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曦玉昊宸全文在线阅读_慕青曦玉昊宸(云上之欢)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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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曦玉昊宸是小说《王爷宠妾灭妻王妃可不好惹》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王爷宠妾灭妻王妃可不好惹》的章节内容

慕青曦玉昊宸全文在线阅读_慕青曦玉昊宸(云上之欢)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芙蓉帐,鸳鸯眠。

一阵激烈的喘息过后,慕青曦脸色嫣红的从床上起来,帮他穿上衣服。

“下月十五本王要纳侧王妃,府内的事务你好好打点一下。”玉颢宸在她的服侍下穿上衣服,语气平淡。“不可太过简单。”

欢爱过后的娇颜红晕顿时从脸上褪去,心被狠狠的揪起来,她的脸色变白。侧王妃?成亲两年,他断断续续的纳妾有五六个,但是从来都是侍妾的身份。而侧王妃…只低她一等。

不见她回应,玉颢宸回首睨她一眼。“你反对么?”

“臣妾不敢。”慕青曦轻垂首,问道:“王爷想大办吗?”

“纳侧王妃这个事情要怎么办、办大还是办小,身为王妃,你心里该有数。”他下床,穿上外衣。“不用本王教你怎么做吧?”

“臣妾知道了,一定让王爷满意。”静默片刻,她抬头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玉颢宸皱眉。“你只管打点府内的迎娶事务,其他的到时你自会知晓。”这样的强颜欢笑,让他看了很不舒服。

慕青曦看着他走出房间,敛着眼睑,拥被抱膝而坐。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想反对,可是自小的教养让她不能反对。

看着他的侍妾一个个进门,她已经快忍受不了。

她受不了自己的夫君有了一个女人又一个,她受不了自己的家成为一个后宫。

天下男子,都是如此么?为什么她爹爹如此,哥哥如此,连她的夫君亦如此?

侧王妃,是他喜欢的女子吗?否则,为什么不是侍妾而是侧王妃?

成亲两年,纳妾七个,他至今一个子嗣都没有。甚至连身为王妃的她,他都不想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好想离开这里,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哪怕粗茶淡饭,她也甘心。

可是,她不能,不能…这些想法,她只能想,不能做。

她能做的,要做的,就是明天帮他打点纳侧王妃的各项事宜,做一个海纳百川的大度王妃,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她的爹是塍国慕王爷,两个侧王妃,八个侍妾还有几个通房丫鬟。身为王妃的娘亲,虽然名分上最大,受的委屈也最多。

为了讨夫君欢心,娘亲经常帮爹爹留意他中意的姑娘,主动让她们进门。不仅要打点府内的一切事务,还要让各个侍妾平和相处,讨爹爹的欢心。

娘亲暗地里的伤心,她是从小看到大。

如今,娘依然是慕王妃。可除此之外,娘亲拥有的再没有更多了。

难道,她要像娘一样吗?

“小姐,您昨晚没睡好么?怎么眼睛里都是血丝?”丫鬟采音一早来服侍她梳洗,不禁担心的问。

慕青曦抬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问道:“采音,我是不是老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她感到自己越活越累。看着自己,就像看到了娘亲。

“哪有,您才十八岁,跟以前一样如花似玉,一点儿都没变。”采音拿起红木梳,轻轻掬起她如丝般的黑发梳理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一会儿把总管、账房都叫到花厅,我有事跟他们商量,”慕青曦轻喟,淡声吩咐着。

老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心…

“找二位来,是跟你们知会一件事。下个月王爷要纳王侧妃,府内的事就要二位辅助我来办。”慕青曦浅浅的一笑。“今后可能会很忙。”

两个人都显得吃惊。

老总管看了一眼慕青曦,说道:“老奴自当尽力辅助王妃办好这件差事。”这么好的王妃,奈何王爷不喜欢。

“我也会尽力辅佐王妃。”账房也不无同情。

慕青曦点点头,轻抿一口茶润喉,继续说道:“府内的咏絮楼要重新修整一番作为新房以及新侧妃日后的居所,其他地方有需要修缮的趁此机会也一并修新了吧。总管,这件事就交给你督促下人来办,务必要在下个月十五之前备好。”

“是,老奴遵命。”

“迎娶新王妃的彩礼、聘金,以及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这些需要账房依照新王妃的身份给出明确的账目。宴客的银两,我还需要核算,你只管把银子准备充足。”

“是,王妃。”

慕青曦凝眉思索了一番,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便笑道:“暂时就是这些了,劳烦二位了。”

“不敢,老奴告退。”两人不禁对王妃更加钦佩。年仅十八岁就把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难得。

慕青曦轻吁一口气,眼眸里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列出宴客名单、打首饰、订做凤冠霞帔、鸳鸯枕、鸳鸯被这些都要她亲自来精挑细选。

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办。“采音,去把几位夫人请到花厅。”尽管她们是侍妾的身份,但是这件事还是要知会她们一声。

不一会,玉颢宸的七个侍妾都聚齐到了花厅。

“我想这件事还是要提前告知你们,王爷下月十五日要纳侧王妃了,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慕青曦平静的说道。

此话一出,侍妾们都慌乱了。

除了王妃,她们的地位都是一样。可这回,王爷竟要纳侧王妃。这要她们如何是好?

“敢问王妃,新王妃是哪家姑娘?”

“王妃也同意吗?”

七嘴八舌的,她们都希望慕青曦能阻止这件事。毕竟,这对她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慕青曦清淡的说道:“王爷也没说是哪家姑娘,至于纳侧王妃这件事不需要我同意,这是王爷的决定。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王妃,咱们告退了。”几个侍妾交头接耳一阵,表情讪讪的齐齐告退。

坐在主座上,她轻喟一声。这里,让她觉得很累。

这时,采音端着几样简单的早餐走进来,“小姐,先吃早膳吧。”

一早就费心,她的确饿了。坐到桌前,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汤包。

“小姐,王爷真的要纳侧王妃吗?”采音憋了一早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你听到了?”慕青曦没什么表情,雅静的吃着早饭。“大概消息很快就会在王府传开。”

采音沮丧的咬唇。“您同意了?”

无奈的一笑,慕青曦反问:“我不同意行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来问她同意不同意?这件事根本不是她能阻止的。她相信,即使她不同意,他还是会纳进侧王妃。

“可是,您进门才两年。”采音替她抱屈。“侍妾一个个进了门还不够吗?还要纳侧王妃,王爷真是…”

“采音,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慕青曦警告的看她一眼,“即使是我,也没有权力去质疑王爷的任何决定。千万要记住,祸从口出。”

采音忙的掩嘴,摇着头表示她不敢了。

莞尔一笑,她拉采音坐下。“我说这些不是吓唬你,这些不敬的话要真传到王爷的耳朵里,我也保不住你。采音,你打小服侍我,我不希望你因为替我抱不平而出事,知道吗?”

采音的眼眸灰暗下来。“可是,奴婢就是忍不住替小姐抱不平。”

“这些话放在肚子里烂掉都不能再说,听到了没?”她知道,在他眼里,她的话其实没有多少分量。以采音的性格,要是真出了事,她真的怕自己保护不了她,即使她是玉亲王妃。

“是,奴婢知道了。”

“坐下一块儿吃早餐!”慕青曦笑道:“再告诉我,哪家绣纺最好,一会你陪我去一趟。”

“去绣纺做什么?”采音嘟着嘴问。她哪会不知道是干什么,就是心里有气,明知故问。

“赶制鸳鸯枕被。”她轻喟。

采音嘟着嘴说道:“我可不知道哪家的最好。”她气,气小姐的尽心尽力,换来王爷没心没肺。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

慕青曦莞尔。“你要是真不知道的话,那我只有自己动手赶制了。”

采音又气又心疼,嚷嚷道:“是,是,奴婢带您去。”

在四个王府侍卫的保护下,慕青曦乘轿来到上京做工最精细的红秀绣纺。一进门,她的心就像是被丢到地上让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疼。没想到,他竟会在绣纺里。

“颢宸,这个好看吗?”一名容貌俏皮的女子亲昵的唤着他的名讳,正拉着他四处看着,不时的摇着他的胳膊。

慕青曦愣在原地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她从侧面看见,他在笑。

成亲两年,他几乎没有对着她笑过,总是很平淡、冷漠的样子。

采音张大嘴巴的看着店里的王爷,简直不敢相信。他竟肯让那名女子直呼他的名讳,还陪她来绣纺。

“恭迎玉亲王妃。”见着慕青曦的轿子和她身边的侍卫,店老板便认出来人是谁,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来。

玉颢宸回首,女子也好奇的看过去。八目相对,谁也没出声。

采音咬唇站在慕青曦身后,不时的瞪那名女子一眼。真是狐媚子…谁家的小姐会这样单独跟男子一起上街。

慕青曦看店老板对他们几个的态度,似乎是没认出玉颢宸是王爷。她想,他是不想被认出来的。

于是,慕青曦转开了视线,浅笑道:“老板,我想订做一套鸳鸯喜枕、喜被。想看看你们绣功最好的绣品。”

“是,您里面请。”店老板恭敬的把她请到里间。

慕青曦始终浅浅的笑着,没再看他们一眼。

玉颢宸也移开视线,捏捏她的鼻子。“走吧。”

女子回头看一眼,惴惴不安的问:“店老板叫她玉亲王妃,她就是你的王妃?”

“嗯,她是来为你订制鸳鸯枕被的,高兴吗?”玉颢宸发噱,眼眸沉邃。她竟然对他视而不见,很好。他倒是从没发现,他的王妃竟这样的有胆量。

“我可不敢当。”女子垂首说道:“人家是王妃,我只是…我怎么敢劳驾王妃为我操劳呢?颢宸,这样以后我进了王府,如何面对王妃?”

玉颢宸说道:“有我为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颢宸,你看这样好不好,鸳鸯枕被、凤冠霞帔这些我都自己挑选,也给王妃分担点活儿。她那么娇贵,万一为我们的事累坏了怎么办?”女子仰首撒娇的看着他。

“好,她该感谢你的善良。”想起她那纤弱的身子,他没有意见。反正,他也享受陪女子东转西逛的新奇感受。

慕青曦在绣纺精挑细选一番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出来见到他已经不在了,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又隐隐有些痛心。

“小姐,咱们回去吧,人家都自个儿来挑了,我们就别多事了吧。”采音却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噼里啪啦的说一通。“这个老好人,不做也罢。你就算做得再好,人家也不见得会领情,反而会笑话你多事。”

慕青曦却越发平静,坐上了轿子。“我想去几家首饰行看看。”

采音莫可奈何的使劲一跺脚,放下轿帘,咬牙说道:“去董记首饰铺,起轿。”她气,快气死了。那个狐媚子,哪有小姐貌美,有修养?

一天跑下来,慕青曦已是疲累至极。

“小姐,洗个澡早些歇息吧!”采音命人准备好洗澡水,拿出干净的衣裳放到屏风后。“明个儿咱们就不出去了,把店铺的人招到王府来议事。”

慕青曦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来王府的话,他们能带的货也有限。何况,我也想多去外面走走。”走到屏风后,她边褪衣裳边道:“采音,你去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待会要列出宴客名单交给王爷过目。”

她再无力去计较什么,只想把她该做的事情尽快做好。

采音不依的提高声音,皱眉的看着她。“小姐…你…”

“快去吧。”慕青曦迫不及待的跨进冒着热气的澡盆里。

头靠在盆沿上,想起今早的事情,她的心仍是被扯痛着。因为她知道,那样的感情,是她想要,只怕是一辈子都要不到的。

此刻,她已经不知道心痛是因为她得不到的感情还是因为她的夫君另有所爱。或许都有吧!所以心才会这么痛。

她不禁又想起娘亲,娘亲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看似风光的背后,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悲哀。

这时,采音急急忙忙的推开门说道:“小姐,王爷往这边来了。”她刚出门没几步,就见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慕青曦一惊,赶忙起身把里衣穿上,披上外衣,还没来得及穿便听见开门声。

她赶忙扣上几个扣子,从屏风外走出来。

“王爷。”

被热气熏染出的红晕,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得十分曼妙玲珑,长长的黑发末端还在滴水,几缕黏在脸颊上,娇而不媚,艳而不妖。明媚大眼里的无措,竟显得几分可爱。

玉颢宸的眼眸紧紧的锁在她身上。他怎么从来没发现,端庄、柔顺的她沐浴后会如此的撩人?

采音见王爷看慕青曦的眼睛都不眨,不禁抿唇一笑,悄悄退了出去。到底还是小姐秀色可餐…

他走近她,大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把玩着,声音有些暗哑。“鸳鸯枕被都订好了?”

“细节都商谈好了,只差图案,臣妾想自己画出来。”她稍稍后退一步,不习惯他突然暧昧的举动。

闻言,他再次靠近她,低嘎的轻笑。“哦?你还会作画?”

“爹爹有请人教过。”再退一步,她轻声回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这些都是她从小就学的。

察觉她的小动作,他突然来了兴致。

“今日在绣纺为何对本王视而不见?”他再次逼近她,大手滑到她的衣襟,慢条斯理的解着扣子。

慕青曦气息有些不稳,心跳加快。她的手抓住衣襟,不让他拉开自己的衣服。“臣妾猜想王爷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不敢打扰王爷。”

“本王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善解人意的王妃。”他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铺。

今日,她真的不想。

她不能直接拒绝,眼看外衣就被脱掉。她推开压在身上的尊贵之躯,垂首轻声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不方便伺候王爷,请王爷见谅。”

“是吗?”他的大手便要伸到她的下半身查看。

“王爷。”她惊喊,一把抓住他的大手。

四目相对,慕青曦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眼中有着抗拒和乞求。

她竟敢拒绝他?

玉颢宸眼神变冷,放开了她。“今日你所见的女子就是本王即将纳进的侧王妃,鸳鸯枕被、凤冠霞帔这些都不用你准备了。”

“臣妾知道了。”她低声回应,心有余悸。

玉颢宸冷睨她一眼,带着难平的欲火,起身离开。

很好,今日的她,从头到尾都让他刮目相看。第一次他发现,他的王妃不是很柔顺。

“小姐,王爷怎么…去那边了?”采音好一会才进来,讷讷的问。按理说,王爷应该是就在这里歇下了,怎么会去侍妾住的地方?

犹如一盆凉水浇头,是啊,她不能给他的,他还有别的女人。

从床上起来,她把衣服穿好,说道:“笔墨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采音不理解,为什么小姐能这么平静。就像慕王府,小姐的娘亲一样。可是,她偶尔会看见小姐的娘亲在哭…

小姐呢?也是在没人在的时候偷偷哭吗?

灯烛下,慕青曦的背影娇弱、纤细。执笔的纤指甚至没有笔杆粗,看上去那么让人心疼。

采音鼻子发酸。

此时此刻,小姐在为王爷纳侧王妃的事情忙不停。而王爷,却在跟他的侍妾缠绵悱恻。

这让小姐她…情何以堪?

眼看迎娶的日子近了,慕青曦越来越忙。为此,她推掉了一切别府王妃、官夫人的邀请,只为了给他一场他满意的婚礼。

“采音,咱们去咏絮楼看看。”终于有了些空闲,她要去看看新房翻修的如何。还要尽快添置新的红木家具、古董字画这些。

采音把香薰好的衣裳叠放整齐的放进柜子里,“小姐,咏絮楼那边有玉总管在旁督促,您就放心吧,奴婢求求您,歇息一个时辰好吗?”这段日子,她跟着小姐都觉得累。

慕青曦微微一笑。“看来这几日真是把你累坏了,那好吧,我自己过去看看,没事的话,你就回屋歇着吧。”

“小姐,奴婢不是在说自己,我说的是您!”采音一把拉住她。“您这几天又瘦了,眼睛里的血丝就一直没退过,您是要把自己累死吗?”

“谁让我是王妃,这些事我不做,谁来做?”慕青曦淡笑道:“也许侧王妃进门了,可以帮我分担些府内事务。”

“不行,王府的事绝对不能落在她手上,”采音低喊道:“小姐,您糊涂了?还打算要让她在王府掌权,让她爬到你头上?小姐,她已经是侧王妃了,绝对不能再让她掌权,否则的话,你这个正宫王妃地位迟早不保啊。”

慕青曦无所谓的扬起一抹笑。她早就厌倦这个位置了。打从知道自己要嫁给玉亲王做王妃,她就开始厌烦这个位置。她跟在娘亲身边,早对王妃这个头衔深恶痛绝。

这些话,她不能说,甚至不能想。只要一想到她现在顶着自己最讨厌的头衔,她的心里就开始暗流汹涌。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什么事,而她是绝对不能做出出格的事。

所以,她从来不让自己不去想这个。

或许是她还没学会淡然处世,对他纳侧王妃的事情不能释怀。每次想起,心里总是隐隐作痛。

如今她该试着把一切看淡。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侧王妃的进门,不一定是坏事。起码,她不用一个人打理王府内务。这样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的心也不会再痛。

“小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慕青曦拍拍她的手,笑道:“我都听到了,这会儿我要去咏絮楼,你歇着吧。”

“奴婢就是天生的丫鬟命,哪里闲的下。奴婢陪您去。”谁让她拿自己的主子没办法。累,也只能认了。

“王妃真是雍容大度,这些日为王爷纳侧王妃的事儿奔波忙碌,真是让人佩服。”

“这是人前风光,人后悲哀。王爷要纳侧妃,你想王妃的心里真就那么乐意?只能忍呗!也许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次呢。”

“就是,王妃现在要是闹,只会惹恼王爷,要是尽心尽力的话,或许还能博得王爷的欢心。”

“听说王妃的娘亲也是这样的。”

“所以王妃也不见得就事事如意了,两年了,也一无所出,没有生下小世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生孩子的事又不是王妃说了就算,我听宫嬷嬷说,王爷都让她准备药汁,连王妃都不让怀上王爷的孩子呢。”

“真的吗?”

“当然了,我哪能瞎编出这些事。”

柱子后,几个偷闲的丫头正在嚼舌根。

这些话正好被前来的慕青曦听的一清二楚,她的心狠狠拧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踏进咏絮楼。

因为她心里明白她们说的都是实话,王府的下人何其多,总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既然流言是堵不住的,也只能随她们说了。

采音咬牙,在慕青曦进去后,走过去喝斥道:“你们这些个死丫头,要是再在这边忙里偷闲乱嚼舌头根子,我就赏你们每个人二十大板,拔掉你们的舌头,让你们再也说出话来,滚。”

几个丫鬟一见是慕青曦的贴身丫鬟,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哄而散。

“王妃。”老总管见她进来,忙放下手边的工作,打揖问安。

慕青曦笑道。“我过来看看,你继续忙吧。”

“王妃要小心,房上房下都有下人正在修缮,千万别伤着了。”老总管关心的提醒她。

“我知道了。”慕青曦点头。

采音追上她,说道:“小姐,咱们还是离开吧,这里看起来挺危险的!”

“我想上去二楼看看,新王妃的寝房务必要修整好。”跨过地上的杂物,她轻拎着裙摆往二楼走去。

采音无奈的跟上,在她前面领路。

刚踏上楼梯没几步,就听见上方乒乒乓乓一阵响,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滚下来。

慕青曦一惊,抬头就见一块枕木砸下来,顾不得许多,她往前一扑,把采音护在身下。

几声惊呼过后,老总管先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影比他更快冲向前去。

场面异常混乱,尤其是见到玉颢宸冲进来,大伙全慌了。见伤着了王妃,下人跪了一地。

“御翔,去找大夫。”玉颢宸一把抱起昏迷过去的慕青曦,大步走出咏絮楼。

“是。”贴身侍从卫御翔转眼间消失。

“小姐。”采音哭着跟在后面。

看着床上昏迷的她,玉颢宸剑眉紧蹙。他办事恰巧从咏絮楼路过,就听见下人们说她在咏絮楼,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谁知,刚到门口,就看见那惊险的一幕。

心跳陡的停止了一样,这个女人这些日子总是给他一些意外。可恶…

不一会,大夫急忙过来了。

把过脉,大夫说道:“王爷,不知道王妃的伤在何处?下官要诊视后方能开药方。”

什么?这老大夫要看她的后背?

玉颢宸脸色铁青,“王妃伤在后背,你还要看吗?”

“这…有劳王爷看一下王妃的伤势,并详细告诉下官。”大夫背过身捏把冷汗,玉亲王的脸色真是吓人。

把她揽起来,解开她的衣衫,洁白的玉背上一大块红肿淤青。他拧眉,说道:“伤处有碗口大小,红肿有淤青淤血。”

“下官知道了。”老大夫在桌上写下药方,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青瓷瓶。“王爷,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每日早晚一次涂于伤处,还有镇痛的奇效。”

“别站在那哭哭啼啼的,送大夫出去,派个人去抓药。”玉颢宸对采音冷喝。

采音担心的看了一眼慕青曦,擦掉眼泪,把大夫送出去。

玉颢宸把她的衣服褪去,拿过青瓷瓶,把透明状的流膏倒在手心,在她的伤处轻揉上药。

慕青曦感到后背一阵清凉,带着些许刺痛,不禁低吟一声。“好痛。”身体不自觉的挣扎。

“别动。”他半俯身压制住她,宽厚的大手仍在她的伤处揉搓。

“王爷?”

“这几日你受累了,等琬蓉进门,你就不必这么劳累了。”他竟有些心疼她。

这些日她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对于她的尽心尽力,的确让他非常满意。她讨得了他的欢心…

然而这番话听在慕青曦耳中,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他是想把名唤琬蓉的女子一步步扶正,甚至…顶替她吧!

也好,她本来就不想做王妃。可是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好痛。

迎娶侧王妃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王府张灯结彩,一片欢腾。

“背上的伤好了吗?”玉颢宸睨着眼前的人,问道。

慕青曦为他穿喜服的手顿了一下,答道:“谢王爷的关心,臣妾已经不碍事了。”看着眼前身穿红色喜服的他,她蓦地的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亦是洞房花烛夜之时。

当她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时,她见到了身穿红色喜服的他。

俊美无俦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在看见她时,微微的眯起,薄唇抿着,看起来很严肃。

那次没来得及多看,他们就已经裸裎相见。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经两年了。

没想到她还能见到他再穿喜服的样子。但这次却是她看着同样的他,去迎娶另外一名女子。

思及此,她的心便是一阵阵的抽痛。

“你很不开心。”他扳起她的下巴,黑眸凝视着她,心里有一丝得意。平时对他总是一副眉眼顺从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不去吵他。结果还不是为了他迎娶侧王妃而吃醋?女人,到底都是一样的。

慕青曦弯出一个美丽的笑涡,明眸不解的眨了眨:“王爷怎么会这么认为?臣妾跟王爷一样开心。”不能表现出来,她努力的笑着。

“是吗?”他微眯起双眼,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慕青曦保持温婉的笑容帮他理好衣服。“王爷,吉时已到,该去迎接新娘子了。”

“嗯。”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大步走了出去。她乖顺的笑、不疼不痒的表情让他看了觉得很碍眼,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在他转身的刹那,她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的垮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颀长背影,怔忡了很久。

“小姐,咱们回房吧。”采音在旁劝道。

再次打量一眼他即将拜堂的地方,她点点头,轻叹道:“走吧。”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只是她从新人变成了旧人。两年,如转眼的烟云。何为物是人非,她终是体会到了。

回到房内,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侧王妃的事情忙碌,突然清闲下来,她竟不适应了。

外面人声鼎沸,鞭炮声响,敲锣打鼓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今日是她的夫君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大喜日子。

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处之泰然。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要做什么?视线落到那把琴,她忽而摇摇头。不能碰琴,她怕弹出自己的心声,被丫鬟仆人听了去,闹出笑话。

“采音,陪我下盘棋吧。”已经开始拜堂了吗?

采音看着手执黑子却心不在焉的慕青曦,不禁轻声提醒:“小姐,该你了。”

“哦。”慕青曦看着棋局,不知道把黑棋下在哪。外面笙歌渐起…

棋艺不精的采音都忍不住出声指点:“这里。”

“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棋都不会下了?”她无力的推开棋盘,看着烛光发呆。

她突然发觉,这些年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对她此刻的复杂心情一点帮助都没有。她学了这么多,却抵不过一个妒字,一个情字。

“小姐,你要是难受,咱们就回一趟慕王府。”采音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说是下棋,小姐眼中根本就没有棋。所以连她都能轻易下对的棋,小姐才看不出来该往哪下。

慕王府?不,她不能回去。在这时候回去,就会成为全上京的笑柄。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娘亲为她担心,因为见到娘亲,她会忍不住哭出来。

只是心好痛,好闷,好难受,她不知道该如何排遣失控的情绪。

“采音,吩咐下去,帮我备桌酒菜。”她的口气是完全相反的木然。

夜深人静,王府也恢复了安静。

“小姐,再喝就该醉了。”采音握住她欲要倒酒的手,劝道:“夜深了,歇息吧。”

慕青曦眨眨眼,转头向窗外看去。

红光点点,似是回到她大婚当日,只是再无当初的喜悦。

采音扶着半醉的慕青曦到床上休息,帮她盖好被子,长叹一声。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整晚心不在焉、失魂落魄。此时此刻,王爷正在跟新王妃洞房花烛吧?

从来就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可怜的小姐…

一早,宿醉的头便开始疼。

“小姐,你醒了?”采音从外间走进来,语气很是轻快。“侧王妃在外面等着给你请安呢。”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慕青曦皱眉,扶着床柱起身。“快帮我梳洗。”

“您别急,让她等着呗。”采音不以为意。

慕青曦瞪着她。“你故意不叫醒我的?”

“是,奴婢就是看不惯那个狐媚子,竟然还有脸来跟小姐请安。”

闻言,慕青曦冷下脸。“你出去吧,把香巧叫进来服侍我。”她自顾自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

采音一惊,慌了。“小姐。”

“出去吧。”慕青曦冷视着她。“你太不懂事了,没反省以前,不要进来见我。”

“小姐,奴婢知错了。”采音跪在地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慕青曦不理会她,径自走到门边。“香巧,你进来服侍。”

采音一直跪着,慕青曦视而不见的在香巧的服侍下匆匆打扮了一下,便去了花厅。

“琬蓉给王妃请安。”柳琬蓉盈盈拜下去。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慕青曦虚扶一把,笑道:“让你久等了,我有些睡过头儿。”眼眸暗了一下,她果然是那天在绣纺的女子。

“琬蓉不敢当。”

近看柳琬蓉,更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难怪他会迎娶她为侧王妃,这样的美人儿连她看了都自叹不如。

慕青曦一时间无语,不知她还能说些什么。

“琬蓉初来王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需要王妃多加训导,多多包容。”柳琬蓉诚恳的说道。“上次见面没能跟姐姐请安,是琬蓉的不对。”

“你言重了,以后你我还是以姐妹相称吧。”

“琬蓉怎么当得起。”

“你是侧王妃,也是这王府的主子,有什么当不起的,就别推辞了。”她淡淡一笑。“以后府内的事务也要劳烦你跟我一起担当。”

“是,姐姐,那琬蓉就不推辞了。”柳琬蓉弯出一个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琬蓉一直想有个姐姐呢,这回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的举动让慕青曦微愕,而后报以一笑。“一块用早膳吧。”

柳琬蓉还来不及回答,就见一个丫鬟进来。“王爷请侧王妃一块去拓云阁用膳。”

“这…”柳琬蓉为难的看向她。

慕青曦一笑。“既是王爷传唤,那我就不留妹妹用膳了,赶快去吧。”心,再次沉下来。

“姐姐跟我一块去吧!”柳琬蓉不依的拉着她。“王爷看到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慕青曦没料到她的态度会如此落落大方,相比自己的昨夜宿醉,倒显得小气了。但是,她还是婉言拒绝。“我就算了,你快去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那姐姐就是在生琬蓉的气,还不肯把琬蓉当成自己人。”她跨下小脸。“还是姐姐在生王爷的气?”

她的这句话说的很巧妙,让人很难回答。

香巧在一旁悄声劝道:“王妃,就去一趟吧,侧王妃都说到这地步了,您要是不去不就和她的话不谋而合了?”

慕青曦思量一番,最终是点了点头。

“姐姐,你也多吃点。”柳琬蓉殷勤的往她碗中夹菜。“为了我的事,姐姐定是瘦了一大圈,琬蓉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慕青曦浅淡的笑了笑。“这是我分内的事,你无需放在心上。”

“谢谢姐姐。”她咬着筷子,一派天真的问。“姐姐,用完早膳要不要跟琬蓉去寺庙上香?琬蓉想为玉王府祈福。”

玉颢宸邪肆的一笑,拉过身旁的柳琬蓉坐在自己腿上,低声戏谑:“看来是昨夜本王没把你累坏,今儿个还有力气四处乱跑。”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坐在对面的慕青曦听见。阒黑的眼眸淡淡的瞥过她,想看她作何反应。

一方面他真的喜欢柳琬蓉的天真、热情,另一方面坐在他对面的慕青曦让他起了些探究心理。

慕青曦只轻垂眼帘,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珍馐美食。任谁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另外的女子如此亲昵,心里也不会好受。

“王爷。”柳琬蓉娇嗔,羞窘的捂住脸要下来。“姐姐该笑话我了。”

“她笑你什么?嗯?”玉颢宸拉下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戏谑道:“跟本王说明白,本王就替你做主。”

“王爷,你坏死了。”柳琬蓉俏脸通红,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不依,王爷欺负琬蓉。”

“本王怎么欺负你了?”他的话句句带着暧昧的挑逗和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哑声音。

柳琬蓉玲珑的身子在他腿上扭动,羞的不能再羞。“王爷,你又取笑琬蓉,琬蓉再没脸见人了。”

她的娇态和玉颢宸的逗弄,让随侍一旁的婢女掩嘴偷笑。而他的贴身侍从卫御翔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眉毛微皱。

王爷的恶俗趣味实在是让他难以恭维。恐怕他这个骄傲狂妄的主子爷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瞟向对面的王妃很多次了。

也许,侧王妃的出现会让王爷真正的正视他忽视两年的王妃。但他也清楚王爷的桀骜不驯,要是他看不上的女子,怎么会娶来做侧王妃?

由目前王爷宠溺侧王妃的态度来看,侧王妃的出现是把双刃剑,就看王爷真心喜欢的是谁。毕竟,王妃也是当初王爷见过之后才点头迎娶的。

可见的,王爷对王妃,并非全然没有心思。

慕青曦始终不去看他们一眼,她的心在受着煎熬,连想着挤出一句话,一个笑来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你随意吧!”她的没有反应让他有些不悦,冲她丢下一句话,玉颢宸就一把抱起柳琬蓉就往里间走。

柳琬蓉低慌的声音传来。“姐姐还在那边,王爷快放琬蓉下来。”

“她自个儿会走,你操什么心?”他的音调很冷。

“可是…”

“没有可是,今儿个你给本王好好休息,哪也不许去。”他霸道宠溺的话语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

此时,所有婢女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被十几双眼睛盯着,举手投足都被人放大了来看。

静默片刻,慕青曦站起身,轻淡的说道:“香巧,我们回吧。”不去看,不去听,她就不会难受了。

回到清勉楼,采音依旧跪在她的房中。

“起来吧。”慕青曦无奈的看她一眼,弯身扶起她。“你让侧王妃久候,岂不是要我难做?传出去,倒是我仗着王妃的身份怠慢了她,你这是在帮我吗?”

“奴婢知错了,请小姐责罚。”采音惭愧的低下头。

慕青曦平静的说道:“你确实错了,虽然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但我也不能偏袒你。就罚你两个月的月俸,有话说吗?”

“奴婢心服口服。”她小心的看慕青曦一眼,低声问道:“王妃惩罚完了,不知道小姐的气消了没有?”惩罚,是因为慕青曦是王妃。而此刻,她是问慕青曦本人。

“我要是真跟你生气,还不把我自己气死了?”慕青曦抿唇一笑,轻叹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但是记住,她是侧王妃,也等于是你半个主子,今儿个这等无礼的事,切记不可再犯。”

“奴婢知道了。”

慕青曦点点头,说道:“膝盖跪疼了吧?回屋好生歇着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一点儿都不疼。”采音赶忙摇头,恍然想起什么,又道:“刚刚账房派人送来这几天的账册,要给小姐查看入账。”

这次迎娶侧王妃,各府官员送的贺礼,都详细的记载下来,以便查对入库。还有宴席花费与先前的估算,差多少或者多多少,都要统计。

这些都要经过账房整理成册,交给慕青曦过目、批阅,再存账。

慕青曦点点头,向书房走去。坐到椅子上,她开始审核查对账册。

忽而,她的柳眉微蹙。这里有笔几十万两的大账没有说明去向,账房也没有向她禀报过。

“采音,请账房来一趟。”她对守在门旁的采音说道。

“是,小姐!”采音应了一声,看见一个小丫鬟经过,便道:“红儿,去把账房请来,王妃召见。”

小丫鬟领命走开,采音拉着香巧坐到台阶上。“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吗?我从来没见过王爷笑的那么…开心。”

“她果然不是好东西。故意把小姐叫过去,这不是摆明了向小姐炫耀?”

“我觉得也是。你没听见,她一声声姐姐叫的甜的腻死人。”

“反观小姐就没她那么有心计,真是急人!”采音叹气。她的小姐打小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刺绣、管账理财什么都学,就没学会勾心斗角、妻妾争宠。

“我觉得她不简单,对王妃一点都不认生,不知道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心机深沉。就像今儿个的事,她硬鼓动小姐去王爷那用膳,真是别有用心。”

“香巧,咱们一定要帮小姐,不能让那个狐媚子骑到小姐的头上。”

没一会账房就赶了过来,采音把他带到门前。“小姐,账房到了。”

“进来吧。”

账房推门进来行礼。“参见王妃。”

“这笔账是怎么回事?”慕青曦把账册递过去,“没有去向,也没听你向我禀告。”

账房双手接过账册一看,愣了一下。“王爷没跟王妃提过?我以为…”

“王爷?”慕青曦不解,就算是他用了,也没道理一下子就花费掉几十万两。

“是这样的,这笔帐是王爷领出去给侧王妃做嫁妆的。因为侧王妃的家境一般,所以准备不出嫁妆,所以王爷就…”账房顿了一下,补充道:“这笔嫁妆也已经记录在册,分文不动的回到了府库。”

表情微僵,心,又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因为怕柳琬蓉因为嫁妆的事遭人耻笑或者轻视,他就想的如此周全。

这件事,他也没跟她提过。想必是…也不想让她知道吧!

慕青曦挤出一个笑,说道:“劳烦你跑一趟,我知道了。”

账房脸上闪过一抹同情,静静的离开。王妃待他们这些下人没话说,王府也被她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一个好主子。

奈何王爷…

慕青曦正在看帐,忽然听到阵阵笑声,便起身走到门口。

原来是采音、香巧和其他几个丫鬟在玩踢毽子,不知不觉的便依靠在门边看起来。

记得在慕王府的时候,她也经常和采音玩耍,只不过是偷偷的。娘亲经常提醒告诫她,女子要娴静如水,行为举止要符合身份。

“小姐,一块玩儿吧。”采音转头见到她,也想起了那时候偷着玩踢毽子的快乐。“说起踢毽子,还是小姐最行!”

慕青曦笑着摇摇头。“你们玩,我看着就行。”

“小姐,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就给她们瞧瞧吧。”采音走上台阶把她从门边拉下来。“就玩儿一小会儿。”

香巧趁机把毽子踢过去。“王妃,快接着。”

看着毽子飞过来,她的娇憨女儿态霎时间便冒了出来。慕青曦伸脚接过毽子便玩了起来,旁边的小丫鬟开始数数。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王妃好厉害。”一群丫鬟不禁鼓掌欢呼。

慕青曦银铃般的笑声在院落中回荡,顿时玩心大起,开始变着花样踢毽子,这些日子的低郁情绪一扫而光。

“王爷。”不知谁惊呼出声。

慕青曦的动作戛然而止,毽子掉在地上,她看向门口,只见玉颢宸负手立在门口,身后是抱胸而站的卫御翔。

“参见王爷。”一群丫鬟赶忙行礼,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全都退下。

因运动而微微喘息,她的脸颊红润,平日里梳理整齐的长发有些散乱,眼神中犹带一丝笑意。

玉颢宸缓缓走到她面前,凝视她片刻,俯身捡起地上的羽毛毽子拿在手中把玩着,狭长的眼眸却是带着让人费解的专注盯着她。

“臣妾失仪,让王爷见笑了。”被他深邃的眼神盯的不自在,她福身行礼,借此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玉颢宸俯视着她,眼神若有所思。是他眼花了吗?刚刚那个踢毽子的精灵真的是眼前这个进退得宜的他的王妃吗?

飞舞的发梢、黄莺出谷般的笑声、灵动的体态,尤其是眼中那股飞扬的神采,真是迷人。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没出声,慕青曦也就没敢起身,努力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

即使如此,她仍能感受来自上方的专注视线。

刚刚真不该玩的肆无忌惮,忘了身份…

“踢给本王看。”冷不防的他出声。他要再看看…那个轻灵、娇憨的女子。

慕青曦愕然,惊疑的抬头。他…要看她踢毽子?

“这…”在他面前踢毽子,她做不到。光是看着他本人,她就有压力了,哪还有心思踢毽子玩?他这不是在强人所难?

“本王要你踢你就踢,出嫁从夫的道理,你不懂?”玉颢宸冷着脸,心里有些烦躁。她那是什么表情?他要她做什么她做就对了…

有些哭笑不得,仅仅为了看她踢毽子,把出嫁从夫的道理都搬出来?

“臣妾…踢不出来。”她垂首。因为她实在不知怎么应对这有些反常的王爷…干脆实话实说。

“什么叫踢不出来?”他不悦的挑眉。

慕青曦心一横,决定把实话进行到底,轻声说道:“王爷在这里,臣妾不敢踢。”

他错愕!这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吗?

“王爷、姐姐,你们在玩什么?”正要发难,门口传来柳琬蓉轻快的声音。

柳琬蓉轻盈的走过来,福身一笑。“琬蓉给王爷、姐姐请安。”

松了一口气,慕青曦轻轻颔首,微笑的看着她。

“毽子?”柳琬蓉抓过他手里的毽子,笑道:“琬蓉以前经常玩的。”说罢,就即兴的踢了起来。

玉颢宸把视线转移到柳琬蓉身上,狭长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轻盈的身姿。不一样…跟刚才的那个灵动的身影相比,缺少了一种东西。

可能是柳琬蓉平日就十分活泼,眼中的神采一直是愉悦的,这才显得跟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

但慕青曦就不同,越是少见的就越是珍贵。她娴静、温婉、进退得宜,墨黑的清澈眼眸通常是平静、淡然的,如一汪风平浪静的湖水。而刚刚那种发自内心的女儿娇态,真是…迷人。

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琬蓉看,慕青曦垂首轻轻一笑,有些自嘲。这样活泼、单纯的女子,要她是男子,她也会喜欢。柳琬蓉见到她总是一派热情、毫无芥蒂,反观她,总是放不开。

她很坏,是不是?

玉颢宸把视线从柳琬蓉身上移开,看着她说道。“明日本王要起程去临京一带考察民情,呈报皇上,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微愣,而后问道。“王爷要去多久?”

“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几日。”

“臣妾知道了,这就去做准备。”

柳琬蓉见他们在一旁说话,自觉没意思,就凑过来笑问:“王爷和姐姐在说什么悄悄话?”

“怎么,吃醋了?”玉颢宸发噱。“哪年的陈醋这么酸?”

“我怎么会跟姐姐吃醋。”柳琬蓉挽住慕青曦的胳膊,笑道:“姐姐咱们进屋吧,王爷还有事情要忙,咱们不理他。”

慕青曦只浅淡的一笑,目光平静、淡然。她不像他的妻子,倒像是他的管家。叹息,奈何…

这样的慕青曦,让他感觉索然无味。

玉颢宸眉头一挑,哂笑道:“琬儿,本王晚上再跟你算账。”说罢便抬步离去。

柳琬蓉霎时俏脸通红,直到他走出院门,她才挽着慕青曦往屋里走。“姐姐待会要做什么?”

“还有一些账目要核对。”

“姐姐你真了不起,还会看账本,琬蓉能在一旁看看吗?”她满脸崇拜。

慕青曦稍作思量,微笑道:“只要你不嫌枯燥,当然可以了。”不管柳琬蓉此举有什么目的,她都不打算防备什么了。与世无争、安静度日是她最想要的…

进了屋,慕青曦吩咐采音和香巧端上点心、茶果去书房。

采音端着一盘盘的精致小点心走到桌子旁边放下,眼睛不时的瞥一眼站在慕青曦身后的柳琬蓉。这个狐媚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抿唇,她走到门边正好遇上端着茶水进来的香巧,两个人对视一眼,香巧点点头。

“王妃、侧王妃,请用茶。”香巧端着茶盘过去,把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另一杯递给站着的柳琬蓉…

柳琬蓉伸手要接,不知怎么的,茶杯一晃,滚烫的热茶便倒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啊!”她猛地缩回手,不小心把香巧手里的茶杯打翻在地。

“奴婢该死,请侧王妃赎罪。”香巧也被吓了一跳,赶忙跪下。她没想过要把热茶倒在侧王妃的手上,只是想把她的衣服弄湿,让她不能再待在这里。怎么会这样…

“快去拿药膏。”慕青曦也是一惊,赶忙拉着柳琬蓉到外面的水井处,把她的手按在木桶的凉水中。“怎么样?很疼吗?”

“没事。”柳琬蓉一张小脸紧皱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抹上药膏,慕青曦亲自把柳琬蓉送回了咏絮楼,并让人传了大夫看过才回到清勉楼。

清勉楼

香巧和采音跪在一旁。

“王妃,奴婢真的没有想烫伤她的手。”香巧急着辩解。

慕青曦冷着脸,轻斥道:“你还想骗我?”

“奴婢只是想把她的衣服弄湿,让她赶快离开这里。”香巧低头说道:“王妃在看账册,奴婢怕侧王妃…”

采音接口道:“她分明是心存不轨,故意接近小姐想摸清咱们王府的底细。”

“你们简直放肆。”慕青曦喝斥道:“我说过多少次,她是侧王妃,也是这王府的主子。别说她跟在我旁边看账册,就是我不在,她看了,王爷也不会说什么。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采音咬唇。“奴婢虽然说过自己知错了,可到底还是再犯错儿了。小姐要杀要罚,奴婢都无话可说。可是奴婢真的是为小姐着想。她才刚进门几天就迫不及待想掌握王府账目,时间长了,她会是小姐最大的威胁。”

香巧在一旁点头附和。“王妃,你真的要提防侧王妃,她真的不简单。”那会一时着慌乱了阵脚,这会回想起来,在侧王妃伸手接茶盅的一刹那,她的手像被针尖刺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滚烫的热茶这才溢出来洒在侧王妃的手背上。

“你们去院中罚跪,等什么时候想清楚再来找我解释。”慕青曦冷声说道,眼眸看向院里炙热的阳光,睫毛轻颤了颤。

如果柳琬蓉果真如采音她们猜测的一般,玉颢宸便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如果她不惩罚,只怕等待她们的是更严厉的惩处。

整整一下午,她都在忙着替玉颢宸打点行装。吃穿用的都备齐,尤其是他对穿着、用的十分挑剔。心神不宁的,她猜想他晚上会不会来兴师问罪。

果然,到了就寝的时候,她卧房的门被推开了,玉颢宸一脸冷然的走进来。

“王爷。”

他走过她身边,撩袍坐在她的床边,懒懒的睨着她。“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吗?”

慕青曦垂眸思量。他的气势逼人,让她极为担心他是不是肯放过采音和香巧。

“怎么?”他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需要本王给你时间来编排说辞吗?”

“今日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臣妾已经责罚了香巧,还请王爷饶她一次吧。”慕青曦求情道。

玉颢宸哼笑。“意外?你确定吗?”

“确是意外。”

“听起来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待在你身边贴身伺候呢?你说,本王该把她分派到哪里?”

“王爷。”慕青曦一惊,跪在地上。“求王爷放过香巧这一次吧。”

玉颢宸起身,踱步到她身边,冷笑道:“王妃,你调教出来的好婢女,这次‘意外’是谁的主意?”

身子一僵,慕青曦无言以对。早知道瞒不过他,若说出采音和香巧,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说。”他的声音很轻,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是我的主意。”她的声音空幽,听起来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她是慕王府的郡主,玉亲王府的王妃,就算是他再愤怒,也不敢杀了她。

玉颢宸一言不发,只是狭长的眼眸眯起来。他又重新坐回床边,漫不经心的问:“因为嫉妒?”

“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想辩驳了,何况,也说不清。

“那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他低哑的轻笑,说道:“过来。”

心猛地绷紧,慕青曦抬头看向他,菱唇微抖。

“过来。”他再次重申。“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

慕青曦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轻垂眼眸。

“取悦本王。”声音低沉、微哑。他缓缓的说道:“只要你成功的取悦了本王,本王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心弦绷到最紧,随着他的这句话而震了震。慕青曦的双腿有些发软,呼吸滞住。取悦他?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还是你想让本王杀了外面那两个不长眼的奴才?”他沉缓的亮出威胁。

闻言,慕青曦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心里难以承受被他这样的对待…

“我不会。”她哽咽的说道,委屈的泪水爬满了脸。她真的无颜再见娘亲,更无颜再见自己。这让她情何以堪?

见状,玉颢宸忍不住仰首大笑。她的表情真是可爱又可笑…

他的笑让慕青曦更加觉得羞愤欲死,眼泪掉的更急,如风中雨荷,娇艳欲滴。

这下子,玉颢宸再也笑不来。

从见到她轻快的踢毽子时,他就想这么做。

他发觉,他开始注意他的王妃。

明日一走至少十天半个月,

采音和香巧跪在外面,尽管又渴又饿,但是看见王爷进了王妃的屋子再也没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抱笑成一团。

跪就跪,值了…

第二天,慕青曦醒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什么?王爷把那个狐媚子也带上了?”采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小声点,仔细让王妃听见了。”香巧低喝。

采音放低了音调,郁郁的说道:“早晚都要知道的,你以为瞒得过吗?”

慕青曦有些木然的眨眨眼,挥去心里不知名的一丝酸涩、失落,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淡声吩咐道:“采音,准备浴汤,我要沐浴。”她要洗去昨夜的不堪和羞辱。

他离开了也好,否则她决计无法再面对他。心,不是很痛,已经开始麻木了。

他走后,她时时在思考。

她此刻的痛苦和难过,是否因为她爱自己的夫君?

亦或是为了自己走上娘亲的旧路而感到悲哀?

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自己受到冷落和轻视而难以自持?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她不该有的,这样的想法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难过。

“小姐,慕王府派来轿子来接小姐,是王妃想见小姐。”采音兴冲冲的推门而入。

见她正出神,采音定睛一看,不禁担心的皱眉。又是佛经!自打王爷走后,小姐不是发愣就是读佛经。她真害怕有一天小姐参出什么禅机,会削发为尼!

“小姐?”她加重了一些音量。

慕青曦回神,不解的看着她。“什么事?”

“慕王府派轿子来接小姐,王妃想见小姐了。”采音自动接过她手里的佛经放在一旁。“别让王妃等的心急了。”

稍作打扮,慕青曦坐上慕王府派来的轿子,在侍卫的随扈下回到了慕王府。

“怎么又瘦了?”慕王妃一见女儿清瘦的脸颊便心疼不已。“个把月没见,你越发显得憔悴。告诉娘,玉亲王对你不好吗?还是他这会子只知道迷恋新进门的侧妃?”

“没有,王爷待我很好。”慕青曦微微一笑。“娘是太心疼女儿,才觉得我瘦了。”

慕王妃轻喟道:“娘是过来人,还不懂这些么?”顿了一下,她说道:“只要你仍是王妃,奈何他有多少女子也无妨。这皇宫玉碟上记载的名字永远都是你,别人再受宠,百年后能有资格在皇陵和他合葬的仍是你。曦儿,记住这个,只要你是王妃,你永远都是赢得那一个。”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不在乎身前风光,身后荣辱。她想要一个爱她的夫君,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若是生前尚不能相依,死后同穴又有何意义?

慕王妃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心事,劝道:“你在想什么,娘都知道。谁不想得到自己夫君的百般怜爱,娘刚嫁到慕王府时与你一样,期望夫君的眷恋。但成亲后半年,你爹就纳进了侧王妃。他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府,你当我不心痛吗?可是现在,我仍是慕王府的女主人,他的姬妾还不是怕我三分?就连你爹有什么大事也是跟我商议。曦儿,抓住你能抓住的,舍弃你得不到的。否则的话,你会人财两失。”

“能抓住的,却不是我想要的。”她呢喃。

“采音也跟我说了一些新进门的侧妃的事情,这个女子真的不简单。你以后要跟她巧妙周旋,找出她的弱点,让她一辈子受制于你。知道么?”慕王妃凝眉。“最好,不,是必须,你必须要先怀上王爷的骨肉。”

慕青曦垂眸不语。她厌烦勾心斗角,妻妾争宠。

“你过门两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他让你事后服过汤药?”这种事,她见得多了。

点点头,慕青曦轻叹。“娘,我们不谈这些了好么?”

“不谈这个你想谈什么?”慕王妃凝视着她。“娘最担心的就是你与世无争的个性,有了王爷的孩子,就等于有了一层保障。这件事你无须担心,娘会替你处理好。只要等王爷回府,你争取得到他的宠幸即可。”

想起那夜的不堪和羞辱,她便无地自容。

“娘,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怀王爷的孩子。”慕青曦别过脸。

要孩子做什么?跟她一块受苦么?

她怎么舍得?

正在相对无语时,小厮进来通报。“回王妃、郡主,王爷到了。”

不消片刻,慕亲王便到了花厅。

慕王妃起身,笑道:“王爷。”

慕亲王五十出头,丝毫不显老态,面色威严,不苟言笑。一身青色滚金边华服,气势非凡。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俊朗的男人。

“女儿给爹请安。”慕青曦福身。

见到她,慕亲王面上带了些许笑意,伸手扶起她,视线在她的脸上兜了一圈,眉头微蹙。“气色过得去,就是人太瘦了,颢宸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他奉命去临京一带视察民情,已经离开大半月了。”

“是吗?”慕亲王的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前几日的朝堂之上,皇上就收到了玉颢宸派人呈报上的巡察奏折。当时皇上龙心大悦,在文武百官面前夸赞玉颢宸的办事能力。

可见临京视察早已结束。但他不仅没回府,还把他的女儿蒙在鼓里。

“爹爹坐。”慕青曦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挽着他走到椅子前。

慕亲王敛神,微微一笑,在主座前撩袍坐下,丫鬟上了茶。

“王爷不是才出门,怎么这会子回来了?”慕王妃问道。

“知道你派人去接曦儿,我便提早回府。”慕亲王心里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只是随着女儿的长大,他也就不便像她小时候那样的宠溺。

慕青曦出嫁后,更是相隔甚远。虽然如此,在他的所有儿女中,他还是打心底里最疼爱这个女儿,所以才把女儿嫁给玉颢宸。

上京所有皇族子弟中,玉颢宸最是出类拔萃,深受皇上的器重,行事沉稳,深谋远虑,日后必定会成为朝廷的支柱。

再加上已过世的老玉亲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堂叔,玉颢宸自小便与皇上感情甚笃,是故玉亲王府的地位远胜过上京其他各王府。

“颢宸待你如何?”慕亲王问道,随即补充道:“在爹面前,无须有所隐瞒。若是他欺负你,爹绝不会就此罢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她知道爹是心疼她的。可是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对玉颢宸的幽怨,对娘亲的怜惜,对自己的无奈。她垂首轻声道:“他对女儿,就如爹爹对娘亲一般。爹爹觉得他对女儿好么?”

慕王妃一惊,万万没料到女儿会如此大胆。“曦儿。”

慕亲王愠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喝斥道。“你放肆。”向来高高在上,岂料被自己的女儿将了一军,让他颜面尽扫。

“女儿不敢。我知道爹爹心疼我,可是我希望爹爹把对我的心疼转移到娘亲身上,想想您对娘亲怎样的时候,您就知道他待女儿是怎样。”慕青曦缓缓抬头,眼神清澈。

是的,她任性了,放肆了。因为她是娘亲的女儿,她希望娘亲能过的幸福。也是因为她知道,今后她不会像娘亲一样有一个女儿会替她心疼、担心。

她的今后,会比娘亲的更加凄凉。

因为,她不会有他的孩子。因为此生,她无法走出玉亲王府,会孤零零的到老、到死。

看着女儿清瘦的身子,慕亲王想气也气不起来。世间男子皆如此,他能做的就是从中为她选一个最好的。

“罢了。”他摆摆手,转头对慕王妃不无责怪的说道:“你该好好教导教导她。”希望她能早日想通,不要如此死心眼。若是她以这种性子跟玉颢宸相处,吃亏的只会是她。

“臣妾会的。”慕王妃勉强一笑。

这样的情景,让她感同身受,心中一酸。慕青曦站起身,面色平静的福身:“爹爹、娘亲,时候不早了,女儿该回去了。”

暗叹一声,慕亲王唤来人。“来人,给郡主备轿。”他看了女儿一眼,便拂袖离去。

慕王妃闭眼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可以同你父亲说这种话?”

“娘,对不住。我…失控了。”她低声道。但她不后悔说出这番话…

不忍责怪女儿,慕王妃长吁短叹。“是我没教好你,才让你吃这些苦。”她年轻时不该只想着如何保住王妃地位,如何讨好夫君,而把女儿扔给一群师傅,学了一身无用的才艺。她应该把这些教给女儿…或许今日,她就不会抱着天真幼稚的想法来折磨自己。

“郡主,轿子备好了。”采音从外面进来。

“娘,女儿回去了。”

慕王妃别有深意的叮嘱道。“采音,好生照顾郡主。”

“奴婢知道。”

从慕王府乘轿出来,经过一家绣店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绣的香囊还缺几种丝线,便道:“采音,我想去买些绣线。”

那个香囊她拖拖拉拉的绣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趁这些日子空闲,就赶快绣完收针。否则这一拖,只怕绣完无期了。

轿子在绣店前停了下来,采音掀开轿帘。“小姐!”

慕青曦还没下轿,就见迎面冲来一个人,瞬间挤到轿子内,把轿帘放下。

男子把她推坐在轿中,自个儿蹲在了她面前。

“你…”她惊愕的看着轿中出现的男子。

男子蹲在她的脚边,长的极为俊美,仰首用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姑娘莫慌,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想借轿子躲一会儿。”

但他的大手却不安分的从她的膝盖摸索到她腰侧。

此举让慕青曦大惊,手一推,连带一脚竟把男子踹出了狭窄的轿子。

顿时,轿外一阵嘈杂。

“小姐,你没事吧?”采音掀开轿帘,余惊未定。“我们被人点了穴,那个人没对小姐不规矩吧?”她和几个侍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快速的点了穴,当她看见男子挤进了轿中,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还好那名男子已经被捕。但是让她奇怪的是,抓住男子的那群人中,带头的那个竟会是大内御前侍卫总管高光祥。

是什么样的人竟连皇宫侍卫总管都惊动了?

话又说回来,若非男子是被高光祥抓住的,她一定让王府侍卫好好把那个登徒子教训一番。

慕青曦向轿外看去,见男子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还不时的回头看向这边,赶忙拉下帘子道:“没事,赶快走吧。”

如果不是他不安分,她也不会失手把他推出轿子。

“那绣线…”

“以后再来买。”

从未与玉颢宸之外的男子如此接近过,是以她现下还是心有余悸。男子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深深的刻在了她心里。

这日,慕青曦正在房中刺绣。采音推开门,喜道:“小姐,王爷正在回府的路上,稍候就到。”

他要回来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放下针线,面色平静的说道。“帮我更衣,去门口迎接王爷。”

“是。”采音讶异于她的淡然。

一袭粉绿色罗裙衬的她削肩蜂腰,光滑的肌肤更显白嫩,青丝挽成了流云髻,淡绿色的翡翠耳环在耳尖轻轻摆动,流光溢彩,平添了几分少女的轻盈、俏皮。

梳妆完毕,采音不禁赞叹。“小姐,你好美!”

慕青曦不看镜中的自己,对她的话不赞同的笑了笑。“走吧。”女为悦己者容,她就是再美,也没有良人来欣赏。

到了门口,他的几个侍妾都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候在门口,个个都是翘首企盼。

总管也领着一群仆人等在门口。

“王妃。”一见她来,众人皆行礼问安。

慕青曦点点头,轻移莲步到门口,七个侍妾都遵照规矩站在了她身后。

没过片刻,就见卫御翔率领着十几个王府便衣侍卫随侍在马车两侧,缓缓往这边行来。

几个侍妾的脸上难掩兴奋和期待的神情,不时的整理一下身上的锦衣华服。

终于,马车停在了玉亲王府大门前。

卫御翔翻身下马,掀开帘子。

玉颢宸从马车上下来,视线转移到等在门口的慕青曦身上。那一刻,他有些动心了。雅致的罗裙、瘦削的身子让她看上去犹如娇俏的少女。

但让他心动不是这些,而是她该死的见到他没有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平静的样子仿佛对他视若无睹,敷衍的微笑让他火大。

看看他的侍妾,哪一个不是欣喜若狂,独独她…安静的让他暴躁,淡然的让他气恼。

“王爷。”马车中,柳琬蓉轻唤道。

玉颢宸移开视线转过身,把柳琬蓉从马车里抱出来。

“给王爷请安。”慕青曦福身。其他侍妾、仆人都跟着行礼…

玉颢宸走了几步在她身边停下,面色冷峻的凝视着她,口中却沉缓的说道:“名总管,找大夫来,侧王妃身子不适。”说罢,便大步往府内走去。

“小姐。”身边的采音脸色难看的赶忙扶起她。

从喜爱生忧,从喜爱生惧;离喜爱无忧,何处有恐怖。反复诵念着这几句,心底的妒意、酸涩、心痛,才渐行渐远。

慕青曦低敛着眼睑,面色如常的走回王府。

她身后的几个侍妾嫉妒又羡慕的看着玉颢宸抱着柳琬蓉走进王府…

从进了咏絮楼,玉颢宸就没有再出来过。沐浴、晚膳,都是在咏絮楼。

“小姐,你不去看看侧王妃吗?”采音在一旁试探的问道:“王爷不是让总管请大夫了吗?你也该去看看她才对。”

她的拐弯抹角和滑头的心思,让慕青曦忍俊不禁,戏笑道:“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侧王妃了?”

“上次采音得到了教训,再不敢对侧王妃不敬了。”她要把精力放在如何让王爷宠幸小姐的事情上,把王爷的宠爱替小姐争过来,这才是教训那个狐媚子的最好办法。

慕青曦摇头一笑,任她嘴巴怎么能说,她的表情想法都写在了脸上。“那你代我去问候一下侧王妃,顺便送些补品过去。”

“小姐,我只是一个丫鬟,哪有资格代表你,传出去,不是让别人落下把柄?”采音急的跺脚。

不逗她了!慕青曦正色道:“今儿个太晚了,都该就寝了。我明个儿再过去。”

“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去,才能把王爷抢过来。采音瘪着嘴,这些话没敢说。

“你这么想见侧王妃?”禁不住,慕青曦又是一句揶揄。

“小姐,我才没有。”采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闷闷的说道:“奴婢这就去给王妃铺床。”

第二日早膳后,慕青曦去了咏絮楼。

柳琬蓉皱着小脸,小心的说道:“姐姐,昨个儿没能给你请安,你没生琬蓉的气吧?”

“不会的,你身体好些了么?大夫怎么说的?”

闻言,柳琬蓉才放心的笑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受了风寒,劳烦姐姐来看我,琬蓉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那我就放心了。”

柳琬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命人从卧房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首饰盒,笑道:“这是琬蓉特意从宛城带回来给姐姐的。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做工精细,雕刻精美,很雅致的,我想姐姐一定会喜欢。”

“宛城?”采音疑惑出声。宛城与临京相隔甚远…

柳琬蓉解释道:“王爷在临京视察完毕后,我们去宛城游赏了几日。”想起那几日,她不禁甜甜一笑。“那里景色真的好美,像个仙境一样。”

慕青曦只是淡淡的笑着听她讲述他们在宛城的点点滴滴。

说了很久,柳琬蓉才注意到一直是自己在说个不停,不好意思的一笑。“琬蓉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慕青曦摇摇头,笑容极浅。“不会,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应该多多休息。”

“姐姐留下来一块用午膳吧。”柳琬蓉看了看外边的天日,离晌午不远了,便命人准备午膳。

慕青曦起身。“改日吧,你用过午膳该多歇息。”

回到清勉楼,没料到玉颢宸会等在花厅里。

见到他,慕青曦心里一颤,福身问安。“王爷。”

“免了。”她如惊弓之鸟般的眼神让他没来由的烦躁。“过几日皇上要亲临王府,随行的有几个朝廷重臣和太师,你就和琬蓉一块操办这个宴会吧。”看见她又瘦了一圈,他不忍把这操劳的内务抛给她一个人处理。

“臣妾知道了。”慕青曦没忽略他脸上的不悦之意,心下暗淡了几分。

世上男儿皆薄幸,他是嫌她太沉闷吧!琬蓉那般活泼的女子才是他所喜爱的…

又是这副神情!她见到他,就只能摆出这张晚娘脸么?

“你…”欲言又止,他最终只道:“这次宴会要慎重操办,不可有丝毫差错。”其实,她办事,他一向放心,她从未出过差错。

只是皇上已在前几日亲临过慕王府,似乎是有什么不满,这才改临他的府上。

“臣妾明白。”她依旧眉眼低敛,声音平淡。

玉颢宸薄唇抿了抿,不再说什么,负手离去。

因为当今圣上亲临的缘故,玉亲王府一派紧张的忙碌,众人莫不战战兢兢的恪尽职守,各项工作不敢有丝毫马虎。

柳琬蓉出身不比慕青曦,对承办这些事没有丝毫的经验。是故,她每日只是陪在慕青曦身边,偶尔在某些细小之事上出主意,下达命令、主持大局的仍是慕青曦。

她挑选了上京最有特色的歌舞坊,还命人在王府后院的空地上搭建露天戏台。基于当今皇上亲临,慕青曦势必要确保每件事万无一失,得了空便来到王府后院察看进度。

柳琬蓉有些累的吃不消,但仍是跟在她身边。

当她看到后院里的下人搭架子的、抬木头的,不禁劝道:“姐姐,这里交给总管不就好了吗?听说你上次为琬蓉的事情还受了伤.”

他连这个都跟琬蓉讲么?轻抿了抿唇,她微笑道:“总不会次次有意外,况且这次是圣上亲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生长在王府,她耳濡目染的就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慕王妃的事事小心,也在日积月累中感染了她。这些事,她必须亲眼所见才能放心,否则就寝食难安。

与信任无关,纯粹是她小心谨慎的问题。

刚下朝的玉颢宸遍寻不着她们,问过下人才知道她们在这边。上次的事情犹在眼前,思及此,他有些急躁的到了后院。

谁知刚到这里,就见一片没搭稳的琉璃瓦掉了下来,而慕青曦和柳琬蓉正从下面走过。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他的心狠狠的揪起,脑中映出的是上次她背上碗口大的瘀伤…

闪电般的,他身边的卫御翔腾空飞起,几个凌空翻转,抓住琉璃瓦一推一放,瓦片已经搭在了架子上。一场祸事就此避免…

这一幕有的人看到了,有的人没注意。看到的下人们微愣了一瞬,而后才各自继续忙碌。

不知发生何事的柳琬蓉先看见玉颢宸,便兴奋的迎了上去。“王爷,你回来了。”

慕青曦转头,停下了脚步。

玉颢宸深呼吸一口,却是怒气冲冲的走向慕青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斥道:“你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吗?上次的教训没教你学乖?如果每件事都要你事必躬亲的话,那名总管和这些下人全都是吃白饭的吗?”

要不是他早到一步,她岂不是会被砸的头破血流?

“这次是圣驾亲临,臣妾想确保万无一失。”尽管手腕被他抓的生疼,她仅是柳眉微蹙,恭声敬语的回答,生疏而拘谨。

她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只是他非要在柳琬蓉面前、当着这么多王府下人面,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训斥她,丝毫不顾她的颜面?

在他心里,从没当她是他的王妃吧?

不是老早就意识到了?那她还在难过什么?心痛什么?在这一刻,她恨自己的不争,恨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柳琬蓉错愕了一瞬,赶忙走过去圆场,轻声道:“王爷,下人们都在看,有什么话回屋再谈好吗?”她从没见过玉颢宸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心底一角隐隐不安,都说关心则乱。可能是玉颢宸在她面前从未表露过有关对慕青曦的任何情绪,而现在他的情绪显然是受到了慕青曦的刺激。

“名总管,以后这里禁止府内任何女眷、婢女靠近。”玉颢宸松开了她的手,对赶来侯在一旁的总管吩咐。“类似的场地也一样。”

话虽如此,但说白了,这个规矩完全是给她制定的。纵观王府上下,有哪个女人像她一样不要命的往这里走?

虽说是圣驾亲临,但为了确保宴会万无一失,她自个儿就可以有失吗?

他烦躁,自打她承办柳琬蓉进门的事宜后,他眼中的慕青曦就不一样了。乖顺、贤淑的让他烦心,对他生疏、拘谨、恭敬的让他闹心。

她就不能像琬蓉一样,多撒娇、多缠着他吗?真是不讨喜的女人。木讷、无趣、大度让人觉得虚假,明明不乐意琬蓉进门,却还显得若无其事。

越想越气…这女人,真是烦人。在心里给她下了定义,他再看她一眼,确实烦人。

看着柳琬蓉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就化去了他的怒火,两相对比之下,她的处境更显不堪。

慕青曦依然维持着王妃该有的仪态,只是那颗敏感而薄脆的心,又多了一层隔膜。

两日后的昏时,塍国皇上玉龙傲驾临玉亲王府。王府附近的几条街道全部戒严,大内侍卫把王府整个围护起来,以策安全。

玉颢宸率家眷、仆婢在门口迎驾。行大礼后,皇上命所有人都平了身。

当慕青曦看见与皇上并排而站的男子时,神情愕然一瞬。竟是他?那个被她踹下轿子的登徒子。

显然的,男子早就认出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带着笑意,表情颇为兴味盎然,视线定定的锁在她身上。

意识到男子肆无忌惮的眼神时,慕青曦敛低敛了眼睑,不再去看他。心中不禁猜测,他到底是什么人?皇子?亲王?

男子太过显眼的定视,引起玉颢宸的注意。一见他盯着的是慕青曦时,他浑身的血气直冲头顶。

“质子也来了?”他薄唇勾起。

男子桃花眼眯眯一笑。“是啊,宫里太闷,在下随皇上出来散散心。”

当今皇上玉龙傲年仅二十,面如冠玉,俊美异常。“是吗?不是你向朕提议来玉亲王府?”

男子嘻嘻一笑,不再言语,目光再次回到慕青曦身上。

进了王府,皇上与那名男子坐在上座,玉颢宸坐在右下首,太师坐在左下首,其余大臣依次入座。就座后,珍馐美食、美酒佳酿都捧上了桌,歌舞也即兴开始。

男子兴趣缺缺的看了一眼歌舞,忽然说道。“素闻玉亲王妃多才多艺,皇上,在下想与王妃琴箫合奏一曲。”

玉龙傲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堂兄,问道:“颢宸,你意下如何?”

“全凭皇上旨意。”话虽如此,但他的眼神里迸射出冷箭。

有趣的忽视他的警告之意,玉龙傲清清喉咙,说道:“那就有劳王妃与质子合奏一曲。对于王妃的多才多艺,朕也是早有耳闻。”

玉颢宸抿唇,说道:“来人,请王妃。”

这当口,玉龙傲再次丢出个炸弹:“颢宸,朕欲让质子暂住在你府上。皇宫大内多有不便,思来想去,只有你府上适合。”

玉颢宸似笑非笑的回道:“臣只怕会怠慢了质子,况且,质子身份特殊,稍有差池,如何向赫国交代?”哼,质子苍焱野把皇宫搞的乌烟瘴气,现下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没门!

更何况,那小子刚才的眼神让他想杀人。

“无妨,朕会派出一队大内侍卫加强防护。”玉龙傲岂容他推托拒绝!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臣想私下再与皇上细细商谈,请皇上先看歌舞。”压下怒气,玉颢宸一个眼神,便又上了一段歌舞。

一句话,便把这件事暂时搁浅了。

玉龙傲也不再说什么,微微笑的看起歌舞。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宴会上有总管照看、指挥。慕青曦本该无事一身轻的回清勉楼休息,可她小心谨慎的性子让她始终不放心宴会,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遂在后院的花厅里稍息片刻。

“姐姐,你好厉害。”柳琬蓉也在花厅休息,满是佩服的说道:“这些事办起来得心应手,可琬蓉什么都不懂呢。”

“日后你多经手,这些事迟早会上手的。”慕青曦安慰的说道。采音在身后给她捶肩捏背,脸上不禁浮现得意之色。

别看小姐年纪轻,管理一个王府不成问题。这下她总该长些见识了吧?跟小姐比,她还差得远了。

“那姐姐会教琬蓉吗?”

慕青曦微笑。“自然会的。”柳琬蓉虽然什么都不会,但那也是限于出身的原因。事实上她很聪慧,很多事是一点就透。只要她想学,她没有不教的道理。

“姐姐,谢谢你。”柳琬蓉欣喜的一笑,天真无邪。

这时,小厮进来行礼道:“回王妃,王爷有请。”

慕青曦站起身,以为前面有了过失。“出什么事了?”

“奴才也不清楚。”他只奉命请人。

担心的走过去,只见玉颢宸等在一旁,脸色阴沉。

心口紧了一下,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慕青曦走到他面前,远远看了一眼台上,问道:“王爷,出何事了?”

红色锦衣罗裙衬得她娇艳欲滴,白嫩的皮肤犹如凝脂。确实惹眼…

“质子想与你琴箫合奏,皇上也有此意,你准备一下吧。”说到质子,他有些咬牙切齿。

“质子?”这是她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指的就是那个登徒子。

“对,过去吧。”玉颢宸抿唇,无意多做解释,往宴会中央走去。

质子苍焱野,赫国皇帝最宠爱的七皇子。几年前,塍国与赫国结束数十年的敌对关系,签署了和平协议,但双方帝王都怕对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个突袭。是以两国各派出一个皇室举足轻重的人去对国当质子,以测两国友好。

质子,说白了就是人质。只不过,由于塍国也有皇子在赫国。所以苍焱野在塍国的地位很复杂,既是人质,却又尊贵的甚至胜过他们这些皇子、亲王。

而苍焱野这几年在皇宫闹的是鸡飞狗跳,然碍于他身份特殊,皇上拿他无可奈何。这会儿皇上却想把这个大麻烦丢到他府上,笑话,想都别想。

他可不想日后被弄的焦头烂额,还要把罪魁祸首奉为上宾。

跟在慕青曦身旁的采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次竟出动了大内侍卫总管高光祥,原来那个登徒子竟是质子。看来,小姐只能吃暗亏了。

关于这个质子,她也有所耳闻。府上的丫鬟时不时的会谈论起质子苍焱野,他身份特殊,在赫国又是受宠的皇子,俊美风流,不少人暗暗倾心于他。

“小姐,您真的要和那个登徒…质子合奏?”采音禁不住问道。“他似乎是对小姐有意。”

心里咯噔一下,她皱眉。“不许胡说。”她这辈子接触过的男子只有玉颢宸,听采音这么一说,心口自然一紧。

采音乖乖住嘴,在外围停下了脚步。

“慕青曦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走到皇上面前,她行礼道。

玉龙傲温和一笑,道:“起身吧。”

“谢皇上。”她起身抬头,又与苍焱野兴味盎然的眼神对上,随即低敛了眼睑。

“早闻玉亲王妃才艺过人,今日质子想与王妃琴箫合奏一曲,王妃可愿意?”

“但凭皇上吩咐。”她恭顺的回答。事实上,哪里由得她选择?

“好,那今日朕要一饱耳福了。”玉龙傲朗笑几声。

一旁的琴台已布好,慕青曦走过去,坐于蒲团上。

苍焱野唇角翘起的从上座起身,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箫在手间把玩转动,缓步走下台阶。

在她面前站定,他笑问道:“不知王妃心中可有想弹奏的曲子?”桃花眼中流光溢彩。

见状,坐在一旁的玉颢宸面色又冷了几分。真想上去一脚把他踹回皇宫…

慕青曦眼睑始终轻垂,口中道:“还请质子决定。”

“哦?”他挑眉,思考片刻,低吟道:“耳熟能详的,就梁祝吧,王妃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梁祝?何等暧昧的曲子,男女合奏,其心可表。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悄悄转移到玉颢宸身上,喝,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真是吓人。

这时,仿佛察觉到他们无聊的视线,冷厉的黑眸立刻一一扫过他们,吓得众人赶忙收回视线。

不等慕青曦出声,台上的玉龙傲拍掌叫好。“不错,就弹奏梁祝。”

“皇上,梁祝哀婉凄凉,恐不应景。”玉颢宸言辞有力的反对。他恨不得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皇上和这个可恶的质子掐死。

玉龙傲不甚赞同,四两拨千斤的笑道:“人生本就悲喜无常,没有悲,何来喜?”痛快,谁让这个堂兄那会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被他一句话堵死,玉颢宸无计可施,只是瞪着慕青曦。她就不能出口反对么?她竟要在众人面前和那个质子弹奏梁祝?

听苍焱野说出曲目,慕青曦心中一惊,刚想反对就听皇上表示甚是满意,她也就不便再说。毕竟,圣心难测,若是因她推托而惹恼了皇上,王府岂不是要遭殃?

何况只是一首曲子,清者自清。

“王妃,可以开始了么?”苍焱野笑问。

“可以。”慕青曦微微颔首。

众人都屏息,眼睛紧盯着场中的两人。

拳头都要捏碎了,玉颢宸铁青着脸瞪着场中的两个人。

随着苍焱野吹出的第一个音符,哀婉、缠绵又凄凉的曲子流泻而出,慕青曦的琴音很快附和上。场上众人莫不为这缠绵动人的曲子叫好,为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而讶异。

苍焱野长身玉立,微眯的桃花眼静静的注视着垂首抚琴的慕青曦,眸底暗藏无尽的思绪。玉箫在他手中,飞翻出动人的音符。

而一袭娇艳红色锦衣的慕青曦,螓首微垂,低敛眼睑,长长的睫毛不时轻眨一下,抚琴的素手犹如跳动的精灵。

琴箫合奏,亦步亦趋,如影随形。梁祝名曲,缠绵悱恻,哀婉动人。

一曲完毕,掌声四起。

唯独玉颢宸面色黑的都快冒烟了…

“精彩,真是精彩。”玉龙傲击掌朗笑。“王妃琴艺果真精湛。”

她起身拜礼。“臣妾献丑了。”

苍焱野忽的慨叹,面带遗憾。“知音难遇,如今遇到了,却只是片刻时候。”

眼神转了转,玉龙傲旧事重提。“颢宸,质子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若王爷同意,在下感激不尽。”苍焱野也开口了,语气虽然客气谦和,面上却丝毫没有善意的表情,懒洋洋的。

玉颢宸勾唇一笑,起身道:“臣要与王妃商量片刻,请皇上宽候。名总管,歌舞继续。”说罢他走到场上,当着苍焱野的面前轻揽着慕青曦退场。

立刻的,场上丝竹声起,曼妙的舞者重新登台。

“好大的醋味儿。”玉龙傲跟重臣调侃道:“各位爱卿闻到了吗?”

“是。”人人脸上不禁一笑。

当玉龙傲的眼神与左下首太师的视线不经意的相撞,陡的敛了一瞬,才又转开视线眯眯笑着。

慕青曦看着背对着他的玉颢宸,安静的等待他的下文。他要跟自己商量什么事?

“皇上意欲让质子住在王府,你觉得如何?”没有转身,他沉缓的说道。

微愣,她没有想到皇上竟会有这样的主意。

刚才的琴箫合奏,让她感觉寻到了知音。不是每个精通音律的人都能如何合拍的,那种产生共鸣的感觉很难以用言语表达。

也许那日的事是有所误会,一首曲子已改变了质子在她心中的形象。

但质子若是住在玉亲王府,只怕又是一段麻烦事。质子身份特殊,自是要特殊对待。王府内多出一个特殊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这既是皇上的旨意,又岂容她反对?

于是,慕青曦道:“臣妾没有意见。”

然而这句话听在玉颢宸的耳中却是她同意苍焱野住在王府,刚才的琴箫合奏看的他怒火中烧,现下她又说这种话。

“一曲梁祝已经俘获你的心了?”他缓缓转身,面色冷峻,点点星火在眸子中跳跃。

慕青曦震惊,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王爷何出此言?”

“你不是很喜欢质子住在王府?”

耳边一阵嗡鸣之声,他的话让慕青曦感到头晕目眩。就算不喜欢她,他怎么可以这么污蔑她、怀疑她?女子的贞洁何等重要,他竟凭一首曲子一句话就质疑她的操守?

她冷然的道:“并非臣妾喜欢,只是圣意难违。臣妾胆小怕死,不敢抗旨…”顿住,她深吸口气,福身道:“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不能再说了,否则的话她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见玉颢宸回座,玉龙傲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你与王妃商议的结果为何?”

“若是臣坚持不同意呢?”他冷问。

玉龙傲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哈哈一笑,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相信你是朕的好臣子。”

看来皇上打定主意把这个麻烦抛给他,不容他推诿拒绝。

“那就请皇上下圣旨吧,臣…不敢抗旨。”

“好好好。”玉龙傲笑道:“此事就此说定。”

“事关重大,臣会制定详细的规划,明日早朝递上奏折。”接受归接受,他的规矩绝不能忽略。

苍焱野并无欣喜的神色,只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宴会散去,玉龙傲及质子在侍卫的保护下,乘车回宫。

玉颢宸回到拓云阁,在书房写奏折,他绝不会任苍焱野在他府上撒野闹事。

“王爷,侧王妃差人来问,今夜是否去咏絮楼就寝?”拓云阁管事来书房问道。

玉颢宸捉笔的手顿了一下,眉头蹙了蹙,抬头说道:“不去,跟差来的人说要侧王妃早些安置。”

“是。”管事退了出去。

慕青曦身着单衣站在窗边,夜幕已深,圆月高挂,她却被他的一句话堵得连觉都睡不着。

采音走到她身边,不解的问。“小姐,您怎么了?该歇息了。”

“我睡不着,你不用管我。”她很想睡觉,但那句话就是堵在她的心口过不去。

“睡不着就在床上躺着。”采音不由分说的关起了窗户,把她搀到床边。“小姐,您的样子看起来好憔悴,早些安置吧。”

慕青曦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很晚了,你也去睡吧。”否则的话,采音一定会念叨个没完。

“是。”采音给她落下床帏,吹熄了灯盏。

翻来覆去脑中反复的还是他的那句话,慕青曦悄然起身,披上件外衣,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她细细回想嫁到玉亲王府的两年时间。

他的心是冷硬的。就连一年前老玉亲王过世时,她也没见他流过一滴泪。他的脸上很少有笑,若不是柳琬蓉进门,只怕她现在也不知晓他也是会的笑。

她的夫君,是个冷血的人。

深夜的黑暗,勾起她心中的一丝反叛,在心底她开始细数他的罪状。

他不疼爱她,还把整个王府交到她手上。她不像他的妻子,像是他的奴仆;他对她冷淡,让她一开始怀着一颗期盼的跳动的心,慢慢的变冷;他对她从不和颜悦色,总是…

“在这里做什么?”忽的,她背后传来玉颢宸的声音。

惊了一跳,慕青曦转头,果然看见了玉颢宸。心口猛的紧缩,她站起身面对他。“王爷,你还没睡?”说曹操曹操到。

圆月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皱眉,对于她站的地方不禁担心。伸出一只手,说道:“当心掉到湖里,过来。”

脑海中又出现他的那句话,慕青曦抿了抿唇,当做没看见他的手。

“过来。”她的抵触让玉颢宸沉下了脸,往她的方向逼近了一步。今晚他已经够火大了,她竟敢还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简直是火上浇油。

一想到苍焱野即将登堂入室的住在他的府上,一想起他们的琴箫合奏…

慕青曦被他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脚跟踩空,身子晃了晃,惊呼一声,整个人后仰跌到了湖里。

该死的!玉颢宸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里。

“你是白痴吗?”打横的抱着她,玉颢宸脸上还在滴水,大步往拓云阁走去。“为什么你总是让人窝火、烦心?”抱着她的手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掉在水中的惊恐让她余惊未定,怯怯的靠在他怀里,吓得她腿软。他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在她耳边轰鸣,她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见她楚楚可怜的发白小脸,想必是被吓坏了。

玉颢宸突然心生不忍,放柔声调说道:“没事了,别害怕。”

到了拓云阁门口,却碰上了柳琬蓉,她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王爷。”她怔在门口,看着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她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因为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抱过别的女人,这一幕让她反应不过来。

“琬儿,我不是让人告诉你早些安置么?”他皱眉。

柳琬蓉怔愣的说道:“贝侬回来告诉我说王爷还在书房写奏折,我想给王爷送宵夜。”

慕青曦渐渐回神,看到柳琬蓉,再看看抱着自己的玉颢宸,再看看牌匾上写着拓云阁。“王爷,请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很轻。

玉颢宸看着柳琬蓉愣愣的神情,便依言把慕青曦放了下来。

“臣妾告退。”她拨开脸上掉水的黑发,福身走开。

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玉颢宸走到柳琬蓉面前,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食盒,而后握住她的细肩,说道:“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有些不放心慕青曦,起码要看着她回到清勉楼。

她看着他,问道。“刚才的人是王妃姐姐吗?”

“嗯,进去等我。”他意欲离开。

“王爷。”柳琬蓉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琬蓉有喜了,我本想等你来咏絮楼再告诉你,可是你今晚说不来了,所以...”

玉颢宸转身看着她,眸光深沉。“你说什么?”

“琬蓉有了王爷的孩子。”

“大夫呢?”采音见小丫鬟自己回来,不禁喝问。一清早她去唤小姐起床,没想到小姐竟发着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赶忙派了人去请大夫。

等了半天,见小丫鬟自己回来,她的火气就一下子就上来了。

“被王爷派来的人叫走了。”小丫鬟一脸委屈。“说是要给侧王妃诊脉,她是侧王妃的侍女。”

“什么?”采音一听更是气炸了,狠狠的瞪着她。“你没说王妃染了风寒发烧吗?”先不说别的,光是侧王妃三个字都能让她气死。

“我说了是给王妃看病的,可是…可是贝侬姑娘说…”

“她说什么?”采音气喝道。

“说咱们若是有本事就去拓云阁要人。”

“反了反了。”采音已经暴跳如雷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小贱货一个。”

这时,香巧从房里出来。“怎么了?大夫呢?”

“欺人太甚了。”采音被气的头脑发胀,对香巧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大夫找来。”她脚步匆匆的走出了清勉楼。

香巧皱眉,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抽抽搭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糟了。”香巧跺脚,急道:“你先进去照顾王妃,我一会儿就回来!”采音自小跟着王妃长大,对王妃极为维护。但性子急躁、忍耐不足,依她刚才的状态看,她这一去只怕要闯大祸了。

而她是慕青曦嫁过来以后从王府内较为乖巧的丫鬟中选出的,冷静、沉稳。

香巧赶到拓云阁前院时,就见采音正和贝侬在院子里扭打成一团。

清晨,丫鬟小厮各司其职,却也有几个围观的。

“采音,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啊!”她上前欲拉住采音,偏巧采音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无从下手。

采音口中叫道:“香巧你来的正好,快来跟我合伙打死这个小贱人。”

“说谁是小贱人,你们王妃生不出孩子,怪谁?是她自己不争气。”贝侬使劲拽着采音的头发。“见我们主子有喜了,你们王妃就眼红了、嫉妒了?”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让你再胡说八道。”

一旁的香巧却惊住了。侧王妃有喜了?

“这是做什么?全都住手。”冷不防的,一声喝斥传来。

香巧转身,就见玉颢宸、柳琬蓉和大夫一同出来,身后还跟着总管。

贝侬松了手,头发散乱,狼狈的噗通就跪在玉颢宸面前,哭诉道:“王爷,奴婢正要去传早膳,采音气冲冲的过来,二话不说的就给了奴婢一巴掌,求王爷给奴婢做主!”

香巧几步走到比贝侬好不到哪去的采音身旁,伸手拽她跪下,叩首道:“王爷明鉴,事情是这样的,王妃染了风寒还发烧,奴婢就遣了小丫鬟去请大夫,谁知半路被贝侬拦走了,采音护主心切才会这样,求王爷开恩!”

瞳眸缩了一瞬,她生病了?一定是昨晚落水后吹了凉风…

玉颢宸负在背后的大手不禁握成了拳,偏偏他现下要去上早朝。

“贝侬,香巧说的可是实情?”柳琬蓉皱眉道。

贝侬赶忙摇摇头,说道:“王爷说要找大夫,奴婢一时心急才会见着大夫就拦下来的,奴婢不知王妃生病的事。若是知道是王妃生病,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

“你还狡辩?你明明就跟小丫鬟说有本事就上拓云阁要人。”

“我没有。”

“哼,小丫鬟是清勉楼的,你经常随侧王妃来清勉楼,你会不知道?”采音冷哼。这个小贱人,早晚有一天要给她好看。

香巧扯扯她的袖子,急的直出冷汗。当着王爷的面,她还敢斗嘴,不要命了吗?

“总管,领大夫去清勉楼。”玉颢宸面色冷峻的说道:“仔细给王妃医治。”

“是。”总管领了大夫离去。

“王爷,姐姐生病了,琬蓉也想去探望。”柳琬蓉说道。“可以吗?”

玉颢宸颔首,而后说道:“这两个丫头按着王府规矩,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一清早闹的他烦心。

柳琬蓉嗫嚅道:“琬蓉不知道怎么处罚,王爷,这次就算了吧,她们都是护主心切才会如此。”

“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谁都不准求情。”微微拧眉,若是慕青曦,她一定知道如何做。“这件事你待会交给总管处理。”

说罢,他便出了王府上早朝。

“采音,真是对不住了。”柳琬蓉弯身把采音扶起来。“我让贝侬给你赔不是。”

“奴婢不敢当。”采音冷着声音,后退一步,福身。“奴婢告退。”

“奴婢告退。”香巧也赶忙福身,扶着采音离开。

柳琬蓉正要跟上,就被贝侬拉住了。

她故意提高音调,说道:“主子,您刚怀身孕,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感染了风寒,就糟糕了。”

“这个小贱人。”采音咬牙,恨不得再回去跟她打一架。

“你还有心思顾这个?”香巧叹气道:“你听见她刚刚说的是什么吗?”

采音皱眉,想了一遍,惊讶的掩嘴。“侧王妃有喜了?”她气的脑充血,只想着狠狠的教训贝侬一顿,其他的都没往心里去。

香巧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这对王妃来说,不啻是一个打击。

两人结伴回了清勉楼,采音回自己的房间擦药,香巧去伺候着。

这时,大夫正要离去。

“大夫,我们王妃怎么样了?”香巧把大夫请到一旁。

“王妃受凉染了风寒,老夫开了几帖药,让王妃按时煎服即可。”

香巧点点头,悄声问道:“那我们侧王妃可是有喜了?”

“确是喜脉。”

“多少时候了?”

“约莫有一个月了。”

差人送了大夫,香巧轻叹一声。一个月之前,不正是王爷视察临京一带的时候么?这都是上天注定的,若侧王妃不跟去,是断断不可能有喜的。

王爷的心也够狠的,得知了王妃生病也不来探望一眼。自从侧王妃进门,几乎都是专宠。府内几个侍妾的房间王爷也是很久没去了。

由那会的情景看,昨儿晚侧王妃定是在拓云阁就寝的。

王妃好可怜!

走到内室,慕青曦正靠在床头。

“王妃,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粥?”香巧过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头昏沉沉的,她微微一笑。“我不饿,就是口中感觉很苦。”

“我去拿蜜饯。”

“采音呢?怎么一早就不见她?”奇怪,这丫头平日里一早就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

香巧撒谎道。“她在房间熨衣服。”采音和贝侬打架,头发也散了,脸上、脖子上、手上、胳膊上都被抓伤了。这样子怎么来侍候王妃?

慕青曦扶了扶额头,闭目。昨个儿的事,这会儿想起来还让她堵心。

“王妃,蜜饯来了。”香巧托着一个银盘,上面是腌渍好的梅子蜜饯。

拈了一颗梅子含在口中,慕青曦头脑昏沉,说道:“香巧,你去帮我打洗脸水。”赖在床上,太过不成体统。

香巧劝道。“王妃,你还在发烧,就别起身了,好好歇息一日。”

“那成什么体统。”慕青曦从床上下来,头脑一阵晕,眼前黑了一下,扶着床柱她又顺势坐回床边。

“王妃。”香巧赶忙想去扶她。

露出一个笑,慕青曦道:“没事儿,就是头晕。”看看她这身子,这么不耐病。若真是想生孩子,恐怕还经不住。

微愣摇头,怎么想到生孩子上了?

香巧打回洗脸水,就见慕青曦歪着身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王妃是病了,也是太累了,毕竟王妃也才十八岁。操持偌大一个王府,的确是显吃力。

若是王妃知道侧王妃有喜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她能瞒一时,也许不出今日,王妃就会知晓这件事。

思及此,香巧便悄然退了出去。能睡着就多睡会…

慕青曦从睡梦中醒来,头脑昏沉,喉咙干哑,鼻子也堵的难受,想来这场病是来势汹汹。“香巧,给我端杯茶。”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懒,其实是提不起力气说话。

不一会,有人把她从床上扶起来。

慕青曦鼻子堵了,所以闻不出来来人身上的气味,否则她一定会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任由来人把她扶着靠坐在了床头,茶沿送到了唇边。

她轻啜一口甘茶问道,声音有几分沙哑的问道:“几时了?”

“快过午时了。”

这一句让慕青曦呛咳起来,她向内别过脸咳嗽着,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见到本王这么惊讶?”玉颢宸把茶杯放到一旁。

从宫里回来,他“领到”了圣旨,苍焱野不日就要入住王府,届时皇上会从皇宫派出一队大内侍卫调到王府。再者,将会从国库拨黄金万两,白银千两以作质子平日的花费。

而这些事情统统需要她来打理,但是看她病的如此严重,他却又不忍告诉她。

可是,柳琬蓉却对这些丝毫不通。

“王爷。”说不讶异是假的,慕青曦不解他怎么会在这会儿出现在她的房里。

玉颢宸背对着她,沉吟道:“王妃,琬儿有孕了。与其等你日后从丫鬟婆子的口中听说,不如本王亲自告诉你。”背对着她,是不想看到她难过的表情还是他对她无颜以对?

头脑懵了一瞬。有孕?柳琬蓉有了他的孩子?

她该有什么感觉?

肝胆俱裂,五脏俱焚?心碎?

她该跟他哭诉他的不公,或是笑着恭喜他?

慕青曦面色麻木的眨眨眼,她该是什么表情才对?

不见她出声,玉颢宸破天荒的半是解释的说道:“是在临京视察的时候,可能是…”

“恭喜王爷。”

玉颢宸身子微僵,缓缓转身,凝视着她。

她微微笑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妾一直为此事忧心,如今侧王妃有喜,臣妾也可以跟老王爷有个交代。”

听她这么说,他应该为她的大度感到高兴的。为何心中突生一种气闷?

“你不会不高兴?”他问。

“臣妾高兴还来不及,王爷怎么会这么问?”她笑着。

他从没见她笑的如此开心过,他再问:“身为王妃,本该是你诞下长子,你不介意?”

“不管是谁诞下长子,总是王爷的孩子。”她的回答完美无缺,跟她一贯的仪态似的无懈可击。细细想来,她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被这个回答影响的玉颢宸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你能这么想,很好。”他如是回答。他该期待她有什么表情?真是可笑。

静默片刻,她道:“王爷,臣妾身染风寒,恐传染给王爷。”

连赶人的话都说的如此贤惠,能做到如此的人,恐怕也只有她的王妃。抿唇,他说道:“皇上已经下旨,质子将会择日住到王府。”

“臣妾会打点的。”她很快回应道。

玉颢宸胸中郁结,但叮嘱道:“好生休养身子。”

“谢王爷关心。”

气!不知名的怒火烧开。

玉颢宸握拳,拂袖而去。

“王爷。”刚出门,就见香巧端着一碗药进门。

“好生照顾你家王妃。”铁青着脸,他说道。

“是。”香巧低头大气不敢喘。王爷的脸色好难看,若是不想管王妃,那可以不管。管了,干吗还摆脸色?王妃又不会跟王爷吵闹,又不会像侧王妃一样整日缠着他?

一个激灵,她摇摇头,她在想什么?跟采音在一块日子久了,也变得口无遮拦?

见她又低头又摇头的,玉颢宸脸色更难看了。他就这么可怕吗?清勉楼的丫鬟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

玉颢宸沉着脸离开。

香巧端着药走到床边,看着面向内躺着的慕青曦,轻声唤道:“王妃,该喝药了。”

“帮我拿件衣服披上。”她动也不动的说道。

“是。”放下药碗,香巧转身去柜子里拿衣服。

慕青曦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深深呼吸一口,坐了起来。

“王妃,你眼睛有点红。”香巧给她披上外衣。说来也奇怪,王妃昨儿个的衣服是湿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吗?”她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服了药,她奇怪的问道:“采音呢?一早没见她了,总不会还在熨衣服?”

“她…出去买东西了。”香巧赶忙低头说道。

总管惩罚采音和贝侬洗衣两日,这会子采音还在后院洗衣服。

对于她们这些贴身服侍主子的大丫环,洗衣服已经算是很重的惩罚了。因为平日里是贴身服侍,所以粗重的活她们根本一点都不必做。

毕竟,丫鬟里也是分等级的。

“发生什么事了?”慕青曦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便问道。采音平日里不会离开她身旁半步,更不会她生病了,采音还会有心思上街买东西。

香巧抬头,见王妃眼中有些厉的眼神,不敢隐瞒,便把今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省去了贝侬口中的侧王妃有喜的事情。瞒过一时是一时…

“她太冲动了。”慕青曦轻叹,敛眉沉思片刻,说道:“香巧,你去买些补品送到咏絮楼,告诉侧王妃等我身子好了就去看她,恭喜她有喜了,让她好生保重。”

香巧吃了一惊,“您知道了?”

慕青曦微笑的点点头,明眸深处有一丝落寞。“快去吧。”她知道香巧是为她着想。而采音,她也不能仗着身份免去采音的惩罚。

“奴婢知道了。”香巧对她更是佩服。

慕青曦没忽略她眼中敬佩的神色,不禁低头失笑。

事情到了现在,她除了送上一句恭喜还能怎么样?他能亲口告诉她这件事,已经出乎她的意料。起码,是他亲口告诉她的,也算是对她的一个交代。

反正,她自个儿的身子也经不住生孩子这个难关。也好,这样也好。

不要他的宠爱,可以。不要他的孩子,也可以。

只是守住自己的心,她已经显得吃力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场风寒,彻底把身体瘦弱的慕青曦打倒了。由一开始的头脑昏沉到这会儿发展成咳嗽、流涕,嗓音沙哑。

然而,她还要操心即将入住王府的质子苍焱野。府内的总管和账房都尽量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完,只向慕青曦禀告结果。

但饶是如此,琐碎的事情仍是多的让她不能休息片刻。

而最让她头疼的事,便是质子的住处。

虽说玉亲王府很大,有五处居住的园子,分别是拓云阁、清勉楼、咏絮楼、春雨楼、长寿居。其中春雨楼是玉颢宸侍妾们的住所,而长寿居是已故老王爷的住处。

剩下的三个园子,虽然占地广大,但苍焱野住在哪个里面也不方便!

但若是在王府内重建新园,时间仓促不说,似乎也没有必要。

玉颢宸已在奏折上已陈书了一些建议,例如在上京建一座质子府。玉龙傲虽说已采纳了这个建议,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故而为今之计,只有从五所园子里腾出一座园子给苍焱野居住。

但长寿居肯定不能动,这是老王爷生前的住所,现下在王府除了每日打扫整理的人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能进入。

拓云阁是玉颢宸的住所,自然也是不动为妙。而春雨楼也不便腾出,否则他的侍妾们住到哪里?

所以到最后只有从清勉楼、咏絮楼两座园子中选出一座,问题是选哪一座?按理说,慕青曦身为王妃,住到拓云阁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柳琬蓉较受王爷宠爱,又是侧王妃,住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就把咏絮楼空出来吧。”慕青曦与总管商议,说道:“侧王妃有孕在身,跟王爷住在一块儿也方便。”

总管说道:“老奴以为不妥,王妃与王爷为结发夫妻,自然该是王妃住进拓云阁。若让侧王妃住进去了,岂不是让质子这个外人看不是?”这是其一,另外的也是他有私心,王妃这么好,应该得到王爷的宠爱,这次机会不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

慕青曦知道总管的话不无道理,但是让她住到拓云阁,她不愿,也不想。

斜靠在软榻上,慕青曦翻看着账本。又到了发月俸的时候,上至她自己、侧王妃以及侍妾,下至总管、账房、各园子的管事、丫鬟、小厮,统统都要审核。

哪个该赏,哪个该罚,都记录在册。

账房联合各园管事和总管已经详细把这些列了出来,但还需要她看过、批准才能发放月俸。

“小姐,这些小事您就交给总管核实就好了。”看着她不时的咳嗽,采音着急了。“奴婢求您,好好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看完这些就没事了。”她应声,手中翻过一页。已经习惯了,她不觉得这些会很累。她是王妃,这些都是她该做的。活着,不就是这些琐事么?

采音无可奈何的走出房间,碰上了正欲往往房间走去的香巧。

“王妃还在看账册?”香巧问。

采音懒懒的靠在门框上。“是啊,怎么了?”

“几个夫人来探望王妃了。”夫人指的是玉颢宸的侍妾。

采音皱眉。“这会子知道来探望小姐了?昨儿个不都一溜烟的往侧王妃那里去么?不见。”

“这样不好吧,要是被王妃知道了...”香巧何尝不是对这些人不耐,但她知道要是被王妃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训斥。虽然那些人只是玉颢宸的侍妾,但王妃从没轻视过,都是以礼相待。

这些夫人做人也真是不厚道,王妃平日里待她们如何?可她们得知了侧王妃有喜了,一溜烟的全跑去了咏絮楼道喜、送礼。而王妃这边,只有总管和几个管事来探望。那些人的良心都上哪去了?

这会子才想起来探望王妃?

“你去回说王妃睡下了,让她们回吧,了不起再被小姐罚两个月的俸禄。”采音总也学不会沉稳。

香巧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王妃这会儿还在看账本,若是这些夫人去了,王妃更不能休息好。自从她跟在王妃身边侍候,这两年,她没见过王妃有哪一天能好好休息过。偏生府里事多,如今多了个侧王妃,只是多了一个负担,侧王妃什么事都不会。

就这样,玉颢宸的几个侍妾都被香巧和采音打发了走。

晚膳的时候,玉颢宸来到了清勉楼。

来到她的房间,玉颢宸吩咐人把晚膳送到她的寝房。“你身子不舒服,就别动了。”

“王爷来这里,有事么?”她一阵咳嗽,几乎都把眼泪咳出来了,声音更显沙哑。

看了一眼她榻上的账册,玉颢宸不禁产生了怜惜之心。“总管跟本王说了关于质子住所的问题,本王决定把清勉楼腾出,你搬去拓云阁。”

慕青曦愕然。要她搬去他的园子?

“你不愿意?”她脸上的表情只有讶异,没有欣喜。

“臣妾以为还是把咏絮楼挪出作为质子的住处较为妥当。”她的确不愿意。如果在以前,她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当新婚夜她知道她的夫君日后不会跟住在一起时,心里还曾失落过。

但两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现在比她更适合住进拓云阁的女子是柳琬蓉。

她跟她娘亲的不同,就在这里。当她知道他无心于自己时,她知道是强求不来的。即便是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

她的性子里更有一些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他不能全然爱她,那么当他可以全然爱另一个人时,她连一丝一毫他的感情都不想要了。

然而,她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永远的留在王府,永远的远离他。

她的大度,却让他烦心。

“琬儿有孕在身,不宜移居他处。”玉颢宸说道:“再者清勉楼是王府的第二大园子,腾出给质子,也算是对他的礼遇了。”

慕青曦垂首不语。他说的合情合理,但她就是不愿意。

“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儿个就搬去拓云阁。”玉颢宸径自下了决定,心中百味陈杂,说不清他怎么会对他的王妃产生这种近乎怜惜的情绪。

他从小时候就认定,王妃的职责就是操持内务,管理妾室的。而要需要疼宠的,从来都是小妾。他的爹也是有很多妾室,而他的娘亲就是整天忙里忙外。只有有大事的时候,爹才会去娘亲的房间商议。

而上京的王公贵族无一例外是如此,说起妻子,只是打理自个儿府上的内务。

是以,当他娶她进门时,就从未留心她这个人。难道,他错了么?

看着眼前垂首低眉的女子,心中再起怜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亲王府分为府邸和花园两大部分,府邸在前,花园在后。

拓云阁占地广大,其布局与王府总布局相同。园内有正殿、后殿、左右有配殿,后寝、花园等等。即使慕青曦搬到了拓云阁,两个人若非刻意,要想见一面,也不是易事。

早膳后,慕青曦服下了中药,便斜倚在软榻上看着采音和香巧忙进忙出的收拾着,把她的衣服折好,装进红木箱子里。

说是从清勉楼搬到拓云阁,其实只需把她的衣服及书房的书搬过去即可。

当然,还有她这个人。

从嫁进玉亲王府,她就住在这里。甚至连洞房花烛夜,也是在这个房间。突然间要搬走,心里倒是有许多不舍。两年了,她与这房子都产生了感情,可人呢?

“小姐,奴婢先送您回拓云阁吧,好不容易得空,您该好好休息才是,”采音不禁停下手头的活计,劝说道。

明明该一大早就去拓云阁休息,可小姐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等她们把东西收拾好后才去。

她知道,其实小姐是不想去拓云阁。可老是待在这,又休息不好。况且小姐的风寒到现在还没痊愈。

慕青曦固执的摇摇头,说笑道:“是不是我看着你们收拾,让你们不自在了?”

“是,您就行行好吧,让奴婢陪您到拓云阁休息。”采音点点头。

“那行,你们收拾吧,我去院子里坐坐。”她笑了笑,下了软榻,披上件披风就出了房门。

已经是初秋了,天气带了些凉意。她站在门阶上,仰望着清澈、湛蓝的天空。不记得有多久,她没有仰望这澄澈的天空了。

采音跟了出来,胳臂上搭了一件毯子,又让人搬来了躺椅。

“小姐,您坐这儿。”采音扶她坐到躺椅上,在她的膝头盖上了毯子。

慕青曦取笑道:“年纪轻轻,你倒是像老妈子了。”

“跟着小姐,想不操心都难。”采音叹气。

她轻笑,带些平日不常见的俏皮。“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正在说笑间,一个小丫鬟小跑进来通报。“禀王妃,侧王妃来探望王妃了。”

对于柳琬蓉的来访,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几日,她染病,柳琬蓉刚刚才有孕,两人的都不适合去探望彼此。

不一会,就见柳琬蓉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贝侬。

“姐姐。”柳琬蓉走到她面前,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才道:“听说姐姐病了,我又刚刚得知自个儿有了身孕,没能及时来探望姐姐,是琬蓉的不是。”

“不碍事,你有了身孕,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慕青曦让人搬来一把椅子给柳琬蓉坐。

落座后,柳琬蓉问道:“姐姐的病好些了么?”

“吃了几服药,总也不见好转。”

闻言,柳琬蓉转身从贝侬手中拿过一篮草药,说道:“这是民间医治风寒的秘方,姐姐贵为王妃,用的药材必定珍贵,但不见得有效。这些草药大夫也是知道,不过是怕辱没了姐姐的身份,不敢冒用罢了,姐姐不妨试试这些药!”

“是吗?”慕青曦让采音接过篮子,“你还懂这些?”

柳琬蓉笑道:“我每次得了风寒,爹娘就上山给我采这种草药煎了服下,风寒很快就会好的,我们那儿的人也都是这么服药的。”

“为什么不去看大夫?”

“看大夫要银子的,抓药也要银子。有的百姓生活很苦,根本看不起病。”

慕青曦有些讶异,自小生活在王府的她,锦衣玉食,对这些自然是一点都不了解。

“姐姐要搬去拓云阁住?”柳琬蓉笑了笑,问道。

“嗯,这里要腾出作为质子的住处。”慕青曦点点头。

柳琬蓉跨下小脸,羡慕的说道:“琬蓉也很想搬去拓云阁,跟姐姐住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慕青曦笑了笑,没说什么。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搬去拓云阁。

“琬蓉这次来一是探望姐姐,给姐姐送些草药,而是让贝侬给姐姐谢罪的。”柳琬蓉抱歉的说道:“上次请大夫的事,她拦走了要给姐姐诊治的大夫,确实是罪不可恕。”

贝侬跪下,叩首道:“奴婢知罪,请王妃责罚。”

“事情已经过去,总管也已经罚过,这件事就算了,起来吧,”

“谢王妃,”贝侬起身,站到柳琬蓉身后。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过了多久,采音从房里走出来,俯身对慕青曦说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去拓云阁了。”气死这个狐媚子。

柳琬蓉也站起身,亲昵的挽住慕青曦的手臂。“姐姐,琬蓉送你去。”

“嗯,只是你的身子吃得消吗?”有柳琬蓉引开他的注意力,她也落得清净。

柳琬蓉笑了笑,手轻轻的抚着小腹,说道:“才一个多月,没事儿的,我没那么娇贵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拓云阁。

总管和管事,领着下人们已经候着了。

给慕青曦请了安,总管说道:“王爷说王妃来了,就去他的寝房休息。”

“姐姐,你好生休息,琬蓉这就回去了。”柳琬蓉依旧笑着。

“你也注意身子,好生静养。”慕青曦也嘱咐了几句。

柳琬蓉走后,慕青曦对总管说道:“其他的房间呢?”

“这...”总管犹豫,说道:“王爷只说让王妃在他的寝房休息。”

慕青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忙去吧。”不解他是何意!拓云阁的房间众多,他没必要让她住去他的寝房。

总管走后,慕青曦在拓云阁的后寝转了一遍,选定了一个房间,让下人们把她的东西搬了进去。

“小姐,王爷不是说...”

“此事我自会跟王爷商议,你就别再多说了。”对他举动的不解,让她心里起了逆反之意。

想想自己的大胆,若是被娘亲知道了,定会训斥她一顿,教她出嫁从夫的道理。

可是,这一次,就让她顺从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真的不想与他同榻而眠。

晚上,玉颢宸回到拓云阁。

“王妃呢?”他问房里的丫鬟。本以为能在这里看到她,他很不喜欢这时的出乎意料。

“王妃在流云间的正房里。”流云间是拓云阁后寝里的一座三层小楼,而他所在的是端云居是拓云阁后寝的正居。

“总管没说明本王的意思吗?”

“说了,但王妃让人把东西搬去了流云间。”丫鬟恭敬的回答。

也就是说,她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要搬去流云间?

怒火起,玉颢宸大步走出去,直奔流云间而去。

“王爷。”采音和香巧正在花厅里下棋,就见玉颢宸脸色阴郁的走了进来,吓得两人赶忙起身行礼问安。

“王妃呢?”他沉声问。

原来是兴师问罪的!

采音讷讷的想着,不欲回答。

见状,香巧忙道。“回王爷,王妃在房里看书。”

玉颢宸穿过花厅,到了后面的寝房。房门是虚掩的,他直接走了进去。

“王爷。”见他进来,慕青曦放下了手中的书,下了软榻,福了身问安。

玉颢宸径自越过她身边,走到榻前,拿起书看了一眼。“佛经?”

“是。”她回答。

他转身睨着她。“你信佛?”

“佛经博大精深,能修身养性,臣妾读佛经,只求心静。”

“你的心静了吗?”他冷哼。

她乖顺的回答。“比起以前,静了很多。”

“你撒谎!”玉颢宸冷声道,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为何不搬到本王的寝房去?因为你的心不静,因为你的妒性在作祟。你表面谦恭顺承,骨子里却带着反叛。你不是认同了琬儿,而是彻底从心里摒去了她,甚至…是本王,对吗?”

慕青曦的脸色瞬间煞白。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成亲两年,他们相敬如宾。真正接触的时日不多,但没想到的是,他竟把她看的通透。

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确是把他们摒除在了心门之外。只有舍弃了,她的心才不会难过。而难过,是因为嫉妒。嫉妒他对柳琬蓉的呵护和疼宠,嫉妒得到他的宠爱的人不是她,嫉妒柳琬蓉能得到的,而她得不到。

他说的都对!而他说的这些,是她一直不想承认的,不敢去确认的。

“为什么不说话?”他凝视着她发白的小脸。

“臣妾无话可说。”她垂眸。

玉颢宸冷笑,问道:“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拒绝本王?”

沉默,慕青曦一言不发。

“拒绝本王的宠幸?拒绝为本王生儿育女?”

“王爷何曾给过臣妾这些?”她抬头反问他,清澈的双眼平静无波。

“你很明白本王要你住到本王的寝室是什么意思,但你拒绝了,不是吗?”今儿早他跟总管议事时,不经意的,总管说到了他过世的妻子。

说起他们两人相濡以沫,同裘而眠。

她很得人心,总管状似无意的总是说着她的好。回想两年来的平平淡淡,到琬儿入府后,他对慕青曦的注意。突然间,他有些羡慕总管所说的种种。

本来身为王妃,要生下子嗣的话,该是她。而他,却让柳琬蓉先她一步有孕了。刻意也好,无意也罢,他都不能让柳琬蓉打掉肚中的胎儿。

于是,补偿两个字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再加上总管在一旁的推波助澜,他兴起了让她住进来的念头。岂料到她…

“臣妾只求安心度日,还望王爷成全。”

“慕青曦,你自觉这样便能全身而退么?”他哼笑。“你的身心都在本王身上,还指望能安静度日?”

“求王爷成全。”她不辩解,只是如此说道。

薄唇紧抿,他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捏的她的下巴生疼。

“记住你今日的所言,本王等着你后悔来求本王宠幸的一天。”他的声音冷冽如寒刃。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颀长背影,一种无力感攫住心头。

她或许会有后悔的一天,但绝不会有求他恩宠的一天。否则今日,她就不会作此选择。

嫁给他,已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但她能不让自己变成怨妇,以整日靠着期盼他一点点的恩宠作为活下去的目的。

就像娘亲所说的一样,放弃她得不到的。

而能抓住的,如果柳琬蓉想接受,她也乐于双手奉上。

几日后,王府的一切准备妥当,质子在大内侍卫的随扈下,移居玉亲王府清勉楼。

当天晚上,玉颢宸在庆安殿为苍焱野设宴接风。

“听说清勉楼原是王妃的住所,这会为了在下而搬出园子,实在让我内心难安,因此在下想亲自向王妃致谢。”苍焱野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

玉颢宸勾唇一笑,道:“区区小事,质子不必介怀。”简单的一句话巧妙的拒绝了他见面的要求。

“不知王妃现下住在何处?”苍焱野再接再厉,三句话不离慕青曦。

玉颢宸宣誓所有权。“自然是与本王住在拓云阁。”

“王爷真是好福气,听闻玉亲王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不吝赞美。

“质子谬赞了,请。”举杯,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悦。

苍焱野懒懒一笑,说道:“贵国与我赫国不同,似乎对于妻子吝于夸赞。在赫国,如能得妻如此的话,就该烧香拜佛,感谢祖宗的庇护。”

“质子愿意的话,我塍国这样的女子还有成千上万,本王倒是可以给质子牵红线。”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绕着他的王妃左右打转,真是让人窝火。

“哦?”苍焱野挑眉,仿佛颇为感兴趣。“跟王妃一样娴静如水,才艺过人的?”

“有过之而无不及!”该死的,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表露出对他的王妃的兴趣。若不是质子身份特殊,杀了这个男人也不为过。

闻言,苍焱野嘿嘿一笑,拱手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但俗语有云过犹不及,在下偏好恰到好处的。”

玉颢宸脸色微僵。

苍焱野在皇宫的种种荒唐行径,他听说的也有不少。但没想到,这个浪荡子竟敢一再的表露出对慕青曦的爱慕之意。

“即如此,本王也是爱莫能助。”

苍焱野仰首饮酒,念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如怜取眼前人。”字字句句都暗含深意。

玉颢宸又岂会听不出来?

但他也只能一笑置之,被苍焱野气的憋到内伤。

站在一旁的卫御翔感到十分好笑,正所谓是一山不容二虎。像眼下这种情景,不正是两只老虎凑到一座山上?

但他总觉得苍焱野不像看起来这么浪荡不羁、一无是处。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蕴藏了太多的东西,真正的是一只半醒半寐的老虎。

只怕日后,王府是连表面的宁静也难保了。

苍焱野的到来,成为玉亲王府下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进府第一天,他便不负众望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一清早,他便十分悠闲的出了王府,回来时,随行的大内侍卫便抬了一口红木箱子回来。里面都是上京各店铺最上乘的胭脂水粉、香料手帕。

这些东西全送给了玉颢宸的七个侍妾,是他的见面礼。

可见的,女人最喜欢这些玩意,他的这一举动,让玉颢宸的侍妾是心花怒放,对于这个俊美风流的质子起了好感。

她们被玉颢宸冷落太久,现下府内出现上京被各府女眷谈论已久的多情质子,芳心不禁蠢蠢欲动。

自打侧王妃进了门,她们这些侍妾就被玉颢宸晾到了一边。虽说每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每到夜深人静,她们便感到寂寞难耐。

刚进府门时,她们都期待成为玉颢宸专宠的女人,卯足了劲去争宠。当日子久了,新人变成了旧人,再看着新人又变旧人,大家也渐渐明白,玉颢宸是不会专宠哪个女人的。

于是,争宠变成了期盼的等待。随着柳琬蓉的到来,这会儿,他的恩宠对她们来说已经成了天上的星星,想要得到就是一种奢望。

而苍焱野的这一小小举动,像是流淌的甘泉,湿润了她们干涸的内心。

苍焱野的行径被下人传的风风火火。说他宽待下人,为人随和,丝毫没有架子。

午膳时分,正要用膳的慕青曦得到下人的通报,说是质子苍焱野有事求见。

慕青曦犹豫片刻,沉吟道:“请质子去花厅。”若是拒绝,岂不是怠慢了他?

一进花厅,苍焱野拱手,笑道:“在下是特意来向王妃致谢的。”

“致谢?”慕青曦不解。他才刚来王府,而她也只在他进府时在门口迎接了一下,谢她什么?

“因为在下,所以王妃才搬出清勉楼。”苍焱野微微笑着。

慕青曦展颜一笑,道:“这是应该的,质子请坐。”

“多谢王妃。”在一旁落座,苍焱野桃花眼在她腰间的香囊上停了片刻,笑道:“王妃的香囊精秀别致,不知出自何处?”

“是教我刺绣的一位女师傅绣给我的,已经戴了很多年了。”慕青曦轻抚了抚香囊,有些感叹。那位女师傅对她极好,可惜自从她出嫁后,就再也没见过女师傅了。

苍焱野赞赏道。“王妃真是一位感恩念旧的人。”

慕青曦微微一笑,问道。“质子在清勉楼住的可习惯?准备的有些仓促,若是缺少什么,可以向总管说明。”

“清勉楼很好,在下很喜欢。”

点点头,慕青曦看了看天色,问道:“质子用过午膳了吗?若是没有…”

不等她说完,苍焱野便是嬉笑道:“在下非常乐意与王妃共进午膳。”

他的迫切态度让在一旁的采音噗嗤一笑。

见状,他拱手笑道。“这位大姐,见笑了。”

“谁是你大姐。”采音抿嘴一笑。

“采音。”慕青曦忙制止她。“不许无礼。”

两人从花厅到了穿堂,再到了用膳的地方。

“你太瘦了,该多吃点。”苍焱野自己不动筷子,却一直往慕青曦碗中夹肉夹菜。

心中微微一动,慕青曦抬眼看着他,见他正挑出鱼刺,然后把鱼肉夹到她碗里。

小时候只有爹爹才会在一旁给她夹菜,虽然爹爹跟她一块用膳的时候不多,但每次有爹爹在旁边时,他总是会给她夹菜。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了。

“怎么了?”见她看着他,苍焱野笑问。

慕青曦忽的回神,垂首片刻,才又看着他问道:“质子怎么不动筷?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这个质子很奇怪,初次见面,他的行为像是登徒子。再次见面,他邀她琴箫合奏,让她有种知音难觅的感觉。这会儿他就像认识了她很多年似的,毫无生疏感。

懒无心肠却又细致入微…

苍焱野耸肩一笑,道:“所谓秀色可餐,如此而已。”

微怔,慕青曦不知如何应对,脸颊缓缓爬上两抹红晕,到最后窘的整张脸都红了。她从没有被男子如此直白的夸赞过。

用膳完毕后,慕青曦以为他该告辞了。

不想,苍焱野却笑问道:“琴棋书画,在下已经见识到王妃的精湛琴艺。不知王妃可有兴趣与在下对弈一局?”

慕青曦十分意外,心存顾虑。

采音忙道。“王妃您该午休了。”这个质子真是奇怪,明知道小姐是玉亲王妃,还丝毫不知收敛其言行。质子的风流浪荡,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听闻质子在皇宫跟很多位嫔妃娘娘过从甚密,今儿早他又对王爷的几个侍妾大献殷勤,这会儿还缠着小姐不放,可见外界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她得机警起来,万万不可让小姐的清白名声被这个质子给带坏了。

“那真是遗憾,不过在下要奉劝王妃一句,饭后不宜立即入睡,此乃养生之道也,”苍焱野眼眸深深的看着她,顿了一下起身道:“那么在下就不打扰王妃了,告辞。”

其实慕青曦也不是午膳后立即午休,只是心有顾忌,不该与男子独处过久。但他这么真诚的一句关心,倒让慕青曦感到有些愧疚。

于是,她说道:“质子,那就对弈一局吧。”

谁知一着棋盘,两人便是棋逢对手。棋局变幻莫测,险象环生。两人互不相让,厮杀激烈。一局棋,便耗去了两个时辰之久。

最后,慕青曦以半子的优势险赢了这盘棋。

苍焱野看着精妙的棋局,大为感叹。“自从我学会下棋以来,甚少遇到对手。在赫国能赢我者,只有一人…”顿住,他嘴角微微翘起,神情有些感伤。

“是何人?”慕青曦忍不住问道。她的棋艺,得自塍国最有名气的围棋大师所传。他与爹爹关系甚好,总是说她在围棋方面有天赋。

随他学了几年围棋,她的棋艺已是少有人能及。

下围棋最怕的就是没有与之相当的对手,是以她十分好奇质子口中的人。因为质子的棋艺已属少见,能赢他的人,可见棋艺之高超。

苍焱野嗤笑一声,伸了个懒腰,说道:“一个…成为在下回忆里的人。”眼眸底处深邃、沉重。

咏絮楼

“禀王爷,质子从午时到申时,一直在拓云阁的流云间。”按照玉颢宸的吩咐,王府内的眼线每半日报告一次苍焱野的去向和举动。

正在弯身教柳琬蓉看账本的玉颢宸,眼神倏地变冷,直起身子,冷问道:“他都做了什么?”

“和王妃共进午膳,之后一直在下棋。”

柳琬蓉小心的观察了一眼他的神色,心底不禁一沉。他看起来很生气,是不是因为王妃的缘故?

“下去吧。”挥退了来人,玉颢宸负手走到桌前,缓缓坐下,屈指轻叩着桌面,神情冷峻。

他该怎么阻止苍焱野去接近慕青曦?

既不能对苍焱野下禁行令,他又不能整日留在拓云阁。

“王爷。”柳琬蓉坐到他身边,甜甜的一笑道:“质子也许是太寂寞,王爷可以替质子寻一位他可能中意的姑娘。”

心中豁亮起来,玉颢宸握住她的手,赞道:“知我者,琬儿也。”

他绝不会让苍焱野再有机会接近慕青曦。

晚膳时,玉颢宸到了流云间。

“参见王爷。”慕青曦赶忙起身行礼。

玉颢宸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她。“不必多礼了。”随即,他就在桌边撩袍坐下。

见状,慕青曦吩咐道:“采音,再添副碗筷。”虽然讶异于他此时的出现,但总不至于一顿饭也不愿意跟他一块吃。毕竟,他是她的夫。

如果他愿意来,她也会尽为人妻的职责。

如今她不求恩爱,不求子嗣,只想在王府安静度日。若还有什么期盼,她只希望不给慕王府抹黑,不让母亲心力交瘁的时候还为她担心。

玉颢宸也不说什么,席间,不时的给她夹菜,神情平平淡淡的。

饭后,丫鬟们把碗筷撤去,上了茶。

慕青曦轻啜着热茶,不禁猜想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她努力的在让自己能平静的面对他,可是每次见到他,心总会忍不住被紧紧揪起。轻叹,她对他终究做不到心如止水。

因为得不到,所以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甚至像是壁虎一样,断尾求生。但断尾的痛,无时无刻不在心底纠缠着。

与此同时,玉颢宸探究的视线一直定在她的脸上。

苍焱野的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娴静如水,才艺过人。他从不知道,他的王妃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的出众。

细细观察着她,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

她初次见到他,是在新婚夜。但他第一次见到她,却是在慕王府的湖边。那是当他得知爹为他做主定下了慕王府的郡主时,私下去慕王府探查。

当时她是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白皙小巧的脚掌泡在水中,手里拿着诗卷读的出神。还显稚嫩的脸上,因诗句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那时,他想,是她就是她吧!至少,她看起来让人很舒服。

新婚夜,当他掀开她的盖头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掩饰不住紧张但却故作镇定的俏脸。与那日的悠闲、惬意不同,她穿着红嫁衣的身子整个都是僵硬的。

之后的柔顺承欢,紧咬红唇不让轻吟流出,一切都表示,他的王妃是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能很好的帮他打理府中的内务,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忙朝事。

他很满意这个王妃,但对他来说,也仅只这些而已。

但是为何现在看起来,他却觉得自己从前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她此刻的表情,分明写着在等他快些离开。她的柔顺中带着韧性,她求他让她安静度日,她拒绝他的求欢,这怎么会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看看这会,她的茶在她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已经喝完了。她不时闪躲的眼眸,分明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

他想知道她,到底能隐忍到何时。她的拒绝,引起了他的征服感。

今晚,就在流云间了。

即使她再努力,也很难忽略他专注的视线。

慕青曦静默不语,一颗心却因他的视线而忽上忽下。他在做什么?

在她快熬不住时,采音走进来,福身行礼道:“小姐,浴汤准备好了。”

“知道了。”嘴角忍不住逸出一抹笑,慕青曦在等他起身离开。

玉颢宸唇角勾起,配合的说道:“你去吧。”

虽然他不像她料想中的离开花厅,但他的这句话对她来说也是如蒙特赦。

慕青曦起身行礼,便去了寝室。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时,会看到玉颢宸斜倚在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她平时看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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