被夏进气的不轻。
夏青挑眉,发生这样的变化是他没预料到的,退一步讲,就算洛氏抽不开身,大房还有夏进,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少爷头上,夏盛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但很快夏青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夏盛这是打了个如意算盘,即不耽搁了外庄的工期,又能照顾到花穗节的事,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如若自己的女儿这次能一举名言四海,对自己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夏盛果然是个老狐狸,只是不知洛氏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父亲……”
夏青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响声。
夏盛面色一沉。
“谁在外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洛氏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良娣。“老爷。”
“母亲。”夏青施礼。
洛氏含笑的站在那儿,夏盛便不多说什么,毕竟洛氏是这个家的主母。
“你且先下去吧!”夏盛摆摆手。
夏青恭敬的冲二人鞠躬退了出来,洛氏盯着夏青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颗毒瘤似的。夏青自当没看见径自带着晴晌回了自己的院子,见龙浔正在院子里打扫,龙浔是上次从夏进手下救下来的那个孩子,前些日子夏青知道他们祖孙俩儿没地方去,就去请示了夏盛,把人留在了夏府,就安排在温姨娘的院子里,二人老的老小的小,也干不了什么粗活重活,温姨娘便让奶奶华氏做些缝缝补补的差事,小龙浔年纪还小便没安排什么活,但是龙浔这孩子却是个极懂事的,经常帮着院子里的丫头们做些力所能及的粗活,很讨人喜欢,就是不爱说话。夏青总觉的他不简单,那双精灵灵的大眼好像隐藏了无数秘密似的。正如此刻——他明明手拿扫把站在那里,夏青却分明觉得他的心已经不再这儿了。
“三少爷!”龙浔很快发现了夏青,冲夏青行礼,身形虽折人却看不出一丝的卑微,那是一种经年沉淀的气质,不在于穿着。
夏青很喜欢这个孩子,感觉他内心很强大,很顽强。
看洛氏今天的神态,分明是对夏盛的安排不赞同,那么接下来,恐怕自己这几天会不轻松了。
接连十多天月,夏青按照赵胜给的图纸监督工人们施工,工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夏冬盈和夏知秋也在不停的为了花穗节忙碌着,这日,夏青从洛氏那里支取了一部分的工程款,还没等出门就听说温姨娘晕倒了,夏青大惊,转身往回走。
牙床上,温月茹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儿,丫头巧儿在一旁伺候着。
“娘。”
温月茹一见夏青,急忙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道,“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离开。”夏青道,自己早上出门时,温姨娘还好好地,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就突然晕倒了,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点儿,“请了大夫没有,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奴婢也不清楚,刚刚从夫人那里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巧儿满脸泪水不知所措,倒是刚刚进门的惠儿还机灵些,但脸色明显也挂着泪痕。
夫人?夏青敏感的听到了这个字眼,眉峰一凛,看来这些日子夏盛的所作所为真的引起洛氏的反弹了,自己早就提防着她给自己下绊子时时防备,不想她居然在温姨娘身上下工夫。
夏青冷笑,在前世,洛氏决心除掉自己的时候可是在三年后,没想到现在……夏青可不会傻傻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洛氏针对温姨娘,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对付自己。
“去请小舅舅。”
夏青说的小舅舅是温月茹的三哥温雅,在尹京开了一间药房,温雅颇懂歧黄之术,每日里自己坐堂看诊。夏青的底细他是清楚的,因为温姨娘这个院子的走堂郎中就是他,也就是因为沾了这层亲戚关系,洛氏才不敢在药石方面动手脚,
“小舅舅。”
不多时惠儿请了温雅来,一番诊脉后,温雅的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温雅抬头看自己这个唯一的外甥,恍然觉得陌生的很,上次夏青落水的时候自己并不在尹京,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来的时候,夏青已经昏迷一天了,因着夏青的身世特殊,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给他看诊,当时自己来的时候夏青仍在昏迷,自己下了针开了药,等听说夏青清醒的时候也就放心了,并没有再来探望,长久以来,他是不喜欢这个外甥的,自己的妹妹为了她的将来,犯下了如此大错,可以想见一旦秘密被人窥见,对妹妹、对自己、对温家,那就是塌天大祸,可恨自己明知是祸,却无法狠心回绝自小就疼爱的妹妹,帮她维护这个错、持续这个错,最气人的是身在福中的夏青却并不知感恩,对自己的妹妹惯来冷淡,要不是看在妹妹的情面上,自己早就寻个错处教训这逆子了。
但今日一见去仿若陌生的很,还是一样如画般的眉眼,绝世之姿。但却从身体里透出一股子静来,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如一抹开在峭壁上的淡雅兰花,妖娆且神秘。
“依脉象看,妹妹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妥。”
温雅疑惑的说,虽是说给温月茹听,但是眼神却一直盯着夏青。
“我料也没什么大碍,许是今早儿起早了,闪着了。”温姨娘道。
夏青却不这么看,温姨娘的身体一直很好,很少有头疼脑热的毛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倒?
“小舅舅可否从别的方面看看?”夏青意有所指的说。
温雅的眼中透出一种激赏,但迅速隐去,旋即被夏青话里的意思震慑,毒?
“也不是不无可能。”
言下之意就是有了?
夏青却不由得担忧起来,温雅如此说,就说明也有这种可能,但是以他的能力却没有把握看出来。要是自己想太多还好一点,但万一是后者呢?夏青不敢想象。
“九儿也不用担忧,许是咱们多想了。”
“但愿如此!”
从那日起,连续三日,温姨娘却一日比一日嗜睡,到了第三天居然连床都不想起了,温雅也觉得事态严重,但无奈自己偏偏看不出个究竟,夏青不得不去请示了夏老太太,老夫人不见得有多喜欢温姨娘,却是极喜欢夏青的,不忍看他揪心,就着人请了王大夫,这王大夫是老夫人的专用大夫,医术了得。
王大夫来了后却只说是因为季节转换再加上饮食不慎引起的连带作用罢了,听他这么说夏青却高兴不起来。
要真如他所说,怎地这些年不见母亲有事,偏偏现在不见好?
顶着满头的星光,夏青站在院子里慢慢的转过身来,却瞥见游廊下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星光下看不清面容,“龙浔。”
星光下,龙浔正以他那不等于年龄的沉着气势望着他。夏青知道,龙浔和他的奶奶是有故事的,但那又如何,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夜深了,你该睡了。”夏青微笑着对他说,举步走过他身旁。
“六夫人是被人下了毒!”
龙浔斩钉截铁的说。
“傻孩子,你不该掺和到这里的!”华氏轻叹一声。
龙浔站在窗前,背对着华氏站在那里,“可是,他救过我们的命。”
“夏府的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便是这个院子里的三少爷,依我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没有我们的多事,他也一定会查出事实,你又何必多事呢!”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欠下了我一份情。”会念着他的好!
龙浔嘴角带过一抹笑,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看着夏青烦心,很自然的想要帮他。
“但是万一要是暴露了,”
“够了!”
龙浔不想再听,华氏无奈的闭了嘴,这一刻的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祖孙俩。
“当日夏进欺负嬷嬷,我自然是要替嬷嬷讨回公道的。”龙浔隐晦的说,面上一片死寂,“至于其他,夏青自然会安排的很好,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他有预感,纵使夏青对他们有所怀疑也不会揭穿,这是在见到夏青第一眼起就笃定的事。
这日一大早,晴晌就告诉夏青,夏盛让他去书房,夏青梳洗过后带着晴晌来到夏盛的书房,就见到夏盛坐在案后,大夫人洛氏坐在一旁,“父亲,母亲。”
“这孩子,才几天的光景,都憔悴成什么样了。”洛氏慈祥的说,示意夏青到一旁坐。
“你娘怎样了?”夏盛见夏青面色疲惫想着这几日温月茹的异样,问了一句。
正赶上花穗节,夏盛自己忙得也是燋头烂额,根本就没把温姨娘的病放在心上,要不是洛氏今早儿向他提起,他早就忘了有这回事,倒是想着自己也正好有些事要问问夏青,也就默许了洛氏的意思,着人把夏青叫了来。
“多谢父亲挂心,娘已经大好了。”
夏青说完,就见洛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洛氏放下茶杯,“那真是太好了,回头我那儿还有支上好的山参,一并拿去给你娘好好补补。”
“多谢母亲!”夏青没心没肺的笑了,就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想到这儿洛氏的心咯噔一下,夏青本不就是个孩子吗可是看他最近的作为,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了,先是不声不响的占了老爷的视线,把自己的儿子给比了下去,如今更是连在外面,老爷都是看中他比进儿多一些,洛氏在暗处握紧了拳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没有错的。
这个夏青,自己是一定要除去的。
“外城的别院建的怎样了?”这才是夏盛关心的事。
“回父亲,一切都好,算算日子也差不多给竣工了,前几日我才从母亲那儿支了银子,想着过几天就把工人打发了,近日里不少人去观望,都夸院子建的好呢。”
洛氏等的就是这句话,“瞧瞧,九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才多大的孩子,做起事来有板有眼的,比个大人也不差!”听这意思算是夸奖了,可眼睛里的神情,透着一股子邪。
“都是父亲安排的好,九儿没出什么力气的!”
夏盛便笑了。
这时候管家包乾进来,说是城外的史在求见三少爷。
外庄这几日竣了工,工头儿们都指望着拿了银子回去,正巧这节骨眼儿上温姨娘却病了,夏青伺候在前倒是把事情给搁下了,史在见老拖着也不是事,就随了大家的意思来见三少爷。这是来要钱来了。
洛氏脸上掠过冷笑,扬声对夏盛道,“瞧瞧,刚提到园子,人家就来讨赏来了,依我看要是真像九儿说的那样好,老爷实在该好好的赏了。”
夏盛正在兴头上,就命包乾把人领进来,那史在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头一次见着像夏盛这么有钱的人,心里头没底,一进门就五体投地的趴在门口,“见过老爷,见过夫人,三少爷!”
洛氏嫌恶的撇开头,淡淡的说了声起,史在便局促的站在一角。
“听说院子竣工了!”夏盛淡淡道。
“唉!”史在忙作了个揖,憨厚的笑了,“昨个儿就都收拾好啦,兄弟们都说盖了大半辈子房,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宅子。”
史在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朴实,可这在夏盛和洛氏的眼底却怎么看怎么寒酸土气,夏盛的兴致去了大半,但是这些小人物往往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尤其是对外,更是不能再外人面前留下一丝半点儿的嫌贫爱富的印象,这对夏家的将来是大大不利的,这么想着夏盛便压着心底的不适,笑着夸赞了他几句,吩咐夏青赶紧去把银子结了,也好打发他回去。
夏青点头应了,转身吩咐晴晌赶紧回去把日前从大夫人那里支取的银子取来,几个人就这么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晴晌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脸上惨白惨白的,额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三少爷,银子不见了。”
夏青给夏盛递茶的手就是一僵,“你说什么?”
洛氏却豁然的笑了,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丫头,好端端的银子交到你们少爷手里,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难不成是你家少爷私吞了去不成。”
洛氏的话看似无心,但听在夏盛耳朵里不由起疑,不由得想起这几日洛氏说的话,九儿真是个孝顺的,月茹病着老不见好,九儿心疼自个儿的娘,拿了好些燕窝阿胶给温姨娘贴补身子。这话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想想,他一个庶出的少爷,公中每月的份例银子就那么几个,哪里来的银钱给温氏进补?
莫不是真是亏了账上的银子……
想到这儿,夏盛瞅着夏青的眼神冷的像刀子一样。
“你干的好事!”
“父亲!”夏青双膝跪地,“九儿什么都没做过。”
夏盛怒斥,“什么都没做?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那银子还能长了腿自己飞了不成。”
“老爷,消消气,有话慢慢说。”洛氏温柔的说,又转头对夏青道,“你这孩子也真是,要用钱只管跟我说,我还能不给吗,怎么着也不能昧下公中的钱,这可是工匠们的血汗钱啊!我知你孝顺,可这样得的钱财换来的吃食,想是你娘知道了也是吃不下的!”洛氏冲一旁的史在歉然微笑。
经洛氏如此一说,倒是板上钉钉坐实了夏青挪用公中钱财的事实,听在史在耳里,那就是孝顺的三少爷见自己的亲娘病了,想着给添一点儿补品,又奈何身上没钱,就私自挪用了工匠们的血汗钱,往小了说是三少爷少不更事虽孝心可嘉但行为欠妥,往大了说那就是夏家的家风不好一个小小的庶子竟敢私自挪用公款,毫无章法,把夏家的一家之主置于何地?
史在偷瞄了一旁的夏盛一眼,便觉得脊梁骨起了一次薄汗!
按说这种家丑外人是该回避的,可偏偏这事儿是他引起的,又这么冒冒失失的捅出来,素来大宅门里的龌蹉事多了去了,哪个见了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偏偏看情形自己今儿是避不了了。
“母亲!”夏青重重的磕下头去,“母亲这么说是认定这钱被九儿昧下了?”
“我知你孝顺,但是这次你真的做错了!”洛氏和蔼的说,“快向你父亲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
洛氏心头暗笑,本来这一切都是她设的一个局,先是在温姨娘的吃食里做了手脚,让她抱恙,再借夏青照顾之机悄悄地命人偷了给他的银子,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在夏盛面前狠狠地告一状。洛氏正愁着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夏盛面前抖出这件事呢,史在就在这节骨眼送上门来,这可是天大的一个好机会!当着外人的面,纵使夏盛有心偏袒,可也的防着众人悠悠之口。就算是老太太在,也得为夏家百年基业想一想。
“九儿没做过,为什么要认错!”
就是没做过也得让你认,洛氏心知肚明,银子在哪儿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今天她就是要坐实了夏青偷盗的罪名,怪只怪他碍了别人的路。
“孽子!”
夏盛摔了茶盏,水迹在夏青面前晕开,史在下了一跳,“俺看就算了,你们又不差那几个钱,就算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银子虽少,可事儿、是不能姑息的。”洛氏意有所指的说,变相的告诉夏盛今天的事情要是一个处置不好,会给夏家蒙羞。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认定银子是九儿拿的了?”
夏青目光纯净的望进夏盛的眼睛里,夏盛一怔,这些日子夏青的表现循规蹈矩可圈可点,要说他偷偷挪用了公中的银子,自己多半的不信的,可如今看来证据确凿,一个处置不好对夏家上下都不利,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与不是,着人去你院子里搜一搜便知晓了。”洛氏道。
夏青含笑直视洛氏,缓缓地低下头去,幽幽的出声,道,“母亲既然这样说,九儿自然是应允的,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大哥的院子是不是也该搜一搜?”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夏盛的脸是疑惑的,洛氏的脸是不解的,史在和包管家的脸一片茫然,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扯到夏进?
“那日九儿带着银子正要出门,在门口遇见了大哥,不明白九儿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哥,言语上起了争执,大哥就命丁宁抢了晴晌手里的盒子,那盒子里面放的正是从母亲那里支取的银票,九儿还没来得及向大哥讨回,惠儿就说娘出了事,九儿匆匆赶去,那盒子还是事后托管家去大哥那里讨回来的,九儿一直没动过,要说嫌疑,不光是大哥就连包管家也是有的!”
包乾听到这儿,噗通一声跪倒,“老爷明见,老奴什么都没拿,那盒子大少爷递给老奴的时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老奴可半点儿不曾动过!”
夏盛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可好,当着外人的面,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后都扯进来,外人会怎么想自己,夏盛最要面子,瞪了洛氏一眼,要不是她嚷着让人进来也不会出这等丑事?完全忘记刚刚明明自己也是应允的。
“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只见夏老太太在丫头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人。顾不得别的,夏盛和洛氏赶忙把老太太迎进屋。夏盛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对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夏青,怎么看怎么觉得心疼,怎么看怎么觉得无辜,“九儿快起来,天儿凉,别伤了身子。”
一旁的洛氏看了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自己费心费力的设计了这一出好戏,到头来反倒被自己的儿子给搅合了,不过这样也不打紧,自己已经命人在夏青屋里事先藏了银子,只要一口咬定银子是被他拿了去,到时候真的搜出来,纵使有老太太宠着,也是不能轻饶的。
“娘怎么过来了?”夏盛问。
“也没什么,昨个儿进儿送了我一尊玉佛,我瞅着稀罕是个好东西,想着让你寻个手艺好的工匠配个鎏金的底座供起来,听说你在这儿,也就过来了。”
说着命高嬷嬷捧过玉佛,那玉佛足有半尺高,从上到下柔白细腻找不出一丝瑕疵。
“这佛真漂亮,得花不少钱吧!?”夏青眨巴着眼睛一脸纯真乖巧的问。
“怕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老太太抵着夏青的额头调笑。
洛氏的心咯噔一下,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去看夏盛,果见他变了脸色。
夏进整日游手好闲哪来的这么多闲钱?
“去把大少爷找来!”
……
包乾赶忙连滚带爬的出去找人,夏青乖巧的站在老太太身边,眉眼低垂挑不出一丁点儿的错处,更是让洛氏觉得心里头不舒坦,如今看来,这庶子实在不简单,本以为轻易的就能收拾他,不曾想绕出这么多麻烦!不过无妨,只要结果如她所想,过程不重要!
不一会儿包乾带着夏进来,只见夏进头上戴了一顶宝石镶嵌的玉冠,身上穿了件宝石蓝的深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掺金蟒纹玉带,垂在一侧的那块上好的兰田古玉发着莹白的柔光,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洛氏端着茶碗的手就觉得一颤,茶水撒了一身,她却未有所觉。莫说是夏盛,就是当朝王爷也不敢摆这么大的谱。老太太便觉得那尊玉佛碍眼,示意高嬷嬷把他放在桌上,面色发黑。
“畜生!”夏盛气不打一处来,这情形还用得着问吗?已经在明白也不过了,众人都不是瞎子,谁拿的钱一目了然。“跪下!”
那边夏进满头雾水,刚踏进府门就被管家一脸带衰的请过来,本想着有什么好事,不曾想一进门就让自己跪下。
“大哥,还不见过祖母,父亲母亲!”
经夏青提醒,夏进赶忙一一拜过,心底藏在疑问,自然表现的心不在焉,夏盛便有气,拿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就要掼下去,洛氏一声惊呼,砚台那么重,砸在脸上那是要破相的。
紧要关头一只瘦小的手拦下了夏盛,“父亲,怎么说他都是父亲母亲一向看重的嫡亲儿子,总要让他申辩的!”
洛氏气的跳脚,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又生恐夏盛反对,气的回身恶狠狠的给你夏进一巴掌,那一掌用足了力气,顿时在夏进脸上印出一个清晰的掌痕,“跪下!”
夏进不明所以,见母亲不停地向自己使眼色,知道事情紧要,乖乖地跪了下去。
“说,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问夏进是不是偷偷拿了夏青的银子?这话洛氏是万万问不出来的,那银子分明是自己让惠儿趁夏青不备调了包,即不是私拿了夏青的银子,那他哪里来的这许多钱?看他这身行头,少说也值千儿八百的,这几日更是行踪成谜,不晓得在哪里胡混。
自己有心偏袒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夏进却只是不说,低着头不敢出声,这么一来就给人一种他心虚的错觉。
夏青冷笑,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笑他们咎由自取,洛氏想害自己,也得她有这个本事,他早就觉察洛氏要对付自己,暗自叫身边的人多加留意,早在洛氏在温姨娘的饮食里动手脚时,夏青就已经觉察了,只是不动声色的冷眼看着这一切,人家费心费力的设计一切,总不好叫她失望的太早,不回敬一下又怎么对得起她!
洛氏只知道命惠儿偷偷换了银票,又哪里知道那银子随后就被他偷偷地换回来,不知情的惠儿把个空布包偷偷藏在了夏青的枕头下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又哪里知道一切早就不在原来的路线上。
夏进当然不敢说,这几日他进出赌坊他又如何敢对他们讲,说了还不是要打断腿?夏盛最恨他们不学无术,明里暗里不知说了多少次,四姨娘留下来的弟弟夏铎就是因为好赌,被父亲杖责了四十板又命他罚跪祠堂,夜里起了高烧,救治不及时生生的病死了。他如何敢说?
“祖母!”
夏青委屈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老太太见了便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么明显的事实,九儿替夏进求情,那是他看重手足之情,洛氏的所作所为却分明有了袒护的嫌疑,事情明摆着她还想遮过去,真的当众人都是瞎的吗?冷冰冰的眼刀子就向夏盛扫过去,看的夏盛心惊不已,要知道老太太可是轻易不管这府里的事的,不过进儿这次实在也闹得出格儿了。
“说,支给九儿的钱,是不是你换了去?”
“老爷!”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长子,夏盛心底也有些舍不得,不顾洛氏哀求的眼神狠心道,他想着,只要夏进认个错,态度好,自己在容点儿情,事情好歹揭过去。
但夏进却不领这份情,“什么钱?”
“大哥!”夏青在一旁脆生生的唤了一句,“那日你从九儿这里抢去的银子,还是如数还了吧!”
夏进一听便犹如有一把火腾的一下在心底点燃,什么钱不钱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只是看夏青不顺眼,想找他点儿晦气,哪里见过他的钱,再见一旁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想着定是夏青给自己设的套,他们都被夏青这小子蒙蔽了,都想着他的好,不待见自己。看着一屋子人都以那种‘都是他的错’的表情看着他,怒气就一点点聚集,就连母亲也是一脸不赞同,难道她也不相信自己?
“我没有!”夏进唬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腰间的玉佩铮铮作响,洛氏来不及阻止,“你算哪根葱,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钱,你想钱想疯了不成,在这里胡乱攀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夏青便害怕,悄悄地向老太太身后挪了挪。老太太便有气,往日里只知道这个孙子嚣张跋扈,不成想竟没边儿到如此地步。在座的都是他的长辈,他把他们都放在何处?
“九儿没有,我这把老骨头总是有吧!”
“祖母?”夏进狠狠地看了夏青眼睛,不甘的低下头,老太太便觉得身后的夏青瑟缩了一下,想着当着自己的面夏进都敢威胁九儿,真真的是没有家法了。
“我只问你一句,那银子你到底交是不交!”
“母亲!”洛氏身体晃了一下,老太太这么说就是认定了银子是进儿拿的了,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情来保住进儿,刚打算出声就见夏青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洛氏便一下子恍悟,自己的一切打算都已经被夏青知晓了,到如今只怕就算自己挺身而出也救不了进儿,不如想法托夏青下水。
“老爷,没有实证可不能这么武断冤枉了咱们的孩儿,许是有人恶意陷害!”
她口中的恶人,夏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仍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站在那儿,看的夏进鼻口生烟。
“好端端的,谁会冤枉他?”老太太怒,“也不要说我偏袒哪一个,找人去搜他们的院子,省的冤枉了哪个,日后落人口实。”
洛氏原想反对,但见夏青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样子,心底顿时存了几分侥幸。
很快的,高嬷嬷带着几个人去了,一屋子都不做声的呆着,老太太不开口叫起,夏进也不敢起来,洛氏只好心疼的看着,一边那眼睛狠狠地剜夏青,偏偏夏青头都不抬,倒是洛氏自己惹了一肚子气。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见高嬷嬷带着几个人捧了的红布托盘进了来,洛氏心底大喜过望,看来惠儿已经得手,这东西是从夏青房里搜出来的无疑了!
“回禀老夫人,老爷、夫人。”高嬷嬷恭敬的道,“银子找到了。”
洛氏便大喜,一回头对着夏青哀怨的道,“你这孩子也真是,早些认了也就是了,偏偏弄的这步田地,做母亲的想要帮你都不行了!”说完疼惜的压了压眼睛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夏青低头不语,暗笑洛氏太心急,一会儿遭殃的还不准是谁呢?根本不用自己出声,就听见高嬷嬷不卑不亢的道,“夫人这话就错了,银子——是从大少爷房里搜出来的!”
‘哗啦!’上好的瑾窑淬花茶杯摔了个粉碎,热茶泼了一身,洛氏却浑然未觉,“你说什么?”
这一刻,洛氏分明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贯起,大意了!
自己这是着了那贼子的当了。
“怎么可能?”夏进腾地站起来,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掀开红布,只见托盘上整齐的放着一沓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这钱明明是——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夏进却打死也不敢出声。
事情发展到这里,所有的一切就有了很好的解释,钱是大少爷偷的,罪却险些让三少爷背了,要不是三少爷冒着大不孝申辩,不就做了替罪羊?
“好了,管家,既然钱已经找到了就赶快交给史在带回去吧!”夏盛怒气未消的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够丢脸的了,他不能再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见包乾领着史在出去,夏青却缓缓地笑了,夏盛打的好算盘,以为只要封住史在的嘴就能阻止事情传出去?恐怕这次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史在这个人,可是他费了不少的心力找来的,夏青当初用此人来做管事,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手艺,最满意的还有他那张无论如何也管不住的嘴。芝麻大的事情到了他嘴里,会变得西瓜那么大。偏偏他说的有板有眼让人不相信都难。既然大夫人想唱一出好戏,缺了这个戏子怎么成?
“逆子!”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夏盛就一脚踹在夏进的胸口,夏进被踹出老远,竟是咳出一口血来。
“老爷!你这样是要打死进儿的啊!”洛氏扑过去一把抱住夏盛的腿,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再踢出去,一旁良娣赶忙扶起夏进,拿帕子给他擦拭嘴角。
“他做的好事,偷了自己弟弟的银子到外面挥霍,你倒好,一味的溺惯也就罢了,竟反过来冤枉九儿,你倒是说说,要不是今天搜出来贼赃,这罪名不就生生的让九儿做了去!”说完还不解气,想上去再补几脚,无奈洛氏抱得太紧,夏盛只好冲着一众下人们喊,“还不赶快把夫人拉开,成什么样子!”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洛氏拉起来,洛氏嘤嘤咽咽的哭了出来,夏盛望着心烦,不耐道,“你也莫说我冤枉他,你口口声声说有人陷害他,冤枉他?好,只要他能说出这些银子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便既往不咎!”
洛氏一听大喜过望,转头去看夏进,却见夏进正倚着良娣歪歪的站着,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由得心焦,暗道进儿倒是说话啊!
但是无论洛氏怎么暗示,夏进就是一声不出。
夏青看了眼洛氏,幽幽的开口对老太太说,“祖母,大哥许是一时糊涂,好在钱都找回来了,就算了吧!”这话虽是替夏进求情,但是听在夏盛的耳朵里却有了异样的意思。更加的觉得这两个孩子的反差太大,看表面银子是找了回来,但若是没有呢?光是夏进送给老太太的玉佛就不止这些钱,更别提他近日的花销,除去这笔钱,他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疑心一旦种下就会瞬间膨大,夏盛越想越心惊,大声唤了包乾,也不管众人甩手出了书房;夏青冷笑,看着洛氏不管不顾的扑过去一把抱住夏进儿啊儿啊的叫个没完,如果她以为这样就完了那可就错了。
老太太厌恶的瞥开眼,她一贯不是很喜欢这个媳妇,总觉得她对众姨娘们的孩子不是很好,偏偏洛氏平日里做足了表面功夫,让人拿不住短处,但是老太太总觉得有些事太凑巧,凑巧到让人不得不怀疑!比如四房的死,再比如二房好端端的孩子说疯就疯了?花儿般的孩子就这么养在外面,到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样子,眼瞅着就到了及笄的年纪,也不知会怎么样?
那边洛氏正劝着夏进什么?夏青只当做没看见,到如今这地步,不论说是不说,夏进这顿打都是免不了的,夏进此时心底想的,只怕是在计较着偷窃自家钱财和赌博这两个错事究竟哪个更能让夏盛饶了自己。
洛氏刚刚扶起夏进,就见夏盛从外面满脸怒气的进来,二话不说冲着夏进又是一脚,夏进不防,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着洛氏压了过来,洛氏后踉跄退了几步,到底是心疼儿子没有半路躲开,后背撞上了坚硬的桌角,疼的浑身一震。
“你干的好事!”夏盛把手里的一个铜质锦盒掼在地上,洛氏一见大惊,那是夏盛平日里存放现款的盒子,钥匙共有两把,除了夏盛身上的,另一把在自己身上。这一摸却是大惊,不见了!
“母亲!”夏青疾呼一声,不顾众人的阻止上前帮忙扶起二度被踹的夏进,一脸焦急的去拉地上的洛氏,“您不要紧吧!?”
“没事!”洛氏气的不轻,明知道一切八成都是眼前这个稚子搞得鬼,却半点主意也没有。还得端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来。
“九儿快过来!”老太太唤,依她看,这对母子是没救了,九儿好心好意的去搀扶,瞧瞧洛氏脸上那是什么表情?自己的儿子做错了事,怎么反倒一副都是别人的错的模样。
“说,这里的银子是不是你拿去了!”
“老爷!你可万万不要再冤枉了进儿啊!”洛氏撕心的喊。
夏盛却只是盯着夏进不出声。
“父亲,这是怎么了?”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门口脆生生的问,“大哥这是怎么了?谁下手居然如此狠毒?父亲可一定要为大哥讨回公道!”夏冬盈不明就里道,上前去扶夏进。
就在夏冬盈的手刚碰到夏进的时候,洛氏生怕一贯骄纵惯了的她再语出惊人惹恼了夏盛,在一旁拉了一把,谁知就在此时听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把小巧的钥匙从夏进的衣袖里掉了出来,一屋子的人都惊了!齐刷刷的看向夏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夏进率先反应过来,彻底的慌了,无形中,他感觉有一张针对自己的大网已经悄然铺开。
“老爷,你一定要相信进儿啊,进儿是无辜的。”洛氏扑过去抓着夏盛的衣摆。
夏盛此时那还听得下这些。“包乾,去请家法来。”
“不!”一听家法,夏进吓坏了,夏铎就是被一顿家法打下来才没了半条命。
老太太身后,夏青无声的笑了,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祖母!”夏青期期艾艾的开口,那模样,分明是被这种场面惊呆了,“大哥许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了他这回吧!”
“是夏青,一定是夏青。”
那边夏进望进夏青那波澜不兴的瞳眸中,一阵寒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大声嚷嚷开了,夏青便一怔,下意识的朝老太太身后靠去,怯怯的不敢再出声。
他就是看准了夏进的急脾气,才故意激他一激,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成气候。
夏盛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随手拿起包乾递过来的家法,狠狠地朝着夏进的背部打了下去。
“啊!”夏进惨叫一声,洛氏当场心疼的昏了过去,夏冬盈赶忙搀着她到一旁坐下,那边夏进杀猪般的嚎叫不断地传来,老太太却只是不理,手里的佛珠子越发转动的快了。
夏青心底冷笑,这就是夏进踢自己下水的下场,还有夏冬盈,前世那笔帐,他会一点一点慢慢的讨回来,寻思间夏进已经挨了不下数十下家法,那家法是用荆条浸了火油用特殊编发制成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刺,每一下打下去,都会疼到骨子里,偏偏血还留不多,疼痛都蕴在身体里,越发的难受;夏进平日里骄纵惯了那受得了这种罪,娘啊娘啊的叫个不停,洛氏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后背已经是血红一片,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步扑过去,夏盛的家法便打在了她的背上。
“娘。”
“母亲!”
夏冬盈大喊一声,到底是怕了那皮肉之苦,没有上前,倒是夏青扑上去,硬生生的替洛氏挨了一击。
夏盛一时愣了,那边老太太却看不下去了,大喊一声,随手夺了夏盛手里的家法掼在地上,心疼的拉起夏青,心肝、宝贝儿的叫个不停。
老太太回头狠狠地瞪了夏冬盈一眼,越发的觉得洛氏把一双孩子惯得没边,按说这板子是该冬盈替她挨的,现在反而是夏青受了累,更显得这孩子明大义。
“父亲,”夏青忍着疼开口,额髻隐隐冒出汗来,这一鞭正好打在上次腰间的淤青上,更是疼上加疼,本来这一鞭他是不必挡的,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得到夏盛的关注,夏青在赌,赌老太太舍不得他挨打,赌夏盛对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一些看重。
“九儿,你这是何必。”夏盛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乖巧懂事,又识大体,比夏进不知好了多少倍。
“父亲,大哥再有错,可母亲却是无辜的,母亲这些年辛辛苦苦的为夏家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使大哥再错,万望父亲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饶了大哥吧!”
洛氏一听这个气啊,这个夏青是生恐害自己不够惨啊,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咬准了夏进偷窃的事实。可恨自己此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偏偏进儿是个不成器的,咬死了不出声。
老太太看着夏盛,道,“我不管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可是别再累到九儿身上。”说着拉着夏青,带着高嬷嬷匆匆地走了。
老太太一回到自己的小花厅,急忙命人火速去请王大夫。那边高嬷嬷已经火急火燎的按照老太太的吩咐,脱了夏青外面的长衫,此时夏青也只不过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生理特征还不是很明显,而且又是伤在腰部,高嬷嬷也只是脱了他的外袍,撩起了腰间的衣摆而已,“老太太!”才一眼,高嬷嬷就急呼老太太。
夏老太太赶忙靠过来,就见夏青腰间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暗青,看样子有日子了,颜色发黑有些慎人,那暗青上是一道腥红的伤口,细细麻麻的渗出血来,乌溜溜的黑,分明是刚刚那一下家法打的。
“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向来是疼爱这个孙子的,一见夏青受了委屈,扭头狠狠地瞪了晴晌一眼,晴晌一哆嗦,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祖母,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夏青虚弱的道,到底年纪小挨不住疼,昏了过去。
高嬷嬷一声惊呼。忙去掐夏青的人中,老太太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下人们失职,大声吩咐着一众丫头们去拿嗅盐,就在这时候,院门口苏嬷嬷伴着温雅急匆匆的赶来。
原来是温雅正好来见自家妹妹,一听说夏青受了伤,就急匆匆的赶在王大夫之前过来,老太太不疑有他,忙喊着他为夏青把脉。
夏青被温雅抱起安放在耳房的小榻上,老太太看夏青腰上的伤,心疼不已,大步走了出来,见晴晌还跪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吩咐了婆子拉出去打,苏嬷嬷赶紧跪倒在地,“使不得啊!”
老太太便觉得有气,越发觉得是平日里夏青太温和,把一众下人们惯得没边儿,重重的一拍桌子,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处置一个不尽忠职守的丫头还得经过你的认同。莫不是看你年迈,再说就拉你一并下去打!”
苏嬷嬷便重重的叩下头去,失声道,“回老太太,不是奴婢们不尽忠,实在是、是三少爷不让奴婢们多嘴啊!”
“说!”老太太便怒了。“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连你也一并发卖了。”
一咬牙,苏嬷嬷豁出去了,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哀声道,“本来三少爷不让奴婢们多嘴,可既然是老太太问的,那奴婢也就不能不说了,老太太,三少爷腰上的伤、是给大少爷打的啊!”说完这句话,苏嬷嬷放声痛哭起来。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老太太一时不察挥手打落了小几上的茶盏,那边,苏嬷嬷才慢慢的道出了实情,原来,夏青那腰间的瘀伤是被夏进一脚踹出来的,原来自己不再府里的这段时间,九儿竟糟了这么大的罪。
“三少爷不让奴婢们多嘴,说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坏了大少爷的名声,那天兴许是大少爷不小心,可是这样一来腰间的伤就耽误下来了,再加上老爷又把外庄的事情交给他办,三少爷怕误了老爷交代的事,没日没夜的盯着,奴婢们瞅着心疼,劝又不听,也是没辙啊!”说完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太太,那天奴婢在一旁瞧得真真的,分明是大少爷故意踹了三少爷下水,可是、三少爷人老实,硬是不许奴婢说出去。”那边晴晌哭哭啼啼的开腔。
老太太此刻这个气啊,心里头直骂洛氏心狠手辣,要不是九儿命大,早就被她害死了。
“老太太!”恰巧此时温雅从耳房出来恭敬的道。
“怎样了?”
“幸亏救治及时,不然怕是要烙下病根儿了,倒是早先的淤青要麻烦些。”
“那就劳烦温先生多费心了。”
“三少爷也是温雅的外甥,应该的。”温雅恭敬的说。
一等温雅离开,老太太气的猛地掀了小几,“去,请老爷速速过来。”
耳房里,夏青听到这儿,安心的笑了。
银子的事尘埃落定了,大少爷夏进最后挨了不下数十板子,打的背后皮开肉绽,这还不算完,夏盛居然还命他去跪一个月的祠堂,洛氏心疼整日里找夏盛哭闹,老太太借口洛氏教子无方,罚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思过,不得允许,不准出来,夏家的一切家务交由二姨娘李氏打理,洛氏才吃惊的意识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表面上大房是因为银子的事受罚,但是当事的几个人都知道,这事只不过是个由头,真正惹怒老太太他们的,还是夏青落水的事,虽然夏盛下了严密的禁口令,但是慢慢地,还是有传言在夏府悄悄地流出,说大少爷心思歹毒,企图杀害自己的亲弟弟,洛氏费了好大的劲儿,却让整件事传的越演越烈,夏盛气愤之余又罚了伤口刚刚有点儿起色的夏进多跪了一个月的祠堂。
老太太亲自拨了银子给夏青添置了不少东西,连带对温姨娘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日,夏青一早儿带了晴晌和龙浔早早地出了府门往温雅的医馆去了。
夏青并没有寻问龙浔他为什么会知道温姨娘中毒的事,这多少让龙浔有些吃惊,看夏青的表情越发的迷茫了。
“小舅舅!”夏青恭敬的冲着温雅深鞠了一躬,温雅目视着眼前的这个外甥,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九儿这次来,是专程来道谢的。”要不是有温雅的鼎力相助,夏青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夏进上了当,光是那些银两他就拿不出来。
当日温姨娘昏倒后,夏青就觉得这事是洛氏在背后搞得鬼,故意在门口引夏进与自己发生冲突,惠儿偷偷地换了自己的银子,夏青明明看见了,却装作不知情,事后跟温雅商量出这一计。温雅先是派人在夏进平日里经常去的赌坊蹲守,见了夏进来故意输了大笔的银子给他,夏进却只当自己运气好没有多想,洛氏急匆匆的挑出事来,哪成想自己安排好的一切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这样一来倒是坐实了夏进偷窃的罪名。
洛氏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明明气的恨不得活劈了夏青,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温雅看着眼前这个外甥,如花儿般的模样,放在哪里那都是顶出挑的,可是却,“九儿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如今才知道夏青是个有主意的,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我本没打算怎地,无奈偏生碍了别人的眼,与其等着别人来害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夏青沉着道,语气里多了一股子阴狠,那股决绝的气势不仅让温雅一怔。总觉得此刻的夏青有些说不清的诡异。
“小舅舅是在怪九儿太过狠毒了吗?”夏青好似看穿了他心底所想,“如果当初九儿没发现他们的毒计,小舅舅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九儿和娘会有什么下场。”
温雅便是一惊,这还用得着说吗?要是当初……想到这儿不仅有些后怕。就听见夏青冷冷的说,“这个世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强弱,适者生存 世道如此!”
没有对错 只有强弱,温雅被他话里的意思震撼了。
是啊,世道如此,又能怨谁呢?
从温雅那里出来,夏青走在大街上,心底盘算着以后的打算,如今算是跟洛氏正面对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洛氏母子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为今之计只有先一步扳倒洛氏,只有这样自己母子才有好日子过。
眼下花穗节邻近,街上尽是些脂粉气息,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这次花穗节的热门人选,显得有些忘乎所以。
花穗节啊!夏青唇畔撩起一丝浅笑,好戏终于快要开场了吗?
碎玉亭
夏冬盈狠狠摔了燕窝,指着荧光骂,“你这下作的贱蹄子,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好欺负,这算哪门子燕窝。”
“小姐恕罪。”荧光一个劲儿的磕头。
府里的下人们有几个不是踩高就低的主儿,往日里大房的人没少欺负他们,下人们都碍于洛氏的身份不敢逾越,就是自己也曾暗地里给六房下过绊子,如今夫人被老太太责罚,大少爷又被打的起不来,眼瞅着风向一个劲儿往六房偏,那些势利的家伙哪会把大房看在眼里。
今天是稀释过的燕窝,到了明天,兴许连这样的燕窝都没有了。
这话荧光却是不敢说的,六小姐看着漂亮,手段却是极狠的,被夫人宠的没边儿,往日里下人要是犯了错,她便往死里折腾,左右有夫人罩着,闹不出事来。
“一群没用的东西,滚。”
荧光如蒙大赦,胡乱的收拾了碎片出去了。
夏冬盈越发的怨恨夏青,更怨恨夏进,要不是他做错事,母亲也不会无辜受累,害得自己到现在无人照应,自己想去看看自己的母亲,老太太居然不允许,凭白的让人看了许多笑话去。
“站住!”
亭外,一个下等丫头恭敬的低下头去,“六小姐好。”
“你手里拿的什么?”
“回六小姐的话,是香囊。”
“拿给我看看。”
“这……”丫头恭敬道,“回六小姐的话,这香囊是三少爷命奴婢送去给七小姐的。”
不说还好,夏冬盈一听是给夏知秋的立马来了气,站起身上前一把拿过香囊,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连我的话也敢不听,滚。”
那丫头不敢回嘴,忍着疼走了。
夏冬盈看着手里的香囊,上好的蜀锦,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颜色鲜活,仿佛要飞了一般,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贱人,你也配。”夏冬盈甩手就要扔,不知怎地却又改变了主意,阴仄仄的笑了。
夏青引着陆少川刚进家门,才走没几步就被迎面冲过来的一个丫头撞了一下,幸好身后的陆少川及时的扶了他一下才没有摔倒。
“三少爷,奴婢该死!”一见自己撞了人,香秀急忙跪下去。
夏青皱眉,低头斥责,道,“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又忙回头对陆少川道,“刚才真是多谢陆公子了。”
陆少川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二人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晴晌低声的斥责,“香秀,平日里看你挺稳重的,今个儿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的,要是传到大夫人耳朵里,仔细你的皮。” 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落在陆少川耳内。
香秀便嘤嘤咽咽的哭了,“晴晌姐姐,你放过我吧。”
“呀,你的脸是谁打的,怎地肿了那么厉害,敷了药没?”晴晌却好像才刚刚看见一般惊呼出声。
“我的好姐姐,你且小声些,要是回头传到六小姐耳朵里,还不活活要了我的命。”
“她又打你了?”
陆少川微微的皱起来眉头,一旁夏青显然也听见了后面的对话,忙引着他往前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陆少川便一笑,当做不知情。
心底下却是万分不悦,听二人的话,这个六小姐显然是脾气不太好的。想着好友郑克爽的话,进府前还有的几分期待,顿时没了兴趣。
二人转过拐角,就听见一扇耳门里有人说话,陆少川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听着屋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的话,“这个六小姐也真是心狠,香秀跟了她这么久,不过是打翻了茶水,就被她打的嘴都肿了。听说还不许她说出去。”
“哎,小点声,这又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梅子不就是因为多和大少爷说了几句,就被六小姐硬说是勾引少爷,卖进窑子里去了吗。”
“谁说不是呢!这个六小姐心可真够狠的。”
“七小姐人就很好啊,对下人也不错。”
“说的也是!”
听到这儿,夏青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里面突然没了响动。
夏青尴尬的笑,“让陆公子见笑了,家父待人一向宽厚,府里的下人们随和惯了。”
“无碍的!夏老爷待人宽和有礼人尽皆知,外头谁不赞叹。”
陆少川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有气,那郑克爽是洛氏的女儿夏春云的夫婿,跟自己有着八拜之交关系极好,这次自己也是听了他的话,明着是来观看花穗节,其实是来看一看这夏家的六小姐夏冬盈的。
郑克爽曾对自己说,夏冬盈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暗示自己娶妻就该娶这样的女子,自己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想着既是好友说好,那这位夏小姐的人品自然是不错的。没成想竟是这种心胸狭窄的女人,这样的人若是娶回家里做主母,内院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越想越觉得这趟不应该来,甚至有了不顾礼仪立马掉头回去的打算。
夏青在一旁看的清楚,也不多说,只是不停的说着夏冬盈的好话,陆少川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只想着待会儿见着了夏盛他们,只管把郑兄托自己捎来的东西给他们,找个借口溜了也就是了。
洛氏哪里知道她们费尽心思的布置此刻都毁于一旦,还在做着美梦。
待到了正厅,就见夏盛和洛氏早早就候在那里,陆少川赶紧上前见过,夏盛起身亲自扶起他,暗自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俊朗,不留痕迹的冲洛氏点点头,“早就听说平南的陆家二公子仪表堂堂满腹才学,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如今见面才知道,果然名副其实。”
“夏老爷谬赞了,晚辈实在不敢当!”
那边洛氏早就把陆少川打量了个透彻,真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想着冬盈嫁过去后的种种好处,冲着候在一旁的良娣使了个眼色,良娣急忙退了出去。
自有婢女上了香茶,陆少川赶紧拿出好友郑克爽托他捎来的书信亲自奉上,夏盛到了声谢,并不急着看信,反而是与陆少川攀谈起了别的。
夏青见陆少川一副急于想走的模样压下心底的笑意,谦卑的垂下眼睫。
这时听的一阵环佩叮当,一阵香风拂过,门口出现了一个俏生生的美娇娥,陆少川抬头正好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只觉得眼前一亮,对方宛如盛开的牡丹,亭亭玉立明媚峥嵘,硬生生把那些早春的娇花比了下去。
对方也好似被突兀的陆少川打了个措手不及进退两难。
“六姐。”夏青开口。
夏冬盈这才矜持的走进屋里来,冲着夏盛夫妇拜下去,“父亲 母亲。”
声音如黄鹂啼鸣,娇翠悦耳,陆少川便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声音。
夏青看到这里嘴角挂了一丝冷笑,这么看来这陆二公子也就这般了,不免心底有些失望。
那边夏冬盈已经依照洛氏的提示冲着陆少川盈盈拜倒,“见过陆公子。”
“小姐免礼。”陆少川赶紧起身虚扶了一把,见眼前的夏冬盈粉面桃腮十分娇美。
二人分别落座后,婢女来上茶,见了俊美的陆少川不免多看了几眼,手底下有些懈怠,茶水洒在夏冬盈的衣衫上,夏冬盈怒急,扬手就想给那婢女一巴掌,见陆少川正看着自己,硬是不甘心的放下手臂。
洛氏看了眼不成器的夏冬盈,回头呵斥丫头,“还不赶快下去。”
一侧,自有冬盈的贴身丫头扶着冬盈下去换衣衫。其实夏冬盈本不想发火,只是眼下的大房不如以前那样风光,老太太这次是打算狠狠的削一削大房的锐气,所以生活上的用度大不如前,众人只好自己想着法儿的节衣缩食,刚刚在来之前夏冬盈听说陆少川来,特意找出这件压箱底的粉底锦缎罗裙,上面有全尹京最好的绣娘绣制的凤凰戏牡丹,本来欢喜的想给陆少川一个好印象,谁曾想还不等对方好好看看自己,一身新衫就先污了,今年新裁制的衣服还未送到,这可是如今她仅有的一件簇新衣裙,她怎会不气。
待出了大厅的视线范围,夏冬盈回身狠狠的给了荧光一巴掌,“贱婢,还不赶快跪下。”
夏冬盈完全是迁怒与人,哪管是谁的错,她只想发泄一下心底的怒火,不曾想这一幕正好落在刚刚告辞出来的陆少川和夏青眼中,想想来时听到的那些话,把那刚刚堆积起来的好印象一下子给抹了个干净。不顾夏青的挽留,陆少川赶忙迈步朝外走去,他是真的害怕夏青再在他耳边絮叨着夏冬盈的好。
由于行色匆匆,刚走到廊角隐约听到对面有女声传来,近在咫尺再想收脚却已是来不及了。
只听到一声惊呼,一个香馥馥的身躯撞进自己怀里,陆少川大惊,低头看去,立时愣住了……
果然夏府多美人!
陆少川一时间居然有些怔忪,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秋水剪剪、温娴恬静,虽不似夏冬盈那般喧天气焰、那般美的明媚峥嵘,却多了几分沉稳、几分淡雅静怡的美,有种空谷幽兰般的灵绣之气,让陆少川一时竟看的入了迷。
“七姐。”夏青这时赶忙上前把陆少川怀中的美人扶起来,“你急急忙忙的这是做什么?”
“我……”夏知秋两颊绯红,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本来她听丫头说夏青回来了,想着这几日她按照夏青教的方法练舞大有进步,就想着在大厅外面等着夏青,好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夏青,没想到人还没到地方,居然在此处撞到了人。
“还没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平南府的陆二公子。”夏青连忙介绍。
夏知秋这才聘婷的福下身去,“见过陆公子,刚刚是知秋莽撞了,万望陆公子见谅。”
陆少川赶紧闪过一旁虚扶一把,“哪里的话,明明是在下的错,走路有些匆忙,不小心冲撞了小姐,才是小姐莫要怪罪在下鲁莽才是。”
夏知秋脸颊更红,夏青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似有心又无意般的挡在陆少川身前,“七姐此时不在院中练舞,莫不是特地来寻我的?”
夏知秋听夏青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珠晶亮的望着夏青,面上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此一幕,落在陆少川眼内,却觉得说不出的风情,似一只小巧的手不停的在心头挠啊挠……
夏青转首吩咐晴晌先带着夏知秋去自己院子,这才引着有些失神的陆少川往外面行走,一边调笑着道,“让陆公子见笑了,你别看我这七姐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可一旦说起练舞,这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好没道理。”
陆少川淡然一笑,“夏兄弟此言差矣,我观你这位姐姐却是个难得的妙人,倒是比那些矫揉造作的闺阁女子强上许多。”
“得得得,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夏青故意赌气的扭头,适时的表现了一个十二岁孩子该有的天真,倒是让陆少川一时有些不适应。来到尹京,陆少川一入住颂宁居就爱上了里面的一切,在得之这一切都是出自一个只有十二岁的毛头小子之手后,更是先入为主的认定此人必是精于察言观色之辈,没成想见到的却是一个故作老成的孩子,二人相谈甚欢,陆少川几乎把夏青定为自己的莫逆之交,此时见夏青居然也有这顽皮的一面,完全打翻了自己以前给夏青的定位,倒是真的有些不适应了。
“陆公子,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陆少川跟夏青往外走去,淡淡问道,“对了,今年的花穗节,六小姐和七小姐都会参加吗?”
“对,眼下府上除了还在外修养的八姐姐,也就两位姐姐能有资格参加了。”
“你这位七姐倒真是生的蕙质兰心,恬静的很。”
“你可别被她那副样子骗了,若是换做熟人,她的话可多着呢。”
“如此才是最好啊!”
二人边说边往前走。
身后不远处,夏冬盈煞白着一张小脸,拳头死死的攥紧,丝丝血迹从指缝中渗出,丫头荧光惊呼一声,赶紧掏出丝帕替其擦拭,却被夏冬盈一个巴掌打翻在地,半个脸颊顿时肿胀起来,印着夏冬盈手上的血迹,惨惨的有些渗人。
“六小姐,新裁的衣衫送来了,老奴正打算给您送过去呢。”正巧这时候桂嬷嬷领着一众下人经过。
夏冬盈看着那一件件簇新的衣服更是来气,一扬手把衣服全部打翻在地,上前就是一阵猛踩。
“六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桂嬷嬷赶紧上前抱住夏冬盈,众人这才捡起破败的新裳在桂嬷嬷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嬷嬷,这次您可一定要帮我啊。”夏冬盈梨花带雨的看着桂嬷嬷。
“我的好小姐,但凡您开口,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桂嬷嬷是洛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老嬷嬷了,素来宠爱洛氏的一双儿女。
二人相视一笑,结伴往回走去。
陆少川在尹京住下了,说是想要见识一下闻名已久的花穗节,这让夏盛夫妇喜不自胜,力邀陆少川在夏府住下,陆少川却声称自己喜爱颂宁居的安逸,想在那里叨扰些时日,左右都是夏府的产业,夏盛也就不好再坚持。
如此一来,陆少川便和夏青走的近了,洛氏心头不满,却因自己还在禁足期间无计可施,只得暗示夏冬盈多多用心。
陆少川虽在颂宁居入住,却着实往来夏府勤了些,个中意味,夏青自然了然于胸,却故作不解,整日陪着陆少川畅诗饮酒,会友狂欢。
陆少川心系佳人,无奈欲见无门。
大兆的民风虽比前朝开放许多,但也没有哪家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敢在出阁前轻易抛头露面的。
这日,陆少川又是一大早儿来到夏府,熟门熟路的去了夏青的院子,大老远就看见龙浔在院子里打扫。
这个龙浔陆少川倒是见过几次的,也多少听说了些夏进的事,但于他来说,怎么看都觉得此人不俗,寻思间龙浔已经发现了陆少川,“陆公子,我家公子今早儿出去了。”
“无妨,我在书房等他即可。”夏青小小年纪就掌管一个偌大的颂宁居着实不易,很多时候更是天不亮就被下人从床上挖起来忙碌,陆少川早几次来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多半是半个多时辰也就回来了,自己在书房观赏一下夏青的书卷倒也不无聊。
说起来这个夏青明明小小年纪,可是观他待人处事却是滴水不漏老成的很,自己与他相处居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想着待日后定要引荐给好友一晤。
唉!说来也是这夏家大公子不长进,要不然也不能事事都得夏青这个庶出的占了先,这于夏青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深喑高门之道的陆少川不仅心底暗暗为夏青担忧。
龙浔也不多言,替他奉上香茶后默默退下了。陆少川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拽出一本传记,打算消磨时间,刚走到书桌旁却被摊开在书案上面的画怔住。
他与夏青相识多日,自然晓得他颇有文采,只是那手字略显秀气稚嫩的很,有些不成样子,想是等年龄长上些许,也就极好了,只是却不知原来夏青的画居然也如此出众。
上面画了一件华丽繁复的衣裙,广袖云衫,好不妖娆。
正看得出神,就听见外面传来龙浔的声音。
“七小姐安好。”
“嗯,我是来找九儿的,他昨天帮我绘制的舞衣画好了吗?不好我可是不依的。”夏知秋娇笑着道。
“七小姐吩咐的事,公子何时敢耽误,早就画好了,只是眼下公子不再府中。”
“又出去了?”夏知秋惊呼,柔声抱怨,“父亲也真是,也不想想九儿才多大的孩子,总派他些个苦差事,也不怕他吃不消,要我看,一并推了去才好。”说完不待龙浔搭话,径自先笑了,“行了,我知道了,那画总不会也被九儿带走了吧?我且先拿了去,你不要告诉他,等他回来我好再向他讨一幅,你可莫要告密哦。”
听到这儿陆少川不由得发笑,暗道原来这七小姐真的如夏青所说一般心性,率真的很。
“可是……”
还不等龙浔的话说完,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夏知秋那犹带着一丝狡黠的笑颜正对上陆少川那微微带笑的脸。
身后传来龙浔迟来的忠告,“陆公子还在里面啊!”
夏知秋满面潮红的施了一礼,转首要走。
“小姐且慢。”
院中,龙浔拿了扫把悄然退下。
消息传到夏冬盈耳中的时候,夏冬盈正一身簇新娥眉淡扫的准备去来个偶遇,不想被夏知秋那贱婢占了先。
“贱人!”
夏冬盈气的推翻了身前的茶几,一时间茶水撒了一地。
“六小姐,你也莫要生气,自管让她猖狂一阵子好了,等过了花穗节,有她受的。”桂嬷嬷赶紧安抚。“花穗节近在眼前,老夫人就算再不待见夫人,也得为夏家着想,到时候只要小姐您能争口气,还怕那陆二公子跑了不成,天底下哪有舍凤凰求山鸡的道理。”
夏冬盈扬眉,“嬷嬷所言极是,只是那夏青这阵子不晓得跟那贱人搞了些什么把戏,就怕到时候……”
桂嬷嬷自信一笑,“这个六小姐自管放心,只要六小姐肯听我老婆子的,老婆子我自然会让六小姐如愿以偿的。”
“如此,就有劳嬷嬷费心了。”
今年的花穗节与往年不同,往年花穗节的举办地都是在高升酒楼的大厅里。
高升酒楼是尹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占地面积很广,很多大型的集会都选在这里举行,但近期颂宁居的崛起却让很多文人墨客有了一种于浊浊红尘中找到一方净土的感觉,众人便更偏爱颂宁居多一些,因此知府特定花穗节在颂宁居举办。
夏盛自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很是能干,连带的对温姨娘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花穗节一大早儿,为了举办花穗节,夏青早早地就扫院迎宾,眼下住在颂宁宾朋满座,除了陆少川和一些花穗节的一些举办人员,余下大多都是慕名而来的各地士绅。
由于参加花穗节的都是些闺阁小姐,出入多有不便,夏青特地命人开了一侧的角门,众小姐们可以由丫头们领着直接到安排好的房间歇息准备,避免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卯时不到,就见洛氏带着夏家的两位千金早早地来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凡是参赛的家庭,男主人是不能到场的,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夏盛他们一行人早就在离颂宁居不远的小胜酒家坐等消息。
自从洛氏被禁足后,老太太更是连见都不让众人见一眼,亲生子女尚且如此,更何况夏青他们,不遑还要防着洛氏在背地里做些手段。
如今的夏青,莫说是老夫人,就是连夏盛,那也是捧到手心里的。
禁足一月余,洛氏的面容憔悴不少,只见洛氏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裙,外罩一件深蓝镶金丝的时兴比甲,簇新的云头屐随着脚步的起落步步生莲,仿若站在云端,夏青暗笑,洛氏这哪里是来为女儿打气,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她洛氏才是夏家的正室夫人。
洛氏身旁自然跟着桂嬷嬷和丫头良娣金桂。
夏冬盈伴在洛氏身旁,趾高气昂的渺视着夏青,夏知秋则柔顺的跟在众人后面,腼腆的冲着夏青笑了笑。
这种场合,二夫人是不能到场的,不管二夫人或是其他夫人再怎么得宠,地位都只是夏盛的妾室,是夏盛豢养的、上不得台面的宠姬,夏盛再怎么宠爱,也只是府里头私下里的事。
这种时候带出来,那是会失了体面的。
“九儿见过母亲,多日未见,母亲倒是清减了不少。”夏青深施一礼关怀备至的望着洛氏。
倒是叫洛氏心底堵的不得了,明明是眼前这下作胚子使得计,害的她们母子三人受尽了府里众人的白眼,摇身一变他却成了这里面最大的苦主,不但得到了老太太的庇护,更是受到夏盛的重用,眼瞅着如果这次再让二夫人他们的拿到了头筹,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到时候自己怕是要捉襟见肘了。
想到此,洛氏深吸一口气,慈善的笑了,“我家九儿就是能干,怪不得老爷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由你打理。”
“哼!在能干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庶出的下等胚子。”夏冬盈尖酸的道。
“冬盈,不得无礼,都是自家姐弟,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本来就是。”
夏青倒也不气,“母亲不必责怪六姐姐,六姐姐自幼被父亲母亲大人宠爱惯了,自然说话做事率直了些,我又怎会在意。”
夏青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夏冬盈被洛氏他们为人父母的骄宠出来的,她的一言一行,无非是他们允许的,洛氏又怎会听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夏冬盈却是个不用脑子的。
“冬盈,你也确实该改改你那急脾气。”洛氏制止夏冬盈的胡闹,回身冲着桂嬷嬷,道,“还不速去马车里把舅老爷送来的沙田柚拿一些来与冬盈吃,那东西用来降火,自然的最好的。”
“夫人。”桂嬷嬷眼皮子都没撩一下,一本正经的回道,“这次舅老爷差来的人说了,这批的沙田柚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从素有柚子之乡的闽南直接送来,这次却是舅老爷图近从燕都附近直接采买的,按说这味道倒是也差不到哪去,但到底不是正统的,功效和用途却是大不如正统的来的好一些。”
桂嬷嬷话中有话的说,还特意咬重中了正统二字的发音,无非是讥讽夏青庶出的身份。
“是啊!这到底不是正统货色,咱们也就姑且将就将就吧,等舅老爷送了上等的沙田柚来,谁还会稀罕这次品货,你们说是不是?”
“母亲所言极是。”
自始至终夏青都面带微笑,倒是叫洛氏找不到由头发作,眼瞅着时辰临近,三三两两的不少的富家小姐都赶来了,洛氏也就不做纠缠,昂首挺胸的离去。
“呸!什么东西,也不看看她那双儿女是什么货色,还敢大言不惭的来取笑公子。”
晴晌气呼呼的冲着洛氏她们离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一回身正好看见银白的衣摆避在门侧,晴晌笑了笑,扬声唤了一声陆公子。
陆少川这才讪讪从门后边出来,他本来是打算来这儿撞撞运气,看看是否能见一见夏知秋的,谁知大老远儿远远地就看见洛氏她们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故而临时躲在了门后,不曾想竟被眼尖的晴晌看见。
不过这洛氏母女端的也是太刻薄了些,他虽知道谁家宅门里头那些个庶出的子女们都不如正室嫡出的孩子风光,可也从未见过这种时时处处打压人的,别的不说,单说在陆家,陆少川自己也是有许多庶出弟妹的,他们虽不见得多受宠,可父亲母亲那也是多方照拂的,却不想夏家竟如此势利。
与夏青接触的这些时日以来,陆少川没少进出夏府,一来二去的疯言疯语自然听到了不少。
也好在夏青长进,还能为夏盛出些力气,不然还不晓得要沦落到如斯地步。
单看夏青那瘦小的肩膀,陆少川便觉得于心不忍,不由得满面怜惜,对夏青的好感直线上升。
“陆公子这是何故?”
“没、没什么,这是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不打紧。”
夏青见该来的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便吩咐底下人在此守着,自己陪着陆少川去了偏厅再一次为大赛做准备。
二人有说有笑的甚是投缘,不一会儿就连知府方大人也赶来了,夏青才辞了陆少川去招待方知府。
新裁制的舞衣繁复瑰丽美轮美奂,虽看了无数遍了,但夏知秋却还是有些惊艳,忍不住伸手去摩挲,一旁的丫头翡玉忙撇过脸去偷笑。
“小姐莫要在摸了,若是不小心摸出个窟窿来,那可如何是好。”
“死丫头,连你也来笑我。”还没说完,夏知秋自己却先笑了,“良玉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要不奴婢去看看吧。”
还不等翡玉出门,良玉已经抱着一个锦盒气喘吁吁的进门。
翡玉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锦盒,埋怨道,“叫你去拿个绣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良玉本来是二夫人身边的人,与翡玉是亲姐妹,二夫人见知秋身边的贴心的丫头少怕忙不开,就让良玉过来先帮衬些。
良玉一听连忙诉苦,“好姐姐,你快别说了,要不是我手脚快,到现在都还回不来呢。”
夏知秋皱眉,“出了什么事了?”
良玉赶紧福了福,“还不是六小姐,奴婢路过的时候她非得让奴婢去帮她剥柚子,好大的一簸箩,明明她身边还有荧光她们在,却单单来使唤我。”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夏知秋吗?虽然这话良玉没说,可大家心里却是有数的。
“小姐,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一切等过了花穗节再说。”翡玉老成的说。
夏知秋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良玉本来还想在说什么,见翡玉摇了摇头,也就咽下了嘴边的话,乖乖的伺候夏知秋更衣。
“绣鞋先别穿,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仔细些妥当。”翡玉拿出绣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才安心的递给夏知秋。
夏知秋赏识的一笑,伸脚穿鞋起身……
夏青安排好方知府后,比赛也就开始了,每年的花穗节参赛选手的出场顺序都是由方知府来抽签决定,选手们只需在房中静候即可,以免出现互相算计的事件,这种事情以前也出现过几次,是以方知府才会有此决断。
第一个出场的是梁府的飞燕小姐,高台上梁小姐正跳的起劲儿,晴晌却急匆匆的赶到夏青身边。
“不得了了,三少爷,七小姐那边出事了。”
房间里,夏青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侧,夏知秋满面泪痕,哭花了精致的妆容,红呼呼的一片,哪里还有往日的端庄秀丽,良玉哭兮兮的跪在夏知秋脚前一个劲儿的抹泪,翡玉则正忙着为夏知秋按摩玉足。
“可有什么知觉?”夏青焦急的问。
夏知秋茫然的抬起头,半晌后仿佛才听到似的,摇了摇头。
良玉一见哭的更厉害了,一个劲儿的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着了她们的道儿,害了小姐,奴婢有罪。”
夏青看着那双绣鞋,叹了口气,对良玉婉言道,“你且起来吧,这事怨不得你。”
那绣鞋从外表看是绝对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可一旦穿上,只要穿鞋的人一站起来,藏在鞋底的细针就会随着人的重力刺向脚底,如若是小小的刺一下倒也不打紧,能藏在绣鞋中的针也长不到哪去,可偏偏对方不晓得在针上涂了什么,致使夏知秋整条右腿都麻木了,如今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又何谈跳舞。
如今龙浔远在夏府,远水救不了近火,多想无益。
“这事还有谁知道?”
翡玉这才擦了擦眼角,“小姐一出事,奴婢就猜到是那边动的手脚,所以只是悄悄地去通知少爷,其他人并不知情。”
不等夏青反应,晴晌就从外面神色匆匆的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三少爷不好了,刚刚方知府抽出宝签,下一个出场的是六小姐。”
“什么?”
夏知秋一听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一个着力不稳险些歪倒,翡玉赶紧在一边搀扶,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煞白了三张小脸儿,“罢了!左右有冬盈在,母亲也是不会容我有出头之日的,索性就随了她们的意吧。”
夏青却不这么认为,退让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自己前世也听从娘亲的教导,处处忍让,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死不瞑目的结局。
不!!
这一世,她绝不退让。
想至此,夏青毅然端起桌上的茶杯泼向绣鞋,一时间大家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良玉,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放进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在比赛结束前,谁也不许进这间屋子。”夏青冷静的吩咐。
“可若是夫人……”
夏青见良玉有所顾虑,郑重道,“良玉,此事关系着你家小姐的将来。”
良玉一怔,旋即狠狠的点头,“三少爷放心,就算是豁出性命,奴婢也一定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说完胡乱的擦了擦脸,转身出去了。
夏青这才回身接着说,“翡玉,赶快帮你家小姐换衣服,晴晌,帮我梳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晴晌更是一下子跪在夏青面前,“三少爷,你要三思啊!”晴晌一字一顿的盯着夏青道,在这里,晴晌是唯一一个知道夏青是女儿身的人,自然会为夏青此刻的决定担忧,如果因为此事而被人发现三少爷的女儿身,那必然会在夏府翻起轩然大波。
夏知秋她们却是被夏青的话说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夏青微微一笑,安抚晴晌,“晴晌,你这是担心什么,我和七姐身形相仿,待会儿我带着面纱出去,隔得远了,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只要你们能守好这里,绝无后顾之忧。”夏青暗示晴晌。
夏知秋和翡玉有那么一瞬间没听明白,翡玉猛然间一拍大腿,“对啊!小姐的舞都是三少爷帮忙编排的,甚至三少爷跳的舞要比小姐好一些,再加上两人身形差不多,蒙着面纱出去,外人谁也不会想到的。”
这时候外面的乐声渐渐停了下来,刻不容缓,夏青示意晴晌,“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小心些,不会出错的,与其为我担心,倒不如帮我成事。”说完去了屏风另一边,开始脱衣服。
晴晌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住的,只好上前帮翡玉把夏知秋身上的舞衣脱下来,拿去给夏青。
夏青换妥衣裳后坐在铜镜前,晴晌赶忙照着夏青吩咐为他上妆,一番忙碌后,反倒让在一旁的夏知秋看傻了眼,痴迷的盯着夏青的容颜呐呐不能自语,“怪不得老太太总是夸赞九儿相貌好,如今我才知道老太太所言非虚,不,莫说是尹京,如若九儿真是女子,依我看就算放眼整个大兆,也找不出敢于九儿匹敌的人了。”
夏青的脸上难得的晕出一抹绯红。
这时只听到外面传来良玉的声音,“桂嬷嬷,你怎么来了。”
“是良玉啊,你怎么在外面呆着?马上就要到小姐上场了。夫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晴晌利索的关上房门阻断了桂嬷嬷窥探的视线,“桂嬷嬷好!”
桂嬷嬷见晴晌从屋内出来一愣,“是晴晌啊!不知道七小姐准备好没有,马上就该上场了。”
晴晌嗔怪的看了良玉一眼,冲着桂嬷嬷抱怨,“还说呢!都是这丫头,叫她拿个绣鞋也能出纰漏,好端端的一双鞋,居然糟蹋成这样,叫七小姐怎么穿啊!”说着把手上那双带着茶渍的绣鞋推到桂嬷嬷眼前。
桂嬷嬷一愣,将信将疑的看了良玉一眼,仔细一瞧果然瞧见眼底还擒着泪水,那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刚刚居然没注意,“怎么会这么巧?”
良玉也机灵,扑通一声跪下,“是奴婢不小心,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小姐恕罪!”
晴晌呵斥,“还不赶紧下去。”边回身冲着桂嬷嬷赔笑,“好在没耽搁什么大事,不然有她受的。”
桂嬷嬷半信半疑的看着晴晌,事情也未免太巧了些,难不成她们发现了绣鞋被动了手脚?如今此计不成,只怕是夫人又该头疼了,得赶紧回去报信才是。
想到此,桂嬷嬷笑嘻嘻的伸出手,“好在万幸没出什么大事,赏她几个板子,长长记性也就好了,我瞧着这鞋面的花样倒是精巧,不如就让嬷嬷我带回去,也好依着样子画一个。”
晴晌不留痕迹的避开手,“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即便是嬷嬷要看,也该咱们洗净了再奉给嬷嬷,哪有叫嬷嬷这么拿去的道理!”
“唉!不妨事。”桂嬷嬷还想去夺,这时房门却缓缓打开,蒙着面纱的夏青如空谷幽兰般站在桂嬷嬷面前。
桂嬷嬷一时居然愣了眼,心没由来的直打怵,平日里这七小姐温软的就像一团面,随着众人推来搡去的也没见她出过声,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居然就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那弯弯的柳眉斜扫向鬓角,不怒自威,那双美眸着了浓浓的脂粉,一时间居然有些看不真切。
就在桂嬷嬷愣神的时候,翡玉从夏青身后转出来,“小姐,该你上场了。”
夏青这才浅浅的对着桂嬷嬷笑了笑,在翡玉的搀扶下袅袅的走了。
桂嬷嬷这才如梦方醒,一时间分不清哪儿是梦哪才是现实。待想明白时,身边哪里还有晴晌的影子,更别说那双绣鞋了。只好匆匆的去向洛氏报信去了。
良玉躲在一旁等桂嬷嬷走的远了才悄悄靠过来,瞅了瞅四周没人,闪身进了房门。
“七小姐!”
陆少川早早的就候在半路上,见翡玉搀扶着一覆面女子急忙上前,痴痴地看着夏青。
夏青心底暗笑,这陆少川心底是怎么想的,他倒是知道的,如果夏知秋对他印象不好,那么此时夏青大可以拂袖离去,但偏偏夏青知道其实夏知秋对陆少川也是心仪的,逐偷偷的对翡玉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声张。
“陆公子!”夏青低着声音福了福,身段柔美,再衬着面上浓浓的妆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陆少川的一颗心几乎都被扇走了。
翡玉掩口低笑,“陆公子,你堵在这里既不让开,也不说明是为何意,这是做什么?”
陆少川面上一红,咳了咳,“我只是、只是一时找不到夏兄弟,经过此处,不想偶遇七小姐。”
“哦……原来是偶遇啊!”翡玉拉着长音说,“这三少爷我倒是知道的,刚刚有人来找三少爷,说是高台的架子不牢靠,三少爷怕出意外,亲自去盯着了,恐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原来是这样啊!”陆少川嘴上说着,可却半点儿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陆公子,再不让开,我家小姐就赶不上上场了。”翡玉笑嘻嘻的提醒。
陆少川这才红着脸退开,夏青冲着陆少川媚妩一笑,莲步轻移。
“七小姐!”陆少川差点儿被夏青这勾魂的一笑混了头脑,好在及时清醒,“少穿在此先行预祝七小姐马到功成,夺得魁首。”
“公子吉言!”
所谓言多必失,夏青说完翩跹地带着翡玉离去,陆少川却痴痴地望着佳人的背影不能自已,往日只到夏知秋娴静端庄,却不知竟也能妩媚到如此地步,直到夏青她们转过廊角去,他才想起要去前边看舞,自嘲的笑了笑,刚想举步追上去,却看见地上一枚耳坠躺在那儿。
那坠子是由许多小巧圆润的粉色珍珠穿出蝴蝶的形状,甚是好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佳人的香气,陆少川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快步朝前厅走去。
夏青快走到后台的时候,晴晌迎了上来,压低声音,“三少爷,奴婢听说方知府已经再次抽了宝签,排在七小姐后边的正是六小姐。”
夏青挑眉,这时候就见夏冬盈一身娇嫩的玫红羽衣款款而来,一见到夏青她们,整张脸一下子僵在那儿,随后讪笑着过来,“七妹这身衣裳倒真是别致,漂亮的紧。”话虽这么说,可眼睛里几乎能淬出火来。
夏青一笑,福了福身子,“六姐姐说笑呢,我这身衣裳哪里比得六姐姐的好看。”说我完还学着夏知秋惯有的姿态垂下螓首。
夏冬盈盯着夏青真是越看越有气,不是说已经找人安排了吗。怎么她还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眼睛不自觉的就朝着夏青的脚上瞄了瞄。
夏青心底暗笑,夏进这对兄妹,真是枉费洛氏一片心血,洛氏再怎么精明又如何,为他们护航这许多年,终究没能扶持起这对儿女。反倒是越发的骄纵淫逸,不思进取,习惯了凡事依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惯杀了。
洛氏做事桩桩件件都为他们考虑在前,为他们把路铺好,却不想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如若不赶快加以矫正,怕是日后定会闯下大祸。
到那时,只怕是回天乏术。
夏青冲着夏冬盈身后不远处笑了笑,开口道,“想是六姐姐还没准备好,瞧,桂嬷嬷巴巴的寻来了,恕妹妹还要上台,就不陪姐姐了。”
说完福了福,绕过夏冬盈走了。
桂嬷嬷在夏青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本想笑笑,却不知怎地,一对上那双眼睛,就觉得浑身打怵,嘴角勉强抖了抖,夏青已经越过她走了。
“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冬盈厉声问。
桂嬷嬷吃了一惊,七小姐还没走远呢,这六小姐也太不知轻重了。“我的好小姐,且小着点儿声,被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夏冬盈却不管不顾,“我管你那么多,我只问你,不是说母亲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那个丫头还能上台?”
桂嬷嬷好说歹说才把夏冬盈请去内室。
幕前,一切准备就绪,夏青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一次可算是孤注一掷了,成败在此一举,夏青回身看了看晴晌和翡玉,毅然的踏上舞台。
霎时音乐响起,舞台四周罩着浅浅的白纱,台前的观众和太上的评委只能大概的看清舞台上的人影,却看不真切跳舞的人。
夏青这次为夏知秋选的是飞天舞,讲述的是仙娥在云端婆娑起舞以盼四海升平之意,所以在衣服配饰上,夏青想尽了办法尽量让跳舞的人给人一种不染世俗尘垢的感觉。本来这月宫仙子是该淡扫蛾眉粉色亮相的,但由于夏青与夏知秋的长相实在是差上许多,未免纰漏也只好浓妆上场了,如此一来,到也有种妖娆妩媚的感觉。
此时,夏青一上场,和着清扬的乐声,众人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姿妙曼的仙娥在云际里起舞,似幻似真,总总看不清楚,却奇迹般的抓住了大家的眼球,引着众人仿佛置身人间仙境,只见得柔美的身段不停的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洒脱欢快。
台下,陆少川几乎看的痴了。
夏冬盈躲在柱子后面,指甲几乎全都陷进掌心里,一旁的荧光一见这情况,不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别人不了解还情有可原,她可是打小就被分配的夏冬盈身边伺候的,这六小姐真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经常拿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出气。
一舞完毕,整个大堂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几近可闻,突然也不知谁喝了声好,霎时间雷鸣般的掌声几乎能把人淹没。
刚刚出来还没来得急坐下的洛氏脸都快气歪了,可却不得不端着与有荣焉的笑脸接受来自左右的恭喜声。
如此阵仗,其他选手更是难出其右,花落谁家几乎一目了然。
当消息送到夏盛那里的时候,夏盛高兴地几乎立马就要冲进来,好在及时清醒。夏盛这才打发人回府给老夫人报信,又赏了二夫人好些珠宝。
夏青在台上冲着众人深深的施了一礼,在经久不衰的掌声中走下场。
夏冬盈的脸都绿了,冷嘲热讽的看着她,“七妹妹真是好本事啊,怪不得人家都说这好狗啊,它不会叫。瞧不出你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偷偷的练了这一身好本事。”
夏青也不生气,看着夏冬盈一身火红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端的的明艳照人,夏冬盈本人长的很漂亮,在夏府现有的小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可惜为人太过尖锐,欺善怕恶刁蛮的很,无形中就连样貌也变得尖酸了些。
夏青瞄了夏冬盈腰间一眼,笑容满面,“马上就轮到姐姐上台了,姐姐还是谨慎些好。”
夏冬盈见夏青在自己面前还是惯有的附小姿态,得意洋洋的转身走了,到底的上不到场面的庶女,不管在外头有多么风光,还不是要看自己这个嫡女的脸色。
“都准备好了吗?”
“三少爷放心吧!”晴晌不声不响的跟过来,脸色是想隐都隐不下的笑意,“奴婢早就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那我可得赶快换下这身行头,可莫要错过了这出好戏。”嗅着淡淡的清香,夏青愉悦的笑了。
一回到房间,夏青赶忙跟夏知秋调换了衣服,又让晴晌找来早就候在外面的龙浔。
龙浔自从上次为了温姨娘暴露了自己会医术后,夏青就把温姨娘秘密的交给龙浔去照顾,别看龙浔年纪小小,可医术却十分了得,仅仅几服药下去,温姨娘的精神就大好了,就连温雅都佩服不已。
夏青对外只说是温雅治好了温姨娘的病,并没有说穿是龙浔所为,一来是不想被外人知道后对龙浔不利,二来,龙浔他们祖孙二人当初受难,只怕也不单单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既然他们不想说,自己又何必要道破。
龙浔进来一看那针,就断言是一种罕见的蛇毒,“此蛇常年生长在浓密的雨林里,它们行动缓慢,却带有非常罕见的毒液,一旦被这种蛇咬上一口,虽不会致命,但却会让伤口周围麻木不已,而且如不及时救治,毒素蔓延开来,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啊!”翡玉后怕。
“好在发现及时,只要用针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再休息几日便可无碍。”
夏青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龙浔,“那就赶快施针吧。”
“是!”龙浔向来都是为夏青之命是从的,立刻从袖中掏出藏在里面的银针,翡玉为夏知秋除去鞋袜,龙浔道了声得罪,下针。
夏冬盈的身段极是娇媚,再加上那股子自命不凡的自信,硬是折服了台下大多数人的心。
夏家接连出场的两位小姐都那么出众,看来这次的花穗节到最后也可能就是夏家的嫡庶之争了。
众人暗自揣测。
“母亲!”夏青一身素白锦袍出现在洛氏面前。
“哦,九儿啊!刚刚怎地没见到你,可是错过了知秋的那一场绝妙的舞姿呢!”洛氏说着向夏青身后瞅了瞅,“怎不见知秋?”
夏青赶忙回话,“刚刚见到七姐姐的时候,她正要去换衣裳呢,想必过会儿就来了。”
“好香!”这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股淡淡的清香慢慢的从台上沁下来,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整个场子,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众人正纳闷着这香味儿从何而来的时候,跟在洛氏身后的良娣,犹犹豫豫的开口,“我闻着这香味儿到像是从六小姐身上传出来的?”
没错,这香味的确是从夏冬盈身上透出来的。
“想必这位夏小姐真乃神人,竟连起舞都能舞出如此淡雅的香气。”
“是啊!依我看,这次的头筹,非她莫属了。”
“是啊是啊。”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洛氏听了这样的评论,笑的越发的真心了,没能阻止夏知秋那丫头上台又如何,现在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不然哪来的这漫天的香气?想到此志得意满的看了夏青一眼,却见夏青正饶富兴趣的望着台上,对周遭这些人的评论半点儿也不感兴趣。
洛氏便觉得不对,一下子慌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夏青关心的问。
“无事!”洛氏默默的坐了下去,想着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刚想吩咐良娣去准备茶点,就看见几个台上正在为冬盈伴舞的姑娘尖叫着冲下台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些打扮的娇俏艳丽的姑娘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毫不顾忌形象的从高高的台子上虎跳下来,争先恐后的拨开人群逃走了,有几个崴伤脚踝的姑娘更是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攀爬。
待众人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地上三三两两的爬着许多乌黑的蜈蚣并蝎子,都争先恐后的往台上爬去。
舞台上的夏冬盈一声尖叫,惨白着一张俏脸儿进退不得,那些个毒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从裙裾上往上爬,吓得夏冬盈不停的在原地跳脚惊呼,两手高高的撩起裙摆,露出下面一截雪白的小腿。
台下一片惊呼,夏青适时的撇过脸去。
洛氏的脸色空前的难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露出小腿,这让冬盈以后还如何嫁人啊?
“母亲!救我!!”夏冬盈的发髻开散,珠花散落一地。
洛氏当机立断,指着身旁的婆子们,“还不赶快去救六小姐。”
等嬷嬷们上去连和方知府的护卫用火把毒虫驱散时,夏冬盈的脚上腿上,已经被叮了好几口,两条小腿肿的几乎跟大腿一样粗,好不容易被众人架下来。
夏冬盈那受过这份儿罪,整个脸都扭曲了,扑倒洛氏的怀里哇哇大哭。
这个时候正巧夏知秋姗姗来迟,不明就里的上前关怀了一句,夏冬盈一听来了气,不管不顾的推了夏知秋一把,差点儿把夏知秋推到地上,还好陆少川眼快,及时的扶了一把。
如此一来,落在夏冬盈眼底更是比针扎还要疼,哭的更大声了。
整个场面被搅得人心惶惶,再也无人敢上台,方知府一看只好作罢,吩咐一声散了吧,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花穗节因着这个小插曲而提前夭折,但是在众人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心目中的头筹魁首。
闻讯赶来的夏盛拜见过方知府后,急忙命人把夏冬盈抬回夏府,一众夏府的人连同心系知秋的陆少川浩浩荡荡的转去夏府。
请大夫抓药好不热闹。
夏青与陆少川和匆匆闻讯赶回来的夏进被安排在外面的小客厅,隔着好长的一段回廊,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夏冬盈凄惨的叫声。
洛氏不停的在屋里踱着步子,心疼不已。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一个个的挑开红肿的脓包,往外挤血水,夏冬盈哪受得了这个。
正扯着嗓子叫的起劲儿,就见啪嗒一声从蚊帐上掉下一只足有指甲大小的毛茸茸的蜘蛛,吓得夏冬盈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这可吓坏了洛氏,一把推开大夫上到跟前拍落蜘蛛,我儿我儿的叫个不停。
桂嬷嬷赶紧使劲儿的掐夏冬盈的人中,好一会儿夏冬盈才幽幽的醒转,扑进洛氏怀里哭了起来。
洛氏一边安慰她,一边狠狠地瞪了荧光一眼,桂嬷嬷会意上前狠狠地打了荧光一巴掌,把个荧光扇倒在地。
“你个皮奸耍滑的小蹄子,平时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这么大个儿的东西养在屋里居然不知道,是不是想存心害死你家小姐。”
荧光一听顾不得疼,赶紧匍匐着爬到洛氏脚前一个劲儿的磕头,“夫人赎罪,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姐的寝室,奴婢们半点儿也不敢马虎,每天都有打扫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会有蜘蛛在,夫人饶了奴婢这回吧。”
夏冬盈一见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突破口,抡起枕头砸向荧光,荧光不敢躲,硬生生的挨了一下,把个发髻砸的歪了半边,“贱蹄子,是不是瞅着如今我母女不如往日风光,治不了你们,合着外人欺负我。”
洛氏如今最听不得这话,眼皮子一撂,冷冷的吩咐,“来人,把这丫头拉下去,找人打发喽。”
就有伺候在一旁的婆子来拉荧光,荧光一听吓得脸色惨白,洛氏口中的打发她再清楚也不过,那是要把她直接卖给人牙子啊,到了那地方,自己还能有什么活路,十有八九会被卖进妓院里。
荧光想到这上前一把抓住夏冬盈的裙摆,“六小姐,您念在奴婢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夏冬盈这个气啊,随手抄起放在床头的簪子扎在荧光的手上,荧光疼的大喊一声,却不敢松手,那血一下子流到夏冬盈的襦裙上,冬盈看着恶心,指着两旁的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下去,都死了吗?”
桂嬷嬷心底一阵失望,心说怎么着这丫头也是打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你纵使不打算再用她,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啊,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一旁的婆子上前拉开荧光。
一阵拉扯,从夏冬盈身上掉下来一个香囊,就见刚刚那只蜘蛛从角落爬过来直接钻进荷包里。
众人一下子愣住,洛氏首先反应过来,“这香囊哪来的?”
夏冬盈一愣,旋即哭的比刚刚更大声,“是知秋,是夏知秋那个贱婢,是她害我。”
洛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噌的从床边站起来。
夏青正在跟陆少川饮茶,就见丫头从外面过来说夏盛请自己去书房,这才辞了陆少川来的书房。
书房里已经满满的坐了一屋子人,就连很少过问时事的老太太也在,夏知秋正跪在书房的正中央,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夏青赶忙上前去扶,“七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做了什么好事呢?”夏盛怒气冲冲的瞪了夏青一眼,随手把一件物什扔到夏青脚下。
夏青低头一看,“咦,这不是我送给七姐姐的香囊吗?怎么跑到父亲手里了。”说着随手拿了起来。
再坐众人一听都愣住了。
就连夏知秋也是满头雾水。“你何时送我香囊了?”
夏青睁大了眼睛,“七姐姐,你糊涂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总叨念着你养的那只画眉这几日总是病怏怏的,要给它找些活食儿吃,还说开春儿才不久,让我帮忙想想办法,多弄些吗。”
夏知秋这才记起,“我是这么跟你说过,可我并没有接到你给我的香囊啊?”
夏青哭笑不得,“七姐姐,你糊涂了,才几日的事情就忘记了,许是练舞累着了?”
夏知秋面蛇惨白,“我是真的不曾收到过。”
洛氏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一个说给了,一个说没有,左右推搡着,合着这香囊是自己长腿跑到冬盈这里来的不成。”
夏进一见也在一旁说道,“反正不是你,就是老七,就是你们想害冬盈。”
“我没有。”夏知秋急的哭了起来,拉着夏青的衣摆,“九儿也不是那种人。”
洛氏不悦,“你说没有就没有,难不成是冬盈自己害自己不成。”眼下的情形不论是谁,都对他们很有利,如果能挑起他们的内讧岂不是更好。
夏老太太有心帮帮夏青,可是现在证据确凿,自己也是有心添不上话,只能不停的转动手里的佛珠,她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夏青会害人,可这情形……
“父亲!”夏青扑通一声跪倒,“当日九儿的的确确是将香囊给了七姐姐,这香囊是我让绵竹亲自送去给七姐姐的,不信您可以让绵竹来一问便知。”
夏盛一听应了,让人出去找人。
洛氏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面,等着看这两败俱伤的好局面。
夏知秋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明白九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股脑儿的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来,自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由得抬头看了夏青一眼,却正好看见九儿偷偷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立马心里有了底,这才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绵竹被带上来。
夏盛瞅了一眼,也就是个三等丫头,平日里是不在正房行走的。“我且问你,这香囊真的是三少爷让你交给七小姐的吗?”夏盛指着夏青手里的香囊问。
绵竹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赶紧磕头,“回老爷的话,是。”
洛氏一听,不轻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夏知秋一眼,“知秋啊,我平日里带你也不薄,你若是真的想要那个头筹大可以直接说与我听,我自会让冬盈让着你,怎好暗地里下如此手段,伤了一家和气。”
夏知秋此时心底大概也有了些底气,梨花带雨的望着洛氏,“母亲,您说这话是在生生的折煞丫头啊,我就是再不知好歹,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洛氏还想说什么,就见地上的绵竹磕了个响头,“老爷,夫人,你们错怪七小姐了,那香囊的确是三少爷命奴婢拿去给七小姐的,可是奴婢并没有把香囊交给七小姐。”
“你说什么?”夏青一惊,“好你个绵竹,这香囊难不成是你给六姐的不成,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绵竹赶紧磕头,“三少爷您误会了,奴婢也不想给啊,是六小姐见奴婢拿着香囊硬是抢了去,奴婢对她说是您要给七小姐的,还被她打了一顿,奴婢也不知道这香囊是干什么用的,想着不过是个小玩意,又怕您怪罪,也就没敢告诉您。”
夏盛的脸上挂不住了,“你说这香囊是冬盈从你手中抢去的?”
“奴婢不敢说谎,当日六小姐抢了这香囊还打了奴婢,这事看门的赵二他们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听到这儿算是全听明白了,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夏盛跟洛氏赶紧跟着站起来。
“好一个有教养的千金闺秀,这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我们夏府的脸面往哪搁。”说着示意一旁的高嬷嬷,高嬷嬷赶紧上前扶起夏知秋。
洛氏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一出儿,这也倒是蛮和那丫头的性子的,如今在想补救却是来不及了,只得想办法帮冬盈圆过去。“冬盈你丫头许是看着这花样子好看,想把玩几天,未必就存了这坏心思,都是这丫头惹的祸,要是早早地回了九儿,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端。”说着就要指挥旁人把绵竹拉下去。
老太太在一旁哼了声,“出了事只知道一味的怨别人,也不想想,若不是你自家的好闺女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又怎会害了自己,连累的一大家子人都成了笑柄,现如今外面还不知道在怎么议论咱们呢!”
洛氏忍着气,平静的俯首,“母亲教训的是,媳妇记下了。”
老太太这才看了她一眼,对夏盛说,“依我看,这都是冬盈那丫头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好在这罪也是她自己受了,也就不用大惩了,就禁足一个月吧。”
“都听您的。”
夏盛赶紧答应,夏盛对自己的这个母亲,向来还是极尊敬的。事情到了这儿也就结了。
老太太高兴的走到夏知秋跟前,拉起她的手,眉开眼笑的赞赏,“我都听说了,这次的花穗节虽草草了事,但大家也不是傻子,知秋这次算是为咱们夏家挣了大面子,想是历来的花穗节,也还没有一个人们比得过我们知秋的,你也就等着瞧吧,大好的前程就铺在你脚下的,回头再拨两个丫头去你房里好生伺候着,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了吧。”
又回头吩咐夏盛,“赶明儿多指派两个丫头去二房那伺候着,捡那些手脚麻利的,别把我的宝贝孙女累着了。”
夏知秋脸上一红,心说这哪关自己什么事,都是九儿一个人的功劳,想着看了夏青一眼,就见夏青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的鞋,夏知秋恍悟,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求祖母给孙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