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沈暥是小说《庶女谋夫君才是金大腿》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庶女谋夫君才是金大腿》的章节内容
身体内的骨头就好像全断了似的,动一下那都是撕心裂肺。
顾铮意识还有些模糊,只是觉得渴了,身体的本能让她睁开眼睛叫人,尽管那声音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只是嘴皮在动而已。
“大姑娘醒了?”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少女映入了顾铮的视线内,少女激动的看着她,擦去双眼噙着的泪花高兴的说:“奴婢马上就去告诉庶娘。”说着蹬蹬蹬的跑开了。
顾铮的眼底印入了绣着金鸡玉兔的木床顶,榫卯结构的,旁边的纱帐上还绣着双面花卉图,样子栩栩如生,粗粗一看还以为是真的。她呆呆的望着这张富贵美丽的绣像,直到方才跑出去的丫头又蹬蹬的跑回来,激动的喊着:“大姑娘,庶娘来了。”
看到顾铮的嘴巴在动着,丫头忙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
“铮儿真醒了?老天保佑,昏睡了十来天终于醒了。”一名穿着不起眼素裙的妇人小跑了进来,妇人长得好看,风姿绰约,柔美无比,就是眉梢根微微上翘,稍有些破坏了那份柔美。
“庶娘,大姑娘又昏过去了。”少女,也就是顾铮的贴身婢女春红听到她家大姑娘说了三个字就没音了,低头一看,大姑娘竟然又昏了过去。
王庶娘赶紧走过来看女儿,看到女儿苍白的脸时,心疼的落泪:“不是说今天就会醒了吗?怎么又昏过去了?那大夫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大姑娘早上才涂了药膏,大夫说只要没发烧就不会有事。”
王庶娘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珠,探了探女儿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问春红:“方才铮儿跟你说了什么?”
“大姑娘说了三个字,妈卖批,庶娘,这是什么意思?”春红不解。
王庶娘愣了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不是被打糊涂了?”
“庶娘,大姑娘肯定是被打的地方疼了。”春红指了指臀部。
想到女儿臀部被狠狠打了二十下,抬出来时血肉模糊的样子,王庶娘拿起绢帕又开始拭泪。
“大姑娘可醒了?”一名老妈子掀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婢子,手中端着的盘子上放着一些药膏,老妈子明显是看不起王庶娘的,尽管语态恭敬,但眼底轻视,声音冰冷:“这是主母特意从娘家要来给大姑娘擦伤用的,主母还说了,让王庶娘日后不要总是撺掇大姑娘做些糊涂事,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王庶娘假装用帕子擦擦脸时撇了撇嘴,对上老妈子犀利的目光后又赶紧讨好的笑道:“主母的话妾身记下了。”
“王庶娘要真记下了才好。主母还说了,若再有下次,您就和大姑娘收拾收拾回剡江老宅吧。”老妈子连看都不愿再看王庶娘一眼,交待完主子说的话转身离去。
“庶娘,主母要把我们赶回剡江老宅。”春红年纪小,被吓住了。
“也就吓唬吓唬咱们而已,她那种世家大族出身的闺女,最不屑与我这种贱妾一般见识。”王庶娘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一开始卫氏进门的时候,她还真被吓住过几次,后来都是不了了之,她也就不当回事了。
“可,可奴婢总觉得主母这次是真生气了。”春红觉得主母这回是说真的,以前不管庶娘和大姑娘做的多么过分,主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能包容就包容,这回都被气病了:“毕竟大姑娘这次做的确实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王庶娘冷哼一声:“她女儿不过就是小时候救了五皇子一命,所以才好命的被指给了五皇子为妃,我让三姑娘嫁过去时让铮儿也一起过去做个媵妾,连这她也不同意。呵,五皇子日后必然是要纳妾的,纳别人还不如纳了咱们铮儿,好歹铮儿和三姑娘是从小到大的亲姐妹啊,还会害了她女儿不成。”
“可,可主母说,她已经给大姑娘物色好了人选,对方十六岁就考了秀才,是个极有出息的人,大姑娘过去之后就是正妻。”
“十六考了秀才,今个都十九了,还什么也不是,家里又穷,铮儿嫁过去只能受苦。再说,正妻有什么好,每天要侍奉长辈左右,还要操持家务,哪有做贵妾来得快活。”
春红想了想,点点头,庶娘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正好清醒过来的顾铮听到这个便宜娘这么一句不争气的话,被气的又昏了过去。
顾铮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后半夜,稍微一动,臀部上的伤就火辣辣的痛,再次提醒她曾经经历过的事。
顾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上一世的顾铮在公司里是个每天努力往上爬的小助理,趁着周末有空约了几个闺蜜去打网球,没想网球直接打在她脸上,醒来后就在这具身子里。
她的身子被人强行按在地上用棒子打,啪,啪,啪,那带感的节奏没响几下,她就痛的晕了过去。
醒来听到一个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的声音在旁边上痛哭:“家主,您就饶了铮儿吧,她好歹是您的女儿哇,再打下去非把她打死了不可。”
顾铮不是一个能忍痛的人,更何况是这种打法,此刻脸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眼泪哪些是鼻涕,她一边痛的发不出一点声,脑袋还在被强行灌入的记忆撕开,身子的主人叫顾余,小名铮儿,小名倒是跟她的真名一样,是伯爵府的庶女。
这是一个名叫越国的朝代,一个让所有女人痛恨的封建王朝。
“打死也好,我生不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说话的男人太过愤怒声音都气的在发颤:“竟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来,五,五殿下可是她未来的妹夫。”
所谓寡廉鲜耻的故事很狗血,她,也就是原身会被打,就是原身的庶娘撺掇着她去给五皇子,她未来的三妹夫投怀送抱,待生米煮成熟饭了后日后也能做个媵妾。
当然没有成功。
五皇子何许人?堂堂皇子身边怎么可能没个侍卫保护?就算没有保护,身为皇子也不可能随便被色诱。
那坑娃的庶娘一计没成,竟然直接给五皇子下了蒙汗药。
“给我打,狠狠的打。”男人气的发颤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二十下都打完。”
‘啪,啪,啪’带感的节奏又响起,才两下顾铮就昏了过去,没昏死,意识还剩那么点,所以能听到原身庶娘那几乎能震破云霄的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的铮儿,她要被打死了呀,不能再打了,家主,求求你放过铮儿吧。”
顾铮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她就这么边自动流着泪边在心里大骂妈卖批。
“家主,大姑娘昏过去了。”
“泼醒,继续打。”
一盆冷水下来,顾铮想装昏也昏不了,回忆继续深入,原主才给五皇子下完药就被贴身侍卫发现,直接打晕丢到了顾家家主顾鸿永面前。
顾鸿永知道了事情后气的险些提早升天,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动家法。
家法,在这种伯爵府一般都是对男人用的,女孩子家娇贵,哪怕是庶女连打个手都要注意力道和手法,就怕留下点痕迹让人嫌弃。
“家主,大姑娘脸色不太好,还剩下三棒,您看……”
顾鸿永的声音没响起,倒是一道冰冷讥讽的声音传来:“都说伯爵大人教女有方,说话不算话,这就是伯爵大人的教法?”
听到这个声音,顾铮猛的睁开了眼晴,声音的主人就是狗血剧情中的男主人公五皇子赵元澈。
顾铮入驻这身子时除了感受到身体层面传来痛楚,同时也感受到了心灵上一份无法形容的难堪,因为原身的父亲是当着五皇子这么个外男的面让家丁动用家法的。
作的是原主的庶娘,并不是原主,原主其实是个极为保守且内向的女子,
所以,原主不是被打死的,而是因为被在外男面前打而活活羞死了。
听过各种死法,羞死,还是第一次。
回忆结束,现代顾铮就这么成为了古代顾铮。
“大姑娘醒了?”春红因为乏困就出去洗了个脸,一进来看到大姑娘睁着无神的眼晴看着床顶,高兴的跑了过来:“大姑娘真醒了。”
顾铮撇了春红一下,又毫无精气神的耷拉着眼帘,她虽接受了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朝代的事实,可每当触及原主那短暂的十六年回忆,简直生无可恋。
“大姑娘,您饿了吗?奴婢给您煮了粥。”
顾铮这才将目光看向春红,动了动嘴皮子:“来两碗,记住,多放些肉。”
“好。”春红高兴的跑出去端粥了。
春红,从小陪着原主长大的丫头,性子憨厚又忠心,就是这心思每天在被王庶娘,也就是原主的生母带歪。
春红的那两碗粥还没拿来,王庶娘激动的小跑了进来。
看到这便宜娘,顾铮头疼,眼疼,手疼,哪里都疼,干脆侧过身假装睡着了,还没睡下一个波涛汹涌的怀抱就扑了上来,摁住她的头直往她怀里带。
“我的铮儿啊,你可算醒过来了,再不醒来,娘就要被你吓死了。你那个狠心的爹竟然真的让人足足给你打了二十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住啊。”
顾铮饿了这么多天,连推的力气也没有,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憋死在这波涛汹涌的怀里时,她这个便宜娘放开了她。
“哎呀,铮儿呐,这是怎么了?小脸突然间变得这么苍白。”
顾铮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好不容易喘过了气就赶紧推开王庶娘:“庶娘,我想休息了,咱们明天再说话吧。”
王庶娘愣了下,双眸一点一点浮起了泪花:“铮儿,你以前都是叫我娘的,何时唤过我庶娘?娘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怪娘,可,可娘也没料到那五皇子会这般狠心,把你一个大姑娘衣衫不整的丢到家主面前,还当着这么多的下人,娘真的……”
“别再说了。”王庶娘一提起这事,顾铮内心的羞耻和难堪就会从心里涌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当然,这不是顾铮的情绪,应该是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留下的。
见女儿的脸色不好,王庶娘闭了嘴。
顾铮好不容易从那难堪的情绪中拔过来,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便宜娘,打心底里很想脱离她,原主这么苦逼都是她找的,要不直接告诉她原主死了?说她不是她女儿?
说出来谁信呐。
“庶娘,女儿被打后想通了,女儿虽是您生的,但您是妾室,礼制祖规都规定您生的儿女只能唤您一声庶娘。咱们以后,还是规矩一点的好。”这些天将原主记忆整理了一遍,撇除王庶娘毫无作用的争宠,其实她们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主母并不苛待她们,甚至是锦衣玉食,除了嫡庶之别,嫡女有的她都有,只要她们守着规矩生活只会更好。
可王氏偏偏就爱折腾,结果把她的女儿也折腾没了。
至少为了她自己的性命着想,暂时也要让王庶娘安分些,祸从口出,别的难以做到的话,先从口开始抓起吧,顾铮这样想。
说她怂也好,反正那二十大板直接把她所有的现代教育给打没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咱们要是规矩了,怕连你爹的面也见不着。”王庶娘可不觉得规矩有什么用。
“庶娘这十多年来一直想吸引父亲的注意,也没一次成功啊,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王庶娘是顾家家主没成亲之前的通房丫头,是为了当时还是小伯爵的顾家家主顾鸿永不在洞房时出丑,顾家特意给挑的,算是同房的启蒙。王氏是个有心机的人,想尽办法避过避子汤,也算比较幸运,还真给她怀上了,为了生下孩子,想尽办法不再同房,也亏得她人瘦小,竟然还真让她瞒到了七个月大之时。
像伯爵府这样的人家,是绝不可能让一个通房丫头在正室之前生下孩子的,王氏就趁着几个老妈子来抓她时跑到了心念仁慈的顾老太太面前这才保下了孩子。
正妻卫氏过门之后,手段雷厉风行,治家极严,但身为将门之后,并不把王氏这些小家子的手段看在眼里,对于王氏争宠的手段睁只眼闭只眼,当然,最主要是家主顾鸿永连正眼都没看过王氏,也没有再纳别的妾室,眼里只有妻子和嫡亲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没守规则都没有吸引你父亲的注意,那守规矩了岂不是更没戏了?铮儿啊,你被打的是臀可不是脑袋。”
顾铮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庶娘要是守规矩了,我还会遭这个罪吗?”那天看她被打,哭的快断了气的到底是谁啊?这么快就忘了啊?
“这次是娘失算。好了,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好好养伤,一切有娘呢。”
瞧庶娘这语气,估计还得往死里作。顾铮只觉得被打的地方又开始疼了,从大脑的信息中,打从她三妹也就是嫡长女许给了五皇子以来,王氏就打了让她陪嫁过去做媵妾的心思。
“庶娘,我绝不和三妹妹共侍一夫。而且,母亲已经为女儿找了一门亲事。”顾铮赶紧道,记忆中,主母卫氏给她找了个相貌清俊的秀才,且不说未来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走,非要嫁人,她自然是选择这个秀才的,能做正妻谁会去做妾啊。
“你这孩子,被打了一顿后怎么就突然间没志气了呢?你可是伯爵府的大姑娘,再差以后的男人也不可以低于伯爵府门槛。你瞧瞧你长得多好看呐。”王氏将一面小铜镜放在顾铮面前:“就算不打扮也能将正院主母的两个嫡女给比下去,我女儿长得这般美貌,自然是要做王候将相的女人。”
镜中的女子虽面色苍白,依然难掩她姿质秀妍,这弱不禁风的美再加上脖颈修长,肌肤如雪,容貌就更胜了几分。王庶娘本是个美人,顾铮遗传到了庶娘的优点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大美人,现代的顾铮自己长的也美,但这个顾铮比她不知道要美出多少,不禁多看了几眼。
“所以铮儿啊,你要好好利用你的美貌,懂吗?娘的后半辈子可就靠你了。”
顾铮对这位便宜娘早已心累,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什么用,也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春红端着粥走进来。
闻到肉香,顾铮一口气就解决了一碗,这才觉得有了力气。
王氏在旁慈爱的看着女儿,赶紧把另一碗也端了过去:“娘喂你吧。”
顾铮想拒绝,以后能离王庶娘多远就多远,但这身子像是有意识似的,王氏一喂进来,张嘴就吃下她喂进来的瘦肉粥,看来,原主虽然没了,但身体的情感还是在的。
吃完饭就是上药。而每次臀部上药膏,是顾铮最为尴尬的时候,她不能忍痛,所以每次上药膏她都要大哭一场,加上原主心中升起的羞愧,这泪真如堤坝崩溃一般。
王庶娘看女儿痛得这般模样,也哽咽的道:“别哭了,哭得娘心都疼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听到这句话,顾铮哭的更伤心了,这便宜娘一边心疼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害着女儿,简直就是奇葩。
熬了十天后,顾铮终于能下床。春红也不知道哪里弄了根拐杖来让她做扶手,她虽能下床,但还不能直走,因此现在走路的模样远远看着十足十的老太太一个。
“铮儿呢,娘给你从越都最好的大夫那里买了药膏来,快试试。”王庶娘如风一般走进来,不由分说就让顾铮躺在床上:“这药膏叫玉肌断续膏,我听别人说可灵了,就连宫里的娘娘公主们都在用。”
顾铮对此没异议,她也爱美,自然不希望身上留下疤痕。
“咱们铮儿这么漂亮,肌肤更是雪白如脂,可千万不能在身上留下疤痕,只有完美的女人才能获得那些侯爵公爵子弟的青睐。”
这些话顾铮已经耳朵听得起了茧,也懒得回嘴了,作为新时代女性,她更喜欢自强自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些,只是像这种伯爵府,姑娘家要走出门都是要父兄陪着才可以,或是女眷受邀外出,单独出去的机会不多。
这些等身体好了之后再说吧。
“娘已经给你找了几户人家,祖荫世袭爵位,最差的也是个子爵,待你身体彻底好了后,娘就想办法带你去结交他们。”王庶娘这几天一直在筹划着女儿的未来,“若是有看中的娘会替你想办法去做个偏房,要是命再好,熬到主母死了还能将你抬正做个爵位夫人呢,铮儿,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顾争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话。
“瞧你这模样,真是跟我一点也不像。”王庶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
顾铮想,要是像她的话,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一想到像王庶娘这么活着,就算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也宁愿撞墙算了。
整整两个月的躺床后,顾铮终于能行动自如。
第一件事就是走出伯爵府看看,拉着春红兴奋的到了大门口,这脚还没踏出去呢,家丁就问她有没有禀明过主母,主母可否同意了她出去,没家主主母同意是不允许出去的,家规之森严令人咋舌。
后来她又去了后院看看有没有翻墙的可能,一看那墙的高度,顾铮就歇了这心思。
细细想想,她出去干嘛?没钱没技能,加上自己这细皮嫩肉,楚楚动人的长相,万一发生点事情,这不是自找虐吗?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隔天,顾铮从闺房里出来时就见庶娘和春红在对着屏风上的挂着的几件衣裳品头论足。
“这衣裳真好看,瞧瞧这袄口的枝莲纹绣的多精致啊,咱们铮儿穿起来肯定跟花一般漂亮。”
“庶娘,这袄裙还是‘罗绮阁’里最新的样式呢。”
“哎哟,连咱们的春红都知道时下最为走红的是哪种样式了。”
“府里的婢子们都在说罗绮阁的衣裳,奴婢自然就听来了。”余光见到顾铮从内屋出来,春红高兴的行了个常礼:“大姑娘起来了。入秋了,正院的主母给咱们送了今年新的秋衣来,这两套是大姑娘的,可好看了,大姑娘要不要先试试?”
顾铮看到那新衣就觉得自己穿起来应该好看,原主对这个主母卫氏印象还是挺好的,这两个月来,她的便宜爹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她这个女儿,倒是主母时不时的差人来送过一些膏药:“既然母亲给我送了秋衣过来,春红,和我一起去主院叩谢母亲。”顺便把原主记忆中的地方都走一遍。
“是。”
“有什么好谢的,她身为主母要是苛待妾室,传出去了丢脸的是她,这名声她还是要的。”王庶娘拿过其中的裙子在女儿身上试着,边试边说:“你要是去了主院,那卫氏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母亲要是存心想欺负我们,哪还会专门让人把新的秋衣给送过来呢。庶娘,去感谢母亲是我们的本份,再说叩谢也就是磕个头说句感谢的话,挺简单的事。”原主在王庶娘长久灌输要嫁到王侯将相府里做妾这些话,内心向来是自卑的,因此平常总是低着头怯怯的模样,顾铮做不来,但形象文文弱弱声音温温软软还是没问题的。
王庶娘哽咽起来。
“庶娘,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这般伤感做什么。
“以往娘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没想到这二十大板下来,竟让你这般顾忌起了那卫氏。”王庶娘边擦去眼角的湿润边道。
顾铮:“……”她们都靠着主母卫氏吃饭,就算不敬着也得端着吧,再说,就算是寻常人送了东西过来,也得回个礼啊。顾家主母是个有手段的人,这手段说白了就是面面俱到,凡是是她该操心的就做全了,让顾家上下甚至于外人都觉得这位主母的识大体,善待妾室庶女。
再看她这个便宜娘,顾铮觉得凭着当年庶娘生下她的聪明手段,怎么现在这股聪明劲都没了,不都说越老越辣吗?看这王庶娘,在被家主漠视的情况之下,竟然还藐视一手包办了她们生活质量好坏的主母,实在是糊涂。
顾铮走在去主院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综合原主的记忆,她得出一个结论来:养。就像王庶娘把她养歪了一样,主母卫氏也在养歪王庶娘,所以不管王庶娘做了什么,她都笑呵呵的随她去,使得王庶娘越来越无法无天,不但不把她主母放在眼里,连家主也不放眼中,才做出了对五皇子下蒙汗药的事来。
说白了,卫氏从小的贵女教育只要妾侍安份守已,都会大度的容忍,可要是妾侍自个作死,做为正妻不乐意才怪。
“大姑娘,您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太好。”走在旁边的春红见到大姑娘脸色倏然一变。
“你说咱们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顾铮叹了口气。
“补救?救啥?”春红没听懂。
也难怪春红没听懂,顾铮没过来时,原主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别说说这种话,就连主见也是没有的。
“没什么。”给五皇子下蒙汗药的事,五皇子要是禀明了官家那就是大事了,但要是只打二十大板揭过了,那就是小事,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她依然没事,应该是大事化小了。
顾铮又叹口气,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姑娘,庶娘说的对,那二十大板把您打怕了,瞧您一路上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一直叹着气,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顾铮:“……”她被打了二十大板,养伤近三个月,怕难道不正常吗?她不仅怕,而且怕的要死:“难道以前的我被人打了,还会冲上前理论不成?”
“这怎么可能嘛,您可是伯爵府的大姑娘。”
“那我以前会怎么做?”
春红想了想:“以前不用大姑娘做什么,王庶娘会替大姑娘解决……”声音没了。
“这次解决了吗?”
春红赶紧摇摇头。
“以前不管什么事,庶娘都会顶在我面前,但庶娘也有帮不上忙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躲在庶娘的身后不吭声,任庶娘这般糊涂的做事,结果会怎么样?”
“会越来越坏。”春红嚅嚅的道。
顾铮觉得春红还没被庶娘洗脑的太厉害,真是老怀宽慰。
“这不是大姐姐吗?”愉悦清脆的声音从花圃的碎石路上传来,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水青杉裙哒哒的朝她跑来。
正是原主的四妹妹顾谣,也就是主母卫氏的二女儿,今年十三岁,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与顾铮的关系谈不上好,不过顾铮母女与整个府里的人关系都不怎么好。
一旁的春红赶紧随了个常礼。
“大姐姐,你的伤好了吗?”顾谣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顾铮,一派天真可爱,就是这笑有些耐人寻味。
顾铮不喜欢这小丫头看她的眼神,天真的外表下绝不会有什么好心,便笑笑回应:“多谢四妹妹关心,我的伤不碍事了。”
“那就好。大姐姐是要去主院见我母亲吗?”
“母亲差人送了入秋的新衣裳过来,我去拜谢。”
“你就别去了,母亲和父亲都在堂屋和客人说话,不在主院。”
“客人,什么客人?”
顾谣眼珠子一转:“大姐姐先前被何人所打?”
顾铮只觉得菊花一紧,臀部陡僵,失声道:“五皇子来了?”
‘噗’顾谣看到顾铮这紧张的模样捧着肚子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听着让人舒服极了,但在顾铮耳里非常刺耳。
“大姐姐,我逗你玩呢。”
顾铮:“……”她不喜欢这个妹妹。
“打的这二十板,看大姐姐这害怕的样子应该是吸取教训了。”顾谣有双漂亮的眼睛,杏子核似的,说这话时,那核眼透着几分轻视与不屑。
顾铮不禁拧了拧眉,心中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轻视,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这气还撒不出去,人家说的没一句是错的,自个不占理,想了想便说:“四妹妹说的是,以后我定然不会再做出这种糊涂事了。”
顾谣眨眨眼,言外之意,大姐姐是知道自己错了?很是稀奇的上下打量这位从小与她不亲的大姐姐。
“谣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温柔的声音和着一些脚步声过来。
顾铮抬头就看到顾家嫡长子顾正钦也就是她的二弟,和嫡长女三妹妹顾盈从竹林里缓步而来,顾正钦和顾盈是龙凤胎,不过两人长的并不相像,前者轮廓棱角分明,后者眉眼湛湛,是个美人。
当顾铮看到他们身边那道浅黄修长的身影时,臀部就开始抽疼。
那是一个五官深邃,容貌出众的十八九岁年轻男子,身形挺拔,阳光透过竹林照射在他身上,光点时明时暗,也衬得他整个人莫测。从竹林中走出来时,顾铮看到他那双眼带着审视与凉意的黑眸,瞬间觉得周围的气温低了几度。
五皇子真的来了顾家?顾铮很没骨气的双腿有些软,毕竟原主只是被打了五下,其余十五下都是她受着的,如今的她对于这位五皇子简直就是条件反射。
“顾铮见过五皇子。”顾铮施礼时余光看了顾谣一眼,就见这小丫头正幸灾乐祸的朝她挤眉,深呼了一口气,她一个快三十岁的女青年,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去计较。
五皇子赵元澈的黑眸在见到顾铮时闪过一丝厌恶,多看眼前的女人一眼都觉得脏,直到袖子被身旁的顾盈轻拉了下,低下头看到她正娇羞的看着他,声音温温柔柔很是好听:“五殿下,大姐姐已经被罚过了,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的。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赵元澈的目光有了一丝温暖,视线直接跳过顾铮,对身边的顾二公子顾正钦道:“敬文,听说你近来得了一幅方大家的山水画,不带我去看看吗?”
顾正钦,字敬文,因是嫡长子,相比其他的同龄人,举止相对老成了些,这不,远远看到顾铮眉目就担心的拧在了一起,如今听到五皇子这么说,知道五皇子是不愿看到他这位大姐姐,他也忧心大姐姐又惹出事端来,赶紧说:“五皇子请。”
直到顾正钦与赵元澈消失在垂花门,顾盈眼中的温柔也渐渐消失,目光冰冷的落在顾铮身上,端直了身子,虽看起来荏弱,但眉目之间身为嫡女的气场却不弱:“大姐姐好本事,母亲那会都被大姐姐气病了。”
又来一个教训她的?顾铮只得低着头不语,这烂摊子她收拾的实在憋闷。
“大姐姐随我一同去母亲那儿认个错,获得母亲的原谅,让母亲消消气。”
顾铮点点头:“方才母亲派人送了秋衣过来,我正要去主院跟母亲道谢,顺便也跟母亲认错,就遇到了你们。”
顾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这位大姐姐竟然还有主动认错的时候,看着顾铮那微低着头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顾盈拧了拧眉不再多说什么。
一路上,顾铮想着原身平常见主母是怎么个样子的,没想到记忆走了一圈,发现她每次去见主母,哪怕是园子里走一走身边都有王庶娘陪着,诸多的繁杂事都由王庶娘给挡了,而原主呢,就是低着头静静的站在一旁,要不是还有着几分姿色吸睛,简直毫无存在感。
前头走的顾盈停下了脚步,转身眸光疏冷的看着顾铮说:“大姐姐,别怪我没提醒你,到了母亲那里别再说要同我一起嫁给五殿下这些话,母亲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同意。”
“你放心吧,我不愿意去做人家的妾,也不想同你一起嫁给五殿下。”虽被几次冷眼对待,顾铮也不生气,这事是原主做错在先,不怪顾盈如此态度,便真诚的说道:“我以后也不会再做出那样糊涂的事了。”
顾盈和顾谣互望了眼,皆狐疑的看着顾铮,她们的这位大姐姐生得眼眉精致,姿容那是一等一的,就像画中出来一般,也因此,时常听到王庶娘求父亲,让父亲把大姐姐嫁进王公贵族里做个贵妾。
如今她这般轻易的说出这句话来,她们自然不会信。
顾盈冷哼了声:“大姐姐向来只听王庶娘的话,如今王庶娘还没有开口,大姐姐这话做不得数。”
“信不信日后就知道了,我会去说服庶娘。”此顾铮非彼顾铮,她既决定代原主好好活下去,自然要先把糟心事解决了。
顾谣蹦到了顾铮面前,弯着头眨着杏眼打量她:“大姐姐好像变了些许,哈,原来二十棍子这般奏效啊。”
顾盈没再说什么,对她来说,就算顾铮再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叫顾铮一声大姐姐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想让母亲和自己被人说闲话而已。
时值入秋,多数娇花凋的凋,谢的谢,顾家主园的花圃却还在各领风骚,争相斗艳,顾铮认得的就只有一种迷迭香和菊花,其余的都喊不出名字。
这么好看的花,要搁在现代,她必然会拍个手机发个朋友圈啥的。
一只小手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是春红,顾铮才发现自个竟然看花走神了。
“大姐姐是来认错的,竟然还有心情赏花,看来心情不错。”顾谣话中带刺,天真活泼的外相多了丝冷意。
“我虽是来认错,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总得往前看,我认错是真,这些花也确实挺美。”顾铮说道。
走在前头的顾盈在听到了顾铮说的话时不禁转头看她。
方才她就觉得顾铮变了不少,人还是那个人,总是低着头不声不响,一副见不了世面的模样,看了就让人不讨喜,但就是觉得变了。
察觉到顾盈的视线,顾铮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笑容,顾盈冷着脸收回了她的目光。
一名端着汤羹的婢子从圆门内出来时看到她们忙过来欠了欠身道:“三姑娘四姑娘,主母和家主此刻并不在楼内,在内院里赏花。”
“知道了。”顾盈点点头,朝着那圆门内走去。
主院就是大,竟然还分内院和外院,记忆中原主和王庶娘每次见主母都是在外院的客堂中,这个内院她极少走进去。
内外院都种满了花,不过内院的花圃打理得更为精致,顾铮不懂花也看得出来这些花都是稀有品种。卫氏是将门之后,没想到竟然喜欢弄一些花花草草。
远远的,顾铮就看到了亭中正品着茶的一男一女,不用说那必然是卫氏和顾鸿永。卫氏是一个美丽端庄的妇人,生了三个孩子之后的风韵更胜以前,主母做习惯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三分的严肃。
顾鸿永的伯爵身份是世袭的,但从小饱读诗书,加上长得俊朗,在越都还是有些名气,要不然也不会引起卫家的注意,毕竟卫家可是侯爵之家比顾家高了一级。不过也没什么好稀罕的,越都是越国的都城,男,子,伯,侯四爵多的是,没准街上随便遇上一个便是什么爵。
“父亲,母亲。”顾盈和顾谣高兴的走进了亭子里。
看到两个女儿,卫氏伸手就揽过了她们坐下,顾鸿永在旁可亲的笑着。
“父亲,您今天怎么有空在家?”顾盈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孺慕的看着顾鸿永:“您说说,您都多久没有陪我和谣儿玩了。”
“就是就是。”顾谣年纪小,毫无顾忌的搂着父亲的胳膊,小脸搭在父亲的肩上:“父亲再不陪瑶儿玩,我可就要讨厌父亲了。”
“你啊,没大没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快坐正了。”顾鸿永嘴上说着呵斥的话,眼中的疼爱可没减半分。
“不嘛,我就要这么依偎着父亲,等谣儿长大了,父亲又要说什么男女之分不要越礼,我才不要。”顾谣依偎得更紧了。
一听小女儿这么说,顾鸿永心里是软成了一片,碰了碰女儿的小鼻子:“父亲也不想谣儿一下子长大啊。”
“对了,你们不是陪五殿下在逛花园吗?怎么来这里了?”卫氏问。
顾鸿永立即坐正了身子看着顾盈,着急的道:“你不会把五皇子给丢下了吧?”
“父亲母亲放心,殿下去兄长院子里看名家大师的书画去了。”
顾鸿永和卫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喂,她还在呢。顾铮看着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竟然把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丢在这里,她就不信他们没看到她。
翻了几个白眼,顾铮正要唤人,突觉脸上冰凉,摸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泪满面,一些记忆从脑海里闪了出来。
原主其实经常从小院偷偷跑出来,为的就是能远远的看上父亲一眼,但每次看到的都是这一家子开心快乐的模样,她总是偷偷看的那个,其实顾鸿永有几次看到了他这个庶女,但都如同现在这般当做没看到。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原主渴望父爱,哪怕这个父亲多看她一眼她都会雀跃半天,然而得到的永远是失望,所以庶娘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去做,至少这样父亲还会骂她,也算是眼里有了她。
顾铮在心里叹着气,这种父亲有什么好期盼的,他要对原主稍微有点父爱,把这个女儿也好好的教导,原主的命运说不定是完全不同的。
擦掉眼泪,顾铮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正要离去,就听见亭内顾谣的声音娇滴滴的传来:“爹,娘,原本五殿下和姐姐聊的好好的,谁知道就那么巧的遇上了大姐姐,五殿下看到大姐姐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这才随了哥哥去赏大师的画。”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落在了顾铮身上,真是要么不来,一来来一群。
“顾余。”顾鸿永原本看着俩嫡女宠溺的目光落在顾铮身上时瞬间变得痛恨:“那二十大板依然没有打醒你吗?你竟然还惦记着五殿下?”
顾余是原主的本名,在原主的记忆中这名字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原主也是从下人的口中知道自己为何叫这个名字的,王庶娘生下她时一看是个女娃,自然很失望,可生都生下了又能怎么办?想到生下女儿是自个争取来的,觉得以后女儿的命运必然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就干脆叫铮字。
谁想说给顾鸿永时,他竟然说了句:“不过就是个多余的,就叫顾余吧。”
她那便宜娘自然不甘心,因此私下还是叫她铮儿。
卫氏视线也投向了顾铮,眸色转沉,脸色变阴,余光见到小女儿在朝自个呶呶嘴,这鬼精灵的模样卫氏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看来这庶女是女儿拉来让她出气来了。
“父亲,方才母亲给女儿和庶娘送来了秋衣,女儿是特来感谢母亲的,会碰上五殿下只是巧合,况且女儿也不知道五殿下来家里了。”顾铮不管是表情还是语调因为这个便宜爹眼中的那份痛恨和嫌弃都无法做到像平时那般的平静,她只能挺直了背,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软弱好欺负。
“是吗?你何时变得这般懂事了?”顾鸿永有些不太信。
“以前是女儿不懂事。”顾铮刚要重新为自己塑造新的形象,顾谣嫌人厌的声音就传来:“大姐姐,你方才不是说来为二个月前的事认错吗?”
说起两个月前的事,顾鸿永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了回来。
“两个月前的事,你以为你一句认错就能揭过吗?你可知对皇子下药那是要灭族的大祸。”卫氏温和的神情恰到好处的转为愤怒,她从不苛待庶妾和庶女,她就等着她们自个作死,今天庶女甘愿过来让她出气,她当然不用客气:“幸好五皇子对盈儿情深意重,没有将这事禀明官家,顾余,如果因为此事而影响了盈儿和五皇子的婚事,就算被外人说我这个主母心狠心辣也不会放过你和你庶娘的。”
说到婚事,顾鸿永的脸色再次一变,盈儿小时候要有多幸运才能救了五皇子结下了这段姻缘,顾家别看表面风光,可数次科考都名落孙山,虽有爵名但没有入朝为官为支撑实在是件丢脸的事,幸好盈儿与皇子有这么一段姻缘在。
“你还不跪下。”顾鸿永被卫氏情绪这么一带,怒火直冲头顶。
顾铮没有下跪,清澈的眼眸看了主母卫氏一眼便低下了眼帘看着脚尖,是,卫氏的怒火是应该的,这是作为母亲的正常表现,可以往那几个月卫氏对她和庶娘表现出来的友好,一如原主记忆中的大度贤惠,会觉得卫氏待她是极为宽容的。可现在,卫氏一句话就让原主父亲再次针对了她。
顾铮在心里叹了口气,原主这十六年来真是白活了,也是,一天到晚低着头能看清人的嘴脸那才是怪事。
“让你跪下,你没听到吗?”顾鸿永见庶女只低着头站着,又气不打一处来。
“女儿不跪。”
“你说什么?”
“女儿知道自己错了。”顾铮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便宜父亲,声音虽轻弱,但神情并不软弱:“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父亲还是在外男面前打了女儿二十大板,女儿已经丢了脸不说还险些把女儿打死,真要女儿以命相抵了,父亲才开心吗?”
在顾鸿永的印象中这个庶女一直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王氏让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像这会抬起头来,背脊挺直的跟自己说话从未有过,一时倒是讶住。
“母亲向来是宽宏大量的,女儿躺在床上的两个月,不时的差人送些膏药来,女儿心中感激,如今入了秋,母亲又让人做了新的秋衣给女儿和庶娘。”顾铮看向卫氏,眼底平静,看似温温和和:“还以为母亲已经原谅了我,可没想到还故意挑动父亲对我发火。”
“你胡说什么?”卫氏同顾鸿永一样惊讶于顾铮的不同。
顾铮的目光又落在了脚尖上,双手轻绞着帕子,她这话说得直白了,但这种时候万不可以像原主那般软弱,声音轻软的道:“母亲到底还想怎么罚我?或者说还想让父亲怎么罚我?再打我二十大板,打得皮绽肉开,最好是被打死了才能消母亲心头怨吗?”
卫氏原本想给顾铮一点苦头,没想短短几句话反倒成为她的不是了。原先的愤怒悄然隐下,神情再次变得温和,这翻变化真是自然极了,可见平常没少做。见两个女儿面色恼怒,暗扯了扯她们的袖子,示意二人不可多说。
“余儿真是冤枉母亲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别说你三妹妹的一生极有可能就被你毁了,就连顾家也会毁在你手中。”卫氏一副后怕模样说:“哪怕过了两个月,母亲和父亲一想起来就是心惊肉跳的。”
顾铮依然微低着头柔柔弱弱的模样:“母亲说的是,女儿是真的知错了,也已认真悔过,路上我已经跟三妹妹和四妹妹说了,我不会和三妹妹一同嫁给五皇子的,我绝不会去做妾。”
顾铮这错是必须认的,原主确实做的不对,所以不认错的话生活会越过越糟,总之,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再说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已经为此付出了性命,这事也该到此为止了。
顾鸿永轻咳了两声:“你真的这么跟两位妹妹说过?”
“是,我可以再说一遍。”顾铮一字一句非常坚定的道:“我这辈子绝不会做别人的妾。”
对于这个庶女,顾鸿永好像从没有认认真真瞧过,如今庶女的声音虽是柔柔弱弱的,但脸上的坚定表情又让他惊讶了回,看来这二十大板确实让庶女改变了不少。
卫氏走下亭子,走到顾铮面前扶过她的手,温柔慈爱的看着她,说:“余儿,今天你能这么说,母亲心中极为安慰。母亲已经为你挑了一门好亲事,虽说是只是个秀才,但家里也有田地,生活无忧,在成亲之前,你千万别再惹事了。”
顾铮这才微微抬头,望进卫氏充满了关心与母爱的杏眸中,这眼神是那么的真,如果不是方才这一来一去的回合,她都要相信卫氏是真的在关心她。
卫氏太有手段,相比之下王庶娘的作妖简直是小儿科,顾铮觉得自个虽来自戏精时代,但段位也必然不及卫氏的,亏得卫氏手段是高,心里并不恶毒,要不然实在没她和王庶娘什么事。
“父亲,母亲放心,余儿是真心改过了,以后绝不再糊涂。”不管卫氏那话掺了几分真,顾铮说的是真话,她会替原主好好活下去,而且一定是有尊严,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顾铮说的这番话,除了顾鸿永是感到欣慰的,卫氏母女三人的心思就有些复杂了。
从主院出来,顾铮倒没觉得怎么样,一直战战兢兢陪在旁边的春红腿一软竟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顾铮觉得自己在大学时期跑马拉松时都没她表现的这么累。
“大姑娘,您今天好勇敢,方才奴婢怕的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春红一脸的后怕。
“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咱们不再做糊涂事被人抓到把柄,她们自然也不能奈我们何。”顾铮拉起了春红,回想自己方才所做的,跟原主应该差不多,只是嘴巴厉害了点,生死一关,这种改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姑娘说的是。”
余光见到王庶娘朝这里急急走来,顾铮赶紧迎了上去:“庶娘,您怎么来了?”
“铮儿啊,娘听说五皇子来了。”王庶娘激动的挽过女儿的手说。
一听到五皇子三个字,顾铮臀部就开始抽痛起来,脸色也变黑,冷冷的看着王庶娘:“难道庶娘还对五皇子有心思?”
“当然不是,你都被打成那样了,娘怎敢再动这心思。”王庶娘一心要把女儿嫁入公候皇族之家,可也是打心底里疼爱女儿,五皇子那边的心思是绝不敢再动了。
顾铮脸色缓和了些。
“不过五皇子这次前来还带了个谋士,娘方才经过垂花门时远远的看到了,可真是一表人才。”
顾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庶娘,您什么意思?”
“好女儿,你不是不要做妾吗?娘已经让人去打听那谋士有没有娶妻,要是没有的话,就让你父亲给你做这个媒,娘跟你说,五皇子连来咱们府中还要把那谋士带上,肯定很重视那人,要是五皇子一朝得势,那人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顾铮心累,她娘真的是少根筋,既然那男人被五皇子重视那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庶娘跟原主做的那点蠢事,知道了这种事他还要娶她,他是有多想不开啊?还有,为何非得是五皇子身边的人?
顾铮将原因一说,哪知道王庶娘眼睛朝她一瞪:“娘方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呢?五皇子日后必有大出息,跟着他的人前途也不可限量。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铮儿,娘把你生的那么漂亮,你怎么对自己一点自信也没有呢?”
顾铮:“……”这跟五皇子和那什么谋士以后如何没关系,跟她漂亮不漂亮更没什么关系吧。
回了小院后,顾铮将方才王庶娘跟她说的事甩到了一边,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她不想花心思去多想。
让春红给她找了笔和纸后,顾铮一头钻入了自个闺房里。
她当然不能干等着嫁人,好歹研究一下出路什么的,将养伤期间想到的N个办法都一一写在了纸上,不行的一个一个划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肩膀感觉到有些酸疼,顾铮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坐了一下午,而几十个想法没有一个能留下。
晚上。
王庶娘和春红看着正在边吃着东西边想事的顾铮。
“铮儿啊,你没事吧?”王庶娘觉得女儿自从受了那二十大板,性子是变了很多,也不是说不好,可她这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没事。”顾铮在接触到王庶娘和春红那毫无杂质的关心时,心里温暖,虽然对目前没有出路且王庶娘这队友实在有点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上有人关心着她,还是挺开心的,给王庶娘夹了块肉放碗里:“庶娘,吃肉。”
王庶娘瞬间笑颜如花,愉快的吃起肉来。
已入了秋,天气渐渐变冷。
顾铮在单衣外面又加了件深衣这才觉得保暖,这些日子她一直让春红给她找一些书看,她要多多了解这个时代,然而春红每次找来的都是一些《内训》《女戒》《女论语》这些,实在让她头疼。
正当顾铮想着自己是否要去见一下她二弟也就是嫡长子顾正钦,毕竟顾府也只有父亲和她这个二弟弟有书房时,庶娘拿了一件粉色褶子裙过来。
“铮儿,快把裙子换了。”庶娘高兴的走过来。
“庶娘,这是给我做的新裙子吗?”顾铮拿过裙子一看,不禁有些好笑:“这料子这般薄,夏天穿穿还好,如今都快深秋,冷了点吧。”
“外面再披件披风不就好了,娘早已给你准备好,快去穿起来。”王庶娘推着女儿去屏风后,又让春红去柜子里挑件配这粉裙的披风来。
“我们这是要出去吗?”顾铮在屏风后边换边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王庶娘一脸的神秘。
换上新裙子后,顾铮觉得有些奇怪,她的尺寸庶娘是清楚的,可这裙子未免也紧了些,将她的身段都勾勒了出来,虽说这身子才十六岁,可凹凸有致的没显半分累赘。
“大姑娘真漂亮。”春红见顾铮出来时都看呆了。
王庶娘拿过铜镜给女儿看,高兴的道:“我的铮儿是个绝世大美人。”
所谓‘长裙翩跹,惊鸿动人’就是如此吧,顾铮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长得本就漂亮,皮肤又白晰滑嫩,穿上这一身的粉,就像是春头初展的嫩蕊,叫人惊艳。
“庶娘,这样穿不合适吧?”顾铮有着原主的记忆,记忆中原主从不穿这种堪称娇艳的衣裳的,也不知庶娘今天为何要让她穿成这样。
“谁说不合适?只要能让我铮儿漂亮的衣裳都合适。”王庶娘说着让春红把白色披风给顾铮披了上去,这颜色倒是搭配的好,粉红裙子在白色披风中时隐时现,多了几分的雅致。
“外面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走走吧。”王庶娘笑着拉起女儿的手往外走。
“庶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顾铮觉得亲娘有些不太对劲,便没被拉走。
“外院的菊花开了,娘想带你去赏花。”王庶娘对女儿这漂亮的样子是越看越满意,笑得眼晴都眯成了一条缝。
“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连娘都不信了?”
前车之鉴,顾铮确实有些不太信这个便宜娘,如今她正想着法子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实在不想便宜娘再闹出什么事来。
“真的只是在家里赏赏菊。”王庶娘换成了一张可怜脸:“先前你那模样,我看着心里头难受,就做了这一身的新衣裳带你去外院赏菊,好让你心情好些。”
顾伯府有外院和内院,内院是女眷的地方,外院则是家主待客之地,内外院以垂花门为界。
是在伯府的话,顾铮放宽了心,想到她被打的事才不过几个月,便宜娘也不至于糊涂到再犯,也就被拉着去了。
不过顾铮还是留了个心眼的,毕竟便宜娘前几天还在说着要给她找婆家的话,只要外院有外男,以防万一,她一定先跑回来。
虽说伯爵这样的爵位在越都有很多个,但顾伯府自上开始三代累积到现在,其家底那是不用说,从外院的建筑就可见一斑,虽说顾铮对外面还不怎么了解,但再怎么想也知道不是每一家都会在外院中挖一个这么大的湖的,更别说湖上还造有小楼房了。
顾铮沿着湖边走边看,惊叹于顾府这如苏州园林一样壮观的外院,注意力还是不敢松懈的,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看来确实是她多想了,外院别说外男,就连家丁也很少见到,便宜娘应该是真心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的。
穿着漂亮的衣裳,风景又美,加上天气不错,顾铮心情很是惬意,就是湖边风吹来有点冷,裹紧了披风说:“娘,天冷,咱们回去吧,菊花下次可以来赏的。”
“快到了,快到了。”王庶娘高兴的拉着顾铮朝前头走去。
“庶娘。”跟在身后春红指了指离湖不远的那条碎石小道:“菊花不是种在那边的吗?”
“前面也有。”王庶娘拉着顾铮走的更快了。
顾铮察觉出了不对劲,就听得便宜娘说道:“铮儿啊,这么热的天气,快把披风解下吧。”
“我不热,挺冷的。”
“娘让你解下就解下。”王庶娘不由分说就来解顾铮的披风,边解边说:“铮儿啊,娘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顾铮心里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就见这个便宜娘在扯下了她的披风后朝她一推,要知道她身后可是那个大湖啊。
“庶娘——啊”有话好好说,你别激动啊,顾铮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便宜娘推进了湖里,入湖那一刻她听到便宜娘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女儿掉下湖里去了。”
真的是妈卖批啊,她就不该出来。
顾铮是在水乡长大的,会游泳,而且还相当的好,可这么被推下水一时没准备被呛了好几口,挣扎的模样还真像是溺水的。
远处亭中原本坐着的男子跑了过来,王庶娘跪在男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救救顾铮。
顾铮这会适应了水温想找个地方爬上来,可一想原主不会游泳啊,所以只能假装挣扎着在水中沉浮找个机会再上来,看到那跑来的男子时真想就这么溺死算了,她已经知道便宜娘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怎么办?
顾铮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娘是亲生的,娘是亲生的’也没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等等,为什么她挣扎了这么久,那男子也没下水来救她?虽然她也不希望他来救,可这般看着,有没有人性啊?
顾铮这才去打量那个被她母亲看上的男子,面庞看不清楚,感觉很年轻,此刻,他也正在打量着她。
正常吗?就算不想救她也没道理是这样平静的看着她淹死吧?什么心态呀?
于是乎,顾铮又在水中挣扎一些时光后听到那男的对庶娘说:“这位夫人,好像您女儿淹不死。”
王庶娘:“……”
顾铮:“……”
王庶娘愣愣地看向正在湖中沉浮着的女儿,似乎确实是沉不下去的样子,见男子要离开了,王庶娘心中急了,哭得撕心裂肺:“公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男子没有理王庶娘,转身就走,余光见到湖中女子突然沉下了湖,不禁拧了拧眉。
顾铮总觉得那男子也看出了庶娘的意图,明显他也不乐意救她,这是最好的,但心里就是矛盾的不痛快。
不行,水里实在冷,顾铮正想着就这样游回去吧,大腿突然抽筋了,对于学过游泳应急的她来说,赶紧吸饱了气钻入水底去按摩抽筋部位,另一只手则去拉住脚趾向后扳去。
顾铮整个人一点点开始往下沉。
岸上一开始就被吓傻的春红看到大姑娘突然间消失在湖面上,爬到湖边大哭起来。王庶娘也傻了。
男子见状,不再犹豫,跳下湖救人。
抽筋有所缓解的顾铮正欲游上来,就看到有人跳进了湖里,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少年朝他游来,水光中面庞毓秀清朗,就是嘴边那丝讥讽让人看着不太顺眼。
他拉住了她的手往上拖,浮出水面时,将她交给了王庶娘和春红拉上去,自己也跳了上来。
也就这么会功夫,顾鸿永来了,主母卫氏,顾盈,顾谣,二弟顾正钦也来了,还有让顾铮臀部一紧的五皇子赵元辙也在。
“长淮(表字),你没事吧?”赵元辙看到沈暥旁边站着湿淋淋的顾铮,眼中顿时生了怒气,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没事,多谢五皇子关心。”沈暥淡淡道,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披风披上。
顾家人的脸色很不好,他们都不想让庶女出现在五皇子面前,没想不仅见到了,庶女还落水并且被五皇子最为看重的谋士沈暥救了上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怎么刚好就被谋士救了上来?
顾铮披好了春红给她的披风只想趁着众人发懵的时候赶紧拉着王庶娘离开,王庶娘却跪到了顾鸿永面前哭喊:“家主,您可得为铮儿做主啊。”
做什么主?顾铮脑袋疼,身子也冷,顾不得什么就要拉起王庶娘离开:“庶娘,咱们先回后院吧。”
“铮儿啊,你的清白不要了?”王庶娘反手使劲一拉,顾铮一个踉跄倒被她拉跪在了顾鸿永面前。
什么清白?她的清白还在好吗?顾铮已经被这狗血的剧情气得要吐血。更气人的是,她力气竟然还不如王庶娘。
听得庶娘对她那个脸色被气的几乎扭曲的父亲说:“家主,铮儿落水,多亏这位公子相救,可男女授受不亲,如今铮儿也只有嫁给这位公子了。”
主母卫氏嘴角冷笑频频,自从看到这一幕,已经明白这贱妾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顾鸿永不傻,妾室一说这话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此事这贱人先前也跟他提过,被他一口拒绝,没想到又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脸色越发难看,气的十指都在轻颤,又不好当面发作,毕竟是家丑。
顾盈和顾谣都看向了跟着五皇子来的那人,心里却想着不过一个寒门子弟而已,与她们这位庶大姐姐还是挺配的。
顾铮想为自己辩解,也知道此时此刻根本不会有用,她没有话语权,前科还在,更不会有人相信她,心里恨恨的默念着‘苍天饶过谁?’‘苍天饶过谁?’‘是亲娘’‘是亲娘’,还是不解恨,妈卖批啊。
“倒是好算计,可她不配。”五皇子突然开口,眸色讥讽的看着低头跪着的顾铮。
“五,五皇子。”王庶娘忙朝五皇子堆起讨好的笑脸:“虽说铮儿是庶出的,可也是咱们伯府正正经经的大姑娘。怎么就不配了呢?”
“先前你们母女算计本殿,本殿没计较,这才几个月竟然又把主意打到本殿的谋士身上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顾鸿永暗叫了一声糟糕,五皇子脸色铁青,眼底竟然闪过杀机,看来是真生气了,赶紧说道:“家门不幸,又让五皇子看笑话了。”气的一脚就踢向了王庶娘:“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带着顾余下去,真是丢人现眼。”
“庶娘。”顾铮忙去扶被踢倒在地的母亲,见母亲脸色瞬间苍白面露痛苦,就知道被踢得不轻,顿时心中一痛,既是原主的也是她的,毕竟她来的这几个月里王庶娘待她是真的好。
王庶娘忍痛爬起来就跪到了五皇子面前,声泪俱下:“殿下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哪敢算计殿下啊,铮儿不会游泳,这湖水如此深,天又这般冷,怎敢故意掉下去,如今被这位公子所救,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若他不娶了铮儿,让铮儿以后怎么做人啊。”
顾鸿永见自己这个贱妾直接绕过他去求五皇子,心里恨不得一脚踢死她。
“那就不用做人了。”五皇子轻飘飘的一句话。
顾铮猛的抬头看向他,望进了一双对她极为厌恶甚至欲杀之而后快的冰冷黑眸里。
五皇子要杀她?发生了二件类似的事,顾铮倒是理解,可在这份杀意的背后,她还感受到了一份恨意,五皇子对她何来的恨?
因为五皇子的这句话,顾家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主母卫氏虽说并不喜欢这顾余,但好歹她也是顾家的大姑娘,再看不下去也没有过让她去死的想法。
顾盈和顾谣的想法同卫氏是一样的,顾盈与五皇子有着婚约,但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未婚夫,此时此刻也是不敢吭一声。
“怎么,顾伯爵不舍得?”五皇子目光掠过顾鸿永,那眸光让人打从脊背里开始凉凉的。
“五皇子放心,我不会嫁给您的谋士。”顾铮站了起来直视着五皇子赵元澈,目光清冷,但坚决:“我不小心落下湖,您的谋士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这点我明白。”
“铮儿。”王庶娘一听女儿这么说急了,她好不容易打听到这谋士深受五皇子信任和喜欢,而且还未娶妻,她将这事跟顾鸿永说起来,没想顾鸿永直接就拒绝了,还说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想尽办法弄了这一出。她一直觉得五皇子日后必有出息,跟了他的谋士日后也肯定是个官大的,铮儿嫁不成五皇子,嫁给那谋士也好的啊。
五皇子冷笑一声:“这么好的机会,你会放过?”
“小女子听不懂五皇子在说什么。只是这位公子。”顾铮这才看向救了她且一直漠然着视线站在旁的少年,湖中上来时无暇顾及其他,心思更不在他这儿,此刻她才看清了他的长相,方才水里匆匆一瞥,只觉得是个毓秀清朗的少年人,应该是水中光线的关系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误感觉。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深眸,挺鼻,宛若削成的下颚线条使得他抿紧唇时神情偏于冷峻,身形微瘦但高挺,端着一副肃脸,实在是与毓秀清朗的差距有点远。顾铮想到方才在水下时他嘴角挂着的那丝讥讽,应该是早就看穿了她庶娘的心思,尴尬不已,却又恼被他的轻视,道:“这位公子因救我而被迫娶我,这对他不公平。而且,我还想多陪陪我庶娘几年,并不想成亲。”
听到庶女这么说,顾鸿永心里松了口气,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至少目前还算能安慰到他,便笑对着五皇子道:“五殿下,这应该是个误会。今日真是多谢沈公子救了余儿,改日定备厚礼上门感谢。”
“误会?”赵元澈冷笑。
看到赵元澈这模样,顾铮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想到自己多日前的打算,顾铮一个‘扑通’跪在了顾鸿永和卫氏面前:“父亲,母亲,女儿想与庶娘一起回剡城老家,从此之后除大节大日将不再回越都。”
“什么?”顾鸿永和卫氏,王氏三人异口同声的诧异。
要知道早些年卫氏和顾鸿永就想把王氏母女丢到老家去,可王氏死活不肯去,死皮赖脸的住到现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说要住到剡城老家去,而且是不再回越都。
王氏的惊讶是不敢置信女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在顾府和卫氏斗了半辈子,眼看就要斗出一片天来了,女儿突然说要回老家住,更是把话说死了不再回越都。
“顾余,你可想好了?”卫氏怕王氏母女会反悔,如今这样的机会当然是要利用的:“五皇子也在,若你说出无法做到,咱们伯爵府的脸面可被你丢尽了。”
王氏想要反对,嘴才张开就收到顾鸿永杀过来的视线,想到方才这个丈夫踢在她胸口那如同踩蝼蚁一般的狠劲,不敢再开口。
“母亲,女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早几日顾铮就想和庶娘搬到老家去,也打算找个机会说一下。在这种男权社会中,女子被死死的压着,外面是,家里也是,更别说像她们这种不受宠的妾室和庶女,还不如回剡城老家自由自在,再另谋发展。
赵元澈冷笑,这个女人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顾大姑娘的意思是让沈某去顾家剡江老家提亲吗?”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沈暥一开口说话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意思?顾睁看向他,对上了他略深邃并不温和的双眸。
“五皇子。”沈暥的声线低沉,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虽说我是为了救人才与顾大姑娘有了肌肤之亲,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堂堂男儿怎可推卸责任。”
顾鸿永没想到这位五皇子新招的谋士竟愿意娶顾余,尽管他并不看重这个庶女,但若是能为家里带来一些好处自然是极好的,更何况这谋士又深受五皇子的喜欢,只是五皇子那边,顾鸿永小心翼翼的视线看向了五皇子。
“长淮,这顾家庶女先前做的事我是同你说过的,她落水怎么这般凑巧就在你附近?恐怕也是精心算计了的。”沈暥是他好不容易请来的谋士,五皇子自然是想把最好的给他,以他对沈暥的欣赏,就算是贵女也娶得。
“沈公子,我既然说了我不嫁,那就不会嫁。”顾铮真不知道这个沈暥是不是喝水喝多了脑子涨,她都说了她不会嫁她,怎么这个就非得往前凑了呢:“沈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于心,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必会报答。”
沈暥的目光从未在顾铮身上留足片刻,对顾铮这番话好似也没听到般,只对着五皇子说道:“既然长淮已是殿下的谋士,所做所为之事自然不能落人于口舌以免对殿下不利,今天之事虽是小事,让有心人知道了以此做文章,小事变大,那就会变成殿下纵容属下,毕竟此女子品行再不端也是伯爵府的大姑娘。到时传到朝堂上面百口莫辩。”
赵元澈以前吃过这莫须有罪名的亏,简直就是有理说不清,沈暥这么一说,不禁也沉思起来,余光见到那顾余双眼亮晶晶得意的看着沈暥,心里对这个女人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要是顾铮知道这位五皇子把她眼中的杀气看成是亮晶晶得偿所愿,估计会气得吐血。
顾铮还想拒绝,被便宜父亲投过来的带着警告的眼神给制止,身在这么一个社会,她不得不忌惮这一家之主,对顾鸿永来说,让她顾铮去老家住着眼不见为净和嫁给那什么沈暥,自然是后者对于顾鸿永有利。
赵元澈心中对沈暥愧疚,但眼前的局势确实不能有半点的流言传出去:“长淮,要委屈你了,待日后事成,本殿定会再为你寻得贵女为妻。”
她还没嫁呢就已经算计着休了她?顾铮的双眸直接朝五皇子刮了过去,可惜还没刮到就被王庶娘高兴的给拉着走了。
秋风更凉了。
回到了小院的顾铮在连着几个喷嚏之下终于穿上了暖和的衣裳,只是她这漂亮的小脸也不知道是被湖水冻的还是被气的毫无血色。
服侍在一旁的春红知道大姑娘是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的生气,给上了热姜茶后便静静待在一旁不敢吭声。
费了好大的劲将怒气平息,顾铮拿过春红泡的热茶,小口小口的饮着,她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发生的事扭转不回来。
“庶娘人呢?”顾铮问。
“庶娘怕大姑娘生气,说等大姑娘消消气后再来,先回屋了。”春红见大姑娘的脸色稍缓和了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姑娘是原谅庶娘了吗?”
‘碰’的一声,顾铮将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咬牙切齿的道:“不可能。走,去找庶娘。”对这个便宜娘,她是真的恨的牙痒痒的,所有的计划被打乱不说,还赔上了她的终身。
想到那什么沈暥嘴角的那丝讥讽,顾铮知道那个男人是看不起她的,她也不屑嫁他好吗?
不过顾铮所有的恼恨只能吞在肚子里,当她进到王庶娘的房间时,只看到庶娘脸色苍白的昏倒在地上。
匆匆忙忙让春红去禀明父亲请了大夫,大夫一诊治才知道王庶娘被顾鸿永踢的那一脚竟然踢断了两根肋骨。
送走了大夫,顾铮看着躺在床上依然昏睡着的庶娘,脑海里回想的是便宜父亲踢庶娘时脸上的那丝狠劲。
庶娘很美,五官美如画,这副安静的模样美的教人移不开眼,她能作,也会撒娇,可顾鸿永连正眼也没看过她,仅因为她是妾,妾在这些贵人眼里那是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
可庶娘还是脑子不拎清的让她去做妾,自然,滕妾,偏房,贵妾这些在妾室中身份地位都是较高的,不能被随意买卖和欺辱,甚至在当家主母死后也可以扶正,可也还是妾啊,庶娘对于王公贵族的生活是有多少的执念啊。
顾铮揉揉头疼的额头,她说不想去做妾,庶娘就想着法子让她去做正妻,替她选好了她以为不错的男人,但用这样的方法得到的婚姻,怎么可能受到丈夫和婆家的尊重,恐怕地位连妾都不如。
看着庶娘那因为疼痛而蹙眉的模样,顾铮心疼,这几个月她也是将王庶娘视为了亲人,她一心都是为女儿打算也就是在为她顾铮打算,好吧,其实庶娘的想法也在改变,毕竟不再纠结于让她去做王公贵族的贵妾了。老实说,庶娘的行为还是挺励志的,可打开的方式是歪的啊,顾铮闭眸,苍天啊。
春红推门进来:“大姑娘,草药已经煎好了。等凉了奴婢就喂庶娘喝。”
顾铮轻嗯一声。
“大姑娘,你别担忧了,大夫说庶娘休息个几个月就会没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庶娘这几个月要受苦了。”面对一心只为她的庶娘,顾铮是连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气。
此时,门又被推开,卫氏的贴身老妈子孙妈妈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朝着顾铮打了个欠,说:“大姑娘,家主请大姑娘前去正厅一趟。”
顾铮连看孙妈妈一眼也没有,只冷冷道:“还请孙妈妈回禀父亲,庶娘的肋骨断了,现在正昏迷着,我要守在庶娘身边等她醒过来。”
孙妈妈抬眼看了顾铮一下又垂下眼,面色一平如水,说:“大姑娘,不管怎么说今个发生的事您还是要前去跟家主和主母交待一声的。”
顾铮没说话。
就在孙妈妈觉得这位大姑娘应该不会去,她打个哈欠正要回去回话时,顾铮起身出屋。
顾铮微微低头走着,脚步不急不慢,心里是在不停的深呼,吐气,深呼,吐气,直到心真的静下来为止。
不静不行啊,前方的路真的很棘手,生气毫无作用。
顾铮以为顾鸿永找她是兴师问罪来着,不是。
一家之主顾鸿永和主母卫氏坐在上座,看到她都淡淡的笑了笑,绝口不提她落水的事,仿佛没那事。
“余儿啊,母亲方才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沈暥,沈暥也留下了信物,而且还是五殿下给做的媒证,一个月后咱们就把这婚事给办了。”卫氏看顾铮的眼神那是真的可亲,毕竟这庶女要嫁人了,从此不用再闹心,她心情非常好:“你怎么看?”
顾铮微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一个月?这也太快了。”古代婚礼向来讲究六礼,纳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如今这是直接走最后一步了。
“不快,不快。”顾鸿永是巴不得越早越好,就怕那沈暥后悔:“你庶娘千方百计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这也是达成了她的愿望,我看她是巴不得明天就让你和那沈暥成亲。”
说到庶母,想到庶母那昏睡在床上苍白的面庞,顾铮看向这个外表温文儒雅实则冷酷无情的父亲,想克制住脾气,但声音里还是带了抱怨:“父亲,庶娘被您踢的断了两根肋骨,她好歹是您的妾室,您竟下这么重的力。”
顾鸿永的好心情提到那贱妾顿时消散,冷哼了一声:“我那时巴不得踢死她。你说说,你母亲原先给你说的婚事哪里配不上你?人家一个每日勤勤垦垦在考举人的秀才,家室清白,日后有大好的前途,她不要。那沈暥是五皇子的人,前头你对五皇子做出那般不耻轻荡的事来,怎么,怎么还偏要跟五皇子的谋士扯上关系?”
“父亲这话说得,倒像是为女儿考虑。”
“难道不是吗?”
“既是的话,方才女儿拒绝这门婚事,父亲为何不支持?”
“你还有脸说?事情至此,沈暥都要娶你了,我自然是应允。”
“因为应允了对父亲而言也是有好处的,对吧?”
顾鸿永冷冷望向这个庶女,庶女不再低着头,而是倔强的回视着他,声音中的怒气又多了几分:“不错。五皇子是大有出息的人,能被五皇子看中的谋士将来必然也是人中之贵,你庶娘图的不也是这个吗?至于你日后能不能与他共富贵,就看你自个的本事了。”
本事?卫氏嘴角勾起冷弧,像王庶娘这样的人,换在普通的大户人家说不定还真能受宠,可面对那些真正的贵族,对于王氏这种浅而易见的后宅手段只会厌烦不耐,而顾余可以说是王庶娘的翻版,本事得到哪里?
在厅外面偷听着的顾盈和顾谣互望了眼。
顾谣吐了吐舌,拉着胞姐远离了正厅才说道:“姐,咱们这位大姐姐真是自作自受,她这样嫁给那姓沈的,姓沈的会对她好才怪。”
“自找的。”顾盈冷冷道,低下头看着活泼可爱的妹子:“你还小,赶紧把方才听到的给忘了,那王庶娘的手段只会污了你的耳朵,听到吗?”
顾谣轻哼一声:“我可是堂堂伯爵府的嫡二姑娘,我外公是威名远扬的长平候老将军,怎么可能去学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姐,你不觉得大姐姐变了很多吗?”
“我也这么觉得。”顾盈回想这些天这位大姐姐的变化:“以前都是王庶娘给她出的面,她向来不吭声的,什么事都由王庶娘给她顶着,今天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她要是能变好,以后嫁了出去也不至于丢了咱们伯爵府的脸。”
顾谣点点头。
厅堂内的气氛颇为紧张。
顾铮倔强的回视着顾鸿永这个便宜父亲,面对他眼底的冷漠和那份疏离,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内心的委屈。
顾鸿永没料到庶女顶嘴不说竟然还敢甩脸色给他看,被气的脸色铁青,这婚事他不想再生波澜,难得的好脾气放软了声音说:“那沈家虽说在京城只是一介寒门,但也是个大家族,族中出了好几个秀才和举人,就连进士也有,沈暥身上虽然没功名,但能被五殿下看中,日后定比那些举人进士还要好,余儿,你只是个庶女,明白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看清楚她的身份,再高她就配不起了,顾铮怒极反倒平静了下来,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你的想法来自现代身子却留在了古代,这情形,她是非嫁不可,这种年代,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她不从也得从:“父亲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说着毫不给面子的转身离开。
门口等候着的春红见大姑娘出来了,赶紧跟上,时不时偷偷瞧着大姑娘的脸色。
“她这是什么态度?”顾鸿永气得甩袖坐下:“还敢给我脸色瞧了?离开连个礼都没有了?她庶娘都没有这个胆子。”
卫氏给身边的孙妈妈使了个脸色,孙妈妈赶紧端了茶过来,卫氏接过茶放到顾鸿永面前,声音温软:“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只望顾余成亲之后别学她娘,要不然丢脸的还是咱们伯爵府。”
“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余儿抱过来养在你膝下,瞧你把谣儿和盈儿养得多好。”说到两个宝贝女儿,顾鸿永心中的怒火才浇熄了不少。
卫氏笑得温柔贤淑,坐到了一旁软声说:“就算把余儿抱到我这里养,有些东西也是学不来的,我卫氏一族自先帝建国到现在已经三百余年,风骨节气早已进了骨子里,谣儿和盈儿一生下来举手投足便是贵女风范,岂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顾鸿永满意的看了妻子一眼,当年在一众俊才中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才能娶到长平侯老将军的独女,并且在越都有了一席之地,更让他满意的是,妻子的家世比顾府虽高一等,却事事以他为尊,在外对他更是体贴,给他争足了面子。
顾铮从厅堂出来并没有立即回小院,而是沿着花圃旁铺着的鹅卵石小路走着。
春红担忧的目光始终紧紧随在顾铮身上,她人虽然站在外面,但厅堂内大姑娘和家主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她三岁就跟了庶娘和大姑娘,还从没见过大姑娘这么大胆的,竟然连家主都敢顶撞。
“嫁就嫁了吧,反正在这种年代,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其实那沈暥长得不错。”顾铮一边摸着臀一边喃喃自语,只有摸着臀感受着还隐隐存在着的神经记忆疼痛,她才能冷静下来,要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冲动说不定就做出让人认为出格的事情来了。可一想起那沈暥看不起她,还有五皇子说的那句休妻再娶的话,成亲这事她心里就排斥的很。
“大姑娘,您没事吧?”春红见大姑娘神情很不对,忐忑的开口问。
“我要去找沈暥,让他退婚。”顾铮转身看着春红,杏眸微瞪,呲牙咧嘴,说的斩钉截铁。
“啊?不行的大姑娘,这门婚事可是庶娘好不容易为您争得的。”春红没想到大姑娘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样争来的姻缘不要也罢,我现在不嫁,日后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真心疼爱我的人,到时我若是被休了回来,你觉得这个家还能容纳得了我和庶娘吗?”
“可,可哪有姑娘家找男人退婚的呀?这要是被传出去,大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不在乎。”
“家主和主母不会饶过大姑娘的。大姑娘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奴婢在乎,庶娘也在乎。”
见春红都要哭出来了,顾铮这才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事实上,她连出个府都困难。
春红:“……”这种话能随便一说吗?
“走,回院子找庶娘去。”顾铮转了个身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啊?”春红愣了下,大姑娘前一刻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间心情又好了?
顾铮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变好,但再坏也就这样,解决不了就先放着。
王庶娘已经醒来了,正在丫头的服侍下喝着药,喝得眉头紧紧挤一起,加上这苍白的面色,越发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可就是没入顾鸿永的眼,顾铮觉得庶娘要是在现代,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为她争得头破血流的。
看到女儿回来,王庶娘眼晴就亮了:“铮儿,你父亲叫你去是不是说和沈家的婚事啊?”
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她的婚事,顾铮辛酸多过好笑,从丫头那接过汤药亲自喂庶娘。
王庶娘喜滋滋的喝着,女儿亲自给她喂药,这药也就不苦了。
顾铮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生出了和王庶娘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喝完药,王庶娘赶紧拉着女儿的手,眼晴贼亮贼亮的:“快跟娘说说你父亲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顾铮回答的没精打彩。
“怎么可能没说什么?你能嫁给那沈暥你父亲心里肯定高兴的,娘太了解他了。那沈暥是谁?五皇子最看重的谋士,他一个女儿嫁给了五皇子,另一个女儿嫁给了五皇子的谋士,对他来说好处多着呢。”
“庶娘确实了解父亲。”
“那是自然。”
“庶娘,五皇子方才说的那话你也听到了,他跟那沈暥说待日后事成,他定会再为他寻得贵女为妻,庶娘还要把女儿嫁给那沈暥吗?”
“嫁,当然嫁。”王庶娘可不会把这种话放心里:“咱们铮儿长得这么漂亮,沈暥到时怎么可能舍得休?”
顾铮:“……”捶胸,谜之自信啊。
“你父亲到底怎么说的呀?”王庶娘急的不行。
“父亲让我一个月之后就成亲。”
王庶娘瞬间笑得合不拢嘴,胸也不疼了:“这么说,娘就要准备你的嫁妆了。”又一脸神秘的道:“放心吧,娘不会让你嫁得太寒酸的,这十几年来娘可是攒了不少的私房钱。”
顾铮怔怔的望着王庶娘眉眼弯弯的笑脸,知道母爱伟大,但像这么直观的让她感觉到还是第一次,这份母爱卑微而真实,虽拘在一寸之地,时不时的坑她,但也令她动容。她想问王庶娘值得吗?已经不用问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相信娘攒下了很多私房钱啊?”
顾铮什么也没说,搂住了她。
“哎哟,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呢?”王庶娘回抱住女儿,笑得一脸宠溺。
顾铮并不关心她的嫁妆多少,她愁,愁在十六岁的年纪嫁人,搁在现代,她还是父母眼中的宝宝啊。当然,最关心的还有一个问题,顾铮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王庶娘:“庶娘,我嫁人后,您怎么办?”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庶娘,别再跟主母对着干了,女儿觉得主母不坏,你若顺着她,主母也必然会照顾着你。”
王庶娘哼了声:“你怎么帮着卫氏说话?”
“女儿说的是事实。”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那卫氏心里巴不得把我们赶到乡下,巴不得你嫁不好,心里不知怎么在咒我。”
王庶娘只要一说起主母卫氏就容易激动,顾铮知道妻妾成群的古代,后院就是女人的战场,但顾家的战场实在是强弱悬殊差距太大,弱的那方还没有自知之明,她呢,还不得不站在没有自知之明这一方,哎,心塞。
入秋的天气有些微的凉意,春红早早的将小卧被给顾铮准备好了。
一天折腾下来,顾铮挺累的,碰到软软的床,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深眠,隔天起床时,顾铮伸了个大懒腰,顿觉神清气爽,翻个身继续懒着。
“大姑娘,快起床。”春红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小脸蛋也不知道在兴奋着什么,双颊红通通的跟苹果似的。
“再睡一会。”顾铮觉得庶娘的作死也有一点好处,她不需要每天一大早起床去跟主母请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是无比幸福。
“大姑娘,别睡了。”春红将帐子两边勾起,又跑到外面端了折沿盆进来放到面架上,从架上拿下脸帕浸水绞干又送到顾铮面前,高兴的道:“主母让你去趟正院。”
顾铮只好起床,狐疑的看着春红那格外兴奋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打着哈欠到屏风后开始拿起柳枝蘸着盐刷牙。
“宫里的秋狩要开始了,奴婢听主院的嬷嬷说,这次主母好像要带着大姑娘前去。天哪,这可是皇家秋狩呐,以前庶娘每次都求着家主带大姑娘去,家主都没有答应。”
顾铮从屏风后出来接过春红手里的面帕擦脸,坐到妆奁面前梳着及腰的秀发,秋狩就是打猎,皇家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春红开始给她挽发髻,激动的说:“咱们顾府虽然是伯爵府,可越城的伯爵多了去了,要不是有五皇子的关系在,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不见得能进去,这次大姑娘也能去,可全托了未来姑爷的福呢。”
未来的姑爷?想到那个沈暥,还有他嘴角的那丝讥讽,顾铮这心里就有些愤懑:“这么说,五皇子和沈暥也会在?”
“那是肯定的。”春红点点头:“大姑娘想姑爷了?”
“想,还真是好想啊。”顾铮咬牙切齿的道,她改变不了一个月之后成亲的决定,但沈暥可以,不管如何,她都要找他说一下。
顾铮来到主院时,主母卫氏正和两个女儿说说笑笑,家主顾鸿永在旁和儿子顾正钦说着话。
看到她来,一家五口顿时都收起了笑容,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种格格不入感,让顾铮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前的原身还一个劲的想着凑上去,问题是这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她的,微微心疼了一下原身后,顾铮行了个常礼:“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大姐姐。”顾正钦三人也唤了她一声。
“坐下吧。”顾鸿永微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凳子。
顾铮依言坐下。
“叫你来呢,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皇家的秋狩,今年你就跟着咱们一块去。”
顾铮看着对她从没有好脸色的便宜父亲难得如此和蔼可亲,她只做乖巧状:“是。”
“能去皇家猎苑的人都是越国最有身份的人,你抬头说不定就可以见到皇子公主们,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绝不可丢了咱们顾府的教养。”
“女儿记下了。”
“还有。”主母卫氏接过了话,目光落在顾铮身上,并不善意:“你现在已经许了人家,就要歇了那些小心思,若是让我知道你去了猎苑后做出轻浮的事来,绝不会轻饶。”
“什么叫轻浮的事,还请母亲示下。”顾铮挺直了背回视着卫氏那隐隐含着锋利的冷眸,言外之意不就是觉得她在猎苑会看中那些世家子弟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吗?要是以前的顾铮,这气也就受了,她不是,所以这话她不接受。
“你心里自个清楚。”
“女儿不清楚。”
搂着卫氏胳膊的顾瑶见顾铮一直顶撞自己母亲,脱口而出:“你自己做出的事情怎么会不清楚?难道那日想把五皇子迷晕借机引诱的人不是你吗?”
“瑶儿。”卫氏示意她别出声。
“我说的是事实嘛。”顾瑶嘟起了嘴。
“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引诱这种字儿是你该说的吗?”顾鸿永看向小女儿,本想训斥几句,但见到小女儿嘟嘴的可爱模样,脸没崩住,自然也不舍得再多说一句。
将顾鸿永看顾瑶神情落在眼里的顾铮再次心疼了下原身,才道:“是事实,为这事父亲已经打了女儿二十大板,女儿也立过志绝不做他人的妾室。父亲,母亲,四妹妹要是得理不饶人,女儿无话可说。”
“大姐姐,你别多想。”顾正钦在旁赶紧说道:“父亲,母亲没有这个意思,四妹妹还小,你别同她计较。”
“行了行了,秋狩就在三日后。你回去准备准备。”想说的话已经说了,顾鸿永挥手让顾铮下去。
顾铮起身,没有离开,深吸了口气望着在坐的几人,语气平静且坚定的道:“父亲,母亲,二弟,三妹,四妹,以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认了错,受了罚。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做出以前那样的事情来,也希望你们不要总是抓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来的来挤兑我。”
“挤兑你?”顾鸿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说我们挤兑你?”
“难道方才那些话,父亲还是在夸我不成?”
“你?”
“大姐姐。”顾瑶从卫氏身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高声不满的道:“你自个做出的那些事,还不许我们说了?”
“我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那些都会成为我人生中的污点,随意任人说道。但这事为了顾及脸面,也只有顾府和五皇子知道。”做错的又是累及名声的事她没办法挽救,未来新的生活她是不想再听到这些糟心事的,顾铮想了想,道:“只要你们不再说起,没人会知道,我只希望你们一个字也不要再提起。”
“所以,你想让我们当做没发生那些事?”顾盈第一次发现她这位大姐姐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自个做出的丑事想让她们给瞒着?还不许再提一字?
顾铮说出这句话,老脸也险些没挂住,特别是在接到这一大家子那看她的眼光,她就知道自己是无耻到了极点,她也没有办法呀:“既然一开始父亲母亲就没有声张,那日后在家里也请不要再提了。况且,那二十大板子后,女儿已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日后只想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你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你可有想过我盈儿的感受?要是五皇子当时直接毁婚怎么办?盈儿以后还要怎么做人?”卫氏看顾铮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讥讽与厌恶,她的盈儿受了那样的委屈,这个顾铮也就是二十大板子而已,这会竟然还让她们不要再提,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在外没人知道这事,在家里你还要我们受着这样的窝囊气?你倒是好想法啊。”
“母亲,那二十大板可是实实在在的,差点要了我的命,父亲当时怕是存了打死我的想法吧?这还不能让您消气吗?”顾铮能理解卫氏的感受,但这事不该没完没了的继续纠结,卫氏母女受了委屈,原身一命相抵了:“我做下的那些糊涂事,四妹妹要是一直挂在嘴边,难保在外面性子一冲动口无遮拦。”
“你才口无遮拦,我当然知道轻重了。”顾瑶气顾铮说她口无遮拦,要知道这话对女孩子来说那可是非常不好听的。
顾铮没有理她,径自说道:“要是有心人听到了这些话而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定然会认为顾家家教不严,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三妹妹与五皇子的婚约。”
“大姐姐现在倒是担心我的婚事了。”顾盈忍不住出声讥讽,只细细一想,以妹妹顾瑶的性子,一急之下还真说不定会乱说一通,一殒俱殒,顾铮的事传了出去,不仅会影响到她和瑶儿的声誉,就连二哥的仕途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关系到三女儿的婚事,顾鸿永立即严肃了起来:“我会约束你四妹妹的,这总行了吧?”顾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他巴不得永远不再提起。
顾铮望向卫氏,眼神没有半点的不敬,坦然平静中带着对主母应该有的尊重,笑话,她庶娘日后还要在顾府生活,她哪敢对卫氏不敬啊?
卫氏心里虽然还有些愤愤,此刻三女儿与五皇子的婚约却是最为看重的,容不得有半点的不好发生,冷冷道:“好,你以往做出的那些事,我会让顾府上下严守口关不提半字,就当是从没发生过般,但你也要答应我,从此之后绝不可再做出有损正钦,盈儿,瑶儿三人声誉的事来。”
能结束这糟糕的过去,顾铮当然是一口应承。
看着顾铮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顾鸿永神情略微疑惑的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顾余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盈点点头:“女儿也有这样的感觉。”
“孩儿觉得大姐姐现在这性子还挺好的。”顾正钦想到方才顾铮说话时的样子,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姐姐抬起头来正视他,大姐姐说话时,那眼睛很是灵动。
顾铮的变化卫氏早有感觉,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庶女自然也谈不上关注,只不过顾铮方才说话的神情确实让她惊讶,言行举止带着对她从未有过的敬重,要是她像以往那样只会装软弱或是掉眼泪博取同情,她厌烦之余怎么可能会应她:“话是说的漂亮,但那性子,我可不看好。”
“狗哪改得了吃屎的毛病。”顾瑶小声嘀咕。
“瑶儿,你哪学来的这些粗话?”卫氏就在小女儿旁边,也听到了小女儿这声嘀咕,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顾瑶暗叫了声糟糕。
从主院出来,顾铮是一身的轻松,反倒是身后跟着的春红,苦着一张脸:“大姑娘,您胆怎么就那么大呢?家主和主母要是真生气了,可怎么办啊?”
“就算他们生气,这些话也是要说的。”顾铮无法与原身的过去脱个干净,但能让耳根子清净是可以做到的,要不然顾瑶那丫头随口就来说一句她以前的丑事,理在她那边,她得多闹心啊。
春红点点头:“二公子和三姑娘不是话多的人,就是四姑娘爱说话,家主和主母既然答应了大姑娘这事,以后四姑娘也就不敢再说大姑娘您一句不好了。”
想起方才自己的要求,顾铮觉得自己脸皮够厚,做出那样的事来还要人家替她保密,咳咳。
顾铮一脚刚踏进去王庶娘的小院,庶娘身边的婢子就过来说庶娘找她。
走出长廊是王庶娘住的小楼,顾铮刚进内屋就看到庶娘眉开眼笑,嘴角的弧度都咧到耳朵根里了。
“你父亲真的要带你去秋狩?”王庶娘在婢子的服侍下坐起身子,不敢坐得太直怕损到胸口,半躺着,一脸激动的看着进来的女儿。
“庶娘的消息还挺灵的。”看庶娘的脸色比昨个好了很多,顾铮也高兴,在她身边坐下。
“那还用说,主院那边的婢女我可是都打点过的。”王庶娘得意的道,花了她不少的银子呢,随即又激动的拉过女儿的手道:“铮儿啊,皇家猎苑可不是寻常人能进得去的,你在里面要想办法多结交几个贵女,要是能结交到县主,郡主什么的,那真是太好了。”
“我结识她们做什么?”她只想见到沈暥并且说动他将婚事推迟。
“哎哟,你这孩子,沈暥跟着五皇子,你又与沈暥有婚约,咱们水涨船高,自然是要想办法结交那些贵人。”
顾铮想到方才主母卫氏说的话,看着庶娘认真的问道:“庶娘,猎苑里不仅有贵女,也有各世家公子,你可有想过让女儿甩了沈暥再去吸引那些世家公子的想法?”
“当然没有,你与沈暥已有了婚约,且沈暥日后也定是有出息的,娘心再高,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王庶娘这个回答,让顾铮心里松了口,庶娘总算还是一点明白事理的地方:“那沈暥有没有出息,谁知道呢,庶娘不觉得对他抱了太大的期望?”
王庶娘突然一脸神秘起来,甚至还挥退了婢子,连春红也没让她留在内屋,在顾铮狐疑的目光下她轻声道:“娘虽然不知道那沈暥以后有没有出息,但娘梦到五皇子以后会登大位。”说完笑得一脸的得意。
顾铮:“……”梦?所以,庶娘会看中五皇子,结果没成功,又看中了他身边的沈暥,就因为她做的这个梦?好想骂句MMP啊。
秋天的凉意,在清晨的雾气中可见一二。
打开窗户,顾铮伸了个懒腰,望着雾气中透出的那丝浅金,待雾散去,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啊。
春红端着折沿盆推门进来,见大姑娘开了窗,身上着了中衣也没披件外套,赶紧将折沿盆放在面架上,从屏风内拿件衣裳过来服侍她穿上:“大姑娘,您不冷吗?”
“不冷,这天气刚刚好。”顾铮又伸了个懒腰,撇除那些糟心事不说,这吃了睡,睡了吃的慢生活,还挺自在。
“罗绮阁的裁缝一大早就来了,这会正在主院给三姑娘,四姑娘挑布,待会就会来咱们院子里给大姑娘挑布。”春红开心的说。
顾铮点点头,皇家猎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以前的那些衣裳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点,罗绮阁是京城数一数二成衣铺子,顾家人的衣裳都是在那儿做的,那儿也放着她们的尺寸,因此平常要做衣裳只要挑一些喜欢的布料就行。
不过她的衣裳以往都是主母挑好了做成成衣送过来的,让她自个挑还是第一次,也难怪春红这般高兴,可见她的地位上升了不少。
罗绮阁来的裁缝姓冯,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妇人,长相普普通通,一身烟青白柞丝绸裙,看着不起眼,但极为舒服,她身后跟着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绿裙素绦,少女的面貌与这冯裁缝有四五分相似,长得挺秀气,应该是母女。
“大姑娘,还剩下这五匹颜色的绸布,青罗,湖蓝,珊瑚红,藕荷,天紫,您看看您喜欢哪种颜色?”冯裁缝指着已经摊开在桌上的几匹绸缎。
“三妹妹,四妹妹都选了什么颜色?”顾铮问道,身子在藕荷色绸缎面前停了下来。
“三姑娘选了浅绿蝶纹妆花缎衣料,四姑娘选的是石榴红折枝花卉缎料。”冯裁缝身后的少女抢着开口,声音脆脆的很悦耳。
顾铮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她好像在少女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善,少女的双眸清亮乌黑,里面毫不掩饰她对她的敌意。顾铮疑惑时,冯裁缝不着痕迹的拉过少女至一旁,笑着对她道:“大姑娘,这是小女年红珊,她第一次来伯爵府,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年红珊被母亲拉过去后就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顾铮微微一笑,也没放心里,随意指了指其中的一匹青罗绸缎,她喜欢绸缎上隐绣着的花天锦地图案。
“大姑娘好眼光,这花天锦地图案虽是不起眼的鲁绣绣法,却也是最独一无二的。”冯裁缝笑说。
“有劳了。”顾铮不懂什么绣法,只是随意一指,也知道人家是随意一说。
目送着冯裁缝母女俩人离去,顾铮收回视线时,见那冯裁缝突然紧紧拉住了年红珊的手使劲往外拉,一副要训人的模样。
顾铮搜索了下记忆,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这个叫年红珊的少女的,那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大姑娘,您方才选的布料也太素了吧。”春红在旁道:“三姑娘和四姑娘选的都比你鲜艳多了。”
“我长得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顾铮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信心的。
“那是,咱们大姑娘的容貌那可是顶漂亮的。”春红点头肯定。
秋猎的日子转眼就到,不过这天气可没前些日子那般好,天气骤然降温不说,阳光也是软弱无力的,时不时的飘过一些零散的乌云。
女儿要去皇家猎苑,王庶娘高兴的连喝了二大碗的胡麻粥,只是她这身子还不能起床,叫过女儿叮嘱了好些话才安心的看着她出去。
顾府的门口已经停了两辆大马车,每一辆都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舆,车舆线条雅致,华美昂贵的丝绸裹了四面,窗牖和车轸左右精雕细琢着富贵华美的图案,甚至于还用宝石金叶镶嵌,象征着里面坐的人身份的尊贵。
顾铮寻思着所谓‘宝马雕车香满路’应该是这模样的。
顾鸿永与顾正钦上了前面的马车,卫氏和他们上了后面的马车,婢女和嬷嬷们在马车两旁跟着。
一路上挺安静,连向来喜欢说话的顾瑶都乖巧的坐在母亲的身边。自卫氏那天与顾铮达成了共识后,顾铮确实没再听到府中有人说她们母女半点的不好,想来卫氏也是跟顾瑶说了什么才让她如此安静。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孙妈妈过来撩起帷幔,顾铮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下来时看到便宜父亲和弟弟已经在和一些官员们聊天。
“大姑娘。”春红激动的走到了顾铮的身边,低声轻呼:“这地可真大,奴婢看到了好多穿着朝服的官员。”
说是皇家猎苑,其实就是一个无数林子形成的围场草原,自然是大的,一眼望去,郁郁葱葱,忽高忽低的丘陵看不到边。
她们一下马车,就有内侍来领着她们进入围场。
秋风袭人,吹得旗风猎猎作响,黄旗之下是整齐规划的御林军岗哨,手持长戟肃穆威谨的守在周围。
顾家是伯爵之家,顾盈又是五皇子的未婚妻,因此安排着的帐子就在皇家周围。
进了给她们安排的帐子,顾铮累的一下子就瘫在铺着皮毛的软榻上,两个小时的马车,就算马车内铺着软枕,也够她受的,加上卫氏母女那端正的坐姿,害得她也不好意思懒一下。
春红掀开帐帘一角偷偷朝外看着,一会她放了帘子郁闷的对着顾铮说:“大姑娘,奴婢听见内侍跟孙妈妈说,淑妃娘娘邀请了主母,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午膳。”
顾铮懒懒的道了声哦,淑妃娘娘是五皇子的母妃,邀请未来的亲家母,儿媳妇和其妹妹共进午膳很正常。
“要是能叫大姑娘一起去就好了。”
顾铮继续懒在这柔软的软榻上:“不去才好。”她不想见到五皇子,一点也不想。
“大姑娘,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家猎苑,您就一直这样躺着吗?”春红看着自家姑娘那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
顾铮当然不会一直这样躺着,她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找沈暥说服他把婚事延后几个月,但这会,沈暥不是跟着五皇子赵元澈在猎苑行宫之中就是皇帐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她能轻易进去的,所以她等着,等下午狩猎开始。
不过让顾铮没想到的是,她不用等到下午,孙妈妈来告诉她,伯爵身份以上贵族中午的午膳就在行宫之中。因此,她赶紧整理了下衣着和卫氏母女三人一起进了行宫。
猎苑的行宫很大,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出了圆门行到一处交叉的甬道时,其中一名内侍领着卫氏母女三人进了左侧的圆门,那是去往淑妃娘娘宫殿的路。而她则由另一名内侍领着朝右侧的园子走去。
园子很美,以佳木翠绿居多,郁郁葱葱,还伴有着几处玲珑石山。
内侍领着她走过石山时,争执声音从石山后面隐隐传来。
“放开我,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回去。”
“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我有什么丢脸的?”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年纪听着都不大。
那内侍停下脚步,面色略有些犹豫的对着顾铮道:“顾大姑娘,要不绕另一条道去园子?”
顾铮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点点头。可还没等他们挪脚,争执的两人已经从石山后面走了出来。
是一名年纪与她不相上下的少女和一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少女面庞清秀,有着一双漂亮的柳叶眉,少年身形厚壮,脸庞圆圆的,这会正紧紧拉住少女的手,想把她拉走,少女不依,神情恼怒。两人没想到石山外面有人,一时面色都有些僵硬,但很快过回神来,各自端了衣正了脸,神情自若,似是没发生过方才那事一般。
顾铮对这换脸的速度心里道了句:佩服。
“奴家见过宁大姑娘,宁三公子。”内侍见到两个人赶紧过去行了个常礼。
宁大姑娘的目光落在顾铮脸上,笑意盈盈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顾家的大姑娘。”内侍道。
“原来是顾府的大姑娘,我是宁府的大姑娘,闺名秀兰二字。”宁秀兰走到顾铮面前,友好的自我介绍。
“宁大姑娘好,我闺名一个铮字。”对方笑脸相迎,顾铮自然也要回个笑脸,余光扫过宁秀兰身边的那位宁三公子,在宁秀兰跟她打招呼时,她可是看到这少年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你是带顾大姑娘去猎秋园用膳吧?”宁秀兰问内侍。
“是。”
“我和弟弟也正要去,不用你带路了,我带顾大姑娘去就行。”
内侍面有忧色,不过人家毕竟是宁伯爵府的大姑娘,既这么说了,他一个贱奴也不好说什么,礼退了。
过了玲珑石山,眼前是一片片的花海,秋意之下还能盛开得这般艳丽,也只有皇家才能做到了。
“经常听顾盈说起你。”宁秀兰边走边笑说:“说她的大姐姐向来深居简出,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你。”
“你和顾盈相识?”顾铮可不信顾盈会经常说起她来。
“我和顾盈是……”宁秀兰还没说什么,随在他们身后几步外的宁三公子就咳了几声。
真咳假咳顾铮还是听得出来的,朝后望去,就见这宁三公子正满脸眼警告的看着宁秀兰,对上顾铮的视线时又赶紧别过了脸。
顾铮:“……”这姐弟俩有意思。
“我和顾盈见过几面。”宁秀兰道:“顾盈呢?她先去猎秋园了吗?”
“她被淑妃娘娘请去一块用膳了。”
宁秀兰脸还在笑,眼中却没了笑意:“也是,她可是未来的五皇子妃,淑妃娘娘这会肯定是要见见她这位未来的儿媳妇的。”
顾铮感觉出这宁秀兰是不是和顾盈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不是宁秀兰吗?”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就见五六个少女相伴着朝这边走来。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要是我,早离开越城,这辈子都没脸回来了。”几个少女走到宁秀兰面前,一个个都鄙夷的看着她。
宁秀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身就要走,被另一少女拦住:“你不是脸皮最厚的吗?别走啊,倒是把你冒充宁家嫡女与顾家嫡女交好的事情说说。”
顾铮目光一动,宁大姑娘是宁家的庶长女?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个庶女,偏要冒充嫡女跟那顾盈交好,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你又是谁?”众贵女的视线落在了顾铮身上。
顾铮觉得自己还是早早的走开为好,没想到一旁的宁秀兰突然挽起了她的胳膊,被说得僵硬的脸瞬间热情的对她道:“咱们别理她们,走吧。”说着,拉着她就要越过这些人离去。
顾铮暗叫了声糟,宁秀兰这一拉可不会存了什么好心思,顾盈与她之间有矛盾,自己这个大姐姐又与她成为了朋友,至少在外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传出去估计宁秀兰那一笔上必定还会添了她这一笔。
“别走啊。”方才拦住宁秀兰的少女又拦在了她们的面前,微微上挑的眉峰使她圆润的鹅蛋脸透着一股子蛮劲儿,眼中鄙夷:“你还没跟我们说,当初是怎么冒充嫡女与顾盈交好的呢。”
顾铮甩开了宁秀兰拉着她的手,看这阵势,这些贵女摆明了就是要给宁秀兰难堪,祸及到了她,正想着怎么离开时,不知是谁说了声:“我在顾府见过她,她好像是顾家的大姑娘,顾盈的大姐。”
一句话,原本移开的视线又落在了顾铮身上。
“顾盈的大姐?不也是个庶女吗?”拦住宁秀兰的贵女上下打量着顾铮,嗤笑了声,一脸讥讽的道:“顾庶女,宁庶女不会是在教你怎么冒充嫡女去骗人吧?”
顾铮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看重嫡庶之别,但抓着这个区别不依不饶的实在让人不喜,这会她还不能说什么,一开口,估计这根引战的线就要烧到她身上来了。
“傅平香,你嘴真贱。”宁秀兰气道,当年她确实一时口快把自己说成了宁家的嫡女,为此被笑了好几年,难道要被笑一辈子吗?
“你敢这么说我?”
“我怎么不敢?”
“听说你庶娘靠着一身狐媚子的手段才爬到了这庶妾的地位,瞧瞧,这就是庶妾教出来的女儿,什么东西。”
“不准你说我庶娘。”
“我说你庶娘怎么了?”
顾铮翻了个白眼,简直幼稚,见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周围的人又看得很乐呼,偷个缝隙就想走人,没想这脚才刚迈出就觉得被人勾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身子朝前头狠狠倒去,顾铮下意识的想去抓点什么东西,双手是抓到了东西,她倒在地上的同时只听得‘撕拉’一声。
顾铮抬头,就看到了一条薄如蝉翼的绸绵套裤,秋风一过紧贴着肌肤勾勒出了两条修长极为养眼的腿儿,那白晰修长的腿儿若隐若现,颇为勾人。这双腿儿是属于傅平香的,而她手中还抓着被她这一跌撕下的裙裾。
场面很安静,没有人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傅平香瞪着跌倒在地上正抱歉的看着她的顾铮,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她抬头时看到数步之外正愣愣望着她的宁三公子时,脸色一点点变白,目光惊慌。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有,有外男在。”
傅平香突然大哭起来。
顾铮从地上爬起,掸去身上的灰尘,看着先前还一副趾高气扬这会嚎啕大哭似小女孩一般的傅平香,心里虽有歉意,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说,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也不至于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我赔你一条裙子,行吧?”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略微严厉的女音在从旁传来。
众人望去,见一名三十左右的大宫女领着几名小宫女朝她们走来,那大宫女目光见到傅平香这模样,赶紧对着后面的小宫女道:“赶紧去拿件披风来给傅大姑娘。”
“是。”小宫女匆匆离去。
大宫女走向傅平香时,看到众贵女身后站着的少年,愣了下,面色瞬间凝重,走到了宁三公子面前,打了个欠道:“宁三公子,这会你站在这里怕是不合适吧?”
宁三公子年纪小,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惊愣目光就一直落在傅平香身上,经大宫女提醒,面色陡红,赶紧匆匆离开。
顾铮讶异于这大宫女认识这么多人,应该来头不小,此时,去拿披风的小宫女已经走了回来将披风给傅平香裹上,带着她离开了。
大宫女对着傅平香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这才面对着众贵女打了个欠道:“奴婢姓崔,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方才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傅大姑娘的裙子会无故被撕掉?”
贵女们的手都指在了顾铮身上。
顾铮:“……”百口莫辩。
这里所有的贵女崔姑姑脑海里都有印象,但面前这个容貌妍丽容貌极佳的小姑娘却从未见过,思索了下问道:“您应该是顾大姑娘吧?”
“正是小女。”既是淑妃身边的大宫女,顾铮随了个常礼,苦笑了下解释:“崔姑姑,方才我离开时,也不知道是谁拌了我一脚,跌倒时不小心抓到了傅大姑娘的裙子。”
既是顾家的女子,崔姑姑也不会给脸色,只叹了口气说:“顾大姑娘惹大祸了。”
大祸?顾铮不解,直到身后那些女子窃窃私语传来:“这模样被外男看到了,看来这傅平香只能嫁给宁三公子了。”
“那宁三公子好像才十二岁,比傅平香还小了四岁呢。”
“十二岁?不会吧,看着像十四五岁了。”
“最重要的是那宁三公子是庶子。”
顾铮:“……”她怎么忘了这年代男女之大防,别说授受不亲,哪怕是两人私下多待一刻那都会被说成不贞不洁的,她可是已经领教过。傅平香方才这模样,事情严重了。
“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众贵女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好。
宁秀兰惊吓之后嘴角扬起了个冷笑,真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虽然讨厌那傅平香,可傅平香是傅家的嫡女,这模样被她弟弟看到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也解了这口恶气,真是多亏了这个顾铮。
崔姑姑对着身后跟着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几个宫女拦住了欲离去的贵女们。
崔姑姑笑说道:“今天这事事大,还请在场的姑娘们随奴婢去淑妃娘娘宫中坐坐。”
淑妃虽不是皇帝的宠妃,但因其父是皇帝少年时的帝师,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因此在后宫之中有着一席之地。
这会正与未来的亲家母说笑着,余光一直打量乖巧坐在下首的顾盈顾谣姐妹俩,柳亸花娇,又如牡丹吐芯,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剑眉星眸,春晓之色,越看越觉得俩人是金童玉女一般,看着时间也差不多,正打算传膳,宫女进来匆匆禀报:“淑妃娘娘,不好了,几位贵女打闹中,傅伯爵家的嫡长姑娘被顾大姑娘扯下了裙子,刚好宁伯爵家的二公子也在场。”
“什么?扯下了裙子?”淑妃拧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
卫氏只觉得额头一跳,顾大姑娘?顾铮?
坐在一边的赵元澈眼中冷笑连连,这个女人来了行宫也如此不安分。
顾盈与顾谣互望了眼,暗恼于这个大姐姐又给她们惹事了。
很快,崔姑姑带着贵女们进了殿内。一番行礼。顾铮被崔姑姑叫到了淑妃娘娘的面前。
顾铮一进殿就觉得有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悄悄抬头寻找时就对上了五皇子那看着自己犀利中带着厌恶的视线,下意识的就想摸向臀部。旁边卫氏母女那铁青的面色倒变得不重要了,淑妃是江南水乡出生,生气时依然带着江南女的柔美,相比起其儿子那锐利的目光和善太多。
“顾铮,你,你怎会将人家女子的裙子撕下?”卫氏气得指尖都在颤,碍于淑妃娘娘在场无法发作。
顾铮正要回答,就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是她,是她让我丢尽了脸。”
换了衣裳的傅平香冲到了顾铮面前,扬手就要朝她的脸打下,落到半空被顾铮反手抓住了手腕。
看着傅平香满脸眼泪怨恨望着自己的模样,顾铮心中也不好受,但这事怨不得她,一用劲推开了她。
“香儿,不可在淑妃娘娘面前无礼。”被请了过来的傅家主母燕氏在听到女儿发生的事时几乎晕过去,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淑妃娘娘,是她害小女如此狼狈出丑,求淑妃娘娘做主。”傅平香跪在淑妃面前,一手指向顾铮,瞪着她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
“淑妃娘娘,若不是傅姑娘一直纠缠宁家大姑娘祸及到了小女,小女早已离开,也不会跌倒。”这锅顾铮不背:“小女被内侍公公领去猎秋园时,路上碰到了宁家大姑娘与其弟弟,这事先前的内侍公公可以作证,后来又遇到了傅大姑娘等人,傅大姑娘拿着三妹妹与宁大姑娘的旧事讥讽,见小女与宁大姑娘走在一起,也祸及了小女,小女要离开时,被人绊倒,这才不小心撕下了她的裙子,在场的人都能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