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原主是小说《地府直播我意外爆红成顶流》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地府直播我意外爆红成顶流》的章节内容
“孝子贤孙，灵前就位！”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爸啊——你怎么就这么离开我们了啊！”
“爸爸——”
……
逝者亲属们扒着棺材盖，声泪俱下，哭天抢地。
在满屋子悲声中。
灵堂一角。
坐着一个怀抱吉他的青年。
他垂着眼睛，弹着吉他。
低声吟唱一首旋律哀戚的歌。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青年的刘海很长，像是故意为了遮住半张脸而留的，看不清长相。
大家只感觉，他周身萦绕着一种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场。
就像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会里面，完全不受他人干扰。
他叫顾白。
他和这里所有人都不熟，也不认识死者。
他来这里，只是因为接了一单要来灵堂表演的活儿。
很多乡下都有习俗。
葬礼办得越热闹，越能彰显逝者生前人缘好。
所以子女们为了尽孝，会在下葬当天，请人来表演节目。
这样吸引围观的人多了，家里就热热闹闹了。
曾经有段时间，农村流行过请美女来灵堂跳钢管舞、脱衣舞。
这样围观的人最多，最热闹。
后来上头整治低俗丧葬淫秽表演，才改成只请人唱歌，不跳舞。
可是，有点追求的歌手都不会愿意来灵堂这种地方表演。
不管迷不迷信，都觉得不大吉利。
何况这种环境下，也没人会认真听歌，唱了等于白唱。
歌手们宁愿去街头或者酒吧卖唱，还能有几个听众。
顾白，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由于同行竞争少，他的态度又敬业，实力又过硬。
久而久之，顾白成为了白事专用歌手，在农村丧葬届小有名气。
不过，他的出场费比跳脱衣舞的便宜10倍。
弹唱5小时，工资500块。
一个月最多不过10场，路费还得自己贴。
算下来，挣不了多少钱。
怎么看都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可是，顾白有苦衷，他没得选。
事实上，他有另一重身份。
他是个穿越者。
他刚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歌手。
跟他同名同姓。
前天刚拿下全国歌唱选秀比赛的冠军。
顾白高兴坏了。
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个平行时空，很多地球上大热的歌全都没被创作出来。
他简直是狂喜。
眼前是一条康庄大道。
只要他把那些经典曲目唱出来，从此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等他拿下乐坛整个江山，还可以唱而优则演，进军影视圈。
再演而优则导，进一步升级成导演。
发展下去，成为娱乐圈教父，指日可待！
然而，没等他激动多久，新一轮的记忆就解锁了。
他想起来，原主刚被娱乐圈封杀了。
就在前晚，原主夺冠当夜。
他在庆功宴上，得罪了一个娱乐圈大佬。
那位肥头大耳的大佬，喝了几杯酒后，竟然当众扒一个女明星的衣服。
这位大佬属癞蛤蟆的，长得丑，但是玩得花。
他说要让女明星脱光躺上桌子，给大家当餐具，玩女体盛宴。
“别这样，求、求您别这样……”
女明星眼中含泪，不断推拒和求饶。
当时参加宴会的人，全是节目组请来的大小明星和业内名流。
整整几百号人，全都对这一幕熟视无睹。
原主年轻气盛，正义感满满。
在夺冠之前，他是个无背景无后台的草根歌手。
他不懂娱乐圈的潜规则，也不懂什么是权力的游戏。
他只凭着一腔正义就冲了上去。
“放开她！没听到她说不愿意吗？”
原主抓住那个胖大佬的手腕，挡在女明星身前。
大佬顿时就不装醉了：“她跟我闹着玩，关你什么事！”
女明星害怕地躲在原主身后，哭得梨花带雨。
“我、我不认识他。救、救我。”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彻底唤起了原主的同情。
“她说不认识你！你这是性骚扰！”
那大佬胖脸一拉，梗着脖子威胁：“你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再这样我报警了！这儿这么多人，全都可以当证人！”
可那胖大佬只是冷冷一笑。
“小子，你有种，信不信我让你在娱乐圈呆不下去？”
“我信你大爷！”
选秀节目的制片人急急赶来，把他俩拉开。
看着制片人一个劲儿地给大佬鞠躬道歉，原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认为，公道自在人心。
在场几百双眼睛，谁是谁非，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他得罪了这个胖大佬，还会有其他贵人赏识他。
毕竟他可是全国歌唱冠军，实力有目共睹。
比赛期间，还积累了百万粉丝，怎么算都是有影响力的名人。
可原主哪里知道。
他这个所谓的冠军，在真正的资本家眼里，根本就是只蝼蚁。
资本家很快就用行动教会他，什么是权势滔天、只手遮天、手眼通天、无法无天。
当晚凌晨0点。
一条 #冠军歌手当众猥亵女明星# 的热搜空降第一。
热搜里有一段庆功宴上拍的模糊视频，但是可以认出里面的人是原主。
上传视频的“知情者”透露，原主得了冠军之后，整个人飘到没边。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扒女明星衣服。
被阻拦还叫嚣：“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而后就像连续剧一样，每隔半小时，至少弹出一条与原主有关的黑热搜。
大到他性骚扰女明星。
小到他随地吐痰丢烟头。
远到他幼儿园霸凌同学。
近到他比赛票数造假。
等原主睡醒之后，他发现整个热搜上全是他的“黑历史”。
整整30条！
全是凭空捏造、凭空想象、无中生有的内容。
所谓的照片和视频，不过是PS和AI换脸做成的假证据。
然而，网友们吃瓜了一整夜、围观了全程。
脑子已经因为熬夜转不动了。
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连粉丝也转黑了，取关了80多万。
只有小部分理智的网友，觉得这阵仗不大对劲。
“全网营销号同时发帖，证人证据一夜之间全部出现，这也太迅速了吧？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可是这些理智网友才提出几个疑问，就显示被封号或者禁言了。
网上的舆论，渐渐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原主被这颠倒黑白的新闻气得直哆嗦。
他好不容易，用发抖的手指打出一篇长文，把昨夜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这条长薇博发出去之后，网上对他的辱骂总算少了些了。
可不到一个小时，最意想不到的反转来了。
昨夜那个被欺负的女明星，竟然开直播，哭诉原主非礼她。
“他让我觉得恶心！昨晚我出于礼貌，多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竟然跟我开黄腔，还动手动脚！”
女明星在直播中哭得梨花带雨，比昨晚更加楚楚可怜。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很害怕，抱着闺蜜哭了一晚上。
本来我想就这样算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发文，把自己洗白成救我的英雄，真不要脸！
我真的无法忍受他欺骗大家，我必须站出来，戳穿他的真面目！”
“受害人”亲自开直播控诉。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网友彻底愤怒了。
没人怀疑女明星的指控，他们认定了原主在撒谎！
而原主，浑身的热血都结冰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会被自己帮助过的人捅一刀。
那几百个在场的人装聋作哑就算了。
那个女明星，怎么可以背刺他？
血淋淋的现实，给原主上了一课。
原来有钱真的能够为所欲为，颠倒黑白。
连受害者都能收买，还有什么“证人”是买不到的。
原主浑身颤抖地薇博上发文——
【她在撒谎！】
几个字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他的薇博账号被封了。
而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斗音，筷手，小虹书，甚至是桃宝账号，全部被封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发声渠道了。
网上除了辱骂原主的文字能留下。
一切帮他说话，或者提出质疑的账号，全被封禁。
他被彻底摁头成性骚扰女明星的坏蛋。
一个从小坏到大，十恶不赦的坏人。
原主终于意识到，人家没有一开始就封他号，就是等他上钩呢。
现在鱼儿咬钩了。
他们反手一个大锤，彻底把他锤死，要的就是让他万劫不复。
而污蔑和封号，还只是报复的开始。
针对原主的网暴，并没有因为他被封号了而消失。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他处在道德最低点，路过的狗都能扇他几个巴掌。
无数网友人肉出他的地址。
追到他的家里，往他门口泼粪泼尿。
更有的威胁下次泼他浓硫酸。
还有的叫嚣要强女干他妹妹，让他家人也感受到女明星的无助。
雪花一片片飞来，越积越多。
终于，雪崩了。
被打击到精神崩溃的原主，没能撑过这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突发心肌梗塞，猝死在黎明之前。
……
然后。
顾白这个倒霉鬼就穿越了过来。
顾白睁眼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他吸收完原主的记忆。
笑容凝固在脸上。
“卧槽！什么地狱开局啊！”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还有个年幼的妹妹。
妹妹才10岁，体弱多病，眼睛也有问题。
不但需要他的照顾，还要一大笔治疗费。
就是说，原主泥菩萨过江，还带个拖油瓶。
这可怎么活啊？去哪儿弄钱？
以他现在的社死程度，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没有公司要他。
想通过网络赚钱，更是想都别想。
他已经被判处“赛博死刑”了，所有实名认证过的社交平台全部封号。
就算用别人的账号登录，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也可以通过声纹、瞳孔、指纹来识别他。
一认出是他，就强制退出账号。
无法洗脱罪名，他就连出门也得小心翼翼。
不然就会被“正义路人”围追堵截，拳打脚踢。
这种开局既是死局的情况，他没法解。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突然，脑海中响起一个机械音。
【叮！冥冥之音系统启动！
你的歌声将跨越阴阳的边界，穿透生死的阻隔；
引起亡魂的共鸣，滋润荒芜的内心。
快用歌声打动逝去的人，为自己积攒更多的粉丝吧！】
系统！
听到这两个字，顾白的眼睛亮了。
“果然穿越必有系统是真的！有外挂就有希望！”
“可是……用歌声打动逝去的人……”
“这是什么操作？”
顾白关在家里琢磨了一个星期，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无意中刷到兼职信息，看到招聘灵堂唱歌的歌手，这才若有所悟。
“难道系统指的，是去葬礼上给死者表演？”
于是，天黑之后。
顾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拎着吉他悄悄出了门。
从这天起，他开始频繁参加葬礼。
他的歌声有没有打动死者，他不知道，因为压根没有任何死者给他反馈。
不过死者家属倒是挺认可他的。
“连唱5小时，都没有倒嗓，收费还便宜，下次有活儿还找你！”
顾白躲在口罩后面，连连点头。
这份工作不一定好，但是一定适合他。
小众，低调，大家都被悲伤情绪笼罩，没精力关注他。
就这样。
人，一个一个地葬。
歌，一场一场地唱。
不知不觉，这一唱，就唱了五年。
五年来，他已经在全国灵堂开启了不下500场的巡演。
而这五年，系统从没发出过声音。
他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因为热度降低，网暴他的人少了点以外，什么奇迹都没出现。
他在娱乐圈还是被封杀，在网上还是被封号。
网友们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但是时不时会把他拎出来骂一骂。
刚开始顾白还以为是自己努力得不够。
或者是努力的方向没对。
他不断尝试，满怀期待，等待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根本没有系统这回事？”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穿越这回事？”
或许他就是原主。
他只是无法接受那么大的打击，所以臆想出了“顾白”这个人。
……
可是，他的脑海里，又分明有上千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
《阡里之外》《至少还有妳》《时间都去那儿了》《南山喃》……
每一首发布在公众平台上，都能引起现象级爆火。
他却只能在葬礼上唱这些歌。
人们压根没认真听，只把他的歌声充当哭丧的背景音。
人们也很少在意他，他就是个臭卖艺的。
这样也好，顾白不用再戴口罩。
他留长了头发，遮住半张脸，还养成了低头的习惯。
像个摇滚歌手，又像个流浪诗人。
就是不像原来的顾白。
大概是见多了生离死别，他唱功越来越好，话却越来越少。
想到这五年来的不易，顾白的歌声又不自觉夹杂了淡淡的哀愁。
灵堂里的人们，被他的歌声影响，哭得更大声了。
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白无常，也不由得泪洒当场。
“一个月不见，顾白的唱功又进步了。”
“不愧是人气断层第一的顶级偶像，业务能力一流。他真的，我哭死！”
谁都没有看见，顾白的身旁，其实围满了“人”。
他们一个个，或飘着，或站着，或蹲着，或趴着。
挤得水泄不通。
每一个“人”都长得奇形怪状。
有的舌头拖到胸口。
有的手里抱着自己的头。
有的浑身焦黑，动一动就满地碎屑。
有的四分五裂，手在灵堂里边，而脚在灵堂外边。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拿着一根荧光棒。
荧光棒上写着“Gu Bai”的字样。
有手的就用手举着，没手的就用嘴叼着，随着顾白弹唱的节奏在左右摇摆。
他们热泪盈眶，还用腐烂的喉咙跟着顾白一起唱。
俨然就是一群歌迷在听偶像演唱会的架势。
这阵仗，给李老头都看傻了。
在顾白正式开口唱歌之前，李老头才是今天的主角。
这场葬礼就是为李老头办的。
他活到86岁，也算高寿。
临走前也都见了子女们最后一面，没有什么遗憾。
如今又在葬礼上，和远道而来的亲友们都告别了。
可以安心地走了。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死，没什么经验。
不知道流程该怎么走。
听说会有黑白无常来勾魂，带他去阴曹地府。
他等啊等，终于让他等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民间传说中。
白无常身材高瘦，面色惨白。
头戴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
而黑无常，身宽体胖，面容凶悍。
头戴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他们手持哭丧棒和脚镣手铐，专职缉拿鬼魂。
通俗来说，就是地府的公务猿。
出于对官员的敬畏，李老头压根没敢抬头直视。
他恭敬站着，等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飘到自己面前。
“大、大人， 请、请问您们是来接、接我的吗？”
李老头又敬又畏，说话都磕巴了。
“先等一下，这事儿不急。”
两位无常匆促地回了他一句之后，就忙活地张罗开了。
白无常把手举到半空：“各位，按之前买的票坐好啊！不要插队！”
“一千亿的票位置在前两排，五百亿的位置在后两排。”
突然有个声音插入：“那一百亿的呢？我花一百亿买的票！”
黑无常凶悍道：“一百亿的不要进来，去灵堂外面听！”
李老头这才发现，原来黑白无常不是单独来的。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大帮“人”。
一帮奇形怪状的“人”。
这些“人”或飞，或跑，或爬，或蠕动，全都排着队往灵堂角落的一个青年身旁聚集。
那个青年，就是顾白。
此时他正在调试吉他。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人”包围了。
而黑白无常，正指挥着这帮“人”入座。
一黑一白，熟练地一个个验票，然后分发应援棒。
“拿好，一人一根，结束之后记得还啊！”
李老头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说好的黑白无常手持哭丧棒，怎么变成了荧光棒？
等等，他们肩上扛着的，是摄影机吗？
只见所有“人”落座之后，黑白无常将肩上扛的摄像机，摆到顾白的左右两侧。
然后他俩就像安保人员一样，飘到上空。
一前一后盯着，维护现场秩序。
整个灵堂，分成了诡异的两个派系。
一派是阳间的亲属，在嚎啕大哭着为李老头办葬礼。
另一派是阴间的来客，在高兴雀跃地等顾白唱歌。
这场景，李老头看了都迷糊。
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死了，但没死透，在做梦呢。
可做梦也没有这么离奇的梦啊。
这半个屋子的妖魔鬼怪，跑来自己的灵堂听演唱会？
他们都是为了这个抱着吉他的青年而来的吗？
李老头并不认识顾白是谁。
歌手是儿子请来的，李老头可没法插手自己的葬礼。
之所以知道顾白的名字，是因为他看到有“人”举起了横幅。
上面写着“顾白顾白，永不言败！”、“顾白顾白，一生所爱！”。
这个顾白，到底是什么人，连黑白无常都这么重视他？
李老头眯着老花眼，想要走近一点，看清楚顾白的脸。
突然间，黑白无常闪现到他面前，伸手拦住。
“阴阳有别，要保持距离，离偶像远一点！”
“是是是……”
李老头赶紧后退。
这时他又听见白无常说：“你可真幸运啊，能请到顾白来表演。
要是你以后再想听他唱歌，至少得花一百亿呢！”
李老头听得一知半解，也不敢多说多问，只能讪笑点头。
忽然，他注意到那个黑无常头上的官帽，写的是“义无反顾”四个字。
而白无常头上的官帽，写着“白玉无瑕”。
奇怪，怎么和传说中的“天下太平”、“一见生财”不一样啊？
等等！
义无反顾，白玉无瑕……
顾，白！
李老头再次大惊，看向顾白的目光越发敬畏。
这个弹吉他的小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能让地府的官员都这么疯狂追星，连官帽上的字都改成了应援口号？
阎王爷不管管吗？
不过，李老头的震惊和困惑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因为，顾白开始唱歌了。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歌声一出，李老头僵在当场。
旋即，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感觉旋律好像穿透了他的胸膛，轻轻地抚摸他的心脏。
而顾白微哑的声音，唱出的每个音符，都击中了他的灵魂。
往事一幕幕，接连浮现。
那些遗忘的、褪色的旧人和旧事。
被歌声洗涤了一遍，而今焕然如新，历历在目。
他活了86个年头。
对于人类的寿命来说，86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不是特意提起，很少有人会注意到，86年，比国家成立的时间还要长。
老来多健忘，要不是这歌声，李老头都不会想起来……
他幼年经历过尸横遍野的战争。
那时，命比草贱，活下来就是奇迹。
后来他见证国家在风雨飘摇中建立，百废待兴。
长大成人后，他以渺小而坚定的姿态，一头扎入时代建设的洪流。
几十年来，浮浮沉沉，世界风云变幻，日新月异。
如今越来越多的新事物出现，他却开始老了。
他累了，倒下，就再也没能站起。
回首往事，他惭愧于没做出什么成就。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头，却在一生中经历过种种不平凡的事。
他在饿殍遍地的饥荒中活了下来。
又在疾病和贫穷中失去了一个又一个亲友。
他在生活的磨砺中长大，受过苦难的百般捶打。
他尝过无疾而终的爱情，也有过渐行渐远的友谊。
他怀过不切实际的梦想，也遭过当头一棒的痛击。
最终。
旧人们，老的老，去的去。
旧物们，丢的丢，落的落。
一切都结束了。
李老头本以为活到这把年纪，他已经心如止水。
可如今，他却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他在哭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只是好像要把一生中该哭却未哭的眼泪，全部释放出来……
现在李老头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上来听顾白唱歌了。
顾白的歌声仿佛有魔力，会触碰到心底最柔软最深处的角落。
让人又痛又爽。
不管顾白唱的是什么歌。
似乎只要是他唱的，都能唤起灵魂深处的共鸣。
而不同的歌，又能给人不同的感受。
李老头以前明明只喜欢听戏曲，对流行歌嗤之以鼻。
可不知道为什么，顾白唱的每一首歌，都能唱进他的心坎里。
其他“人”的反应也大差不差，有的大哭，有的大笑。
借着合唱的机会，唱出曾属于自己、但如今已不属于自己的过往。
唱得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听众”们为了顾白而痴狂，恨不得把胳膊拧下来，当成荧光棒挥舞。
或者把脑花摇出来，送给顾白当捧花。
可惜顾白看不见他的歌迷们，以为自己一直默默唱着没人听的歌。
但其实，他的“演唱会”场场爆满。
门票限量不限价，以拍卖的形式卖出。
如今最低已经卖到了一百亿一张。
黄牛票更是翻了好几倍。
他在阳间虽然没有一个粉丝，他在阴间，可是唯一的现象级人气断层top 1顶流。
他的阴间粉丝数量，比阳间全球总人口加起来还多！
就在众鬼都听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的时候。
灵堂外面，有双年轻的眼睛也盯上了顾白。
钱明是个大二的学生。
此时正逢暑假，他天天躲在房间里上网冲浪，熬夜打游戏，爽得不得了。
不料这天，爸妈突然把他拖到乡下，说是一位远亲老人过世。
钱明压根就没见过远亲几面，没什么感情，只想着什么时候吃席。
他一边等，一边玩手机，在宿舍群里吐槽。
【好无聊啊，为什么葬礼要有这么多的流程。就不能直接开席吗？】
舍长发了一个坏笑表情，然后问：【听说乡下吃席有脱衣舞看。你们那儿有吗？】
“脱衣舞”三个字，一下子把潜水的另外几个舍友都炸了出来。
钱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哪有脱衣舞，只有一个男的在唱歌。
不知道哪请来的草台班子，唱歌声音小得要死，都听不见。白瞎了摇滚歌手的外形。】
一听说还真的有表演，舍友们更兴奋了。
【拍一个嘛！灵魂歌手我见过，灵堂歌手我还真没见过！】
【就是就是，快拍个视频！让哥们儿几个长长见识！】
【爸爸！别逼儿子跪下来求你！】
听到舍友们言辞恳切，钱明忍不住嘴角上扬。
【行吧。谁让爸爸我父爱如山呢！】
于是钱明悄悄调出了摄像头，对准正在弹唱的顾白，按下拍摄键。
手指一松，视频发出。
没几分钟，换来满屏幕的嫌弃。
【怎么回事？会不会拍啊？都没拍到脸！】
【画质这么模糊，你是用砖头拍的吗？】
【儿子，是不是忘了怎么拍照，爸爸以前教过你的。】
钱明气得直瞪眼，敢质疑他的拍照技术？
【逆子！等会儿爸爸就给你们拍个清晰的正脸。等着！】
话放出去之后，钱明就一直用摄像头对着顾白，等着他抬头的那一刻。
等着等着，终于，机会来了。
只见顾白连唱三曲之后，拿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
他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
然而，钱明却看得眼睛发直，嘴里不断念叨着“卧槽”“卧槽”。
他急急忙忙想把视频发给逆子们。
可他突然发现，录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达到内存上限，自动关闭了。
也就是说，刚才顾白抬头的那下，他没有拍到。
不过他还是立刻用激动的手指在群里打字。
【儿子们！猜我发现了啥！那个唱歌的灵堂歌手，是顾白！是顾白啊！被封杀的那个冠军歌手！】
很快舍友们发来了一堆表情包。
【没图你说个鸡儿？】
【有视频吗？发来康康。】
只有舍长一脸懵逼：【顾白谁啊？不认识。】
【顾白你都不认识？当年一夜爆红又一夜封杀的知名人物啊！喜提三十多条热搜的崽种！】
【就是当众扒程美美衣服的那个猥琐男啊！当年欺负美美糊，现在美美三千多万粉丝，分分钟撕了他！】
趁着舍友们在给舍长科普“顾白”的时候，钱明赶紧删掉几个游戏，再次打开手机相机。
这次他手机内存足够，总算让他等到顾白抬头，拍到了他的正脸。
再看群聊消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群里已经聊了99+的记录。
【钱明那孙子呢？怎么不说话了，他是不是撩完就跑啊？】
【就说那孙子是骗咱们的！顾白那种人渣哪里还敢出门啊！认出来不得被群殴？】
钱明这次哼了一声，得意地把视频发到群里。
【谁在背后说爸爸坏话呢？这不就拿视频来打你们脸了。】
一分钟后，群里炸了。
几个人，聊出了几十个人的刷屏速度。
【你玩真的啊！你居然没有骗我们！居然真的是顾白！卧槽绝了！】
【那人渣竟然真的敢出来溜达啊，我要是在现场，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
【哈哈哈大快人心啊！现世报啊！
当年我还用爸妈手机偷偷给他投过票呢！哪想到他是这种垃圾！
现在好了，报应，亚军季军们受邀上国家大礼堂，他受邀去乡下大灵堂！】
【钱明，你亲戚是不是没认出顾白那人渣啊？
找个机会悄悄告诉你亲戚，把顾白赶走！
这种人，给死人唱歌都嫌他晦气！】
钱明看到最新的一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悄悄去找亲戚，旁敲侧击了一番。
十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
群里每个人都像嗷嗷待哺的幼鸟，等他喂瓜。
【兄弟们！我问出来了！
我亲戚确实不知道他的真名，只说他在丧葬届有点名气。
收费便宜活儿又好，很多老主顾都推荐他。
他平时除了唱歌以外话很少，每次吃席都是直接打包，从不留下来。】
其他舍友纷纷给他竖大拇指。
【行动力感人！还真给你问出来了！】
【这么心虚，百分百就是那个禽兽顾白没错！那你向你亲戚揭穿他没有？】
其他人也急着追问：【是啊，你揭穿他了吗？这种人渣，就不能让他脏了死者的地儿！】
钱明坏坏一笑。
【我没揭穿，我亲戚年纪大，不怎么上网，说了他也不懂。
不过，我想到一个更妙的办法！】
大家齐齐追问：【什么办法？！】
【当然是传上网，让正义的网友审判他！
总之，这种垃圾，绝对不能让他像没事人儿一样，过安生日子。
必须让他受到惩罚！】
【当年那个当众扒程美美衣服的冠军，我竟在葬礼上看到他了！】
很快，一个上述标题的视频传到了各大平台。
由于标题中含有明星“程美美”的名字。
还有“扒衣服”“葬礼”等关键词。
视频很快就上了热门。
没一会儿的功夫，视频底下的评论就过万了。
【气死我了！我以为那个人渣死了，开开心心点进来，没想到他居然再就业了！好气哦！】
【他居然还活得好好的，真是老天无眼！当年我们美美因为这件事差点抑郁。渣男死不足惜！】
【真是自作自受！要是他不是飘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知名歌手了。现在落魄到要去灵堂卖唱，听说出场费才500块，活该！】
【哈哈哈哈笑死，去年我们刚请了当年的季军来公司年会，你猜怎么着，三首歌，一首一百万！拢共唱不到十分钟！三百万到账，眼红不死他！】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些请了他去表演的人家很惨吗？家里死了人不说，还被这个人渣弄脏了灵堂，真晦气。】
【楼上+1，要是那些人认出顾白，绝对不会请他唱歌。我觉得广大网友有义务把消息传播出去，不要让更多人受蒙蔽了！】
【我当场一个激情转发！最近我乡下的姑奶没了，正筹办丧礼。要是请了顾白去表演，我当场把他吉他砸了，让他吃下去！】
很快，这条视频的转发也破了万。
并且还不断有营销号，更改视频标题，重新上传。
到了夜里，相关的视频已经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
而顾白，他还不知道山雨欲来。
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照例，在吃席之前迅速打包了几份，跟主家结清费用，便回到了车上。
车上漆黑一片，只隐蔽地开了一扇窗。
当顾白的手碰到车门把手的时候，车里传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哥，是你吗？”
问话的是他的妹妹，顾盼。
“是我。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顾白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嘻嘻我就知道是你，我闻到饭菜香味了！”
顾盼把手里那本盲文书籍放下，熟练地摸索到了灯的开关。
车内顿时亮了起来，空调也开始运行。
以前顾白接灵堂表演的活儿，只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
可现在他接活儿，是为了赚钱给妹妹治眼睛。
他的心不是铁打的。
跟妹妹相处5年，不可能没有感情。
他的妹妹，乖巧懂事，被哥哥连累却从没有怨言。
弱视严重，几乎到失明的地步，还学会了做饭洗衣服。
为了省钱，悄悄退学，自学盲文和三年初中课程。
还用学费给他买了辆破二手车，陪着他天南海北地跑演出。
她的懂事和付出，让顾白彻底把她当成了亲妹子，而不是拖油瓶。
顾白把饭菜夹到一个碗里，递到顾盼手中。
“你之前怎么不开空调？跟你说了，别省这点钱。”顾白的语气有些埋怨。
顾盼吐了吐舌头说：“我之前开着呢，后来觉得冷，就关了。”
顾白懒得去戳穿妹妹的谎言，戳穿了她也不会改。
他这个妹妹早熟又懂事，知道他不容易，一个劲儿地给他省钱。
事实上，他们已经很省了。
平时住在车上，不需要付房租。
洗漱在公共卫生间，或者借用主家的卫生间。
饭菜也是在主家的席上打包，放在车载冰箱里，能吃好多顿。
基本上他们是只挣不花。
可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还得等顾白赚大钱之后，妹妹才不会继续委屈自己，天天这省那省。
看着妹妹曾经清澈无比，如今却像蒙上一层白雾的眼睛。
顾白的鼻子有些发酸。
他赶紧捏捏鼻梁，不让自己过多伤感。
医生说，最好在18岁之前带她去做手术。
不然眼睛就很难恢复了。
手术费要50万。
顾白拼死拼活到现在，也才攒20万。
讽刺的是。
那些当年跟他一起参加比赛的选手，早就已经日薪208万了。
妹妹今年15岁，马上要成年了，再不动手术就迟了。
而且，年纪再大一点，他们继续住一个车子，也不合适了。
夏天顾白还能出去睡，冬天还是得跟妹妹挤一车。
他必须要再努力一点，以后一个月多接几单。
早点让妹妹过上安定的日子，住上固定的房子。
快速吃完饭后，顾白下了车。
他给一些老主顾打电话，想求他们多给自己介绍几单生意。
平时他的电话都有人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都打不通。
一打过去，就是正在通话中。
就算打通了，也没人说话，迅速挂断。
“到底怎么了？”
顾白嘀咕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突然，有个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顾白一看联系人，是下一场已经预定他出席的主家。
“喂，你好！”
顾白的声音刚落下，对面的人开始说话。
一张口，就扔下一道惊雷。
“顾白？”
简单的两个字，几乎把顾白轰傻。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叫他的全名了。
他对外自称小白，弄得很多人都以为他姓白。
今天却有人喊出了他的全名。
顾白震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回答：“还真的是你？你真的跟网上说的一样……”
顾白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网上说什么了……”
“合作取消吧！”
对方没有回答顾白的话，而是直接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
“我们已经另外请了人来表演，你就不用来了。给你的定金不用还了，算我们倒霉。”
顾白还想问清楚一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对方明显已经没有在听。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跟别人说话，隐约传来一声“真晦气，老李怎么给我介绍这种人”。
旁边的人劝慰他：“好啦，那家伙隐瞒得这么深，谁能想到他是顾白呢！他和以前变化这么大！”
“变化大不还是被网友认出来了，现在谁请他，谁被笑话。我差点就当了冤大头……”
后面的话顾白听不清楚了，因为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顾白已经能从对话中猜出个大概。
他赶紧打开薇博和斗音，看到首页和热搜上，已经铺满了他的视频。
视频画面是顾白今天在李老头葬礼上的表演。
看来，他就是在今天这一场，被宾客认出来了。
每一个视频底下都是对他的辱骂。
不少人自发地给一些年轻网友，科普五年前的那场惊天大瓜。
尤其是顶着程美美头像的粉丝。
她们就像护主的狗一样，把顾白的三十多条“黑历史”整理成长图，到处给人发。
美其名曰“要把顾白的罪行公之于众”。
看着那些错漏百出的证据，顾白很想一一反驳。
可是才刚打几个字，他就删掉了。
算了，这个号是他妹妹的，还是且用且珍惜吧。
万一号被炸了，以后网购都成问题。
原主已经用生命为代价告诉他，硬刚是没有用的。
那晚，亚军和季军也在场，他们没有出头。
后来他们拿走了本属于冠军顾白的资源，从此一飞冲天。
又是发专辑，又是拍电视剧，又是上杂志封面。
包括其他当晚在场，知晓一切真相却选择沉默的人，也都事业更上一层楼。
就连那个被欺负的女明星，也因为有了名气，戏约不断。
如今已经跻身一线小花。
她的薇博日常就是：
公布一个又一个代言。
参加一场又一场的晚宴。
赚着一个亿，又一个亿。
总之，那场风波里，人人受益。
只有顾白惨遭封杀，万人唾骂，连去街头和酒吧卖唱都会被人驱赶。
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真是应了那句话：
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只凭顾白一个人是干不过资本的，除非资本垮台。
或者……他身后拥有更多的声浪支持。
而顾白清楚地知道，目前自己一无所有。
网上爱骂就骂吧，他有系统，总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当前，治好妹妹的眼睛才是最要紧的事。
……
与此同时。
李老头听完顾白演唱会之后，意犹未尽地跟随黑白无常离去。
他们一帮鬼走过鬼门关，踏过黄泉路。
渡过忘川河，穿过彼岸花。
最终来到了地府。
路上，李老头跟其他鬼攀谈，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顾白在阴间是人气最火的明星。
虽然这次前来参加演唱会的鬼只有50个，但这不代表他的粉丝只有这么多。
根据大家的估算，真实的粉丝数可能远超50亿。
因为阴阳有别的缘故，为了不影响人间秩序，地府每次允许上来的名额只有50个。
所以，顾白演唱会的门票才会一票难求，有市无价。
买票的钱还不能是那种一张几百万面额的冥钞，得用传统的纸钱。
就连黑白无常，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顾白的。
很多民间传说里，黑白无常是两个人。
但是，人间每天都有几万人死亡，两个人勾魂，不可能忙得过来。
所以，实际上，无常是一份工作。
担任无常的员工有几万名，俩俩结队出行。
勾魂的任务，都是随机分配的。
哪个无常手头清闲，或者刚好在附近，就会被安排接下某一单。
具体的接单规则，可以参考外卖平台分配骑手的规则。
总之，他们能不能接到顾白那一单，不仅要凭运气，还要凭手速。
一旦接下一单，就能靠着卖门票，大赚特赚。
李老头听了，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现在也成了顾白的粉丝。
知道自家偶像这么多人喜欢，内心无比自豪，与有荣焉。
悲的是，自家偶像这么火爆，以后哪有机会抢到演唱会的票啊。
怕是在葬礼上听的那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唉，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地府走，对家人的思念就越淡。
相反的，对顾白歌声的思念却越深。
不知不觉间，其他的鬼各自离去。
最终只有李老头一鬼被带到阎罗殿。
阎罗殿上，厚重阴沉，浓郁的鬼气宛如实质一般，压得李老头抬不起头来。
他隐隐约约瞥见大殿正中端坐一身影。
他不敢抬头，只觉得那身影伟岸无比。
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几乎要将他魂魄震散。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王吗？
刚才在路上，有鬼友偷偷跟他说了。
阎罗王手中有本生死簿，记录天下生灵的寿命和姓名。
详细到生年几何，终年几何。
以此确定是否枉死，或者勾错了魂。
阎王又有一本功德簿，记录天下生灵的功过是非。
以此决定下一世投胎得好不好。
“阎王嫉恶如仇，不苟言笑，威严整肃，正言厉色。”
“上了殿后，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千万、千万不要开罪他。”
嘱咐声言犹在耳，李老头跪倒在地，头贴砖石，紧张得汗流浃背。
余光里，瞥见黑白无常飘上去，也不知道在跟阎王汇报些什么。
李老头听到上方传来翻书的沙沙声。
这是在翻生死簿还是功德簿呢？
翻书声越来越响，哗啦哗啦。
不知道什么书这么厚，要翻这么久。
终于，翻书声停了。
上方传来一个雷霆般的声音：“签字！”
李老头有些疑惑。
怎么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让签字呢？
他悄悄抬眼。
只见黑白无常扛着一本厚度比他们还高的书，吃力地挪到李老头面前。
黑无常将书页翻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有些人名下面是一个手印，每一页的人名和手印加起来，至少有100个。
白无常将笔和印泥放到他面前：“李狗剩是吧？快签字吧，不认字就摁手印。”
李老头是认字的，长大后他特意学习开了蒙。
不过他在阎王面前实在紧张，笔拿不稳，就打算摁个指印。
在印下的前一刻，白无常突然问：“你想不想再听顾白唱歌？”
李老头下意识回答：“当然想！”
话落，手指印下，忽见纸页金光一闪。
随即，金光溢出，照亮整个大堂。
端坐在上方的阎罗王猛地跳了起来，兴高采烈，拍手叫好：
“100亿了！终于凑够100亿签名了！好！好啊！哈哈哈哈！”
这模样，哪还有半点庄重威严的样子。
李老头惊愕又不解。
这时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书名。
封面上的字既不是《生死簿》，又不是《功德簿》，而是——
《地府互联网数字化智能办公系统应用联名请愿书》
这、这什么跟什么？
就在李老头懵逼的时候，黑无常也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像球一样原地弹来弹去：
“太好了！太好了！凑够100亿个联名请愿，地府终于可以申请跟阳间通网了！”
白无常更是激动得舌头在空中狂甩，整个鬼螺旋升天：
“呜呜呜我终于可以上阳间的网络，搜索顾白的新鲜物料了！我要关注他薇博，我要听他直播唱歌！”
听到白无常的话，坐在最上方的阎罗王一拳砸碎了桌案。
他身上的衣服件件爆开，泪水像喷泉一样飞溅出来：
“啊——吾终于可以不用看高糊的演唱会录像了！吾要看4K高清的顾白视频！吾要买他的周边！买爆它！”
看着之前还满脸庄严的三位“大人”，此刻像失了智般满地乱爬乱跳，李老头瞠目结舌。
他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疯之后，他们终于想起了正事。
阎王爷还是没有问李老头生死簿、功德簿的事。
而是匆匆忙忙抱着一大摞像山一样高、写满了人名的请愿书离开了。
他一走，威压降低不少。
李老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悄声问那两位还在激动的黑白无常。
“冒昧问下，这联名请愿书……”
大概是李老头的到来，让他们凑够了最终的100亿人数。
黑白无常对李老头的态度，陡然好了好几倍，仿佛亲人相见。
他们热切地拉着李老头的手，扶他站起来。
“李老，你不知道，你帮了多大的忙。”
“上头一直不同意我们地府连通阳间的网络，除非我们能凑够100亿个发自真心的联名请愿。”
“我们筹备了好几年，系统已经做好了，就等上头通过申请，正式启用。”
“你刚好就是那第100亿个！今后通网了，我们就可以上网看顾白的演唱会了！”
经过一番答疑，李老头总算了解了。
原来，地府长久以来，一直处在一个科技发展非常落后的状态。
尽管已经有不少高科技人才来到地府，但无奈的是，管事的领导是守旧派。
他们拒绝跟阳间有太多接触，也拒绝学习阳间的办公方式。
领导之间可以用法术交流，他们从不觉得地府不通网有什么问题。
可底下的鬼差就遭殃了。
鬼差们法力低微，也就比普通鬼强一点。
几百万年来，他们都是手抄材料，和跑腿传达消息，工作效率奇慢。
不过这么多年，大家也习惯了，从没想过改变。
直到五年前，一个叫顾白的人类，在地府火了起来。
慢慢地，地府因他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开始，是一些鬼魂和无常，偶然听到顾白在灵堂唱歌。
他们大受触动，心神骀荡，神魂颠倒。
说来也怪……
地府里，有种花叫做彼岸花。
它的香气会使得鬼魂记忆混乱。
鬼魂来到地府，闻到花香，脑海中关于阳间的记忆，就会像拼图一样被拆分、打乱。
阳间的故人，和往事，他们都记得，只是无法正确拼在一起。
等阎王点完名，核对完生死簿和功德簿，鬼魂的记忆就会彻底乱成一锅粥。
从此他们就会浑浑噩噩、痴痴呆呆、专心等投胎，而不会对阳间有留恋。
明明理论上，鬼魂们来到地府之后，就不会再记挂任何阳间事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花香好像对顾白的歌声没用。
顾白在他们葬礼上唱的歌，令他们久久不能忘却。
哪怕记忆碎片碎成渣，顾白所唱的旋律，也是那么的流畅和完整。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清晰、深刻和想念。
所以这些新来的鬼魂到达地府之后，便把顾白大夸特夸。
就连黑白无常也对顾白赞不绝口。
慢慢的，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年，在地府这个消息流通极慢的地方，顾白做到了小有名气。
一段时间后，已经有鬼差开始带鬼上去听“演唱会”了。
这行为倒也不算违规，只能算钻规则漏洞。
这个时候，顾白在地府还没有出名到人尽皆知。
有些无常打听到谁接了顾白的单子，就会主动提出帮忙。
那些不知情的无常，还觉得对方怪好的哩。
“谢谢你啊！回头请你吃香火！”
不管死了多久的鬼，只要听过顾白的歌声，全都是余音绕耳，久久难忘。
回来以后，又是口口相传。
等顾白名气越来越大，百传千，千传万的时候。
那些被顶班的无常们，终于知道自己被坑了。
他们气得闹到阎王那儿去，要求主持公道。
阎王哪里见过这场面。
手底下的无常，以前一直安分守己。
这还是第一次看他们吵成这样，还扬言要辞职。
最后一问，才知道是为了个叫做顾白的歌手。
为了解决黑白无常之间接单的纠纷，保证公平。
阎王只能找新鬼，询问外卖平台分发骑手的规则。
被告知，这需要通过互联网大数据和GPS定位来进行分配。
这……地府可没有互联网，没法解决啊。
这事只能暂时压下了。
不过，阎王对顾白产生了好奇。
阎王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擅离职守，私自去到阳间。
于是，他下令招募鬼才，给他造了个录音机。
让黑白无常用录音机，去现场录下来顾白的歌声。
毫无意外的，听到顾白的歌声之后，阎王垂直入坑，成为了顾白的死忠粉。
很快，录音机已经不能满足他。
他再次招揽鬼才，制作出了录像机。
每每看到黑白无常拍回来的录像之后，阎王都会喜不自胜、爱不释手。
好东西当然要安利给别人。
在阎王的授意下，地府增加了广播室，不少地方都绑上了大喇叭。
每天早中晚，喇叭会自动播放顾白的歌。
广场上还新修建了落地电子大屏，每晚准点播放灵堂版顾白演唱会录像。
自带板凳，先到先占位。
有了地府老大带头追星，顾白的名气就像台风一样席卷阴间。
粉丝数每秒钟都以万为单位增加。
从前，地府每天都是一片喧哗。
不是新鬼在闹，就是旧鬼在叫。
如今，地府回荡的都是顾白动听的歌声。
只要歌一放，不论情绪再激动的新鬼，都会平静下来，倾听音乐。
而不论再麻木绝望的旧鬼，也会重新升起希望。
即使是恶贯满盈的恶鬼，也会为了换一个听顾白演唱会的机会，而改过自新。
或许连阎王也没意识到，大家追星的行为，推动了地府科技的飞速发展。
不知不觉间，地府的科技型鬼才得到了发掘和重用。
终于有一天，互联网人才们也因为996而英年早逝，来到地府了。
他们粉上顾白后，直接提出了互联网数字化智能办公模式。
通俗来说，就是地府得联网。
最好这个网，还能联上阳间的网。
其实懂的都懂，数字化智能办公只是个幌子。
真实的目的，只是为了上网关注顾白，方便追星。
到目前为止。
地府播放的关于顾白的视频影像，都是残缺的。
录像机经过阴阳路两头穿行，受到磁场干扰后，会导致录制的视频声画受损。
无数听过现场版的鬼可以作证。
“顾白现场唱歌，比视频录像的版本好听亿万倍！”
“听一次现场，就再也不想听录音和视频了！”
而联网，就能解决视频声画受损的问题！
阎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通过了地府通网的提议。
可惜，他的上级，油盐不进。
上级认为，这么做会有很大的风险。
开放网络，沟通阴阳，这会带来管理上的混乱。
目前地府已经够乱了。
十殿阎罗，有九个下落不明。
只剩一个阎罗王在苦苦支撑。
上头根本不相信他能维持秩序。
除非阎罗王能让鬼众一心，联名请愿，达到百亿人数，才能考虑通过他的申请。
于是乎，联名请愿持续进行。
直到今天，加上最新被顾白圈粉的李老头，才终于凑齐百亿鬼。
这百亿粉丝，全都是顾白的真爱粉、死忠粉、骨灰粉。
每个鬼怀着想见顾白的心，留下自己的签名或者手印，情真意切。
他们所留下的念力，直冲云霄，上达天听。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阎罗王带着通过的批复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他广袖一挥，颤声宣布：“从今天起，咱们地府、通网啦！”
几十万鬼众齐聚广场，闻言振臂高呼，欢声雷动。
通网了！地府终于通网了！
从今天起，子孙们烧给他们的电脑、手机、平板就可以使用了！
他们要上网！
要下载顾白的高清写真！
要听顾白的歌！
要看顾白的现场直拍视频！
万众欢呼声中，阎罗王让人搬出了地府研发的最新科技、网速最快的超级电脑。
调整为投屏模式，将电脑桌面同步到广场上那块一百米宽高的大屏上。
阎罗王按捺住激动的心，用颤抖的声音道：
“现在吾宣布，通网仪式，正式开始！”
语毕，他正式将网线插入。
“阴间联网之后，就可以连通阳间的互联网，搜索到任何阳间的信息！”
“为了欢庆这一时刻，吾将选择高清无损音质的视频，投放到大屏幕上，让大家一起观看！”
“告诉吾，你们想看谁的视频？”
答案不言而喻，所有鬼振臂高呼：
“顾白！顾白！！”
“顾白！！”
“顾——白——”
欢呼声、尖叫声、鼓掌声，几乎掀翻地面。
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幕，由阎王亲自在键盘上打出“顾白”两个字。
然后，摁下回车键。
众鬼屏息凝神，翘首以盼。
地府以前上不了网，大家并不知道网上对顾白的评价如何。
那些曾经在生前看过顾白八卦的人，也因为彼岸花的影响，记忆产生了混乱。
无法将他们生前听说的顾白，和死后认识的顾白匹配成同一个人。
现在所有鬼都理所当然地认为。
顾白在阴间是顶流，在阳间，肯定也是顶流中的顶流。
然而，页面一闪，屏幕上所搜到的东西，让所有鬼都愤怒了。
没有想象中的高清写真。
没有期待中的直播录屏。
没有盼望已久的舞台直拍。
没有粉丝整理的作品合集。
有的只是全网对顾白铺天盖的的嘲讽和谩骂。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们心目中足以封神的顾白，居然被人这样侮辱。
很快他们又刷到了顾白最新在灵堂表演的视频。
正是他在李老头葬礼上被偷拍的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声音嘈杂。
歌声被杂声掩盖，几乎听不见。
但是，对于众鬼来说。
平时他们听到的歌声，经过层层转播，声音更加失真。
对比之下，视频里的歌声，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许多鬼是第一次听到《南山喃》这首新歌，听得泪流不止。
也有许多鬼是第一次听到顾白这么清晰的歌声，听得泪流满面。
再一看到视频下方，网友对顾白的谩骂，顿时怒火中烧，五内俱焚。
泪水都被气得化作蒸汽蒸发。
可恼也！
顾白是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是他们鬼生的指路冥灯！
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欺负、诋毁！
他们这些粉丝只是死了，又不是灰飞烟灭了！
许多鬼情绪失控地发出尖啸。
面容身形开始扭曲，竟有化为厉鬼的趋势。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家顾白！他们了解他吗？”
“就是，他们知道顾白有多努力吗？”
一些白无常也愤怒地扯断了自己的舌头。
像甩鞭子似的在空中胡乱挥打，每一下皆有破空之声。
“5年！我追了他5年！看过不下100场演唱会！
5年来顾白勤勤恳恳、到处演唱和照顾妹妹，他是天底下最棒的偶像！不接受反驳！”
一些黑无常开始暴走。
他们本就矮胖的身形鼓胀了十倍，几乎变成了球形，四处乱冲乱撞。
口中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咆哮，已经气得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一时之间，整个地府飞沙走石，群鬼乱舞，鬼哭狼嚎。
乍一望去，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鬼在阴暗地扭曲、爬行、蠕动、不分对象地攻击、嘶吼、咆哮、变形。
就连阎王也气得一拳击穿了电脑屏幕，扯断了电缆。
刹那间，黑烟弥漫，火龙飞舞，电流滋滋乱窜。
“污蔑！一定是污蔑！生死簿拿来！
吾要把这些骂吾偶像的人通通X掉！吾要X光他们！”
……
在地府的鬼气外溢到顶点的一瞬间。
人间，突然全网瘫痪。
所有人本来好好的上着网，毫无征兆的，就断网了。
不过，大概5秒之后，网络又恢复了。
普通人还没有多想，只当是运营商抽了，嘀咕一句“奇怪”，就没当回事。
然而一些海外政府机密军要，就慌得不行了。
像他们这种重要的涉及国家机密的地方，向来是独立网络。
无数网络安全专家坐镇，每秒钟能承受上亿次黑客攻击。
然而今天，居然断网了。
别看只是断了5秒，可对于官方来说，就仿佛被狠狠抽了500个巴掌。
无论怎么追溯，也只能查出源头似乎来自神秘的东方。
“怎么回事？难道是华国那边有新的技术突破了？”
“可怕，真是越来越不容小觑了。”
“这5秒内不知道泄露了多少秘密。传下去，最近稳妥行事，停止一切对外计划。”
……
无独有偶。
顾白这边，也突然发生了异象。
不仅仅是他手机上的网络也断了，还有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叮！宿主粉丝已累积至100亿！
冥冥之音系统将为你开启：永不封号直播间
请再接再厉！】
顾白愣了好久。
突然他捂住嘴巴，泪水像兰州拉面一样流了下来。
“系统啊！亲人啊！你总算没有抛下我啊！”
“5年了！你知道这5年我是怎么过的嘛！我都快以为我得了臆想症了！”
“我还以为我脑子有病，幻想自己有系统！我都快抑郁了啊！”
不管顾白怎么声泪俱下地倾诉，系统又像死了一样，再无回应。
顾白火热的心又有点凉了下来。
放飞的自我“啪叽”掉到地上，摔个半死不活。
该不会……刚才系统的声音，也是他臆想出来的吧？
顾白赶紧甩了甩脑袋，不让自己再自我怀疑了。
家里这么穷，有一个病人就够了，不能再多一个。
他仔细咀嚼着系统刚才说的话。
100亿粉丝……
永不封号直播间……
顾白回想起这几个关键词，心里更凉了。
坏了，他十有八九是疯了。
真敢想啊，100亿粉丝。
这颗星球上满打满算也就70多亿人。
哪怕有100个粉丝声援他，他在网上也不会被骂得这么惨。
不过，他脑海中还真的浮现出了一个账号，还有账号密码。
【账号名：顾白
账号密码：12345678】
既然疯了，干脆就疯彻底点。
顾白打开斗音，尝试着登录账号。
他丝毫不抱希望，因为他的名字就是违禁词。
以前就算点个外卖，联系人叫顾白，都没法确认地址。
然而，这一次，令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登、登进去了……”
顾白点击了一下【开播】按钮，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无须实名认证，这个账号竟然非常丝滑地开播了。
看着自己突然出现在直播间的脸，顾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眨眼的功夫，直播间就涌进来一百多人。
顾白手一抖，关播了。
刚才他的全脸在直播间出现的时间，超过了5秒。
居然没有触发平台的自动审核机制。
而且他的这个账号，下播了这么久也没有被封禁。
这件事情，比他中了五千万彩票还要惊喜。
还有一件事，如果顾白知道，他的惊喜程度一定远超过连中100次五千万彩票。
那就是……
在他点击【开播】的那一瞬，斗音的首页突然飘起一条显眼的横幅。
上面写着：
【用户@ 顾白 开播啦！快去直播间围观吧！】
这条红色横幅足足飘了半分钟，比顾白开播的时间还要长。
这导致网友们点进去的时候，显示直播间已经关闭了。
网友们先是懵逼。
【什么大主播啊，居然有首页推荐位？】
再一看粉丝数：0
网友们震惊。
【什么大土豪啊，居然买得起首页推荐位？！】
再定睛一看，用户名居然是@ 顾白。
网友们下巴掉下来，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什、什么关系户啊，叫**居然都不封号！？】
【卧槽！我连**两个字都打不出来，他居然能用**当用户名！】
【真的假的？我来试试，**】
【新人求解答，为什么**是屏蔽词？我看这两个字也不涉及黄赌毒啊。】
【上面的，你们村刚通网吧？顾|白这个人五年前就被封杀了，今天他的现状又上了热搜，你怎么避开他消息的？】
【啊这，我这就去热搜上吃瓜！水友们回见！】
此时网友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叫做@ 顾白 的账号持有者，正是顾白本人。
他们大多数都以为，这是某个蹭热度的无良自媒体创建的号。
仗着钱多，在斗音官方这里充值了，想要蹭一波热度。
尽管是蹭热度的媒体账号，网友们依然把对顾白的愤怒，发泄到这个账号上。
【水友们！赶紧举报一波！蹭顾|白这种人渣热度的，多半也是人渣！】
【就是，不要客气！只要跟**这个人渣有关的东西，来一个举报一个！】
【踩死网络蟑螂，人人有责！】
在一声声的口号下，举报这个账号的消息，一条条地传到了后台审核员那里。
审核员在看到顾白的用户名的时候，就已经在点击“封号”的操作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顾白 账号，后台怎么都搜索不到。
这是很离谱的一件事。
后台搜索不到的账号，却能在平台上正常显示。
不但显示，一开播居然还在首页有推荐。
这得是平台最顶级的主播才能有的待遇啊。
审核员意识到问题不对劲，赶紧汇报给小组长。
小组长也意识到问题严峻，连忙往上汇报给小领导。
层层上报之后，好几个部门的人联合在一起，研究要怎么封锁这个账号。
可是，没等他们成功，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账号，再次开播了。
主动开播的人，当然是顾白。
他在等了十分钟之后，见账号依然没有被封锁。
终于确认了，他没有疯。
系统是真的！
他真的拥有了一个，永远不会被封锁的直播间。
这意味着，他有了一条为自己发声的渠道。
他得赶紧好好利用。
思考了五分钟待会儿直播要说什么之后。
顾白看了一眼在后车座睡着的妹妹，悄悄下了车。
他走到一处无人路灯下，再次点击开播按钮。
与此同时，首页再次飘起红色横幅，提示@ 顾白 开播了。
一瞬间，无数网友呼啦啦涌进来。
眨眼的功夫，观众就破千了。
有经验的观众，一进来就直接开骂：
【顾|白这种人渣的热度也蹭，毫无下限的玩意儿！】
【审核是没有上班吗？这么多人举报，怎么没有处理？】
输出一波之后，才有人注意到。
主播的外形，好像顾|白曝光的近照造型。
都是披散的中长发。
不过依然没人想到他就是顾白。
【为了赚钱也太拼了吧，主播披头散发的造型都弄得跟那个渣男一样了。假发吧？】
顾白在满屏幕的弹幕中捕捉到了上面这条。
他意识到大家还没有认出他。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走回车旁，从车窗伸手进去，翻出吃剩一半的薯片袋子。
把妹妹缠到袋子上防潮的一次性橡胶圈扯下来，拿着它再次回到手机镜头前。
网友们对他这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不正面回应观众的态度很不满。
【说话啊！主播怎么不说话啊！不说话你开什么直播？】
【主播你后台到底有多硬，起这个名字，还举报不掉？斗音为什么这么包庇你？】
【五万人了！我去，这是我见过观众人数涨最快的新人直播间，钞能力就是强啊！】
【花这么多钱你倒是吱个声，光线调亮点，你这样我们看不清你的丑脸，怎么人身攻击你长相？】
顾白还是没有出声。
他五年没跟人正常交流了，一时半会儿有点难适应观众的节奏。
不过他也没打算适应。
这是他的直播间，应该是别人学着适应他。
在辱骂和催促声中，顾白慢腾腾地把自己半长的头发拢到脑后。
然后有些不熟练地用橡胶圈把头发扎起来。
他已经用头发挡了五年的脸。
遮遮掩掩地躲了五年。
既然他隐姓埋名五年还是躲不开纷扰，那他从此就不低调了。
他摊牌了。
赶明儿去把头发剪短，今晚就先凑合下，先扎起来。
他特意把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的脸被路灯照得更加明显。
调到最亮的位置时，他对着镜头淡淡道：
“好久不见，我是顾白。”
本来密密麻麻的弹幕，突然间空了3秒。
然后，以爆炸的形式喷出。
【卧槽！卧槽！居然是本人！我还以为是蹭热度的自媒体！】
【他怎么敢的啊！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躲着啊！
他居然这么高调开直播，还买首页推荐位！】
【卧槽！斗音不做人了吗？这种被封杀的垃圾也放出来？怎么什么脏钱都收？】
正在盯着直播间的一帮内部员工们，看到辱骂平台的弹幕时，脸齐刷刷黑了。
收什么钱了？一分钱没收！
他们倒是想封，可是封不了啊！
后台的用户ID都是空白的！
他们甚至找不到顾白的注册记录，根本不知道他怎么登录进来的！
真是好大一口黑锅！
该死的，这个顾白，到底要干什么？
顾白看着满屏幕火山喷发似的谩骂和诅咒，密集得把他脸都遮住了。
想关掉吧，又有点舍不得。
这些谩骂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开播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有可能会被骂到自闭。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的看到之后，他竟感觉有些爽。
骂吧骂吧，反正不论怎么举报也不会封号。
他就喜欢看大家看不惯他，但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有系统罩着的感觉真好。
他压下嘴角的笑意，霸气地把垂落到眼前的碎发往后一撩。
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一口，夹在指尖。
“既然大家都不欢迎我，那我就不说晚上好了。”
“有些话虽然大家不喜欢听，听了也不愿意信，但是我一定要说。”
“要是有不愿意听的，直接滚出直播间，好走不送。”
观众们看着直播间里这张毫无悔意的脸，气得牙痒痒。
一个个都恨不得天降正义，让雷劈死他。
可是也有一些没吃过瓜的路人，进到直播间，对着顾白的脸发出由衷的感叹：
【哇，主播好帅啊！为什么大家都在骂他？】
有一说一，顾白随手扎起的马尾造型，配上他俊逸硬朗的五官，非常有古装剧里那种落拓不羁的年轻侠士的味道。
也正是因此，让黑他的网友们更恨了。
他们想看到的是，顾白被封杀五年后，生活潦倒、不修边幅的样子。
哪想到，他竟然瘦了，变帅了，还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
一种漫不经心又向死而生的魅力。
污言秽语如潮水般用来，顾白叼着烟，慢慢欣赏。
等烟抽了大半，他才缓缓开口。
“五年了，我一直在等待迟来的正义，可惜至今没人给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要！”
“网上一切流传的关于我的黑历史，30个里面，有29个是假的。
随地丢烟头我认，其他的，全是诋毁。”
说着，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似的。
顾白最后深吸了一大口，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
网友们一听顾白这么说，气得都乐了。
【这是真敢辟谣啊，你咋不说30个黑历史里面100个都是假的。大家还倒欠你70个！】
【避重就轻，油嘴滑舌！你咋不说你发酒疯非礼女明星的事情呢？】
【就是，当众扒女明星衣服才是你被封杀的主要原因！人证物证俱在，看你怎么狡辩！】
顾白瞥到满屏幕都在说“非礼”“女明星”这几个关键词。
他摇头笑笑，笑容中有些许无奈。
“关于说我非礼女明星那件事，具体的辟谣，我在五年前已经发长文解释过。
前因后果，我说得明明白白。我是见义勇为。
你们不信，硬要颠倒黑白，我也没办法。”
这些说辞，显然没有任何人买账。
【狗屁！美美都亲自开直播捶你了，真当互联网没有记忆是吧？骗子！满口谎言！】
【就是，那晚几百人在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真的是清白的，怎么没人出来为你发声？】
【笑死，何止没人帮他作证，还有很多人站出来锤了他。
五年前有幸看了全程，痛打落水狗，大快人心！】
顾白的眼中多了些讥诮。
这些自诩正义的网友，如果有一天知道他们此时扮演的是反派的角色。
他们会因此羞愧吗？
但愿他们会吧。
希望他们的正义是真正义，而不是发泄生活中的不如意。
顾白回复弹幕质疑：
“那一晚，在场有几百个人，每个人都有眼睛。
只是在资本面前，他们都成了睁眼瞎和软脚虾。”
“我不怪他们，装聋作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看看我，就知道和资本做对的下场。”
“但是我不会原谅施暴的人。
还有被我救了之后反过来背刺的人。
还有那些收了钱之后助纣为虐的人。”
“喂，孙大刚，程美美，现在是晚上11点，我睡不着，你们干脆也别睡了吧。要不上来连麦聊聊？”
最后一句话，将本就情绪激愤的网友，再掀上了几层楼。
顾白直接把人名喊出来了，还邀请上麦对峙，这是贴脸开大啊。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孙大刚，万盛集团董事，市面上一大半的热播剧都是他家投资的。
市面上知名的社媒平台，还有主流的几家视频网站，全都有他的参股。
五年前他的名头还只是在圈内响亮。
五年后，他的生意版图做大做强，连路人都对他有所耳闻。
而程美美，大家已经知道了，她是五年前那晚被扒衣服的女明星，受害者。
五年前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糊。
那件事之后，因祸得福，如今已成知名女明星。
顾白到底是蠢还是坏，居然敢直接叫出他们的名。
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嫌网友们攻击力不够猛？
大家都觉得顾白狂到没边了。
殊不知，顾白这是收敛了。
若不是还有一个妹妹，担心闹太过会影响到妹妹生活，顾白能把天捅破。
看着弹幕里疾风暴雨般的辱骂，顾白连新鲜感都没了。
骂半天也没见骂出个花样。
他辟谣的话也说完了，该干点什么好呢。
他想到系统说过的100亿粉丝。
既然系统给他的永不封号直播间是真的，那么，100亿粉丝也应该是真的。
他是个有100亿粉丝的人。
虽然他连这100亿粉丝的影儿都没见着，但是也应该宠粉，给点粉丝福利。
“第一次直播，没什么经验。我话已经说完了，就给我的粉丝朋友们唱首歌吧。”
“还是那句话，不想听的，滚出去，好走不送。”
顾白转身回到车里，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在他离开的间隙里，网友们大肆嘲讽。
【他在说什么屁话？他哪有粉丝啊！瞎了眼的才会粉他！】
【唱功也就那样吧，谁给他的自信唱歌？当年那个冠军，水分大着呢！】
【就是，听说当年参加比赛的很多都是富二代、星二代、海龟大少爷、外国选手。
只有他一个，犹如狼群中的土狗，土得显眼，土得特别，土到发光。
大家伙儿玩乐子投的他，让他当草根代表，打那帮少爷们的脸。
谁能想到，他刚夺冠就飘了，真把自己当根葱！】
该说不说，上面的弹幕确实说出了原主夺冠的真相。
当年原主的唱功确实不错，但也没到惊艳的地步。
主要当年那场比赛，全员太子爷。
选手们恨不得把“我上头有人”写脸上。
于是网友们起了叛逆心，故意投最没背景的原主。
最终闹得声势浩大，民意不可违。
资本家们咬着牙，含着恨，把冠军奖杯给了他。
这件事给了原主一个错误的信号，以为资本是可以被轻易战胜的。
所以他才敢站出来反抗资本，为程美美伸张正义。
殊不知，他夺冠只是走了狗屎运。
当时各大资本互相打架，谁也不让谁，互相拖后腿。
可比赛结束后，资本家们就开始秋后算账，各自磨刀霍霍向原主了。
30条黑热搜，不仅仅是一个娱乐圈大佬搞出来的。
而是多方资本下场，发起群殴。
所以原主才成为了史上最短的一日冠军。
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顾白了！！
镜头里，顾白在路灯下，抱着吉他，席地而坐。
还没开口，弹幕就已经开始唱衰。
【我先退了。听说这个顾|白五年来一直给死人唱歌。
真晦气。我怕脏了我的耳朵。】
【卧槽！差点忘了这一茬！晦气晦气！我也走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十几万人退出了直播间。
但是，更快地，有几十万人涌入了直播间。
每刷新一下，直播间人数就再多几十万。
因为顾白直播的相关的热搜，已经冲上了高位。
无数其他平台的人，也被吸引到了直播间吃瓜。
目前为止，顾白的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了500万。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看起来超过千万也是很快的事情了。
就连一些参与过五年前那场晚宴的明星，也看到了相关的热搜。
“顾白开直播？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封杀了吗？”
大多数明星并不感觉到害怕，只觉得惊讶。
他们知道资本家的实力。
他们相信顾白绝对洗不白当年那件事，影响不到他们。
他们只是疑惑，顾白不是被全网封杀了吗？怎么还能开直播？
难道是那些大佬，认定顾白再也构不成威胁，所以干脆连封杀都懒得封杀了？
同一时间。
程美美也看到了顾白直播的消息。
她侧坐在沙发上，涂着红色甲油的脚趾不自觉蜷缩着。
助理站在她面前，举着手机给她看顾白的直播。
只见程美美秀眉微蹙。
盯着直播间的眼神，越发嫌弃厌恶，就像在看一只蟑螂。
终于，她忍受不了，扭脸，让助理退出直播间。
“手机拿远一点，别让我看到他。”
“好的好的。”
助理连忙鞠躬着后退。
别人或许会以为，程美美这样的反应，是出于对顾白的厌恶。
只有程美美知道，她是在害怕和心虚。
当年的真相，她比谁都清楚。
当年顾白救了她，她却在报答与报恩之间，选择了报仇。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助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当年只是做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而已。
她没有错！
怪就怪顾白，不识时务。
谁让他没有后台还擅自得罪人的！
没背景充什么英雄，给她招来麻烦！
她开直播只是自保而已，不然她会死得跟顾白一样惨！
反正，被封杀算他倒霉！与她无关！
可是，助理离开之后。
程美美又忍不住登录小号，悄悄进入顾白的直播间。
她想听听，顾白到底要说什么。
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直播间里，顾白正在调试吉他弦。
他的吉他已经很旧了，每次使用，都需要重新调整。
这会花一番功夫。
他知道那些想要嘲讽他的人等得很急，但是先别急。
再等等。
他这歌可不是为了那些想要嘲讽他的人唱的。
而是给他不曾见面的100亿粉丝唱。
终于调试好，顾白随意拨弄了几下。
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真心的笑。
“我的粉丝们，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看直播。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喜爱。
平时我唱的歌都比较伤感，今天是我第一次开播，就唱首欢快的歌来庆祝一下。 ”
说完，他不再看镜头，而是专注地看向了吉他。
弹幕上的网友还在骂：
【切！装什么装！全网哪有一个人是你粉丝啊！
今天大家欢聚在这里，都是诅咒你的人生发烂发臭的好吗？】
【就是就是，你怎么还不去死！人渣！呸！】
这时，一串欢快轻松的旋律已经从顾白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所有正在打字辱骂顾白的网友全都瞪大眼睛。
开口跪！
这首歌的开头也太好听了吧！
可以说，这首歌的动听程度，跟顾白讨人厌的程度不遑多让！
为什么……仅是寥寥几句，就能让人听出温馨的感觉？
歌声还在继续。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尽管直播间的观众们不想承认，但是他们打字的速度真的在变慢。
那些辱骂顾白的污言秽语，在充满童趣的歌词和旋律中，变得那么难以启齿。
最可怕的是，他们发现。
打字的时候，手指头居然忍不住跟着旋律打节拍。
这是什么歌啊？
为什么第一次听就这么好听？
歌词和旋律就像直接住进脑海里一样。
他们莫名回忆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儿时外出疯玩，抓蚂蚁，玩沙子，摘叶子，无忧无虑的快乐。
一直到落日溶金，暮云四合，忽然听到呼唤。
回头一看，是家里人披着一身的晚霞走过来，唤他们回家吃晚饭。
对，就是这种感觉！
又快乐又温馨，生活充满了期待。
仿佛自己的人生是一个游乐场，没有焦虑，只有幸福在等着自己！
甭管他们主观上多么讨厌顾白，他们不得不客观地承认，顾白唱的这首歌非常好听。
甚至可以说，它远超市面上流行的所有歌曲。
没有一首歌能做到像这样充满画面感。
脑海中好像放起了电影，唱歌的是顾白，但主角是自己。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童年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我手里~”
在顾白的歌声里，大家的思绪越飘越远。
恍惚间，人们仿佛看到载着他们童年记忆的纸飞机，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飞来。
它穿过几十年的岁月，纸面已经泛黄，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未解出的算术题。
人们失神地伸手去接，却并没能如愿接住。
它歪歪扭扭地擦过指尖，“啪”的一下，正中自己的眉心。
屏幕前的人们，陡然惊醒。
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就是觉得酥酥的，麻麻的。
他们在情感上已经完全被这首歌征服了。
但是他们理智上，无法接受自己是被顾白打动的。
“对，一定不是他的歌！”
“一定是一首冷门小众歌曲！让我找找原唱是谁！”
人们自我开解着，翻看着弹幕，希望有哪个人能发出歌名。
【有人用听歌识曲了吗？有没有搜到歌名？】
【我用了，但是我没有搜到耶！真是的，破软件，这都识别不出来！】
【别怪软件了，八成是他唱跑调了，跑得AI算法都认不出了！】
屏幕里顿时飘起一片【哈哈哈哈】的嘲笑。
不过，若是仔细看，人们会发现。
此时的弹幕，虽然依然对顾白有着深深的敌意，可是，污言秽语却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首歌净化了心灵，大家打字的时候，都下意识选择更中性的词汇。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网友发出歌名。
这时，大家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该不会……这首歌是顾|白原创的歌曲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翻唱！要不就是抄袭，或者是填词！曲子是从国外买的，词是请人填的！】
顾白看到这些弹幕，真的是无奈极了。
网友们还真是逻辑自洽啊，一下子就把所有漏洞都找补好了。
反正就是不愿相信歌是顾白的呗，讨厌一个人，就要讨厌他的一切，认定他一无是处。
顾白觉得网友这些行为很幼稚。
不过他不生气，一笑置之。
反正歌也不是唱给他们听的。
“这是一首词曲原创的歌曲，歌名叫《稻乡》，是我一个朋友写来送我的。
他希望这首歌能够传达出一种乐观生活的精神。希望粉丝朋友们会喜欢！”
“至于那些不是我粉丝的人，我管你们喜欢不喜欢，不爱听别听。”
顾白是懂气人的，一句话，让黑子们骂了他十几万条弹幕。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明晚见。
那些当年出面指认我的人，诚挚邀请你们明晚上麦来跟我聊聊。Bye~”
顾白说完之后，也不去看弹幕在说什么，直接下播了。
刚刚关播，突然有个页面弹出。
【今日打赏收入：5300元，是否提现？】
顾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他今晚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刻。
居然有人打赏了他礼物，他在唱歌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他翻了翻送礼记录，都是小额打赏，3块5块的，看来是积少成多。
他的冥冥之音系统，对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感染力。
那么，这么多听众打赏给他，就纯粹是因为这首歌好听。
周董的歌是真的牛啊！
“难道这么多人因为一首歌对我黑转粉了？这转变会不会太快了？”
令顾白哭笑不得的是，一翻私信，竟然有很多人，让他把礼物的钱退回去。
想来是在他唱歌期间，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点进直播间。
被他的歌所打动，所以直接送礼物。
可送了礼物之后，才发现主播是顾白。
他们吃完顾白的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所以要他退钱。
“原来不是黑转粉，是没认出我。”
有位兄弟，为了一朵1元玫瑰的打赏，竟然怒骂了顾白五十条私信。
【RNM！退钱！】
还嚷嚷着要去举报给斗音官方，让官方退钱。
顾白顿时起了坏心思，回复道：【有本事你去啊，傻逼！】
他不仅回复了这一个人。
他还复制了一段话，发给所有私信他让他退礼物钱的人：
【有本事你去找官方退钱啊！】
发完之后，顾白不讲武德地选择了提现。
片刻功夫，银行卡短信就来了，提示入账5300元。
“直播赚钱就是快啊！”顾白不禁感慨。
不到一个小时，赚了过去一个月的收入。
“难怪这么多人挤破头要当主播。我全网黑粉，都能浑水摸鱼捞到五千打赏。
要是这一千万观众都是我的粉丝……啧啧……“
顾白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不然他要酸死。
他都不敢想象那些程美美之流，得从粉丝那儿赚到多少钱。
“没关系，他们过去赚了多少，将来我就要让他们吐出多少。”
至于今天直播赚得的钱，顾白一分都不会退。
他这五年吃尽了苦头，已经进化成了貔貅，钱只进不出。
他凭本事赚来的，为什么要退？
全都去找官方退钱吧，他乐得给官方多添点麻烦。
如他所愿。
现在斗音官方，正因为顾白而弄得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投诉顾白的反馈消息如同雪花一样飞来。
一晚上的功夫，已经多达几万条。
然而，他们都没法回复。
顾白直播了多久，部门的技术人员就试图封号了多久。
无论他们采取什么手段，就是无法关闭顾白的直播间。
也找不到顾白的账号。
可是，顾白确实就在他们平台直播，甚至，甚至还能接收礼物打赏。
一般情况下，平台和主播的礼物分成是五五分，平台会抽取一半的钱。
可离谱的是，打赏给顾白的钱，似乎并不经过他们的后台，直接100%提取。
气人的是，他们却能收到提现成功的提示，知道顾白取走了多少钱。
不知怎的，这件事连经理都惊动了。
经理急匆匆赶来部门，脚下像踩着两个风火轮似的，一进来就发号施令。
“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把顾白的号给封了！听到没有！
什么时候解决这个bug，什么时候下班！”
大家哪敢说不，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经理这么急，当然是因为收到了来自更上层的压力。
一些大人物，得知了顾白开直播的消息，特意来敲打了一下平台。
当场就把他们这些领导吓成了孙子。
屁滚尿流地跑来技术部门监工。
结果号封不掉，还收获了新的惊喜。
“经理，有很多网友要求退给顾白打赏的钱，不退钱就去工商局告我们。这……怎么办？”
“有好几万个呢！可是这些钱，我们平台一分都没有分到呢。”
经理头痛得要死，虽然退钱的要求是无理取闹，可这么多人去举报，被工商局盯上，可就麻烦了。
“退退退！全退回去！”
虽然总价只有五千多，对平台而言只是小钱。
可这钱是平白替顾白垫付的，纯亏！
真是窝火！
得知顾白放话，明晚还要直播。
经理杀了顾白的心都有。
“该死的顾白，怎么偏偏来我们平台直播。
那么多直播平台，你霍霍谁不好！”
他们恨不得直接跑到顾白面前，抽出他的电话卡，摔烂他的手机，看他拿什么直播！
要不，给顾白一点钱，让他去隔壁平台直播算了？
巧了，顾白也是这么想的！
他从斗音退出之后，忽然想到。
系统只是给了他这个直播账号，并没有指定哪个平台。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账号在筷手也可以登录呢？
顾白赶紧下载筷手软件，输入相同的账号，点击登录。
果然系统就是牛，登进去了！
所以他这个账号，并不限制平台，无论去哪儿都能开播！
那他如果买两台手机，岂不是可以同时在两个平台、甚至多个平台直播？
顾白压下激动。
今晚已经够了，先不继续开播了，手里的牌要慢慢放。
今晚的直播，已经足够给那些心虚的家伙，一点小小的震撼。
顾白轻手轻脚地把吉他放回车里。
听到妹妹均匀的呼吸声，他嘴角弯了弯。
小声道：“妹妹，我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说完，他熟练地爬上了车顶。
双手垫在后脑，仰面朝天，两腿随意交叠。
看着无边夜色，渐渐沉睡在夜风里。
……
地府在经历一阵鬼哭狼嚎之后，终于平息了下来。
被阎王一拳砸烂的电脑也修好了。
他的部下们纷纷劝他：“可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电脑是我们联系顾白的唯一方式。他在外面受这种欺辱，我们得弄清楚，才好帮他讨回公道啊！”
“就是就是，切莫再出动生死簿了。这阳寿未尽的人不能说划掉就划掉啊，万一上头追查……”
“您是地府之主，若您都不能冷静，那么其他的鬼众可是要闹翻天啦。”
阎王被说服了，只是拳头依然是硬的。
好气啊，他以阎王之尊，居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偶像！
难不成就只能等那些家伙死了以后，来到地府，他才能动手整他们吗！
不对，还有一个办法。
“牛头马面，把那些说顾白坏话的人都记下来！查一查他们祖宗还在不在地府！”
“是！”
打不了小的，他打老的总可以吧！
地府投胎是要排队的，不少人登记了之后，一排队就排了几百年。
说不定那些顾白黑粉的祖宗，还在阴间呢。
他要一个一个地找出来，一个一个对付！
这么想，阎王这才有些舒坦了。
网络再次接通，投屏也恢复了正常。
阎王起身，对着台下众鬼振臂一呼：“安静！”
磅礴威压，如滔天海浪，令所有失态的众鬼瘫软在地，不敢造次。
“吾知道你们的心情，可事已至此，愤怒于事无补。
先冷静下来，弄清楚缘由，才能帮助到顾白。”
阎王已经发话，群鬼哪里还敢胡闹。
主要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令他们一动不能动。
在阎王的命令下，黑白无常把电脑抬到阎王无法攻击的地方，免得他再失控。
刚上网，他们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顾白热搜。
而且这消息还不是旧的，而是新的。
#封杀五年顾白开直播#
#顾白邀请上麦对峙#
#顾白不承认黑历史#
#顾白弹唱稻乡#
#顾白五年前被封杀始末#
#孙大刚 程美美#
#好听#
#稻乡画面感电影感#
#童年的纸飞机飞回我手里#
一长串的相关热搜，其中有四个关于顾白所唱的歌曲。
可想而知，这首歌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震撼。
不过现在地府的鬼众们还不能明白所有热搜的含义。
他们从第一个点起，第一个话题里面，就有顾白直播的完整录屏。
录屏删去顾白离场的时间之后，其实加起来也才37分钟。
鬼众们非常耐心地看着。
当他们看到顾白用橡胶圈扎起头发的时候，众鬼眼泪已经控制不住。
粉了顾白五年，看了他五年来的所有视频。
从一开始躲在口罩后面，到后来躲在长发后面。
他一直在躲藏。
眼睛不敢与人对视，生怕被人认出。
而现在，掀起头发这个动作，看起来普通。
大家却懂，这是他准备正面应战的标志。
“呜呜呜，顾白，终于走出来了！”
“好帅啊！他长得这么帅！他居然把他这张帅脸藏了五年！真是暴殄天物啊！”
“始于才华，陷于颜值，忠于人品！”
“顾白——奶奶爱你！”
屏幕中的顾白，不再是平时一言不发的木讷形象。
一双眼睛又明亮又戏谑，不时还透出一种狡黠的灵动。
说不羁，谁比他更不羁。
人生已到谷底，退无可退，干脆豁出去跟整个世界干仗，干他娘的！
这让本就爱惨了他的众鬼们更是情难自抑。
顾白的示弱固然能激发大家的怜悯。
顾白的自强更是能激发大家的敬慕。
总之就是，好爱好爱。
“网上一切流传的关于我的黑历史，30个里面，有29个是假的……”
听到顾白这么说，地府众鬼们纷纷点头。
有的点着点着，头掉了，连忙捡起来安回去，继续点头。
好像生怕点慢了，没法支持自己的偶像。
果然，偶像是被污蔑的。
他们坚定爱着的顾白是没有错的！
顾白的澄清发言已经让众鬼们激动难耐。
当顾白说要给他的“粉丝朋友”们唱歌时，大家几乎要疯了！
狂喜，狂喜到无数鬼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他叫我粉丝朋友！他知道我的存在！他心里有我！”
一鬼兴奋到把手指插进眼睛里，戳破眼球也没注意。
“啊啊啊啊双向奔赴——这是双向奔赴的爱啊啊啊——”
地府内再次重现了之前鬼哭狼嚎、群魔乱舞的景象。
不过上一次是因为暴怒，这一次是暴喜。
牛头马面们担忧会不会再次出现改变磁场导致断网的情况。
想着要不要让阎王管管大家。
抬头一看阎王，惊见阎王竟然已经一丝不挂，脚下是无数破碎的布料。
他新换的衣服又因为激动而暴衣了！
一身的肌肉都在抖动着，每个毛孔都像在呐喊着顾白的名字。
糟糕，忘了阎罗王才是顾白最大的死忠粉头头。
不过，这种失控的乱象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很快，顾白就开始唱歌了。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全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甭管多么失态的鬼，全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同时仰头痴痴地看着大屏幕上的顾白。
只见夜色之中，一个青年在暖橙色的路灯下，抱着一把旧旧的木吉他。
指尖流淌的，却是一首崭新的，欢快的歌曲。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毫不在意，只当是顽童的恶作剧，回之以包容的一笑。
他像游吟的诗人，去到哪儿，就把哪儿写进诗里。
他像漂泊的种子，飘到哪儿，就在哪儿发芽开花。
鬼众们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蓬勃的、旺盛的生命力。
而这，是地府最缺乏的东西。
这首歌，在全网都是顾白黑粉的情况下，都能打动人心。
更不必说，在全地府都是顾白死忠粉的情况下，会有多么可怕的影响力。
加上冥冥之音系统的辅助，歌声的感染力达到了顶点。
直到歌声结束，全场还是保持着奇异的沉寂。
过于强大的刺激，让他们呈现出一副有些痴呆的神态。
每个鬼脸上的表情是凝固的，但他们的身体内部，却是翻江倒海，巨浪滔天。
突然，鬼群之中，爆发出一阵白光。
旁人如梦初醒，发出惊愕的叫声：“超……超度了！”
声音吸引了其他鬼，纷纷扭头望去。
只见有个须发皆白的老鬼浑身散发出圣洁白光，满脸安详。
他竟然在顾白的歌声中，得到了超度，可以立即去投胎，不用排队了！
有些鬼是认得他的。
他似乎在地府呆了很久了。
也不知道呆了几百年，反正新鬼来的时候，他就在。
新鬼变成老鬼的时候，他还在。
新鬼排到投胎，喝孟婆汤离开地府的时候，他还在。
他似乎一直就在这儿。
可是，他居然听完一首歌之后，就被超度了？
这是什么原理？
阎王穿好衣服之后，也注意到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鬼。
他当然也认得他。
这个老鬼，已经在地府呆了一千年了。
不是阎罗王故意卡着他，不让他投胎。
而是，那个鬼的资料有些缺失，在资料补齐之前，没法投胎。
至于为什么缺失，只能说是历史遗留问题。
这个鬼本来不是归他管的，是别的殿负责的。
地府本来应该有十殿阎王，分别是：
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
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
五殿阎罗王、六殿卞城王；
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
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
但是，由于千年前的一次动荡，九个殿的阎王全都下落不明。
如今整个地府就剩了五殿阎罗王一个，接管了十大阎王的所有事务。
像须发皆白的老鬼那样的情况，还有不少呢。
当时九大阎王突然消失，关于新鬼的生平还没及时录入功德簿，就打包扔给他管理。
时间一耽误，在彼岸花香气的影响下，鬼也理不清他自己的过去。
这资料不就缺失了么。
功德簿是空白的，没有参照的凭据，阎罗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些鬼投胎。
只能让他们硬想，想到一点记忆片段就录入功德簿，积少成多。
之前说过，记忆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打乱的拼图。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脑海里“玩拼图”。
等“拼”个七七八八，就可以安排投胎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几个能想起来，顺利投胎的。
记忆只会随着彼岸花的影响，越来越稀碎。
久而久之，这些资料缺失的鬼，就一直在地府呆着了。
如今，竟然出现了转折。
这些鬼，听了歌之后，似乎捋顺了所有的记忆，还获得了超脱的心境。
直接超度了。
在阎王还在震惊的时候，底下又有白光接连亮起。
竟不止一鬼被超度了！
阎王赶紧下令：“所有超度的鬼魂，速速前来登记。登记后即可前去投胎。”
一时间这些鬼都往台上飘。
细数之下，竟有百个之多。
阎王倒吸一口凉气，越发惊叹。
“吾到底是粉了个多么厉害的偶像啊！”
更爱顾白了。
他这么有才华，还这么谦虚。
明明这五年来没见他有一个朋友，他却说这首歌是朋友所作。
恐怕这首歌是他写的，只是他习惯了低调，所以不承认罢了。
不只一个鬼，跟阎王的想法一样。
此刻大家对顾白的爱意和敬慕，已经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顾白的那条五年前发的长文也被找出来了，有人把截图发了出去。
百米宽的巨型荧幕上，每个文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年的真相，众鬼已经知道了。
果然他们没有爱错人。
他们的顾白，就是如此正义而勇敢啊！
可是，底下的评论区，竟然都是一片骂声。
【让我看看有哪个傻子信了？顾白这一招，五年前就被打脸了好么！】
【就是，五年前程美美可是亲自开直播锤了他！人家是女孩子，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不会吧！不会有人听了顾白一首歌就要相信他的谎话吧？这种人这么容易被骗，哪天被骗去嘎腰子也是活该！】
【歌确实好听，可也不是他的歌啊！他不是说了嘛，是他朋友写的！你们可别爱错人了！】
【受不了，怎么有人还为那个人渣洗白啊？举报了举报了！】
这么多条热搜，每一个评论区，都是这种言论。
似乎那些网友，除了承认《稻乡》这首歌确实好听以外，坚决不相信顾白的澄清。
认定了顾白是坏人。
熟悉的愤怒感又来了。
阎王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没人为顾白说话，就让鬼来发声！”
“传令下去，所有有手机和平板的鬼众，尽快学会上网。
吾命令你们，去评论区，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众鬼得令之后，当场就去询问WiFi密码了。
大家开启了互帮互助模式，懂上网的人教不会上网的鬼，怎么注册，怎么发评论，怎么建立顾白超话。
而那些顾白黑粉们的祖宗，已经被带到了阎王面前。
牛头马面登记的并不是普通的黑顾白的网友。
而是那些，收了钱，以黑顾白为工作的职业黑子。
这些人，在网上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互相抱团，粉丝数破百万。
手底下仿佛拥有一支看不见的流氓军队，指哪打哪。
但凡被他们盯上，就犹如附骨之疽，甩也甩不掉。
这些人在网上沾沾自喜，志得意满。
殊不知，他们的祖宗，正被他们连累，像条狗似的趴在阎王面前。
他们被阎王的威势压得骨头都快碎了。
平时的阎王就已经压迫感极强，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怒气值拉满、前来算账的阎王。
这些鬼跪都跪不稳，全都趴着，脸紧紧贴着地面，口鼻歪斜，五官变形。
仿佛头上有只脚在踩他们一样。
其中也有钱明的祖宗。
钱明就是偷拍顾白灵堂弹唱，传上网奚落的那位。
钱明此时还很得意，作为一名普通大二学生，他却有一个视频播放量超过一千万的视频。
真给他高兴坏了。
殊不知，麻烦很快就要找上他。
阎王对着那帮老鬼，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你们这些家伙，生前不好好教导子孙！把他们养成这种损人利己的货色！你们该当何罪！”
一帮老骨头们哆哆嗦嗦地求饶：“阎王饶命啊！”
他们都还在排队投胎呢，已经排了几百年。
真怕阎王一个不高兴，让他们重新开始排。
甚至，取消他们排队的资格。
思及此，大家哀求的声音更大了。
“还请阎王开恩，让我们前去托梦，教训这些不肖子孙！”
阎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显然是愿意给这个机会。
至于阎王为什么不直接找罪魁祸首——孙大刚、程美美的祖宗的麻烦……
这些今生富贵之人，盖因祖上积有功德，能福荫子孙。
而有功德在身的鬼，投胎排队也排得格外靠前。
阎王现在想找他们，早就跑没影儿了。
只能对还在地府的鬼下手。
上头对于托梦这件事，其实不大支持。
上头的态度一向是，避免阴间和阳间有过多往来。
不过，托梦有时又是必要的方式，总有一些事情非交代不可。
因此，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支持也不反对。
到了阎王这里，他的态度也只能跟上头学。
不能明确地要求鬼去托梦，而要鬼自己提出想托梦。
地府托梦有个专门的机构，收费不便宜。
普通鬼，托一次梦就得倾家荡产。
还有的需要向其他鬼借钱，才能攒够托梦的钱。
现在，这帮黑子的祖宗们，不得不掏空积蓄，还有到处借钱，才去了托梦处。
每一个祖宗的脸色都不好看。
谁能想到，都死了百年了，还能被子孙给坑了。
平时上坟不见人，坑自己的时候又毫不手软。
这糟心玩意儿，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他爷爷抹墙上，这样就不会生出这些不肖子孙了。
这一夜，按照入睡时间，祖宗们一个一个地进入了他们子孙的梦中。
而钱明的太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
问就是：“您的曾孙正在熬夜打游戏呢。”
一个时辰之后，再问。
“您的曾孙还在打游戏呢。”
又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再问。
“您的曾孙已经从黄金掉到白银了。他把游戏id改成了：不上王者不睡觉。”
太爷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他气急败坏地吼：
“那就把梦托到我孙子那儿！我让我孙子去教训曾孙！”
“好嘞！”
很快，太爷得偿所愿，一头扎进了钱明爸爸的梦里。
梦中。
钱明爸爸本来正梦到自己升官发财，坐在酒席上，听着家族里一轮又一轮的恭维话。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一个黑瘦的老头出现在他面前。
钱明爸爸一愣，仔细辨认，忽然惊喜道：“爷爷！”
“爷爷！你怎么来了！你也是来祝福我升官的吗？”
太爷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一听自己孙子这么不成器，发达还得靠做梦。
他一个大逼斗就挥了过去。
“不肖子孙！”
钱明爸爸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 转完都懵了。
“瞧你教出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网上乱说话！
你马上去找他！好好教训他！不然我就亲自出手教训！”
太爷骂完就走了，没办法，托梦是按秒算钱的，实在太贵了。
不然他还能再扇孙子几个大逼斗。
太爷一走，躺在床上的钱明爸爸大喊一声“爷爷”就坐了起来。
此时梦里的一切还无比清晰，他对此深信不疑。
爷爷最后的那句“亲自出手教训”，被钱明爸爸理解为：
【要把钱明带到地下去，亲自教训。】
这可把钱明爸爸吓坏了。儿子再不教，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他鞋也顾不上穿，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冲进钱明的房间。
钱明这时还在峡谷奋战呢，全神贯注，忽闻一声巨响。
门被人在外一脚踹开。
一个黑影冲进来，二话不说掀开钱明的被子，劈头盖脸一顿打。
“啊啊啊啊你谁！你干嘛！”
钱明被打得满地乱爬，这时他听见亲爸的声音。
“逆子！你在网上都干了什么！你乱说了啥！你快去删掉！快去道歉！”
“啊啊啊我没干什么！我没乱说！爸你疯啦！妈——妈——救我！”
妈妈听到叫嚷声，连忙跑到钱明屋子里。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钱明掉到地上的手机屏幕发着光。
可以看到床边一个人影，正在抓着床上的钱明暴揍。
妈妈“啪”的一下打开了灯的开关。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
她连忙上去拉开了钱明爸爸：“好端端的你打儿子干嘛？”
“还不是他在网上乱说话，弄得我爷爷给我托梦！让我好好教训他！”
这个理由，整得钱明和他妈脑子都不会转了。
而钱明父亲此时还沉浸在梦里，继续挥着巴掌揍儿子：“快去删了！听到没有！删了！”
钱明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匪夷所思。
“爸你疯了吧！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上网，关你爷爷什么事儿啊！你爷爷那个年代，有网络吗？”
这个时候，钱明爸爸才猛然清醒。
对哦，他的爷爷，钱明的太爷，活着的时候，还没有网络这一说吧？
爷爷托梦给他让他教训在网上了说错话的儿子……额，这……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爸爸走后，钱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荒谬。
他忍不住点开宿舍群，发消息：
【兄弟们，你们都不知道，我今天挨了一顿多么离谱的打！】
刚发出去没多久，马上有三条消息紧跟着发出来。
【细说。】
【怎么挨打的，多说点，我爱听！】
【展开说说！】
一看时间，早上六点。
这帮舍友不可能起这么早，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都还没睡。
钱明摸着被打肿的猪头，打字道：
【我爸突然冲进我房间，揍了我一顿。说是他爷爷，也就是我太爷，托梦给他让他揍的！】
【我去！】
【现在爸爸打儿子还需要编这么花的理由了吗？我家都是说打就打不用理由。】
【习惯就好，大学生就是这样，回家第一天，爹妈当宝宠，回家第十天，家里狗都嫌。】
钱明继续诉苦：【可是我爸打得情真意切，不像是为了揍我瞎编理由。】
【你们知道他打我的时候，说的理由是什么吗？】
这可勾起其他舍友的好奇心。
【啥理由？】
钱明手指翻飞，快速打字：【他说，我太爷怪我在网上乱说话，所以来抽我。】
舍友们的表情如出一辙，全是懵逼。
【不是，你太爷也太潮了吧？他也懂上网？】
【你在网上乱说什么了？求种子？】
【该不会是你最近曝光顾白的事情吧哈哈哈，这是你引起网络影响最大的事儿了。】
几个舍友们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殊不知他们已经猜出了真相。
不过，钱明很快就排除了正确的选项。
【怎么可能！我太爷怎么可能认识顾白！净瞎说！我看就是我爸睡懵了。】
几个损友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等他们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
钱明正刷完牙准备去吃早饭，忽然收到宿舍群聊消息。
【钱明！快去看热搜！托梦那条！】
钱明一激灵，连忙打开软件去看。
热搜榜上，排在第十位的就是#托梦#的词条。
点进去就发现，原来是因为几个专门扒皮顾白黑历史的大营销号，突然删除了相关内容。
还发布了道歉声明。
【本人之前言论来源不明，毫无依据，未经核实便擅自发布，特此对造成伤害的人员表达歉意。】
钱明看完的第一反应是：【？？？】
底下评论区里也是一水儿的问号。
【不是，你收钱了吗？我委婉点问，有人在你这儿充值了吗？】
【你们几个营销号怎么回事，不是号称战力最猛最不要脸吗？怎么这就跪了？】
【见鬼了你们一个个的？突然转性。】
最令人震惊的事情来了，就是上面那条评论，底下被博主回复了。
【是的，太爷托梦了。】
这条问话和回复被人截图下来，登上了热门。
更离奇的是，其他只删了内容但没发布道歉的博主，悄悄发了条仅粉丝可见的内容。
【细思极恐，我昨晚也被托梦了！好家伙，给我一顿暴揍，让我别黑顾白！】
不说还好，一说托梦，起码有十几个营销号表示，自己昨晚也被托梦了。
一个人还能说偶然，一群人就……
网友们吃瓜吃得一头雾水。
【不是，你们被充值就说被充值了，扯什么怪力乱神呢！】
【就是啊，直接说顾白给你们打钱了呗，说什么太爷托梦啊！】
【你咋不说你太爷是顾白的粉丝呢！】
这话一出，还真有博主回复：【我太爷是，他昨晚就是用顾白的应援棒揍的我。】
虽然这个托梦的词条上了热搜，但是大多数网友还是表示不信。
他们知道这些营销号多数是属于同一家公司的。
只觉得这是一种新的公关手法，十有八九是顾白给他们打钱了。
这么一想，网友们更讨厌顾白了。
【可恶，本来以为他这五年来过得潦倒，我心里还舒服点。
没想到他居然发达了，都有钱收买营销号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最讨厌这种有钱人了，我就看顾白要怎么洗。
我发誓，要是有一天我相信了顾白的洗白，我就倒立吃屎！】
【倒立吃屎+1，只要你不信，我不信，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洗白！】
钱明看着这些热搜里面的讨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换做平时，他肯定跟网友们想得一样，所谓托梦，不过是洗白手段。
可是，昨晚他爹，也说了托梦。
他爹总不可能也跟这些营销号打配合吧？
舍友们在这个时候，还乐得吃瓜。
【钱明，你说，这些营销号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爸昨晚也被托梦耶！】
钱明一恼：【胡说八道什么，你们也信了这些瞎话？就是巧合罢了。】
【再说了，视频是我发的，要托梦也是给我托，找我爸干嘛呀！】
钱明这么一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道理。
主要是这事太离谱了。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隐藏的富二代，也不愿相信太爷会为了顾白而教训他们。
……
另一边，顾白并没有注意到这条热搜。
他直播之后，跟他有关的热搜就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冒出来。
根本来不及看。
顾白在思考，今晚直播什么。
妹妹却很疑惑：“哥，我们不用开车去下一个村子吗？”
顾白一怔，想到自己还没把工作丢了的事情告诉妹妹。
他想了想，换了个措辞。
“先不去了，主家计划有变。我最近打算玩直播。”
“直播，可是你在网上不是被……”
敏感的妹妹没有把话说完，封杀两个字，她担心伤害到顾白。
顾白却不在乎地笑笑：“没事儿，五年过去了，他们都忘了我了。”
“我昨晚试了一下，没有被封号。”
“那就好！”妹妹雾蒙蒙的眼睛里也能渗出喜悦，她是发自内心地为顾白高兴。
以后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了。
夜晚。
顾白的黑粉们拿着手机等待。
经过一天的热搜，他们对顾白更恨了。
他们都以为顾白化身资本家，手眼通天，上能买通平台，下能打点营销号。
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誓要把顾白喷得狗血淋头。
最好喷得他自闭，喷得他退网。
与此同时，地府里，众鬼们也在翘首以盼。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看顾白直播，四舍五入，相当于躺在顾白的怀里听歌。
那些没有手机的鬼，羡慕地看着拿着手机的鬼。
他们心里嘀咕：要不要给子孙托个梦，让他们多烧几个手机下来？
顾白点击【开播】的那一刻，战争，爆发了。
无数黑子涌入直播间，将他们复制粘贴好的污言秽语全部发出。
从顾白本人骂到顾白全家，期间夹杂无数器官词汇。
除了一些被蒙蔽的网民自发辱骂之外，观众里还混杂了一批专业水军。
他们是程美美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控局势，迎接程美美出场。
没错，今天程美美要上麦来跟顾白对峙。
她自己是不想出面的。
她心虚，躲还来不及。
不过，背后的那个大佬，也就是孙大刚，要她出面。
他的说法是，要像五年前一样，彻底把顾白锤死。
孙大刚到底是资本家做派，深知养虎为患的道理。
尽管顾白在他眼中是只小鱼小虾，他也要出动大招来对付，不给他慢慢升级打boss的机会。
程美美没办法，只能听话。
她有三千万粉丝，打一个顾白已经是绰绰有余。
不过出于心虚，她又额外花钱雇了水军控评。
双管齐下，今天这个直播间，就是她的主场。
不过，谁都没想到，顾白是个拥有百亿粉丝的人。
区区三千万，零头都算不上。
网友们骂着骂着，忽然发现有顾白的粉丝出没。
【义无反顾，白玉无瑕！顾白五年粉报道！】
【天空一声巨响，顾白骨灰粉闪亮登场！】
接下来就是一大片口吐莲花的输出。
【我想给你妈送朵花，我开玩笑的，毕竟我哪有花，你哪有妈。骂顾白的nmsl】
【敦煌来的吗？壁画那么多！不爱看就出去，别打扰我家顾白直播】
【你家开的火葬场是用来自娱自乐的吗？】
【拿你当人的时候，你尽量装得像点好吗？】
【妹妹脸上腮红太淡了，哥哥我用手掌给你补补吧。】
【老子顶你个肺，塞你个胃，顶到你花开又富贵。】
【你们是不是消化系统装反了，不然怎么嘴里喷粪呢？】
这呼啦啦的阵仗，把那些黑子都干懵了。
【真的假的，演的吧？】
【为什么他们打**不被屏蔽啊？难道**两个字被解禁了？】
【我去！我打还是违禁词啊！这些人怎么回事？不会都是机器人吧？】
【斗音越来越恶心了，又是不让举报直播间，又是开发虚拟机器粉丝号。顾|/白是你爹吗这样捧着？】
很快两边就吵成一团。
别看鬼粉们打字慢，但是他们数量多啊！
别看鬼粉们手机少，可是他们不受平台限制啊！
很快黑子们就发现自己落了下风。
那些和他们对骂的账号，似乎完全不受平台管理条例影响。
甭管多脏的脏话，对方都可以直接打出来，而他们只能打谐音或者加斜杠。
最可恶的是，举报似乎没用！
黑子们点开顾白粉丝的主页，竟然发现没有id，也没有举报或投诉的操作。
真是见了鬼了！
无数人把怒火转而发泄到平台上，说他们包庇顾白，制造虚拟账号。
平台接收到乌泱泱的举报，人都懵了。
顾白也懵了。
他这刚上线，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大家就打上了。
那他走？
再看直播间人数，六千万。
比昨天全盛时期翻了六倍。
这才刚开播啊！
那些帮他说话的账号，真的是他的粉丝吗？
不管是不是，打个招呼再说。
“各位粉丝朋友们好，谢谢你们对我的维护和支持，见到你们我很开心！”
那些喜欢顾白的鬼粉们，顿时跟过年一样。
发出去的每个字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顾白我已经喜欢你好多年了！！我永远爱你！】
【不管外界怎么误会你，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你是我见过最正义最有才华的人！永远挺你！】
【顾白我是你的歌迷！喜欢你的每一首歌！南山喃和稻乡都超级棒！】
看到弹幕里出现了其他的歌名，顾白微微一怔。
旋即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粉丝，不会都是从阴间来的鬼粉吧？
可转念一想，他唱南山喃这首歌的视频，不久前也被发到网上。
是从视频里听到的歌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只要喜欢他，甭管活人死人，都是他的粉丝。
“谢谢各位粉丝朋友。同时我也有些话，对其他不是我粉丝的人说。”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依然对我有误解。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这次顾白直播的地点是酒店。
趁着妹妹洗澡的功夫，顾白开起了直播。
女孩子洗澡向来是一小时起步，时间绰绰有余。
“我不害怕当面对质。只有做贼的人才会心虚。欢迎那些当年指认我的人，上麦与我详聊。”
在酒店的灯光下，顾白英俊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
剑眉星目，目似朗星。
昨晚他给人的感觉是氛围感帅哥，今晚他就是纯粹的高颜值帅哥。
“怎么还没人上来？当年那么多自称我同学、同事和亲戚的人发博，说我从小就坏事做尽。怎么现在没人啦？”
顾白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帅气一样，兀自翘起二郎腿，毫不自觉地散发着魅力。
不少女水军骂着骂着都心簇一荡，感觉键盘都在冒粉红泡泡。
而男水军则骂得更狠，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就在这时，直播页面弹出了提示。
有人向他发起了连麦直播邀请，对方主播是——程美美！
全场哗然。
【卧槽！是美美！她一如既往的这么勇敢！每次都是直面恶势力，她真的，我哭死！】
【果然没做错的人是不会心虚的，美美敢出面，就证明她丝毫不心虚！】
【渣男被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击中了吧！瞧他那惊讶的样子，怕了吧，没想到美美敢来揭穿他吧！】
程美美一出现，她养的那些狗们就开始吠起来。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
顾白在小小的惊愕过后，点击了“接受”的按钮。
顾白确实是没有想到程美美会上麦。
在他看来，程美美占了便宜之后，躲他还来不及呢。
他到底还是错估了某些人的脸皮厚度。
不然既然敢来，那么甭管她是二皮脸还是不要脸，顾白都能给她撕破了。
画面一晃，一张楚楚可怜、宛如清纯小白花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她的出现，让屏幕弹幕顿时沸腾起来，她的粉丝和水军全部为她呐喊助威。
【心想事程，十全十美！】
【支持程美美爆锤渣男！女王行为，slay全场！】
程美美则在一众欢迎和支持她的弹幕中，用虚伪做作的语气，贡献了她的表演。
“我知道大家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来连麦。
其实，公司和经纪人也一直劝我不要来。
可是，我觉得身为公众人物，我有为大众做出表率的必要，澄清事实。”
顾白一听到这熟悉的白莲花口吻，忍不住扯开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五年了，还是这一套，味儿太冲了。
程美美柔柔地看向他，目光里是硬挤出的真诚。
“顾白，我听说你又出现了，并且全盘否认自己做过的一切。
我想说，做错就要认，网友们都是很善良的。
你认错他们会原谅你，但是你不要欺骗他们。”
这番圣母发言，自然又获得了弹幕里一群人捧臭脚。
顾白才不吃这一套，想骗他服软认错，没门儿。
“你说得对，做错就要认。我确实错了。我五年前就不该救你。
我看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救，你巴不得脱光了给人家当女体盛吧！
对不起，我属实是不知好歹了，耽误你讨大佬欢心了！”
听到顾白再次提到“女体盛”这三个字，程美美牙都快咬碎了。
五年前污蔑顾白的时候，并没有公布细节，只说他扒程美美衣服。
事实上，是孙大刚要扒光程美美玩女体盛。
当时程美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惊慌失措，下意识拒绝。
事后，在闺蜜和同行的劝说下，她想通了。
不就是当个餐具嘛，多少人求还求不来这种机会，她运气好才被大佬看上。
为了求得大佬原谅，她私底下豁出去陪大佬玩了不止一次女体盛，才换来了今天的资源和地位。
当然，她陪大佬玩的，也不止是女体盛。
有些事情，她可以干，但是别人不能戳穿，不然她会破防。
就像现在这样。
“顾白，你怎么可以造我黄谣！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有今天凭借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难道在你心目中，所有有成就的女性，都是牺牲色相换来的吗？”
程美美不管心里多恨，面上总是装作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
她在圈里呆了五年，已经熟练掌握各种引导舆论的手段。
她知道说那些话，能让公众站在她这一边。
果不其然，她的话刚说完，不只是她的粉丝愤怒，就连其他网友也都义愤填膺。
【太龌龊了！亏我之前还觉得顾白长了张好脸，封杀可惜了，想不到他内心这么脏。真是下头！】
【五年前猥亵人家不成，五年后还要造她黄谣。小人永远是小人！美女就是太善良了！】
如果没有百亿鬼粉在这儿，整个直播间的节奏还真就被带着跑了。
不过，他们碰到铁板了。
鬼众们经过之前的演习，现在打字速度已经快起来了，对喷没在怕的！
【希望你们看直播时可以把脑子从粪坑里捞出来带上！不要这女的说什么就信什么！】
【报一丝，顾白不是针对其他成功女性，只是针对她，程美美，小，姐！】
【拜托你们去拼夕夕拼个脑子装上再回来上网吧！求求了！】
【顾白今天真是走运，出门竟然踩了个程美美！】
【傻逼年年有，今年大丰收】
弹幕的阵地由鬼众们收复，顾白只需要专心跟程美美中门对狙。
顾白讥讽一笑：“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别以为有媒体颠倒黑白，加上清除了监控，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若是我放出当年宴会现场全程的视频，你又当如何应对呢？”
顾白说着，点击视频播放插件，把事先上传好的手机拍摄视频播放出来。
这个视频他在五年前就拿到了。
当时是一个匿名邮箱发过来给他的，对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署名。
视频拍摄得很完整，从程美美被欺负，到顾白出头，到制片人出面讲和，全程都拍下来了。
虽然发送视频给顾白的人，没说自己是谁。
但是顾白根据拍摄角度，猜出这是当初坐在参赛选手那一桌的人。
那是参赛选手里难得还有良心的一个。
应该是想要帮自己，可是对方人微言轻，在多个资本方围殴顾白的情况下，对方不敢出面。
发视频给顾白，已经是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顾白完全能理解，也很感激对方。
当时网上的情况，即使是顾白本人，拿到视频之后也不敢发上网。
他知道一旦发布，视频立刻就会被平台删除。
就算侥幸没被删除，也有无数水军指鹿为马，说视频是AI伪造的。
顾白藏着这份证据五年，直至现在，才找到了公布的时机。
网友们看完视频之后，全都懵了。
【啊这……啊这……给我整不会了……所以到底谁在撒谎啊？】
【我也不想相信他，可是他这份视频是高清的，而五年前发布的现场是频是糊的耶！】
【我有点崩坏，救命，脑子不够用了！我可能真的需要一个拼夕夕！】
再看程美美，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刷白，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今晚她果然不该来，不来的话还可以不用正面回应。
可是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退路。一个处理不好，满盘皆输。
她输了不要紧，只是她一倒就会牵扯身后的一大片人。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
不行，绝对不能输！
于是她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把，换上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各位，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
可是我看到当年那一幕的时候，我竟然还是控制不住感到愤怒，颤抖，浑身冰冷，无法呼吸……”
“我想说，顾白，你赢了……五年的时间，足够你花大价钱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视频。
而我，五年来忙于工作，全然没有防备，有人会花五年之久来算计、筹谋……”
“我真的好害怕……顾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从今天起，我将无限期暂停我的工作。我想我需要去跟我的心理医生好好聊聊……”
说完，程美美更是捂着脸，失声痛起来。
好一招以退为进！
程美美看似被证据打得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实际上，她已经暗示顾白的视频是伪造的。
因为花了五年时间精心制作，所以看不出伪造也很正常。
她不跟顾白继续对峙，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她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尤其是她还宣布要无限期暂停工作，相当于半退圈。
扔下这颗重磅炸弹，甭管是什么场合都会掀起舆论狂潮。
听起来就像是她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因为顾白旧事重提，引起她的心理疾病，而将她逼得退圈。
总之现在程美美的防御buff已经叠满，再追究就不礼貌了。
顾白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占理。
程美美打出这种牌，就已经不讲道理了。
网友们面对一个硬朗健气型男，另一个是楚楚可怜的美女，直接就无脑站队程美美。
【心疼地抱走美美。为什么美女要遭受这种事情啊！美美不哭，远离人渣！】
【美美哭得我心都碎了，果然这世道对女人充满敌意！渣男怎么还不死！】
【这年头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美美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女孩，花了五年才走到今天，想不到有的人费尽心机要拉她下来共沉沦！】
程美美知道现在舆论倒向她这边，优势在她，还捏着嗓子演起来了。
“谢谢大家，谢谢，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应该更坚强勇敢一点，可是我真的……对不起大家！”
就在顾白看着那张逼脸，想要继续甩证据抽她的时候，一道女声从房间里响了起来。
“你应该说对不起的对象，是我哥！不是别人！”
在顾白惊讶的目光中，她的妹妹顾盼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衣服还是洗澡之前穿的那套，说明她根本就没洗。
而是躲在里面，一直偷听顾白的直播。
看她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直播内容全听见了。
顾白在面对千万网友指责的时候都没慌，看到妹妹过来，反而慌了。
“你别、别过来！”
他不想让妹妹暴露在镜头前。
这样大家以后网暴就只会针对他，而不会连累他妹妹。
在顾白慌忙捂住手机镜头的时候，妹妹摸索着走过来，抓住顾白的手。
“哥，我不怕，五年前我还小，保护不了你。现在我长大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说着妹妹要把顾白的手移开，可顾白想着满屏幕的污言秽语，还是不忍心让妹妹看到。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早就有了不用说话的默契。
妹妹宽慰一笑：“没事的，哥哥，反正我看不见，他们发什么骂我，我都不会在意。”
顾白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移开了遮挡镜头的手。
网友们听到顾盼的声音时，就已经好奇得要死。
如今手一挪开，就见一张出水芙蓉般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盼拥有一双跟她名字一样，顾盼生辉、大而明亮的眸子。
人们平时看少女漫画总觉得眼睛大得夸张，可看到顾盼，又惊觉漫画其实还是很写实的。
幼态的圆脸，小巧的鼻头，苍白的面颊，使人第一眼就将目光放在她的大眼睛上。
只是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却像蒙了一层白雾一样，没有焦距。
眼圈还红红的，看起来像受了许多委屈似的，又迷茫又无助。
她眼睛无神都这么好看，真不敢想象，若是这双眼睛顾盼神飞地看向自己，那得多令人肝颤。
顾白看到顾盼凑近镜头，连忙站起身，把座位让出去。
顾盼坐下，毫不怯场，对着镜头流畅自如：
“我是顾白的妹妹，顾盼。我用生命来保证，视频是真的。
这位程美美阿姨，请你不要转移话题，你退圈是你的事，请你退圈之前先正面回应——
你为什么在得到我哥哥的帮助后，反过来污蔑他？”
程美美一看到顾盼的脸，顿时嫉妒得心里直泛酸。
她现在的清纯小白花形象，是请专业化妆师，提前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才呈现出没有化妆本来就很美的效果。
然而顾盼，以她15岁的花季，真正处于不需要化妆就很美的年龄。
程美美想要用女人的身份打同情牌，顾盼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现在顾盼纤弱盲眼少女的形象，比程美美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网友们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怎么站队了。
【家人们谁懂啊，我好像看到我未来的老婆了。怎么办，我该不该站在我大舅子这边啊？】
【你大舅子都喊上了，你还装模作样问什么？】
【我本来觉得顾白是人渣，但是他妹妹一出来，我顿时觉得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或者他有苦衷也说不定。】
【太过分了，居然让妹妹出面替你扛火力！你以为我会心软吗？没错我会！】
顾盼年纪不大，可生活的艰辛让她变得早慧。
她紧抓着程美美话里的漏洞，继续追问。
“程美美阿姨，请正面回答。不要靠卖惨博同情蒙混过关。
要说惨，我哥更惨。他在成名前一直在街头和酒吧卖唱。
被你污蔑网暴之后，他就去乡下灵堂卖唱。
最近受曝光影响，他还弄丢了下一家灵堂唱歌的工作……”
顾盼说着，声音有些微哽。
而顾白则很吃惊，原来妹妹什么都知道了。
真是瞒不过这个小机灵鬼。
“我哥是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草根歌手，而你是拥有三千万粉丝的大明星。
他承受的压力，比你大一万倍。他敢站出来问，你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
顾白真是忍不住在心里给妹妹竖大拇指。
没白养你到这么大啊！关键时刻能给哥哥出头。
程美美被质问得脸都变成了绛紫色。
她无法应付，只能悄悄寻求场外援助。
她用另一台手机打字“封顾白直播间”，悄悄竖给助理看。
助理会意，立即去联系平台。
随即，程美美捂住脸，对着镜头掉下几颗鳄鱼的眼泪。
“妹妹，你年纪小，很多事情你看不清。我也不忍心向你揭穿一些事情……”
她还想以退为进，暗示顾盼年纪小又眼瞎，容易被顾白欺骗。
不过顾盼直接打断她的施法。
“我眼瞎但我心不瞎。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不敢正面回应？是怕哥哥手头还有别的证据吗？”
顾白听得真的爽死了。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吊打！
果然以妹妹初中生的水平，对付这些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明星，还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有了妹妹的加入，场上的局势有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顾白有理有据，但是程美美仗着自己是个女人，一直博同情。
现在妹妹破了她的招数，一些吃瓜网友开始琢磨出不对劲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连麦对线以来，好像顾白这边一直是坦荡荡的一方。
而程美美，确实不敢正面回应。
难不成……
之前程美美在粉丝+水军+网友的声援下，勉强和顾白的鬼粉打个势均力敌，有来有回。
现在网友们醒悟过来，不帮腔了，程美美一下子就落于下风。
她急了，不断暗示助理。
而助理只是无奈地摇头，示意无法关闭顾白直播间。
程美美心一横，打算直接豁出去，咬死视频是假的。
“我本来想跟你们、跟过去和解，可是你们一再混淆是非。
既然你们非要我说，那……”
顾白却掏出一个U盘，凉凉道：
“程美美、小、姐，你说话之前最好考虑清楚。免得日后被证据打脸哦。”
顾白的手里头当然还有证据。
被封杀五年，他也不是坐那混吃等死。
他一直在搜集证据，就等机会到来的那天。
程美美肉眼可见地慌了。
磨皮滤镜开到最大，都能看到她脸上着急挤出的褶子。
她不敢说话，生怕刚把话说死，顾白反手就是一耳光。
她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装晕。
“你、你们……你们太过分……”
她装作突然呼吸不畅的样子。
捂着胸膛，上下起伏，最后娇咛一声，倒在桌子上。
昏倒前还故意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摄像头。
网友们只见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程美美身后的助理焦急地冲上来，然后连麦就断掉了。
直播间顿时就乱了。
程美美的三千万条忠犬们，着急地到处乱吠。
一个个好像霸总上身似的，诅咒顾白说“美美要是出事，我要你偿命”。
顾白都被逗笑了。
他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还纳闷，程美美那么烂的演技，怎么火起来的。
原来受众是这帮小脑不发育的家伙啊。
这一战，顾白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扬眉吐气。
而那些蹲在直播间的狗仔媒体们，自觉今晚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猛料。
全都急着跑去写新闻稿了。
直播间里，顿时就只剩下吃瓜网友和顾白的鬼粉。
鬼粉们自然是喜大普奔，为顾白高兴。
吃瓜网友们则心情非常复杂。
一时之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顾白。
他们讨厌了顾白五年，很难说相信他就相信他。
而且，相信顾白，意味着，要质疑娱乐圈里的几百位明星。
这几百位明星现在正当红，几乎撑起了娱乐圈的整个江山。
五年前他们都在晚宴上，而他们全都保持了沉默，或选择声援程美美。
如果顾白是被污蔑的。
那么那几百位明星知而不说，岂不是全都留下了黑历史？
娱乐圈岂不是团灭？
网友中总有一些人是那几百位明星的粉丝。
出于私心，他们都不希望顾白洗白。
于是，直播间弹幕开始出现了一些迷惑的言论：
【真不真相的有那么重要吗？把那么多人拉下水，能让主播开心吗？还是主播想要的就是报复的快感？】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早就忘了。】
【主播你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吧，戾气别那么重。整天怨天尤人散发负能量，只会让人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