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玉秦执是小说《穿越之表小姐》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越之表小姐》的章节内容
拂晓刚过,天色还是森冷的蟹壳青。
秦家大院已经忙碌起来。
只闻得一声咋呼的惊责:“小丫头蹄子莫要坏了今日的事!”
说话间还间闻两声皮肉与皮肉相触的击打声,以及稚嫩的求饶:“许妈妈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秦湘玉走到院门的时候小丫头还跪在地上不停的讨饶,歪着脑袋不住的往内躲。
而被称之为许妈妈的人并没有停手:“你还躲是吧。前几天与你们耳提面命,叫你们今日警醒着点,平素犯错也就罢了,这等日子也给我犯这样的错误,这是要打我老婆子的脸!”
秦湘玉又略站了会儿,见许妈妈没有停手的意思,这才走出来。
“许妈妈,怎么了,怎的闹这么大动静?”
许妈妈闻言停了手,抬头望来,见是秦湘玉,这才带了笑脸:“表姑娘。”
秦湘玉点了点头。
被底下的人敬着一声表姑娘,但秦湘玉从来都不敢拿乔,只因她心里清楚,府上的人叫她一声表姑娘是看了老太太的面子。
她是老太太娘家妹妹的女儿。一个病弱无亲,只得上门打秋风的穷酸亲戚。
秦湘玉本来不想管此事,毕竟这不符合原身的性子,还有这尴尬的身份。
可看小丫头实在可怜,这才走了出来。
许妈妈见了礼,起身对着秦湘玉道:“表姑娘有所不知,这不是大爷外任回京述职的日子吗?阖府上下都得了老夫人令,叫大家都警醒着点,别惹了大爷动气。我们膳房虽说见不着大爷面,可毕竟这吃食上,是要经大爷的口的。可当归这死丫头片子,一大早的,就给大菜食材给弄坏了。现下另买,却是来不及了,给我这愁的哟,要知道前几天老夫人还嘱了人吩咐下来千万要做好这佛跳墙,让底下的人多上心。”
许妈妈说着又狠狠的剜了那丫头一眼,小丫头委屈的将头埋了下去。
“老婆子这是千叮咛又万嘱咐,谁成想,还犯了这样的错!这不是存心触老婆子霉头吗?”
秦湘玉笑了笑:“妈妈不必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不如想想解决之法。”
许妈妈皱着眉:“表姑娘说的是,可现下哪儿有什么解决之法,只得扭了这丫鬟去上房请罪。”
听闻这话,小丫鬟抬起了头,面上净是泪痕:“妈妈打我骂我罢,都是我的错,只求妈妈别把我送到老夫人那里……”
许妈妈冷笑一声:“打你骂你有什么用,能把这食材弄回来?现下知道怕了?早先惫懒的时候怎么忘了?”
“老夫人这些年也不似当年雷霆手段。”
“想来也只会把你发卖别处。以后啊,去了别处小心机警点,别惹了主家生气。”
“妈妈……”当归本来还想解释两句,可像是预料到解释也不会有大作用,终究垂下了头。
“对了,还没问表姑娘过来有什么事情嘱咐吗?”
“这不是天愈发热了吗?我过来取些桑葚煮水喝。”
“表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去给表姑娘取来。”说着,许妈妈就颠着步子往膳房跨院走。
秦湘玉在外面等着,再三警告自己莫管闲事,想想自己尴尬的身份。可那丫鬟低低的啜泣像是在她耳边萦绕不绝。
终究是走了过去。
瞧这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是刚刚上初中的样子。
秦湘玉叹了口气,问她怎么回事。
当归抬头愣愣的看着她,随后将此事道来。
原来这佛跳墙需要整整十八种食材,其中要取海参鲍鱼之鲜,因而特意买的活种留至今日,当归从未接触过这等矜贵物,自然是警惕万分,当即取了干净的水,将之养在其中。
“表姑娘,我真真的听妈妈的话,没敢怠慢半分。”当归哭得情真意切。
秦湘玉自然知道当归没有怠慢,只是这东西不能在淡水中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早我一醒来就发现桶中之物都死了。”说着,当归还打了个哭嗝。
秦湘玉见她哭得实在是惨,于是开口:“别哭了,我帮你。”
表姑娘斯斯文文的说话,可当归就莫名没敢质疑,并止住了哭泣。
她身上就好像有股力量,让当归不自觉地相信。
此时,许妈妈取了桑葚出来:“要是平时,老婆子就给姑娘煮了,可今日实在是腾不开手,望姑娘见谅。”
秦湘玉点点头,接过桑葚,又听许妈妈对着丫鬟:“还愣着干嘛,还不随我去请罪?”
当归的目光看向秦湘玉,面带祈求。
秦湘玉并未从许妈妈手中接过桑葚,“妈妈帮我找了桑葚,我不若帮妈妈一个忙。这佛跳墙,便由我为妈妈作罢。”
“表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初初闻这话,许妈妈还未明秦湘玉之意,但见秦湘玉笑意吟吟的立在那里,便知她并未开玩笑,反醒过来又惊又喜:“那可太感谢表姑娘了。”
这可解了她的急,要是扭了这丫头这丫头送去上房,她怎么得也得挨个管教不严的下场。
但要是表姑娘接了这活,要是做的不好,完全可以推到表姑娘头上,要是做得好了,膳房不得记一大功?
两厢计较这是件稳赚不赔的好事,于是乐呵呵的扯着嘴道:“既然如此,我去给姑娘煮桑葚水。”
秦湘玉也未拒绝许妈妈的好意,转身往厨房走:“只有两件事我要交代。”
许妈妈颠着步子跟在后面:“姑娘只管说。”
“一则,我这食材于寻常所用不同。妈妈且为我寻来。”
听闻此言,许妈妈略微沉吟。疑惑的看了秦湘玉一眼,最后咬牙道:“行。”
“二则,妈妈不得将今日之菜是我所做传出去。”
许妈妈脸上露出难为神色:“表姑娘,若是老太太不满意……”
秦湘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许妈妈就噤声,心头无端生出一股惧怕,细看之下,发现表姑娘又是那般和善的脸色,想来是她刚才看差了罢。
“若是差了,你只管供出我来,若是老太太大爷喜欢,便不必提我名字了。”秦湘玉尴尬一笑:“妈妈也知道我这身份,旁人免不得以为我是为了邀功。”
“谁说的,谁敢说?”许妈妈声音大起来:“且不说表姑娘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就是表姑娘这般和气圆善,府里上下的人也不敢传出这样的闲话。”
秦湘玉但笑不语。
许妈妈自觉无趣,也不再多说。至于她说这话,自然只有两分真。
剩下的谁不讨论表姑娘是个上门打秋风的主儿。
也就是这两日老太太还喜着,所以大家面上敬着两分,等来日老太太忘了这人,谁还拿她当人物瞧。
等到了传膳时辰,秦湘玉让许妈妈把给她准备鸡蛋、豆芽、香菇杏鲍菇等数十种食材拿出来。
先煎几个鸡蛋放置一旁,加入小葱炒香,取了豆芽炒断生,取羊腿骨所熬制的汤加入熬成高汤。
因着没有味精,也不需全素,故而秦湘玉取了腿骨的鲜。
加入香菇香菇海鲜菇豆腐等食材。待煮熟后加入盐、胡椒粉香油枸杞等。
最后撒入葱花。
一锅素佛跳墙便做好了。
许妈妈早就在一旁闻着味儿,起先还怀疑表姑娘,没想到这做出比之佛跳墙丝毫不差。
想来,老夫人吃了这道菜,就算知道她们坏了食材,也不会太过计较。
“表姑娘真是慧心巧思。”
秦湘玉微笑不语,光是做这一道菜已经让她些许疲惫。
她这身子真是太弱了。
许妈妈也看出秦湘玉的疲惫,指着当归道:“还不快谢谢姑娘。”
当归感激地看着秦湘玉,“谢谢表姑娘。”
秦湘玉摆摆手,她会这道菜也是巧合,在现代的时候,她老早知道这道菜大名,吃不起正宗的,便买了素材尝试。
这几次下来,倒真让她钻研出了些许滋味。
歇息片刻后,秦湘玉对着许妈妈道:“妈妈还是赶紧把菜给那面送去吧。迟了,怕损了味儿。”
“是是,姑娘说的是。”
许妈妈嘱了人端着菜往上房赶,临行前,秦湘玉嘱咐。
“妈妈,若是那面问起来。”
许妈妈脸上堆了笑:“自然是老婆子研究出了吃食,与表姑娘无关。”
见此,秦湘玉才重新笑起来。
当归提了饭盒与她一同回到小院,捡了几样小菜。
回到湘荷院时,贴身的丫鬟丁香已经在院门等着了。
见到秦湘玉,急急走过来,接过当归手上的食盒:“姑娘怎的去了这么久?”
又指着小丫鬟:“这是?”
秦湘玉笑了声:“放心,不是来给你争宠的。”
丁香是原身从小伺候她长大的丫鬟,也是秦湘玉第一个见的人,说起话来,多了几分与旁人不同的亲厚。
“小姐尽拿我打趣。”丁香挑了眼,“再这般,奴婢今日就不理小姐了。”
秦湘玉又笑:“今日不理,那明日呢?后日呢?”
丁香扭了身往里走:“明日不理,后日也不理。”
“好妹妹,亏得我巴巴的给你挑了最喜爱的菜,结果你却这样对我,伤了我的心呐。我瞧着菜食,也不必给你了,还是喂了京巴罢。好歹还知道与我叫唤两声。”秦湘玉佯装生气。
京巴便是月余前跑到秦湘玉院中的一条小狗。
通体雪白,唯头顶一卷灰色的毛发,秦湘玉给它取了个名字,珍珠。
丁香还曾不解,为何要这样起名。
秦湘玉笑指着珍珠的发顶那卷灰毛。
“你且瞧瞧。”
丁香仔细的瞧着,巴巴的问道:“瞧什么?”
秦湘玉打了下她的头,“笨,你瞧这灰色,像不像珍珠色?”
丁香指着京巴张大了嘴又道:“就因为这卷灰你给它取名珍珠?”
“那它通体雪白为何不叫凝脂?”
秦湘玉思索片刻,给出一个答案:“他是男孩子,叫凝脂太女气了。”
怎的?叫珍珠便不女气了?丁香看着她无言以对。
说话间,珍珠跑了过来,贴着秦湘玉的小腿嗷呜嗷呜两声。
它还小,叫唤的声音奶声奶气。
秦湘玉将它抱在怀里,揉着它短短软软的毛发。
“好啊,小姐伙同这小畜生一同欺负我是吧,我……我不依。”
秦湘玉又笑了,眼角带出点点泪珠。
她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她本不是一个爱流眼泪的性子,可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却时时想起在现代的日子。
想到那时的自由畅意,想念那面的亲人好友,想到如今的身不由己,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回去啊。
好在,在这里,她有了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丫鬟。
丁香拿了食盒往里走,转头见当归正呆呆的望着她。
秦湘玉本来长相就极美,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柔美,峨眉敛黛,妙目流波,一颦一蹙间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可现在秦湘玉现代的性子却颇有些爽朗利辣,这一结合在一起,竟有些矛盾的吸引力。
秦湘玉看着呆呆的当归,放纵的混沌思绪被拉了回来:“你是回去食还是在我们院中与我一道用?”
当归愣愣的,还能和主子一同用膳?
此时,丁香又走了出来,笑道:“进来罢,院中人少,小姐没那么多讲究。”
就那么,当归被带着进了湘荷院。
院子不大,是典型的一进院,胜在景致别致。
老太太本来怜惜秦湘玉,赠来几个丫鬟小厮,都被秦湘玉拒绝。
他们本该有更好的前程,何必留在她的院子里同她一起平白受人嫌弃。
再者说,院子不大,她与丁香两人就够了。
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膳食摆在院子西边的乌桕树下,正值早夏,婀娜的乌桕树上挂满了浓绿的树叶。
三人围着石桌坐在一起。
丁香正在摆饭。
秦湘玉与丁香说话,间或珍珠一两声轻微的叫唤。
到了后来,连当归都能说上两三句。
开怀间,秦湘玉叫丁香拿了她今年酿的果子酒。
丁香怒目:“小姐,都说了你身子不好,不得饮酒。”
秦湘玉耍赖:“好丁香,小姐的亲亲丁香,这不是今日高兴吗?就少喝一点点。”
秦湘玉伸出两根手指,小小的拉出一点尺寸。
丁香却是撅起了嘴,严厉拒绝:“不行!”
秦湘玉巴巴的看着她:“容我一次,就一次。”
秦湘玉说软话时,千好万好。
委实看不下去,丁香才从屋内拿了酒:“小姐可要信守承诺。”
秦湘玉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眉眼弯弯往下,说不出来的柔:“好的好的。”
说话间,她已经给自己满上。
趁丁香不注意,大大的酌了一口:“真香。”
见丁香又要怒,秦湘玉赶紧给她满上端了给她:“好丁香,快尝尝,我们的手艺。”
也不厚此薄彼,给当归也倒满了酒:“当归也品品。”
当归摇摇头,不住摆手:“奴婢不会喝酒,怕醉了,下午妈妈还有安排。”
秦湘玉道:“无妨,不会醉的。”
当归这才浅浅的喝了一口,眼下一亮,这哪是酒,分明是甜水,她满足的谓叹:“真甜。”
被称赞的秦湘玉心情说不出的好,想到当归下午还要当值,“喜欢便带点回去,一会儿我让丁香给你装一瓶。”
当归小心翼翼的道谢:“谢谢表小姐。”
三人说话间,有人敲响院门。
丁香去开了门,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孟春。
“孟春姐姐怎么过来了?”
“表小姐在吗?”
秦湘玉起身:“可是有事?”
孟春福了福身:“老太太请表小姐过去一同用膳。”
秦湘玉笑了笑:“还望孟春姐姐帮我谢过老太太好意。”
孟春是跟了老太太七八年的大丫鬟,在府里谁不尊着敬着,是紧着的副小姐待遇,因而秦湘玉叫声姐姐也不为过。
“表小姐还是过去吧,大爷亲自在老太太面前提及的此事。”
秦湘玉有些疑惑,她与大爷素不相识。
“大爷听说老太太娘家来了亲人。”
哦,原来是这般,不过是大爷的一句客套话。
“可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
孟春笑了笑:“都是表兄表妹间没那么多说法,表姑娘还是速速随我过去吧。”
表兄表妹……八杆子打不到的表兄表妹。
秦湘玉和大爷之间根本没半点血缘关系。
大爷本就不是老太太的儿子,是前头太太的儿子。
可以说与秦湘玉之间,就只带了那么点名声关系。
“行,姐姐容我换身衣服。”
刚才在厨房染了一身油烟气,秦湘玉本来想着在院子里也不必换了,可去见人多少还是有些失礼,于是回房换了一件压箱底的湘妃云纹烟罗裙。不出挑,也不丢人。
“麻烦姐姐引路了。”
秦湘玉没带丁香,一则是老太太院子除了几个得脸的大丫鬟都不许人进,二是院子里还有当归,这小丫头回去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
与其让丁香在老太太的院子站一中午,不如让她在院中和当归一起用膳。
于是便自个儿随了孟春一起往老太太宝墨斋去。
一路上,秦湘玉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好奇都没有。倒是让孟春多了两分敬重。
要知道,她们见的可是秦府大爷。
要说起秦家大爷秦执早几年还没现在权势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模样俊朗气质凛然,是多少闺中少女的绮梦。
这几年更是坐到了两省督察的位置,此次回京述职又要往上迈一迈。
大爷今年不过而立之年,就实权在握,何等的青年才俊。
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想要见大爷一面,万一被大爷看上,哪怕是做个妾,也相当于一步登天。
若是秦湘玉没有魂穿到古代,说不定原身会借着这身份接近秦家大爷,可现在这身子中是受过了解放思潮,见惯了现代的情情爱爱的秦湘玉。合则聚,不合则散,古时人三妻四妾,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她的观念只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且不说现代出轨不断,这古代要遇着这样的人更可谓难上加难。
再者说,一旦成家了,古代避孕手段又不好,万一有了孩子,秦湘玉怕自己会舍不得回家。
一旦找着机会,她定是要回现代的。
秦湘玉还在想着自己未来如何,就被带进了宝墨斋。
膳厅里面是难得的热闹,秦家的人都已经到齐了,齐齐整整的坐了两大桌。
无一不小意讨好。
坐在上首的陶氏便是众人口中的老太太,不过四十年华,风韵犹存,若不是此等好样貌也不能从七品小官之女嫁给当时正三品的通政使司秦岭做续弦,实现阶级的跨越。
陶氏左手边坐着的当是秦执,面容冷峻,鼻正唇薄,鬓若刀裁,眼神坚毅,单单是坐在那里,就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秦湘玉堪堪只瞧了一眼,就垂下了眸,这人给她的危险气息过盛,对于捉摸不透的人秦湘玉向来是敬而远之。
她站在下手听着陶氏对男子道:“大哥儿这次回来不走了罢?”
秦执拨弄了一下手上玉扳指,不咸不淡的回:“陛下尚未有令言明,允了月余假期。”
坐在右下首的二太太赶紧道:“母亲,今日是家常宴,大哥好不容易回来,就莫说些。”
陶氏笑了笑,指着她道:“当初你未归来,你二弟娶亲尚且不知,这便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媳妇儿宋君桃。”
说着,宋君桃起身给秦执见礼:“大伯。”
秦执抬了抬手,旁边跟了他多年的小厮三宝便递出一个锦盒:“二太太。”
宋君桃笑得爽利:“那弟媳便不和大哥客气了。”
等所有人一一见完礼,说完话,这才注意到门口的秦湘玉。
陶氏向秦湘玉招了招手,秦湘玉这才向前,向老太太蹲身行半礼:“老太太安。”
陶氏笑着道:“这孩子,来了怎的不开口?平白站了许久罢?”
秦湘玉微笑着垂下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怎的还叫的这么生疏。”又嗔怪了她一下:“来了姨母这里莫把自己当外人。”
秦湘玉微笑不语。
陶氏又道:“来,见过你大表哥。”
秦湘玉微微侧头:“大爷安。”
“怎的叫这么生疏,严格说来,大爷算是你大表哥。”
秦湘玉只得硬着头皮又叫了句大表哥,感觉那淡淡视线掠过自己的脊背,手心都浸出了汗来,只盼着赶紧叫完了事然后陶氏叫自己下去。
可不知陶氏怎么想的,拉着秦湘玉笑道:“我这侄女,多少有些腼腆,可却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将将来时说要给我刺绣,便日夜兼程的给我绣了副松鹤延年屏风。”
夸完秦湘玉又转了话锋,“这孩子就是太实诚,刚刚你大表哥赠礼时不吭声,现在看你如何讨去。”
她不想讨。。。。
话说,秦执还真没有给秦湘玉准备礼物,他也不知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可陶氏话都说到了这里。
于是,他目光落到垂着头颅的秦湘玉脸上。
女子的面皮红红的,像是新开的那一茬桃花,艳色糜烂。
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他这继母什么心思他也知道,只是当朝重孝,只要陶氏做得不那么难看,他多少会给她几分面子。
若是她想插手他房中事。
秦执冷笑。
秦湘玉自然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冷意,脸上泛起热腾腾之意,倒不是见了大爷害羞,而是酒气上头再加上陶氏这番推销,连她都懂了是什么意思,更别提秦执。
她只觉得丢脸又气恼,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正当她以为秦执会拂袖而去,却兜头丢来了一块玉。
秦湘玉不得不伸手赶紧接着。
玉质柔和,触感圆润。还带着男人身上的冷香和温度。
秦湘玉指尖发烫,听陶氏笑着说:“还不快谢谢你大表哥,这块玉可跟了他二十年。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陶氏眉开眼笑,看着两人,越看越觉得合适。
秦执是前头太太的儿子,和她本就离心,再加上这些年在外为官,她虽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可终究不够亲厚,若是能往大哥儿房里安排两个自己人,也就妥当了。
陶氏思来想去,才把目光落在她这远房来的侄女身上。
秦湘玉颜色出挑,性子安静,若是安排给大爷,也算是了了两桩心事。
宋君桃也笑:“娘是高兴了,可我们可饿着呢。不若传膳吧。”
陶氏点了点头,唤了丫鬟下去传膳。
“二弟呢?”
秦执忽然询问让陶氏脸色僵了僵,连一向爽利的宋君桃也顿住了笑。
这事秦湘玉倒是知道,听丁香闲聊了一嘴,说是秦家二爷秦席玉前头跟广平侯府世子争风吃醋在秦淮路上打了起来,秦席玉从二路摔了下来折了腿,如今正在府里头养着。
两人却也不敢瞒着秦执,只避重就轻的说,秦席玉伤了腿。
可秦执是什么人,端看她们这般心虚的样子便知有内情,点了太太身旁的孟春来回。
孟春瞧了老太太的样子,见老太太闭了目,便知老太太是允了她讲的意思,与其到时候秦执查出来,不如她们先说了此事。
秦执越听脸色越冷,最后竟扔了茶盅在炕桌上。
嘭的一声,茶水四溅。
所有人都敛声屏气。
茶蛊顺着桌子滚了一圈,最后嘭的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巨响,最后四分五裂。
若是在现代,秦湘玉少不得要网络重拳出击,说一声没素质,可此刻,她却像个鹌鹑,恨不得能从这里消失。
秦家虽为簪缨世冑之家,但家风管教甚严,他扫了陶氏一眼。
陶氏道:“席玉不过还是个孩子。”
秦执冷笑:“他二十有三!”
成亲早的家庭孩子都五六岁大了。
“还成天的不着调,母亲若是舍不得管教,便交给我这大哥来!”
秦执虽然不太待见他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般不成器,若是他的儿子,就算打死又何妨?到底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秦执收了气,转头对着宋君桃道:“你俩已成婚多载,母亲管不动的,你也不知道说说你夫君?”
宋君桃羞红了脸,只得呐呐应是。
按理说做大伯的不应该管着二房的家事,况且秦执还和秦席玉隔了一个亲娘的肚皮。可这一房没个能拎出来理事的人,他再不说,秦席玉恐怕都能上天捅个篓子。
况且这些年秦席玉所作所为,就算别人瞒着,也多多少少传了进他的耳朵里。
因着秦执发的这顿脾气,大家吃饭时都敛了。秦湘玉更是如坐针毡,吃也吃不出个滋味,等离了席,恨不能赶紧告退。
大家都如鹌鹑般哑着声吃饭,还是秦执指着一道菜问:“这是何菜?”
秦湘玉眉心一跳。
来了终于来了。
她心里的祷告终究没生效。
只是不知大爷此时生气与否。
若是觉得好,厨房嬷嬷揽下功劳倒也罢了。若是不好,少不得供出她来。想到大爷发怒。
秦湘玉打了一个冷颤。
她偷偷觑了秦执一眼。
什么都没看出来。
陶氏看着那菜,也不知是什么,还是大丫头孟春提醒。
这才想起那道佛跳墙。
食材,明显是换了的。
这厨房的人。陶氏皱了皱眉。
刚要起声发落,却听秦执道了句:“倒是不错。”
因着秦席玉才惹了秦执的眼,陶氏没有当场发落,只暗自记下了厨房的婆子。
“大哥儿觉得不错就多吃一点。”
秦执没回话,秦湘玉也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都处于如坐针毡中,秦湘玉也没吃上几口,只盼着赶紧告退。
可陶氏招了她回上房问话。
问她在府中这段时日可好,可有适应,府中下人可否给她脸色。
秦湘玉一一应了,只捡了挑了好的回答。
陶氏又看着她,慈眉善目。
秦湘玉只觉得心惊肉跳。
“你觉得大爷如何?”
“大爷自然是人中龙凤千好万好。”
陶氏笑着说:“那你觉得我把你说与大爷做姨娘如何?”
这确是有些抬举秦湘玉的意思了,按理说,以她落魄的身份,说与大爷做妾都够不上格。
况且大爷身旁还无人,秦湘玉过去,就是秦执身旁唯一过明路的女人。
秦湘玉万万没想到,陶氏竟然把这事儿挑明了,赶紧跪下:“湘玉自知身份低微,万不敢肖想大爷,老太太别拿湘玉打趣。”
眼瞧着秦湘玉竟带了三分害怕,红了眼圈就要哭出来,陶氏冷下了脸。
秦湘玉心里咯噔一声。
这古代封建人家中的大家长,是容不得有人挑衅权威的。
若是得罪了陶氏,她一个上门打秋风的庶妹女儿,怕是讨不了好。
于是便期期艾艾道:“湘玉知道姨母自然是想为湘玉安排最好的,可湘玉素来蠢笨,怕惹了大爷的眼,还连累了姨母,湘玉自己倒是没事,若是害姨母和大表哥生出芥蒂,怕是母亲夜里也会回来骂我蠢钝,给姨母添麻烦。”
陶氏虽然想把秦湘玉塞进秦执房中为她办事,听到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话,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来。
“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话来。不会惹恼大爷的。”
秦湘玉呜呼哀哉一声,看来这事儿是躲不过去了。再辞恐怕陶氏也会知道她口不对心。
这才将头磕在陶氏膝盖上,低声啜泣:“湘玉谢谢姨母。”
陶氏嫌弃的瞧着秦湘玉哭得鼻头通红的模样,果然上不得台面。美则美矣,终究太笨。
这一步登天的好事,旁人抢着要还来不及,偏偏她像是遇到什么恐怖事件,往外推却。
秦湘玉从宝墨斋出来,眼圈还是红红的,她怎么也没想到陶氏起了这心思。
一时间,秦湘玉心乱如麻。
这几日,丁香见秦湘玉都在屋子里倦倦的模样似乎有重重心事,连平素爱出门采花做蜜,酿酒喝茶也不肯了。
她素来不喜欢差使人,可这几日基本上院子都不出,有什么事情都叫了她去,就算上房那面请她,也称病辞了去。
丁香几次三番见秦湘玉摩挲着一块玉出神。
起初她还以为秦湘玉是对秦执起了心思,后来她听秦湘玉嘱咐她收拾箱笼,知道秦家大爷行踪时,退避三舍,这才知道,她家小姐对大爷根本没意思。
她猜不透小姐心思,也不去猜,小姐叫了她做什么事,她便做什么。
过了两日,见秦湘玉从呆着的厢房中走了出来,精神气又恢复了,她看着她道:“丁香,今日你小姐我心情舒畅,可否允了一杯酒?”
秦湘玉也算想通了,就算老太太想让秦湘玉往秦执房中去,可以秦执的态度,根本不向对她有意的意思,再者说,秦执那人,一看就冷漠无情,对陶氏疏离有余亲热不足,想来并不愿意与陶氏扯上更多联系,自己又是陶氏亲侄女,秦执恐怕更是瞧不上眼。
老太太那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第二是,这几日她瞧着玉倒是琢磨出些许滋味来,当初她是因一块玉来到这古代,模样她记得不太清晰,但若是再次见到那块玉,她定然认得出来,若是寻到那块玉,寻着机缘,当是能回去的。从前她多半带了些逃避的性子,怕找到也回不去,因而在院中躲着,虽是在生活,可多少失了几分希望。
而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就算不能回去,也得试试。让她在古代结婚生子与人争宠,一辈子生活在身在后院中,她做不到。
人一旦有了盼头,就有了精神气儿。做事说话也利落起来。
当天下午,就去花园里寻了她眼馋了许久的樱桃果子树,准备做个樱桃柠檬茶。
生活也得有仪式感。
于是湘荷院又热闹起来了。
当归因着秦湘玉上次的解围三五几时的给湘荷院送东西,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还带了一个小姐妹,叫蝉衣,原是大爷院中的丫鬟,犯了错,被发配到了膳房。
蝉衣刚到膳房做事,犯了不少错,当归见她像是见到了当时的自己,若不是秦湘玉,自己早就被撵出府了,于是偷摸帮了几次,两人便好了起来。
当归没空时,也是蝉衣往湘荷院送的饭食。
湘荷院自己的小厨房多是不用的,秦湘玉擅厨但不喜日日做饭,小厨房多半是用开她捣鼓各种吃食用。
比如,各种果茶。
今日,她们喝得便是她最新调制的杨梅百香果茶。
四人就着月色和一盏孤灯打扑克,秦湘玉作为老手最开始教她们规则的人,脸上竟然被贴了不少横条。
她也不恼,毕竟自己没这点天赋。
喝了一口井中镇过的果茶,满足的对月谓叹:“要是再加点冰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三个人一狗神情各异。
丁香说:“小姐,你身子弱,还想吃冰。”
秦湘玉摇了摇头,道:“要是谁娶了你可就惨了,管家婆。”
当归说:“那是什么滋味?”
盛京冬日下雪,她们见过冰封千里,却没吃过冰,也不知道冰还能吃。
秦湘玉诱惑的说:“可不得了,啧啧,一杯下去,透心凉。”
蝉衣思索的说:“立夏之后,府中便会开了冰窖,紧着供给太太爷们房中,遇到冰多时,我们也能分上些许。”
听了蝉衣的话,当归羡慕的问:“那蝉衣姐姐可吃过冰?”
“府中的冰多半是用的,至于供食部分,冬日去了井水冻成冰,夏日时都给了府中贵人。”
“此时,大爷房中应当供上了。”
此时天还不算太热,可老太太一向讨好着大爷。便是用冰也是从大房开始,谁也越不过去。
“大爷不喜用冰,遵循四季规律,那些冰多半在锦苑的璧观水榭中放着。”
锦苑便是大爷秦执的住所了。
“要不,我们去偷点?”当归道。
这个偷就用的甚是微妙了。
秦湘玉错愕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个甚是胆小的丫鬟竟然还敢行这等事情。
蝉衣道:“也不是不行,平素大爷放那儿,我们要是取些用了大爷也不知道。况且第二日便会倒入池中,下人们热得不行了取用已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我们也不日日取,便今日试一试小姐口中的透心凉如何?”
丁香咬了咬唇,望向秦湘玉。
秦湘玉极其怕热,一热就心慌,这几日都是丁香傍晚就往房顶泼了水,又在院中泼了水这才好些。
见丁香意动赶紧打断她们。
大爷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了吧,再者说,到时候真查起来,她们也没理。
“既然府中会派冰,那么喝上是早晚的事,咱以后再喝也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惹火上身就不妙了。
这天干物燥的,平素火气就往上冒,要是哪天秦执心气不顺,要计较这个事情。
想到那日秦执发的那通火。
这冰,不要也罢。
小心谨慎为妙。小说里,总有人不注意细节,惹火上身的。
可总有些事情,是秦湘玉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
这日,秦湘玉又到半夜才堪堪睡过去。
后半夜睡的甚好,只觉得冷沁沁的,秦湘玉又梦回了现代。
等醒来,还是那拔步摇床,秦湘玉对着外面喊了声丁香。
丁香快步进来,拉起了床幔。
“时辰还早,小姐还睡会儿不?”
这会儿子功夫,秦湘玉已经缓过神来,只着了中衣的手从面上拿起,缓缓落于身侧,遮住那段白玉凝脂的手腕,抻着头往外瞧:“昨夜可是下了雨?”
丁香顿了顿,然后笑道:“是下了会儿。”
秦湘玉睡足了觉,心情甚佳:“我就说后半夜这么凉爽。”
“院子里的乌桕树叶可落了?”
她早前看了物色了许多爱心形的菱形的小狗形状的树叶,趁着下雨看有没有落下些许,她好收集了做书签。
古代实在是无事,只能看些传记小说打发日子。
丁香摇了摇头:“没呢,小姐当是秋冬呢,这要是一下雨就掉叶子那还得了?等夏日过完,树干上就该光秃秃的了。”
秦湘玉泄了气,这倒也是。那就等秋日再做她的书签罢。
“那咱去院子里面走走。”
“我新种的西瓜苗如何了?可出了芽?”秦湘玉一边问着丁香,一边在她帮助下穿好了裙袜,等丁香为她梳了发,这才往外面走。
雨是早上下的,不大,下了一小会儿,院子里还有清爽的味道。
秦湘玉把院子看了个遍,越发满意,算着时间,用了膳去给老太太请安。
自打老太太动了那心思后,秦湘玉更不爱往上房走了,即使去也挑着秦执不在的时间。
今儿,她去的时候,秦执刚好在。
秦湘玉站在上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孟春看见了她,对老太太道:“表姑娘来了。”
秦执抬眸望去,便见他那便宜妹妹站在晨曦微光中,身姿袅袅。
她微微垂着头,一段凝白的脖颈就那般露在他眼前,透着清亮的薄红。
果然是想勾引他。
他这继母的心思,都恨不得写在脸上。
秦执心头冷笑,却是颔首道:“既是表妹来了,我便不打扰太太和妹妹说话了。”
“大哥儿别急着走,一会儿你表妹也去大觉寺上香,大哥儿顺带捎她一程。”
莫说秦执,秦湘玉听此言也愣了,陶氏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湘玉还不先谢谢你大表哥。”
话都说到这儿,就骑虎难下了。
秦湘玉看了眼殷切的陶氏,顶着秦执的目光轻声:“那就谢过大表哥了。”
秦执神色不辨喜怒,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
秦湘玉想,秦执对她谈不上热切。对陶氏也只是表面敬重。而且,她没错过秦执眼中对陶氏说这件事情的排斥以及对她的蔑视和嫌弃。
对此,秦湘玉没有不痛快,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怕就怕秦执顺水推舟,真应了陶氏的话。那她就麻烦了,若非没有办法,秦湘玉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想法,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况且,她还想回到现代。
只怕陶氏想拿捏这个大儿子,有的麻烦了。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现在她得想个法子,赚点钱,她现在手头拮据,要是离开秦府都没钱租院子。要是不离开,没有大爷这一遭,陶氏早晚也得给她找门亲事。
秦湘玉叹了口气,她一不会刺绣,二没有经商头脑,且古代深闺中的女儿要离开府中出门都要经过大家长同意,还得带一群丫鬟仆妇,弄钱,谈何容易。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整个马车里闷闷的,秦湘玉早已闷出了一头热汗。
马车碾压在干燥的泥土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更让人心生烦躁,想到现代公交车上都有空调,秦湘玉越发怀念现代。
有热风顺着马车帘子吹进来,总算多了几分清爽,秦湘玉正想拨开些帘子享受凉风,就见秦执骑着骏马的宽厚背影。
骑马呀,她也想,这得多凉爽呀,至少比她闷在马车中好。
这般想着 ,看向他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羡艳。
秦执向来五感过人,转头就对上秦湘玉的目光。
见了他,女子羞羞怯怯的垂了头,红了面。
果然是在勾引他!
秦执目光沉了沉。
殊不知秦湘玉只是被抓包一时有些尴尬,况且这古代,如此明目张胆看一男子有些不妥,于是才垂下了头。
可,他骑那骏马实在羡艳,她天生受不得热,再在这马车中坐下去,少不得要闷出病来,要是中暑又倒了,这一而再再而三和老太太说她生病,怕老太太多心,秦湘玉还得在她手底下讨活呢。
她抬起了头,露出潋滟的眼:“表哥。”
秦执心下了然,回了一声,“表妹何事?”
秦湘玉打量秦执的神色,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坐马车实在闷得慌,我可否,骑会儿马?”
骑马?秦执看她一副娇滴滴弱柳扶风的模样,怕是想和他同骑。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秦执对她厌恶更甚,可他素来情绪掩饰的极好,缓声道:“骑马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再说这山路陡峭,若是伤了表妹,太太指不定多心疼。”
秦执这话便是担心她不会因而出现问题。
“表哥无须担心,我会骑马!”秦湘玉笑语盈盈,眼眸含光。
为了勾引他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秦执目光沉沉。
陶氏可对他说过,秦湘玉自幼养在深闺,身娇体弱。
可她既这般算计他,也合该让她吃些苦头。
于是翻身下马。
“既如此,表妹便来试试罢。”
秦湘玉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竟然这般容易!
她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骑术,不知这古代的马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下了马车,秦湘玉神清气爽。
大爷的马自然是好马,它对着秦湘玉哼了一口气,显然是不屑的。这更挑起了秦湘玉的胜负欲。只裙裾烦人,这可不好翻身上马。站在骏马下皱了眉。
秦执见状,冷笑一声。也不出声,看她准备怎么办。
多半,她是要求到他面前,娇滴滴的让他带她骑马,满足她勾引他的野心。
这样的手段,秦执早见了千八百遍。无甚新意。
果然,下一刻,秦湘玉莲步微动,已站在他的面前甜甜笑道:“表哥。”
开口是说不出的软。
秦执眸色深沉了些。
他收回目光,“怎么了表妹?”
秦湘玉提裾:“不知表哥一会儿如何上山?”
秦执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奇妙:“表妹无需担心。”
她倒是不担心,不过客套一下而已,复而嫣然笑道:“湘玉只是担心占用了表哥的脚程,累及表哥。”
若是秦执暗戳戳的生气了,都无需对她做什么,只需要一个态度,地下的人便有得搓磨她。
秦执嘴角微扬,眼里露出几分讥笑。却是不说话,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表哥既是这般说,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秦湘玉弯腰撩裙。翻身上马。
秦执皱眉瞧着她。
她亦坦坦荡荡的望向他:“表哥,恕我无礼,先行一步!”
说罢,她扬手挥鞭,下一瞬,空气中一声清脆的鞭响,随着马儿声啼,转瞬就跑出七八米。
这番反应,秦执猝不及防,他伫足于原地,神色不变喜怒。
还是福禄轻声道:“大爷,咱再不追上,恐失了表小姐行踪,万一出了事儿……”
后院那位就更有理由把表小姐塞入大爷房中了。
秦执伸手。
福禄便把手中的缰绳交到秦执手中。
秦湘玉到寺庙的时候,丁香正站在庙门前。
见秦湘玉打马前来,满脸的惊异。
她惊恐道:“小姐!”
秦湘玉讪讪的笑,指挥着马儿停下。
这一停,才发现自己发软的腿脚。
这身子还是太弱。
眼瞧着丁香就要指责于她,秦湘玉赶紧可怜兮兮道:“好丁香,快扶着你家小姐。”
见她这般娇弱可怜,丁香饶是有千百句指责之言,最终也化为一叹。
直至落地,腿还是软的,秦湘玉抓紧丁香的胳膊借力。
缓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体。
也是这时,丁香道:“小姐,您简直是胡闹!怎的可以一个人骑马!您从来没有骑过马。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了得!”
“大爷也是,任着小姐胡来!”
秦湘玉目光刚好落到姗姗来迟的秦执身上。
想来也是听到丁香指责的话,秦家大爷的脸沉得要滴水。
他怎么知道秦湘玉第一次骑马还这么大胆。
“表妹好骑术。”秦执似笑非笑。话音落下,就看见女子发白的脸色,越发楚楚可怜,想来也是吓到了。
至于秦湘玉则是忘记了原身不会骑马一事。
今后还需更加多加注意。免得露馅。
她强颜欢笑:“表哥说笑了,是我过于贪玩。惹了表哥担心。下次不会了。”
秦执向来冷情心硬,担心倒是没有,于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一行人便往庙中走。
借着秦执的权势,秦湘玉好生享受了一回包场待遇。
“表妹且去上香。”
秦湘玉当然乐得和他分开行动,她来上香一是原主有这个习惯,二则是她来时,就是在这座寺庙中。
秦湘玉想着相同的日子,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再穿回去。尤其是前几次来寺时在那棵姻缘树下都有强烈的预感。
她直觉,她能回去,只是缺一个契机。
而那个契机应当就是她在现代时吸引她过来的那块玉佩。
秦湘玉照例去给原主逝去的父母点了灯,然后在姻缘树下坐了会儿,再回到正殿时,正好瞧见秦执站在佛像下与一僧人说话。
佛像庄严,秦执冷肃。
秦湘玉可不认为秦执会是个信佛之人。
只瞧他一手执签一手负于身后,而跟在他旁边的福禄则是勃然大怒:“孽僧满口胡言!”
“大爷与二爷手足情深,又怎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听到这里,秦湘玉也算明白了,大概是这僧人说日后秦执会对秦席玉动手。那日她见秦执对他二弟还算有两分感情,至少比对陶氏真挚得多。
究竟发生什么事,才能让大爷对他杀之而后快。
那僧侣被喝的连连后退,神色惶惶。
“贫僧……贫僧只是依签文据实以言。”
福禄还欲骂他,却被秦执止住。
“爷。”
秦执神色平静,轻飘飘的将签文掷于佛像脚底,指腹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既是僧侣胡言,你同他置什么气?你可曾见爷信过什么命?”
福禄想起当年下江南时,也曾有神棍胡忒大爷命不久矣,江南一行最好别去,否则大祸临头。
可爷虽是九死一生不也熬了过来,还走到了今天这地位?
“爷所言甚是,奴才不过担心这人影响了大爷心情。”
“无妨。”秦执负手,转着玉扳指,信步于大殿中,正欲开口问秦湘玉,却见佳人正站在庙门口。
神色怔愣,竟有几分清冷圣洁之意。
许是这几日连轴转过于疲累,他捏了捏眉心,复而睁眼。
再瞧去,果然,哪有什么圣洁之意,腰肢窈窕,风流娉婷,一股子说不出的媚态。
秦执面上已然冷了几分。
秦湘玉缓步至他身前,她抬起头,笑语嫣然:“表哥。”
秦执黑沉沉一双眼望不到底。
虽是没有怒容,可秦湘玉本能的察觉秦执在生气,因为什么生气?
定然不会是因为她。
那么只有可能刚才僧侣所言冒犯到他了。
为了不挨着无名业火,秦湘玉姿态越发低微:“天色不早了,我们可是该回去了?”
若是晚了,怕是赶不及宵禁之前回府了。
“今日不回。”
不回?不回住哪儿?庙里吗?他同她?秦湘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也许秦执真要顺了陶氏所言,将她收了房?
反射性的抬头望向他。
那一闪而逝的嫌恶,秦执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等他定睛看去时,女子又恢复了浅笑。
只是这次的笑容很淡:“太太可知道?出门时,未与太太言明,怕太太担心,那就是我的大不是了。”
秦执声音明显比刚才更冷:“你与我一同出来,太太不会担心。”
说完,他转身往佛堂后面走。
福禄见状也要走,秦湘玉眼疾手快的攥住了他。
“表小姐这可使不得。”福禄拉着衣袖,又怕力道不稳摔倒了秦湘玉,一时又惊又乍。
“表小姐还是先放开我。”
秦湘玉也惊觉自己行为不妥,可若是一会儿福禄也走了,她寻谁问去今日要住哪儿?
难不成露宿寺庙里头?且不说苦了自个儿,丢了秦府的脸,还是她受罪。
“福禄。”远远的,传来秦执低沉的声音。
“爷,奴才马上就到。”
应了秦执,福禄这才哀求着秦湘玉:“表小姐快放开我,一会儿爷发怒了,谁也讨不了好。”
秦湘玉怕秦执,可不怕福禄。
“就一会儿功夫,大爷又不知道,我且问你,今日我与我的丫鬟住哪儿?”
若真要和秦执住一起,她现在就回姻缘树下磕死。
指不定运气好还能一下子就穿回去了。
“这……”大爷也没安排,他也不敢做爷的主。
福禄为难道:“不然表小姐去问问爷?”
秦湘玉的目光扫过福禄的面容,见他确实疑惑,于是松开了手,抬眸移向已走出佛堂的男人。
神情淡漠,透着一股子凉薄的冷意。
看向她的目光绝谈不上喜欢。
秦湘玉心定,缓缓勾起一抹甜笑,下一瞬,朝着秦执提裾而去。
“表哥……今日我是……”
说到这里说,秦湘玉含羞带怯的垂下了头,掩住眸中的情绪,这一遭,她便要让秦执彻底觉了对她的心思。
若是秦执没有,也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
秦湘玉拽着他的广袖,轻声:“我……我,在房中等表哥?”
秦执都不需用目光扫向她,都知道她此刻的神情是多么的谄媚。
令人乏味。
见秦执沉吟不语,秦湘玉继续道:“只是不知晚上住哪个厢房,湘玉提前收拾妥当等表哥。”
“等我?”他随手一撩,就抽出了袖口,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女子绯红的面孔上。
不知廉耻。
早前还以为她真对他无意,现在看来,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秦执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不过如此的空虚来。
若是她一直表现的如同上午一般,他还能提及两分兴趣,纵是真应了陶氏收她入房中又何妨?不过是多个把个人。
大抵是败坏了兴致,此时的秦执对她比及之前更为嫌恶。
“倒是不必,表妹收拾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
若不是观测天要下雨,他倒没事,就怕这个娇滴滴的表妹闹出个什么来,也不会落宿寺中。
秦执又道:“晚些有雨,表妹莫要贪玩,惹了寒气。”
借此与他在寺中多呆几天。
秦湘玉似是失落般点点头,“我自是会听表哥的话。”
他见她悻悻,心下竟生出活该的意味,转身欲走。
却又被人拉住衣角。
“表妹还有何事?”他沉着脸看她。
若是识相的,如何都该知道秦执厌烦了。
这时早早离开就好,偏生秦湘玉像是看不懂眼色般,还以为爷对她好脾性。福禄想,可惜了表小姐空有美貌。
“我……”她咬了咬唇,“我不知,我住哪个院子。”
秦执冷眼望向福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表小姐送去厢房?”
平白挨了一顿骂的福禄苦着一张脸应声:“是,爷。”
他心想,爷您也没提早说,我怎么知道您怎么安排。
虽是这样想,却是客客气气的对秦湘玉道:“表小姐,随奴才这边来。”
做戏便得做足了,秦湘玉恋恋不舍的望向秦执:“表哥……”
秦执的脸冷的难看,秦湘玉毫不怀疑,她要继续纠缠下去,秦执会对她发怒,只是不知秦执打不打女人。在这古代,没有人权动辄打骂发卖,秦湘玉不想挨一顿打。
于是见好就收。
临行前,她捋着衣袖,“若是表哥晚点有时间,可以来房中寻我……”
连秦湘玉都觉得这话恶心的够呛,就不信还恶心不到秦执。
秦湘玉跟着福禄到了寺中留宿的厢房。
福禄叹气道:“表小姐,若是表小姐真想被爷纳入房中,还是不要这样了。”
秦湘玉呐呐道:“怎样?”
矫揉造态。
“没事。”福禄摇了摇头,爷的态度很明显,他刚才多语是他的错。要是爷知道了,福禄皮子一紧。
“天色不早了,表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说完,福禄又看向秦湘玉的丫鬟丁香,嘱咐道:“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秦湘玉瞧着福禄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才收回了目光,站在门口发呆。
“小姐,房间已经收拾了,外头闷热,还是进房间歇着罢?”
“嗯。”秦湘玉幽幽叹息一声。
晚间用完饭后,秦湘玉靠坐在炕上打盹儿。
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是在用晚膳的时候下的,丁香去提膳食还淋了一小截的雨,好在不久,不然秦湘玉还真怕她没病倒,她的丫鬟先倒下了。
眼皮子都快睁不开的时候,丁香道:“小姐,天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歇着吧?”
秦湘玉提起精神道:“不。”
今日对秦执说了要等他的话。
虽然秦执不一定放在心上,但是她却要把她想要进他院中这件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家大爷能走到今日这地步,心眼子肯定不少。
在离开秦家之前,她不能露出马脚。
但凡秦执对她动了一丁点心思,那么她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院中四方天地了。她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受封建教育下的男子,会允许自己的妾室,如她一样大逆不道。
秦湘玉对丁香道:“为我沏一杯浓茶。”
丁香将茶递给秦湘玉:“小姐,我不懂。您是真的想进大爷院子吗?”
秦湘玉对秦执的态度分明很刻意。
“丁香,寻了日子将我以前的首饰和大爷赐我的玉换了银子罢。我们再攒点钱,出去赁个院子。”
“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卖了首饰攒钱赁院子。
“寄人篱下,终归不是好出路。”早前,秦家大爷没有回来,陶氏与她说,让她放心住着,定要为她选一门让她满意的亲事。
现在,陶氏既动了把秦湘玉塞进秦执房中的心思,她再在秦家住着,就不合适了。
古代大家庭里的肮脏事,她在电视中见过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指不定哪一日就中招了。
她不认为,陶氏会为了她的意愿,放弃自己的利益。
再者说,总住在人家家中,总归是不自在的。
夜色是浓墨般的黑,四更天的时候,秦湘玉实在坚持不住了,这才睡下。
次日一早,福禄来唤人时,秦湘玉还在酣睡。
倒不是她不愿意起,而是,总的让秦执知道她等了他一宿不是?
当福禄第二次对秦执回话说表小姐还不愿意起时,秦执沉声道:“若是不起,你就等着送表小姐归家,我先行一步。”
秦执话音刚落,就听脆生生的声音从寺墙后响起:“表哥这是不想等我了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和委屈。
话刚说完,就从门庭内露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女子娇俏的站在门庭下,笑意甜甜:“表哥……”
“为了等表哥,我昨夜可是一宿未睡,表哥竟然连这么一点时间也不愿意等我。回去我定要好好和老太太说说,表哥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竟然拿陶氏压他,秦执的脸色冷沉了下来,“既是到了,那就启程。”
说完,秦执翻身上马。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秦湘玉倦倦的呆在院内,减少外出。
这日清早,许妈妈携了当归来湘荷院。
秦湘玉嘱了丁香为许妈妈添了茶。
天气暑热,秦湘玉这里备下的都是清凉下火的冰镇甜水。
“表姑娘这里的茶水倒是别致。”
秦湘玉浅笑:“左不过没什么,就瞎折腾,许妈妈喜欢就好。”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妈妈今儿怎的有空来我这院子?”
许妈妈放下茶盏,“有一桩麻烦事儿想劳驾表姑娘。”
“妈妈且说无妨。”
“这几日不是越发热起来了吗?二太太说二爷暑气过剩,食欲不振。叫小厨房做些开胃的膳食。可做了几次,二房都是不满,寻了由头骂了厨房几次,你瞧瞧。”
许妈妈指着自己嘴上的燎泡:“婢子这都急的上火了。”
这事儿怎的找到了她头上。
秦湘玉不解,就听许妈妈解释道:“我想着表姑娘心灵手巧,上次做出来的佛跳墙另有滋味,又听当归说起表姑娘这儿经常有些新奇玩意儿。这不,才起了麻烦表姑娘的心思。”
当归见秦湘玉的目光落向她,开口:“表姑娘,若是膳食做得好,会有一笔丰厚的赏赐。上次二太太就打赏了厨房一百两。”
当归来院中几次,都见丁香姐姐在刺绣,说是要拿去卖钱。
想到表姑娘痛失双亲前来投奔,想来手头拮据。
可单单是刺绣,能有几个钱?
表姑娘对她好,可她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想着若是这次膳食做得好,指不定能拿到一笔银子。二房向来出手阔绰。
“表姑娘放心,若是得了赏,姑娘直接拿大头。”
见她说的恳切,秦湘玉点点头。
她确实缺钱,这段时间,她已经把首饰和玉佩变卖了,可原身的首饰过于寒酸不过堪堪二百两银子,还是大爷那块玉占了大头,换了一千两银子。秦湘玉当然知道当铺那面压了价,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是换了银子,可秦湘玉也着急,一千两百两,加上原身零零碎碎的三百多两,不过堪堪一千五百两,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想要赁一个好点的院子,每年得有三四百两。加上还得置办些七七八八的。这点银子实在不够看。
若是租城外,倒也行,可外面三教九流,她与丁香两个弱质女子,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银子啊,可是难事。
许妈妈这厢请她帮忙,她倒是发现一个发家致富的路子。
她虽然没别的什么技能,可是在吃这一块,可是内行得很。
加上现代见过的各种美食,虽然,这古代美食也多,可她的胜在新颖不是?
“妈妈都这么说,那我就试试,只是我确实,手上拮据。”秦湘玉也不与许妈妈藏着掖着:“到时候,若是真得了封赏,我与厨房一人一半可还行?”
“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得麻烦妈妈打下手不是?”
“只一点,这些食物,是妈妈所做。”
秦湘玉不想引人注目。
“便是出了岔子,妈妈也不得供出我来。”
“这……”
那若是出了问题,岂不是要她自个儿承担?
秦湘玉看着她,笑意吟吟:“若是妈妈觉得不行,也可以不应。就当今日之事,我们没说过。”
许妈妈略一沉吟,表小姐的手艺她是看过的,自然信得过。也许,表小姐只是觉得,沦落到为秦家的人做菜得封赏一事丢了面子。从此在秦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就像这几日,她们小厨房被二房连番斥责,在其他房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于是道:“好。”
说定后,秦湘玉本想和许妈妈约个日子再过去,没想到许妈妈让她现在就随她上厨房。
“这么急?”
“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老奴已经被二房连番斥责了。”许妈妈吐苦水:“若是今日再得不到改善,别说封赏,恐怕都要被赶出秦府了。”
想她体面了一辈子,本以为再过几年能安安稳稳退休,毕竟秦府老人,府里每年会送去一笔养老金,虽不多,却足够她们安稳度过一年。
要是这时候被赶出去,丢了脸面不说,可就只剩个晚景凄凉的光景。
秦湘玉体谅她的苦处,于是道:“那便走吧。”
今日二太太宋君桃是和老夫人一起用的昼食,正是暑气盛的时候,即使老太太房里搁了冰,见着满园骄阳,也让人心头生出几分燥意。
随着老太太陶氏的一声摆膳吧。
厨房一群人便拎着食盒进来。
今日菜色让人耳目一新。
“换厨子了?”陶氏挑眉问道。
宋君桃摇了摇头:“没,母亲前几日说厨房为人不实,竟换了食材原料。按我说,这等偷窃之人,就该打一顿发卖了去,怎奈母亲心软。”
陶氏叹了一口气,虽是生气,可想到许妈妈那么大的年纪,再加上这些年她也确实实实在在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于是便决定饶了她们这次。
可该有的责罚不能少,于是便授意宋君桃敲打一番,也该让她们皮子紧实些,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厨房的人殊不知根本不是二爷口味刁钻,而是老太太和宋君桃起了打压的心思。
“那今日这些是?”这些菜色,她在京城都未见过。
“想来是厨房那面的人也知道了自己的过错,所以努力钻研想要讨母亲欢心罢了。”
陶氏在宋君桃服侍下用了膳,菜一入口,心脾皆畅:“倒是用心了。”
宋君桃冷哼一声。
厨房的人等到晚,也没有等到赏赐的消息。
倒是许妈妈又受了番点醒,这才明白是上次换食材一事惹了老太太生气。这事儿便过去了,以后得自己警醒着点。
赏赐没了着落,还得知自己在老太太面前留了差的印象,许妈妈心情颇为失落。
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从自己存来养老的银子中取了十两,送往湘荷院。
与秦湘玉道明缘由,秦湘玉倒也没取她这十两银子,只笑吟吟的把银子塞回许妈妈手中道:“无事妈妈,左右不过是做一顿饭的事情。”
“我闲着也是闲着。”
送走许妈妈后,丁香不解,“小姐,我们正是缺钱的时候,为何不收?”
十两银子虽不多,可积少成多啊。而且,小姐给许妈妈做了事,还让她免了挨骂,这银子合该收下才是。
秦湘玉叹了口气。
“你月俸几两?”
“二两。”小姐给的是丫鬟最高的规格。
“是了,许妈妈做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二两。十两银子,许妈妈五个月的月俸了。”
她望着丁香笑道:“若是拿了这十两,当归那小丫头该更不好过了。”
“我这左右不过干了半天白活,再者说,以后若是有这样子的事,许妈妈还会来找我们。”
经她手的食物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就算许妈妈冒领她的功劳去主子面前得脸也无事,反正她求的是财。
旁人认为是许妈妈做的更好,这样她就可以带着银子功成身退。
她只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身后人,攒够银子,离开秦府,有自己的院子,然后寻找回家的机会。
秦湘玉又看了一眼丁香,嗯,在走之前,为这小丫头留一笔足够她安度后半生的银子。
至于许妈妈以后会不给钱的问题,她不信许妈妈不给,只要许妈妈还想留在秦府,想要新的吃食,自然就会寻到她头上。
过了几天去避暑的秦府小小姐秦盈也回来了。
这日,秦府欢聚一堂。和秦执回来那日的冷凝不同,这日氛围,竟是说不出的欢愉。
秦湘玉自然也被请了过来。
她坐在下首,安安静静的瞧着老太太身旁的少女。
明媚娇俏,出声是银铃般的清脆。
此时,陶氏正坐在炕上指着她的鼻尖:“你这饕餮,也寻着味儿回来了?”
秦盈嘟唇,喝着冰碗,待喝完之后,拭了拭唇角才说话:“母亲!你这么说我可不依,在您眼里我就只知道吃不是?”
“可不是?”陶氏笑着道。
“二嫂嫂,你看看母亲。”秦盈不依。
宋君桃可不掺和,人家可是两母女,于是笑着安抚了她几句。
秦盈又说:“这几口吃的可骗不我回来,还不是听说大哥回来了,我这已经几年没见着大哥了。”
陶氏虽然算计秦执,可从来不阻止两个儿女亲近秦执。
秦执这人冷心冷情,可对手足,尚有两分情分。
“大哥呢?”
“他今日上值去了。”
秦盈挑眉:“不是说圣上给了月余假期吗?怎么还上值,整个朝廷离了大哥就不成了不是?”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冷下了脸。
这秦盈还真不怕惹祸临头。
秦湘玉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小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什么叫整个朝廷离了秦执就不成,若是被上面那位知道了,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
这可不是好事。
秦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母亲,二嫂嫂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就在家里说说。”
陶氏严厉道:“有口无心在家里说说也不成!成日里莽莽撞撞,真该叫你大哥好好收拾收拾你!来年开了春好好给我在家学刺绣。以前你年纪小,说吃不得苦,我都任由着你,可你这越大越不像话!”
“母亲!”秦盈摇着陶氏的手。也知道这次自己确实是说错了话。
见气氛僵持着,宋君桃开口解围:“母亲也不必动气,妹妹也知道分寸,这些年也从未惹出什么祸事不是。”
这倒也是,在外面时秦盈还是知道分寸的。
见气氛缓和下来,宋君桃笑着道:“妹妹才归家,怕是不知道咱家多了个人。瞧瞧。”
宋君桃转头看向秦湘玉。
秦盈顺着宋君桃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那名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即使坐在光线最暗的地方,依旧难掩她一身的芳华。
“这是你湘玉姐姐。母亲本家来的。”陶氏冲秦湘玉招了招手。
秦湘玉走过去。
然后老太太握住了她的手,又与秦盈的手交叠:“你从前总说想要个姐姐妹妹,都没人陪你玩,现在好了。”
“你湘玉姐姐性子安静,你也和她好好学学,改改你那跳脱的性子。”
便有几分执手相看的画面了,不知为何,秦湘玉竟出神的想到宝黛的第一次见面。
可惜了,性别不符合。
几人又闲聊了会儿,秦执回来了。
见到秦盈,秦执冷硬的面庞缓和了几分。
“三妹妹几时到的?”
“今儿刚到,大哥,听说你回来时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我的呢?”不待秦执回答,她又巴巴的问:“我央着大哥求了好久的玉,大哥不给我,给了玉姐姐,大哥偏心。”
提及玉,秦执看了秦湘玉一眼。
许是背着光,秦湘玉并没有看清秦执眸中的神色,只觉得那一眼又冷又沉。
一时间,她的心发慌,她想起那块玉。她当了一千两银子。
随后秦执眼神风轻云淡的落回秦盈身上。
本来以为以秦执冷清的性格会冷下脸来,没想到他竟难得的含了几分笑意:“既是偏心,那大哥给你带的珊瑚摆件想来你也不要了。罢,还是送了旁人。”
说完他就喊了福禄。
“大哥,大哥!”秦盈皱眉跺了跺脚,“娘,你看看大哥一点都不宠我了!”
陶氏含笑不语。
当然秦执那句送了旁人是玩笑话。
珊瑚摆件被福禄带了进来。
约莫半人高,通体莹白。
在这古代珊瑚采摘不易,这么大一株珊瑚摆件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秦盈得了珊瑚心生欢喜,便缠着秦执去了,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一行人就欢欢喜喜的开了席。
近来厨房变着花样给上房送膳食,老太太和二太太也忘了那点不愉快,这几日赏赐了不少,虽然没有百两之多,但落到秦湘玉手中的也有四五十两了。她抿唇轻笑,再抬眼,就对上秦执的眼。
视线一交汇,双方均是错开去。
吃完饭,一行人辞别老太太往各房归去。
湘荷院和秦执住的锦苑同方向,因而两人同行。
秦执性子冷不爱说话,秦湘玉是找不到话说,可她现在在大爷面前扮演的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痴女,寻着这样独处的机会,不与他说话好像有点不符合她的人设。
所以秦湘玉寻了机会开口:“表哥近日可好?”
秦执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秦湘玉只觉得莫名其妙。
再望向他时,他已经恢复那副冷硬的模样。
仿佛刚才她听到的那声冷哼是她的错觉。
秦执不应,秦湘玉硬着头皮继续道:“不知道表哥知不知道近来府里发生的一些有趣事情。”
秦湘玉挑拣着与他讲,时不时还发表自己的观点。
比如“这样的丫头就该打死算了”“这样的人就该发卖出了府去”,果不其然的见秦执微微皱了眉,对她越发不喜。秦湘玉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继续发表逆天言论,到最后竟然连男人不得三妻四妾,负心人不得好死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成功看到秦执冷下脸。秦湘玉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对着秦执道:“表哥,我当然不是说你,像表哥这样英武不凡的人,本该就是众星拱月,若是我以后……”
“能与表哥一起……”
秦执打断她:“你很缺钱?”
秦执何故这样问?秦湘玉卖了他的玉,本就心虚。抿着唇思索着怎么回答。
“门房的人说丁香卖了几次绣品。”
秦湘玉听他这样讲,不是卖玉被发现了就好。又觉得当初自己想法并不严谨,早知道大爷赏的玉,就晚一点拿去卖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唯恐离开秦府的事情会发生变数。
心下思绪万千,却是开口:“闲着无事,便做了绣品打发时间。表哥可喜欢?若是表哥喜欢,改日我为表哥绣个香囊?”
古代女子赠香囊,其中之意就很明显了。
秦湘玉本来以为秦执会拒绝,没想到,秦执竟然淡淡嗯了一声。
像是听错了一般,秦湘玉不敢置信的望过去。
对上秦执意味不明的眼,又惊觉自己反应过大,这不正该她欢欢喜喜的事吗?
于是她努力勾出个十分笑容。
“那过两天,我给表哥送去。”
“表哥,我这就到了,不劳表哥相送了。”
兄妹两人告别。
秦湘玉转过长亭这才沉下脸来。
咬唇琢磨:“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明明前几日还对她厌恶非常。
秦湘玉怕秦执对她忽然起意,以她的身份要反抗秦执实在太难。
秦湘玉闷烦的心情,直到许妈妈送了上房的赏银来也没缓和过来。
怕再待下去多生事端,秦湘玉拉了许妈妈商量事情。
“许妈妈,您觉得我们去外面开个店可还行?当然是以您的名义。”以许妈妈的名义开个吃食店,许妈妈背靠秦府,一般的宵小也不敢上门。
“开店?”许妈妈还没想过这茬,秦湘玉一说,她觉得其中大有可图,虽然秦府是安稳,可是谁也不嫌钱多。
“自然行。”想到自己开店,背靠秦府,有秦家大爷声名在外,倒是不怕上门闹事的地痞流氓,再加上秦湘玉的手艺,开店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样的买卖,表姑娘为何会找她?
“妈妈您也知道 ,我身份尴尬,不好外出抛头露面。我自己倒是没事,若是丢了老太太的面子,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许妈妈想,这倒也是。
“那这入账?”
“入账四六可还行?我负责出主意出方子,妈妈负责找人找地方。”
许妈妈捂着唇乐呵呵的说:“成,这可成。倒是老婆子占了表姑娘便宜。”
她只需要找个人,也不必太麻烦,她儿子在家没事做,正好可以去做这活。想到不久的将来会有大笔的银钱入账,许妈妈笑眯了眼,对秦湘玉也多了几分亲近。
两人又说了些细节,待此事敲定后,许妈妈才从湘荷院离开。
此事完了之后,秦湘玉也松了一口气。
她得快一点离开秦府,免得哪日露馅。
这件事敲定下来,至少未来离开秦府后能有个稳定的入项,不至于坐吃山空。
等店铺开起来,她也就该和陶氏说辞别的事。
只是此事得再寻个由头。
秦执回了锦苑,坐在书案前处理事务。
半晌之后,他从书案下取出锦盒,打开瞧了两眼,是一块凝脂玉,复又磕上,这才唤了福禄。
门外福禄应了一声。
“爷?”
只见秦执正摩挲着锦盒,半响才淡声道:“给湘荷院送去。”
福禄挑眉诧异,这玉佩是今日龙凤阁少东家送来的。
正是前段日子,大爷赏秦湘玉的那块儿。
本以为以着大爷的脾性,会厌恶湘荷院那位的表里不一。如今,他倒是不知道大爷怎么想了。可这又不是喜欢的样子。
福禄准备走,又听秦执道:“问问,怎么回事。”
福禄打着灯笼跑了一趟湘荷院。
待东西送到秦湘玉手中这才返回锦苑。
秦执还在书房,见了他,似漫不经心的问:“如何,我这表妹如何说?”
“表小姐十分欣喜,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说前段日子玉佩不见了她还担心又惶恐,又怕大爷生气,故这段时间都不安着。”
若不是那少东家告诉他,是丁香亲手所卖,他还真信了。
秦执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复而执笔写字。
一时间,福禄也琢磨不透大爷如何想。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着,而随着七月越近,天气越热。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变热的缘故,秦湘玉心中总有一股子不安萦绕着。
这段时间天太热,因而秦家各院的人都没一起吃早饭,都是各自在院子里吃的,这日,秦湘玉还没吃早饭,就见秦执身边的福禄来了院中,说是大爷叫秦湘玉过去一趟。
“表哥可说,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知奴才从来不敢揣测大爷的事情。”福禄笑着:“不过爷挺生气的。”
秦湘玉寻思着福禄好歹是打小跟在秦执身边的人,于是拿了银子,递给福禄。
好歹要知道发生事情,她才好寻了对策。
福禄呵呵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昨夜爷在院中发现几个小贼。说是惫懒成风,偷奸成习要严惩,以儆效尤。”
既是大爷院中抓到了贼为何叫她去?
秦湘玉心中咯噔一声,想到一早就没见着的丁香。
其实,事情仔细一琢磨,她就能发现不对的地方。
这几日天气炎热的夜晚,她并没有感觉很热,反而夜夜睡的都不错。
难不成,这些日子,丁香都去大爷院里取了冰?这事儿,可大可小,端看大爷是什么态度。可,依福禄所言,大爷怕是要严惩。毕竟,这是他回府处理的第一件事情,若是小了,旁人只会当秦执脾气好,起不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若是往大了处理,丁香恐怕讨不了好,越想,秦湘玉越觉得心乱如麻。若是,若是她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走吧,表小姐。”
任是心头万千思绪,秦湘玉还是跟着福禄去了。
到大爷院子里的时候,院中已经聚了很多人,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近了,可以听到低低的哀嚎声,以及人群中的私语。
秦湘玉不解,问福禄:“这是?”
“大爷说让府里的人来瞧瞧鞭人。”
一眼瞧过去,一行十数人被捆在木桩上,无论男女,皆被扒了衣服受鞭,人人血肉模糊。
打人的都是秦执手下的私卫,各个身强力壮,一鞭子扫下去,即使是那昏迷中的人也忍不住浑身颤抖,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秦湘玉手脚发凉,不忍再看。
可,丁香还在。
她不敢细看哪个血人是丁香,只颤着声音问:“丁香在哪儿?”
福禄见她脸色发白,道:“在里面。爷正审着。”
外面的人都被打到皮开肉绽,秦湘玉不敢想丁香的情况。
行至厢房门口时,秦湘玉竟有些发怯。
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平等自强的人,竟然不知,一会儿自己在秦执面前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救下丁香。
“表小姐,请吧。”
秦湘玉推开门,就见秦执正坐于高堂,而丁香被缚了手脚封了嘴跪在地上。
她的身上并没有伤痕,秦湘玉松了一口气,
“丁……”秦湘玉刚一开口,秦执就抬头睇她一眼。
只一眼,秦湘玉就住了口。
再抬头时,她脸上已挂起甜甜的笑:“表哥,这是怎么了?”
“可是丁香,做了什么惹了表哥生气?”
饶是秦执一向不苟言笑,此刻也被她的故作不知弄得哼笑一声。
秦湘玉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其是何意味。
她试探着又道:“若是她有什么错,表哥只管与我说。”
说了半天,秦执也不动声色。
于是,秦湘玉试探着伸手给丁香解绑。
怎奈她的手刚放到绳索上,秦执就按住了她的手。
冷沁沁的凉。
“表哥……”她抬头。
他收回手,垂眸:“我还有些话要问,表妹莫急。”
于是,她只得退回原位,笑意甜甜:“表哥请讲。”
“今日之事,表妹可知晓了?”
“啊?什么事?”
秦执却是不看他,转头看向福禄,眉目冷厉:“你可与表小姐说过了?”
福禄苦着脸不语。
秦执却是冷笑一声,“自行下去领罚。”
“是。”
福禄正要下去领罚,秦湘玉开口了:“福禄等等。”
胆敢违背大爷的命令,福禄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该说表小姐不清楚大爷脾性还是说表小姐胆大。他觑着大爷神色,却是脚下没敢停。
秦湘玉急急道:“表哥,我与你做的香囊好了,来时太过匆忙,却是忘了给表哥带过来,还得麻烦福禄跑一趟。”
听到这话,福禄偷看了秦执一眼,果然他神色缓和下来,于是福禄顿了步子。
秦湘玉没听见秦执发话,反而是她耳边轻一下重一下的指节扣打声不停。
她按下心中躁动,音色和缓道:“表哥莫要生气了。都怪我身子不争气,这才不问自取了些冰。”
“不问自取?”见秦湘玉为丫鬟辩解,秦执脸上带了几分不善:“非问自取乃是偷,表妹可知,这字的意味。”
秦湘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地上的丁香也冲她摇头。
比起让丁香像外面那些人一般鲜血淋漓,秦湘玉觉得,名声并没有什么。再说这古代医术本就落后,尤其现在是夏季,万一感染炎症,可能丢掉性命。
“表哥,都是我的错。”说话间,秦湘玉慢慢收起笑容,将头半偏,眨眼间,眸中就蓄满了泪珠:“若非天一热我就睡不着,丁香也不会犯到表哥的头上。”
“说来她犯错,皆是因为我。”她咬着唇,显得楚楚可怜,像是强忍着,却忍不住一般,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滑落。
“秦湘玉。”
他唤了她的名字。
气氛无端的冷凝的让人忐忑。
只闻得低低的啜泣声。
“若是表哥要罚,就罚我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明显的一滞。
“你真当我不敢罚你?”
秦湘玉还真仗着秦执不敢罚她。当然,是不敢扒光衣服鞭打。
再怎么说,她也是陶氏的侄女。
不说僧面佛面,就念在她失了父母,若是秦执那样罚她,恐怕被人耻笑。
像是看穿她所想,秦执开口道:“莫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说我秦执十四岁缚叔父亲上金銮殿,你觉得我是注重名声之人?”
秦湘玉还真不知道这一遭,不过她确实是忘了秦执本就是冷酷无情的人。
可能是这些日子秦执并未对她冷过脸,以至于她都忘了他的本性。
秦湘玉暗暗告诫自己。
却是垂下了眸:“表哥,我从不敢这般想。”
“只我来时孤身一人,身边就只有丁香这丫头,她七岁就跟着我身边,如今八载也,与我情同手足,我实在不忍她受苦。”
秦湘玉泪落如珠,多少带了几分真情实感来,她从袖口中拿出青帕拭泪:“望表哥垂怜。”
美人垂泪,连福禄都带几分动容,表小姐实在可怜。
秦执正襟危坐,像是丝毫没有把美人拭泪放在心上,等秦湘玉息了声,他方才淡淡道:“哭够了?”
入戏正深的秦湘玉打了个哭嗝,秦执果然不近人情。
秦湘玉眼圈泛红,“惹表哥见笑了。”
秦执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确实见笑,好在人不多,倒也不是太丢脸。”
秦湘玉一梗,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表哥……”
“哭的时候没有不好意思,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秦执招了招手,福禄就给他添了茶。他不紧不慢的饮一口茶,这才继续道:“我还有一桩事,要问表妹。”
“表哥且问。”
“表妹可有什么事骗了我?”
秦湘玉就要答,可秦执却摇了摇头:“表妹可要想清楚。”
秦执这人滴水不漏,秦湘玉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寻思着之前的事情,似乎,没有。
“我自是不敢欺骗表哥。”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秦执目光淡淡:“很好。”
说罢,他扭头看向福禄:“将这丫头扭了下去,发卖。”
秦湘玉没想到事情这样急转直下,忙急急攥住秦执衣袖,“表哥。”
“表妹可还有话说?”
秦湘玉按耐住心中怒火,温声道:“表哥若是要发卖我的丫鬟,也要给个理由不是?”
“我虽是寄住在表哥府上,可也不能这般任人欺负。”
“任人欺负?”秦执将茶盅放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竟不知,表妹如此想我。”
秦执冷下脸来,目光一片冰冷。
秦湘玉心惊肉跳,又听秦执厉声道:“福禄。”
福禄赶紧上前,听他命令道:“送表姑娘回去!”
俨然是一副怒容。
能把大爷气到这种地步,表小姐也是能耐,福禄暗忖,开口对着秦湘玉却是有礼有节:“表小姐请吧。”
看来爷已恶了表小姐,今后这日子,有得熬。
既是秦执下了令,秦湘玉巴不得快走,虽是内心欢喜,可却是委屈的眼尾红红:“表哥,那我这就先回去了,那香囊晚些日子我再与表哥送来。”
说罢,秦湘玉弯腰扶了丁香就要给她松绑。
福禄就叫住了她:“表小姐,爷是叫您回去。”
叫她回去,那丁香……
秦湘玉看向秦执,那人面罩寒霜,目光冷然。
她不肯走,福禄也不敢对她动手,气氛沉寂而僵持。
她泄了气:“表哥倒是叫我死个明白。就算要发卖,我也得知道缘由。”
秦执略一颔首,就听福禄道:“前些日子,龙凤阁少东家送来一块玉,说是表小姐身边的丫头典当的。”
“表小姐与大爷说,玉丢了。岂不是这奴才偷了表小姐的玉?这般手脚不干净之人还是尽早发卖为好,免得以后拖累表小姐。”
说完,福禄又觑了一眼秦执神色,继续开口:“爷为表小姐着想,却不想小姐却误会了爷的意思。”
“福禄。”秦执沉声:“可曾叫你多嘴?”
福禄住了嘴,躬身退下。
事情到此处,便已经明了了。秦湘玉心中暗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与秦执说玉丢了。闹出了今天这一档子事。
她低垂的眸子再抬起时,隐约含了泪:“湘玉该死,竟不知表哥用心良苦,辜负了表哥一片真心。”
她说时情真意切,说到动容处,便眼巴巴的望着他。
像极了,无枝可依的幼兽。
秦执摩挲着茶盏,不语。
她伸手,握住他褐色的衣角,“表哥,我错了……”
眨眼间,泪蓄满眸。
她咬着唇,像是极其隐忍的模样。
“表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表哥……”
她声音越来越低,像是难忍羞赧:“先前表哥问我可是有所隐瞒,现在想来却是有一事瞒了表哥。”
“只因我手上拮据,念及表哥生辰,不能寻了好物与表哥做生辰礼,故而出此下策。本想等表哥生日之后再与表哥告罪,怎奈事发突然。本来还想给表哥一个惊喜,怎奈还叫表哥误会了丁香去,实在是我的错。”
“典当玉佩一事确实是一开始我没有思虑周全,还请表哥恕罪。”
秦执淡淡嗯了一声。
秦湘玉垂下头,像是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一般羞恼。
半晌,才抬头,殷切的眸子就那般看着他:“表哥,表哥可还生气否?”
秦执抬眸睨她一眼:“倒也不必如此虚荣。”
“铺张浪费。”
秦湘玉刚要呐呐应是,就听秦执开口:“既是表妹诚心,那我且等着表妹的生辰礼。”
若不是秦执此刻面无表情,秦湘玉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好的表哥。”
“那丁香……”
秦执掀起眸子,落在丁香身上:“典当玉佩一事受你之意,可偷冰一事,便受三十鞭。”
“小惩大戒,你可有异议?”
丁香摇头。
“表哥……”
秦执抬眸看她:“莫要多言。”
“小姐,偷盗乃是大过,爷已经手下容情了。”
秦湘玉也知道不该多说,于是不再言语。
等福禄带丁香下去受罚,厢房中就只有秦湘玉与秦执二人。
一时,相看无言。
秦湘玉正寻思着说点什么,却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她愣了一瞬,而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同样的,秦执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就不止一点点的尴尬了。
“没用早膳?”
这么明显,秦湘玉也不好否认,于是点了点头,“来时匆忙。”
“倒是忽疏忽了表妹。”
“可有想用的?”
“表哥做主就好。”
秦执点头,叫人送上了早膳。
大爷房里用的向来清淡,白米粥,一碟酥饼,一碟脆笋,以及一碟五色小馒头。
虽然饿,但秦湘玉担心丁香,只吃了一小碟白米粥就没再用了。
“饱了?”
“天热,吃不下太多。”
秦执没再说什么,叫人撤了下去。
不多时,福禄在门外道:“爷,丁香已受完三十鞭。”
秦湘玉闻言起身,正欲出去看丁香的情况,却察觉到身后有一股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注视感。
于是她朝秦执行礼,“表哥,那我就先告退了。”
直到听到秦执应声,秦湘玉这才提裾跨出厢房。
秦执目送着秦湘玉的身影出了庭院,这才收回目光。
福禄进屋的时候,秦执正坐于桌案前处理公务。
“爷?”
见到福禄,秦执抬头,描金长袖下的手指扣了扣案牍。只听他缓声:“如何?”
福禄上前一步回话:“爷,先前叫表小姐看鞭人时,面露不忍,似觉得这责罚太重。”
呵。
秦执冷笑一声,想到秦湘玉曾在他面前发出的逆天言论什么打死,什么发卖。
“依你看,表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福禄斟酌着答:“表姑娘心思纯良。”
秦执不语,福禄小心翼翼的又问:“爷今日为何要试探表小姐?”
让秦湘玉来看鞭人,假意欲发卖丁香。福禄实在想不明白。
秦执也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是,秦湘玉意欲何为?
秦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过案牍,“你说,我这表妹待我几分真心?”
福禄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不知爷为何这样问,他斟酌着回答:“自是十分。”
闻言,秦执半眯双眸:“是吗?”
“奴才看的真真的,绝不能有错。表小姐她就是心悦大爷。”若不是心悦,又怎会为大爷做荷包,怎么会来讨好大爷,为了大爷生辰礼还把自己视若珍宝的玉佩典当了,如果这都不是爱……
秦执沉默着,未置可否。
许久,福禄抬头问:“奴才愚笨,不懂爷的意思,依爷看,表小姐有几分真心?”
若是没有十分,八九分该有吧?毕竟表小姐接近秦执的意图那样明显。
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就罢了,还时时拿出来秀叨。
福禄不信,以爷的聪慧能没看明白。
大爷就是拿他寻开心。
秦执停了手,也不知目光看往何处,“半分也无。”
福禄瞧着秦执唇角冷笑,心下生出畅意和暗喜,难得大爷也有不懂,这男女之事,还是得看他福禄!他得意道:“爷却是说错了!”
“表小姐对您的心人尽皆知。”
就您不知道啊。
秦执冷睨他一眼。
福禄垂下了头,大爷就爱犟嘴!这事儿,他准没错。
秦湘玉带了遍体鳞伤的丁香回院中,又托当归去请府医。
怎奈府医不肯过来。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奴婢生病一般都靠自己熬着,怎么可能让府中的大夫给她们治病,更何况,丁香还是犯了错受罚。
秦湘玉寻遍了法子,只从许妈妈那儿得到了一点草药。
为丁香脱衣服的过程中,她昏迷中疼的发出迷迷糊糊的哼声,带了血的衣服被鞭子抽进皮肉中,将碎衣服从皮肉中牵出来无异于是再一次的酷刑,等处理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
秦湘玉不敢歇气,就着草药给丁香敷在身上,这古代的草药她不会用,还是当归帮的忙。
等处理好丁香身上的伤,她才坐在床边守着她。
丁香是她来古代认识的第一个人,情谊非同一般。她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秦湘玉不敢想自己失去了她会是什么样子。
心中焦急万分,秦湘玉一面祈求上天仁慈,一面又暗恨秦执,恨这草菅人命的社会,恨上位者的冷酷与无情。更坚定了要离开秦府,至少,她的身边的人不该被这样责罚。
因为没有治疗,夜里丁香就发起了高热。
秦湘玉几乎是彻夜未眠,心情也随着丁香状况的时好时坏而忽上忽下。
好在,接近凌晨的时候,丁香恢复了意识。
“小姐。”
秦湘玉握着她的手:“可要喝水?”
丁香艰难的摇摇头。
秦湘玉红了眼眶。
“小姐别哭……小姐,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该瞒着小姐去偷冰的。
秦湘玉握着她的手,“没事,丁香,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丁香无力的点点头,而后又昏睡了过去。
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于是次日一早,秦湘玉带着香囊来了锦苑,怕失礼又亲手给秦执做了一碟五色梅花糕。
不巧的是,秦执不在。
问了院中的丫鬟,才知道秦执近来公务繁忙,不一定归来。
不过,秦执说是要回来一趟,具体时间却是不知。
因着丫鬟这句秦执说要回来,秦湘玉在锦苑中等了两个时辰。
她怕没见着秦执,怕丁香的情况恶化。
秦湘玉坐在碧观水榭中隔着荷花望向院门。
这个位置,正巧可以看到秦执是否回来。
以至于,那片靛青色衣炔刚落入院角时,她就站了起来。
“表哥。”
秦执闻声伫足,抬眸,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
他还未行动,她就迫不及待的朝他跑来。
秦执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微妙,心中生出几分难以言喻来。
“表妹。”他淡声,冷漠又疏离。
秦湘玉有事相求,未被这冷漠的情绪击败,笑意甜甜:“前几日说与表哥的香囊做好了。”
她举着香囊递至他眼前。
针脚疏朗,做工粗糙,这般的手艺,连十岁的小孩都不如。
秦执冷冷的看向秦湘玉。
前不久陶氏可说,秦湘玉亲手所做松鹤延年图。
到他这儿,连个敷衍的玩意儿都不上心。
眼神越发冷厉。
秦湘玉自知手艺不好,不由红了脸:“我尽力了表哥。”
她垂着头,羞赧道:“送与太太那副,是丁香所做。并非我的功劳。至于表哥的香囊,不亲手做怎显诚心。”
她本来也想叫丁香做的,可万一以后被秦执发现了怎么办,丑是丑了点,好歹亲力亲为,他寻不着错处拿捏她。
“还希望表哥不要在太太那儿说漏了嘴。”
“嗯。”
秦执虽是应了声,可也不收下香囊。
“表哥,是嫌弃我的手艺吗?”秦湘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黯然伤神。
秦执一向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表妹好颜色,尤其此刻。
最是一低头的娇柔,胜过满园清荷摇曳的婀娜。
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谁。
想到此处,秦执眸光不善。
秦湘玉也察觉出了秦执突然的冷冽。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的手艺,于是她抿抿唇:“表哥,虽然我做香囊的手艺不行,可做糕点的手艺一等一的!”
说到这里,秦湘玉像是想起什么,跑回碧观水榭中,不多时,就提了一个盒子出来。
“表哥!”她举起盒子望向他时,眸中波光粼粼,像是清澈的水波中忽然涌入了各种艳色,汇成人间一绝。
秦执不动,秦湘玉想着以香囊在前,秦执对她抱有怀疑也是应该的。
于是,像是要证明一般打开盒盖,拿出一块五色梅花糕。送至他眼前。
抿了抿唇:“表哥可以试试,不会叫你失望的。只,我做好来找表哥时,表哥不在,因而放了许久,可能没有刚出炉的好吃了。”
等了许久?这是故意要告诉他?秦执淡淡的目光掠过女子的面容。见她一脸诚挚却是半分邀功也无。
好像只是在遗憾他不能吃到最新鲜出炉的糕点。
秦执缓了神色。
“表哥可是不信?”
她正要吃给他看,他从她手上接过糕点。
执过细品,甜而不腻,清而飘香。
“表妹久等了。”
秦湘玉摇摇头:“不曾久等。”
他看着她,等她说明来意。
秦湘玉顿了顿,这才开口:“其实,今日我来还有一事要求表哥。”
“何须用求,表妹且说。”
“便是我那丫鬟丁香一事。不知可否请表哥寻个府医替她医治。”
“表妹。”秦执打断她,眼神中透出丝丝凉意,“府中多的是婢子。”
这便是拒绝之意了。
秦湘玉抿抿唇:“我知道此事本不该麻烦表哥,可毕竟丁香伺候我一场,我实在不忍。”
说着,秦湘玉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表哥……”秦湘玉低低的哀求。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吩咐:“福禄,领个府医往湘荷院去。”
福禄领命,往院外去。
见事情办妥了,秦湘玉蹲身行礼,“多谢表哥。”
秦执颔首:“若真要谢,表妹做的这糕点我挺喜欢。”
秦执叫奴婢从她手上接过食盒。
秦湘玉微微一笑,这次带了些许真心实意出来:“那我寻了日子再与表哥送来。”
两人又客套了会儿,秦湘玉便告退了。
秦湘玉刚出院子不久,一只信鸽盘旋着落在锦苑内。
不多时,便有一名黑衣人行至秦执书房。
“爷,有消息了。”
“人在哪儿?”
“海郡。”
秦执哼笑一声:“倒是躲得远。”
“着人立刻出发,今晚我便要亲赴海郡。”
黑衣人不赞同:“赶往海郡一来一回须月余,上面那位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找爷麻烦。不若奴才亲自提了他的头来见大爷。”
两人说的是刚请辞离开的东厂掌印陈高,陈高是皇帝的大伴,秦执下江南时给他下了不少绊子。秦执回京后,寻了证据放在皇帝面前,皇帝也只让陈高告老还乡,甚至为他离去保驾护航,上面那位既要用他,又恐于秦执势力不断坐大,找不到理由杀他,只得放任身边的人针对秦执。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秦执放下茶盏,撩袍露出肩胛上新鲜的伤痕来:“至于那位知道又如何?我这伤得静养。”
他这伤便是陈高临走前安排的此刻,皇帝得知后也不过一句奸人挑拨而已,随即安抚秦执情绪,赐了最好的药,又送了两名美姬。
“爷,陛下赐来那两人安排在何处?”
秦执沉吟片刻,“湘荷院旁边的翠竹苑不还空着?便安排去那儿。”
皇帝安排的这两人不是善茬,他这便宜表妹心眼子也多,加之陶氏。他倒要看看这三方人马汇在一起,是个什么事儿。
福禄回来的时候,秦执正准备跨步出门。
听说这次秦执出远门不准备带上他,福禄苦着脸,他是不是要失宠了,他打小跟在秦执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可以说,秦执的私人护卫队也没他跟秦执的时间多。
“爷。”
“此行要事,你不会武多有不便,况且,若出什么意外,还得你去周全。”
听秦执这么说,福禄神色好了不少。
正要告别秦执时,忽然想起一桩事:“爷,湘荷院那位表小姐问不知今后可不可以再劳烦府医给丁香瞧瞧。”
他瞧着丁香情况确实不好。
“随她。”也没两日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秦执这么说,福禄便理解了。
夜里下了倾盆大雨,虽是下了雨,可闷热一点都不解,好在,丁香醒了过来。也算给了秦湘玉些许安慰。
因着府医来看了,丁香的情况不断好转,这些日子已经能说上些许话。
她常常自责拖累了秦湘玉为她受罪,秦湘玉瞧着她道:“那就以后好好照顾我。”
刚想说想喝酒的时候不可阻拦。就听丁香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姐,不过,酒还是不许多喝。”
行吧,丁香还是丁香。
这些日子,虽然秦湘玉在湘荷院待着,可旁边的动静她也听得到,听说是陛下给秦执赐了两名美人,至于秦执。那日之后,便传出秦家大爷生病在院中静养的消息。
秦湘玉回想那日,秦执身上确实有淡淡的血腥味,极淡。可当时秦执神色如常,加上她担心丁香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而陶氏也常常招她过去问话,言语中有让她去探望大爷的意思。
可锦苑紧闭,连陛下赐来的两位美人都受了冷遇更何况是她。
秦湘玉嘴上还是应着,却没有照办。
秦湘玉总觉得陶氏有些急切,可再急切又如何?秦湘玉瞧着秦执性子,不像是能为美色所动的人。尤其是陛下送的两位美人,美貌不与她差分毫,就算穿越来极其满意于自己面貌的秦湘玉也自愧弗如。再加上,秦湘玉偶尔也看到前来秦府为秦执说媒的媒人带来的女子画像,不乏世家贵女,或是小家碧玉。
陶氏自然做不了秦执的主,因而只得推脱。
可又怕哪日秦执想成亲了,若是娶了个好拿捏的还好,若是娶个有自己主意的,一旦要闹着秦执离开秦府……
别看秦府外表光鲜亮丽,可内里就是个空壳子,这些年全靠秦执支撑着。秦席玉不成调,秦盈又是个不谙世事的性子,她啊,也得为两个儿女打算。
在秦执成亲之前,如何,都得把秦湘玉送进后院。
因着这个原因,陶氏又催促了秦湘玉几遍,秦湘玉一开始借着不好意思的理由不去,可陶氏瞧着她道:“我听说,大爷前一段时间为你身边的婢女赐了药。丁香恢复的如何了?”
“多谢姨母关心,这些日子却是好多了。”
“你才来不久,我也多有疏漏,竟不知你身边只有一名婢女。”
“姨母不必担心,湘荷院小,若是人多了,就显得嘈杂了。姨母知道我的性子一向喜静。”秦湘玉说完,再次谢过陶氏。
陶氏在上首满意的点点头:“若是丁香好多了,便去谢过大爷吧。”
“我也寻思着这段时间去谢过表哥赐药,只表哥不是生病静养吗?我怕打扰到表哥。”
“打不打扰是一回事儿,去不去就是态度的事情了。”
话已经说到这里,秦湘玉就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于是笑道:“还是姨母想的周到,我晚点陪姨母说完话就去见过表哥。”
陶氏点点头:“我这也乏了,你便先去吧。”
秦湘玉出了院子,却没有直接前往锦苑。
上次秦执与她讲喜欢那糕点,便回湘荷院做了点心,这才往锦苑去。
路上正好迎面走来两位美人。秦湘玉迷茫了一会儿,回忆是哪家闺秀来寻秦盈的?后来才想起陛下给秦执赏赐的两位美人。
美人脸色难看,显然是在秦执那儿吃了闭门羹。
两位美人自然明白陶氏的算计,也知道秦湘玉是陶氏准备推给秦执的人。对秦湘玉算不上好脸色,陛下给她们的任务就是拉拢秦执,秦湘玉自然算是她们的竞争者。
加之,她们从秦执身边的随从福禄嘴里漏出来的消息,大爷颇为看中这位表小姐。
她们用颇为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着秦湘玉,又与自己比较了下,发现秦湘玉不如她们貌美闪过得意,想来秦湘玉能在大爷面前得脸,无非多占了表妹这个身份,以及多与大爷相处了一段时间。
于是冷哼一声,与秦湘玉擦肩而过。
秦湘玉自然不明白她们的敌意,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来到锦苑发现值守的人多了不少,光是庭院门前,都多了两个守门的护卫。
听说秦湘玉前来,福禄露了面。
秦湘玉说明了来意,并递上了食盒。
“表小姐,爷伤重,须得静养,辛苦表小姐跑一趟,奴才替大爷谢过了。”福禄从她手上接过食盒。
“说的是哪里话,早该来探望表哥的,又怕耽误表哥养伤。那我晚些日子再来拿食盒。”
福禄点头应是,送走了秦湘玉。
得知秦湘玉并没有见到秦执,陶氏有些暗自急火,又知道皇帝赏赐的两位美人直接吃了闭门羹陶氏脸色总算没有那么难看。
“姨母,我怕是愚笨,不得表哥喜欢。”秦湘玉垂头,暗自伤神。
陶氏这边也在暗自焦急,她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要是秦执有意,早就顺水推舟了。连她二儿子秦席玉也觉得此事不妥,和她明里暗里说了几次,大哥不喜欢别人这么算计他,况且大哥就不是重情的人,恐怕陶氏这样的做法只会将秦执越推越远。
陶氏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不过,若不用这些拴住秦执还能用什么呢?
陶氏叹了口气,“回去歇着吧。”
秦湘玉点点头,“我该日再来看望姨母。”
此时,秦执日夜兼程已至海郡。
抵达时,肩胛上的伤口又崩开了。
有暗卫上前为他处理,暗红的血液从腐肉中淌出来,秦执却眉头也未皱:“人在哪儿?”
有人上前回禀:“就在隔壁院子里。我们怕打草惊蛇,都远远的跟着。”
秦执点了点头,待暗卫为他处理完伤口后,换了身衣服阔步走向旁边院子。
抬手。
便有人敲门。
已至深夜,家家户户都落了灯,唯有淡淡的月色,更显得冷清清的凉。
“谁呀。”庭院内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低声说着几句不耐的咒骂。
待门打开,立刻有护卫上前将人制住。那人睡意立马消散,惊恐的望着这群人。傻子也知道来者不善。
他欲喊人就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簇拥着中间的人走进陈府大门。
一路像过无人之境,所到之处碰到的人都被暗卫解决了。直到进了陈高的院子。
此时,陈高还在寻欢作乐,虽是断了根,可玩起女人的手段却不少。
一行人跨进陈高所在院子时,厢房门忽然被打开,跑出来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少女。少女面色苍白,眼角垂泪,一身衣服破烂不堪。
少女跑出来,看到眼前这一群人,眼神更加绝望。
她站在门口直愣愣的。
而里面却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你倒是跑啊。来人,给我把她抓进来!”
秦执阔步走过去,随即身边的暗卫就把少女拖了下去。
“怎么还不送进来?你们是想造反?”
他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把女子送回来。陈高终于意识不对劲,太安静了。
陈高走了出来,而后对上正在门槛之外的秦执。
神色大震:“你,你怎么会在这这里。”
秦执未答,迈进门槛,灯光照耀着他的身影显得人挺拔修长。寻了位置坐下,便立刻有暗卫为他倒了一杯茶。
秦执从容的饮了茶,这才开口:“我为何不能在这儿?陈公公倒是叫我好找。”
陈高也走了进来,一开始的失态早已经收起,他蔑视的眼神掠过秦执,“不知秦大人找咱家有何事?”
秦执手执茶杯,眼神比月色还凉:“自然是取你性命的事。”
“秦大人口气可不小,若我出了事儿,便会立刻传回京城,陛下就会立刻得知是你违抗圣令。秦大人,抗令无异于谋逆。”
“谁知道是我动的手?陈公公,就算那位知道了又如何?为了你一个死人,对我动手,他敢吗?”
“!秦执!你是要谋反吗?”陈高见拿陛下压不住秦执,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秦执竟然敢违抗那位的命令,要取他的性命。他最开始之所以有恃无恐,也是觉得,秦执对那位多少有几分忌惮。可现在看来,秦执这厮,恐怕狼子野心!
他要立刻传令给陛下。
可。陈府已被围成铁桶。
“陈公公有时间关心这些,不如为自己选个死法。”
此时此刻,陈高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他的脸色灰败下来,秦执此人心狠手辣,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今日定会取他性命。
可他不想死。
陈高眼中蹦出生的希望,对着秦执道:“秦大人,我可以助你夺位。”
秦执哼笑一声:“陈公公说什么,我不懂。若是那位知道从小带他到大,他那般倚重,就算是得罪我也要保护的人,这么轻易的背叛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陈高面皮抽搐两下,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现在却显得分外难看。
“看来今日,秦大人说什么都不会留下我的性命了。”
秦执颔首,“我听闻东厂杀人的法子向来多,陈公公中意哪个?”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扣过桌面。
而这种氛围却让陈高冒了冷汗。
秦执一向心狠手辣,这会儿又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好死。眼见大势已去,他面色狰狞,大喊:“秦执,你不得好死!”
秦执还未开口,旁边便有暗卫出声冷喝:“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陈高哈哈大笑几声,阴冷的目光看着秦执:“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
秦执呷了口茶,压住舌苔那点苦意。这才起身。
只瞧他面沉如水,走到陈高身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秦执!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秦执闻言略一偏头,眼中尽是讥诮:“可惜,你是看不到了,陈公公。”
陈高呵笑一声,“咱家等着,咱家等着。等着你孤家寡人身首异处!”
秦执懒得与他多言,一挥手,便有人走上来按住陈高。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来人还堵住了他的嘴。
“爷?如何处置?”
秦执掀起眼皮瞧他一眼:“早前听闻东厂弹琵琶之刑令人闻风丧胆,今日陈公公便来体会一下本官这破茧,可有差别。”
秦执话音落下,就有人上前回禀:“爷,已准备妥当。”
秦执嗯了一声。
旁边就有人将陈高埋入坑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那人抽出刀在陈高头顶割了个十字,把头皮拉开,紧接着旁边就有人提着桶水银过来,随即灌入水银。
陈高疼的目眦尽裂,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秦执。他整个人都在土中痛苦的扭动,却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从头顶光溜溜的跳了出来,徒留一盏皮在土中。
“爷?这人尸体如何处理?”
秦执淡声:“扔进河里喂王八,至于这人皮。”
“着人给宫里那位送去。”
“死讯,晚两天再传回去。”
知道陈高死亡,宫里那位肯定震怒,少不得要找他麻烦。
“是。”
“这两天京里可有讯传来?”
下手有一人递上两封书信,秦执抽出第一封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是京里探子传来的,说有人弹劾秦执管教不严,致使秦席玉寻花问柳,为了花魁和定北侯府世子大打出手,导致两人死亡。
寻不到他的错处,就只能拿这些东西做文章了。
“爷,如何回复?”
“不留余力,保。”既然皇帝要他软肋,他就给他。
第二封书信则是福禄传来的,陛下送来的那两位美人,寻着机会往锦苑走,欲打探他的消息。至于他那假惺惺的表妹,听闻他病了,就上门看望了那么一次。偏生福禄还觉得秦湘玉对他情根深种。秦执想着秦湘玉为了丁香对他虚与委蛇的场景,对个婢女都比他上心,还真是对他情根深种!
“爷,咱是先养伤再回京还是?”
秦执提袍出门:“不必,小伤而已,无妨,即刻起身,回京。生辰不露面总归不好。”
下面的人不敢有违,低头应是。
行至门口,就有人牵来骏马,一行人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了,随着秦执生辰礼即将来临,秦湘玉焦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无他,给大爷准备的生辰礼还差了点银子。
想到典当玉佩弄出的幺蛾子,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好了,不仅存来准备出去自立门户的钱没了就算了,还要倒贴不少。
想着自己那日在秦执面前的说辞,以及秦执让她准备,这如何都不能差了去。否则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秦执,她在哄骗他?
偏生巧的是,现在大爷出了新规定,除了节假日其他人日子给各方的赏银一律不得超过十两,说是不得助长歪风邪气。这下,秦湘玉能从厨房捞到的油水就更少了。再加上,本打算与许妈妈开个店,偏生许妈妈看好的店被人盘走了。这下,连出去发财致富的路也被堵死了。
也不知最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这么倒霉。
秦湘玉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作梗,可思来想去,谁能针对她啊。
只能说最近运气不好,倒霉的事情偏偏都凑到了一块。
不过稍微慰藉的是,丁香的伤好了起来,这几天她都能下地走一会儿了。
至于被得罪的那路神仙,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几天,各方探子送来的情报让秦执心气不顺,加上天干物燥,所以从福禄那里得知许妈妈准备开店的事情时,秦执本觉得只是件小事,还在恼福禄怎么这点小事也开始和他汇报,随即目光触及他那便宜表妹送来的香囊。
越看就越不称意。叫他最不舒坦的,还数给老太太送的针脚疏密,绣工精良,于他就拿这破烂玩意儿糊弄!若不是他派人打听了秦湘玉从前的女红,还真要被她糊弄了过去。
他这便宜表妹,心眼还真不少!怎的,是怕他戴了她的手艺,传出去旁人以为她们私相授受?秦执恨恨的瞧着香囊,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还从没有人这么糊弄他,这么明显的拿他当傻子玩!
秦湘玉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片真诚反而秦执暗恨,若是知道,指不定要如何悔不当初了。
所以在福禄传出这几天表小姐心情不好焦急上火的时候,秦执心下说不出的畅意,果然,人心气儿不顺了,见着比他更不顺的人,就舒服多了。
他特意让福禄这几日让府医在自己院子住着。
横竖他病了,需要府医照料着!
至于她身边那个婢女,他管她去死。
于是,在福禄传来,秦湘玉为了丁香第三次求上门时,他的心下痛快了不少。
等回去了,他倒是要看看,她有何说辞!
秦执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京城。
而此时,秦湘玉正站在锦苑门外。
“表小姐怎么又来了?”
秦湘玉见福禄出来,温声:“我来看看表哥,听说表哥这两日伤情反复了,可严重吗?”
她皱着眉,满脸尽是急色。
这表现,爷还说表小姐对他半点情谊也无,简直一点不懂男女之情。吐槽归吐槽,福禄却是开口道:“劳烦表小姐挂心,爷好多了。”
爷昨晚才传了讯,说是这两日就要回京了。
这下好了,他可以不用应付这么多人了。
“那便好。”秦湘玉收起担忧之色,脸上重新扬起笑来:“既是表哥伤已大好,那我就放下心来了。”
见秦湘玉真心关心秦执,福禄脸上舒展开来。
“表小姐有心了,爷知道您这样关心他,肯定会十分感动的。”
感动?别动!她就是虚情假意的客套两下。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于是乖乖的垂下头,又说:“不知我可否从锦苑带走一位府医,丁香伤情未愈,我实在是担忧。”
福禄见秦湘玉说的可怜,也动容了几分,可爷昨晚还传了讯儿,特意说了不许让府医出锦苑。
“我问问爷?”
就是不知道这信一来一去的得多久。表小姐还等得及不。
“倒是不必为了我这小事麻烦大表哥,毕竟表哥如今养伤,若是打扰到表哥,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秦湘玉怕多说几次,秦执生恼,上次他就不乐意与丁香医治。
“早前表哥说了让我可以寻了府医为丁香治伤。”
福禄一脸难色。
“这……”
“可是有难处吗?”秦湘玉顿了顿,眉目低垂:“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实在不行问问表哥也可以。”
福禄想了想,横竖爷不在府中,府医留下也是浪费,再者说爷之前就说随表小姐,应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秦湘玉甜甜的笑着谢过福禄,然后领着府医回了湘荷院。
回院子中正好看见翠竹苑那两位美人正坐在院子中。
湘荷院只有丁香和她,如今丁香病着,她又不在,那两位倒是不客气,自行坐在院中对弈。
秦湘玉抬眸瞧了一眼,继续往院内走,另两位起身拦住了她。
她不知这两位忽然造访是因为什么事,但她不认为会是好事。是为了争宠一事儿,还是冲她下马威?秦湘玉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不过她也无意与她俩交恶。
于是,秦湘玉温声道:“请两位稍待片刻。”
说罢,秦湘玉引了府医进门给丁香治病。
府医诊脉问切,扶了扶胡须,这才道:“脉象沉稳,再调养一段时间当大好。晚点我换副调养的方子。”
“如此,就谢过沈医师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了。”秦湘玉谢过府医,正好湘荷院的西瓜也快熟了,又摘了一个送给府医。
“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湘玉看着院内还等着的两人:“就不留您了,晚些时候,我再过去取药。”
再回到院中,两位美人已经站了起来。
“奴家容月,奴家容华与姑娘见礼。”容华面色平淡,而容月却面露不屑。
秦湘玉心中有了数:“不知二位姑娘前来可有何事?”
容月性急,有些忍不住,说着秦湘玉是表姑娘,可暗地里和大爷那点勾当,已及陶氏的心思,谁不知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装什么清高。
她正要开口,却被容华拉住:“早前听闻表姑娘擅弈,便想过来讨教讨教。”
秦湘玉挑眉,原主善不善弈她不知道,总归她是不会的,她印象中看过的下棋,还仅限于幼年时看过的《围棋少年》。
“都说是听说,那就是道听途说了,我不会下棋。”
“你!我姐姐棋艺乃京中一绝,多少人都求着与她下棋,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那你姐姐真厉害。”秦湘玉真心夸赞,而后温声说话:“我是真不会下棋,改日我想学,少不了向容华小姐讨教,还望小姐到时候不要嫌我。”
容月还欲说什么,容华却回以一笑:“表姑娘说笑了,我随时恭候姑娘。”
两人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湘荷院,一时,秦湘玉不解,她们这走一遭何事。容月态度很明显,竞争者的敌意。容华就有点意思了,上次见面,她也在打量她。
难不成,她们曾经认识?也不应该,容华和容月是陛下赐下来的人,她们之间又怎么会有联系呢?
同样的,不解的还有容月。
“姐姐,我们今日为何去湘荷院?你还对她那般客气说话!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
“容月!慎言。”
容月委屈的看容华一眼。嘴上却还是倔强道:“我又没说错。”
若不是家中获罪,她和容月也不必来秦府为陛下打探消息。这可是会失掉小命的事情,容华并不认为秦执能比陛下温正到哪里去,甚至,秦执比陛下更加危险。
秦执本有理由拒绝,可并不知为何却留下了她们。
那位曾与她说,她进了府中自会有人安排她如何做。
可她这进府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着那位说的人。
她几番思索下来,只有湘荷院这位比较像,可这位似乎根本不懂她的暗示。
这事儿又不能与容月说,她性急,若是坏了那人的事,恐怕幼弟性命难保。
容华打算找机会再来试探试探秦湘玉,也许她是出于顾虑。
大爷是在天近擦黑的时候回府的,福禄一如往常的与秦执汇报府中情况,说到陛下赐予那两位美人几次三番来打探消息时。
秦执略一偏头,沉声:“传出我不在的消息,下次她们来,就直接放进院中。”
想来,这两日,陈高的死讯也传到那位的耳中。
福禄点头应是。正寻思着秦执该让他退下时,却听秦执道:“没了?”
自然是没了,该汇报的都汇报了,也没遗漏。
他正疑惑,就见秦执手指搭在案上一个丑陋的香囊上。
愿倒是惦念着表小姐。
可,他瞧着,爷对表小姐也没那种意思,否则顺着陶氏来不就好了?既得了美名,又抱得美人。暗忖归暗忖,福禄可不敢说出来。
“前段时间爷不在,表小姐来了两次,可未敢请进院中。”
两次?都是做给上房看的罢了。秦执冷笑。
“表小姐还给您做了不少的糕点,奴才瞧着,表小姐对您十分上心呢。”
爷没吩咐,他也没敢动,白白的坏在了那儿。
要说表小姐对大爷的心,那可是真真儿的。
秦执嗤笑一声,听福禄继续道:“这几日许是天热,加上丁香伤情,表小姐没再过来。”
“不过,我已经安排了府医过去照顾呢!保准儿不破坏爷和表小姐的感情。”
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儿的福禄沾沾自喜。
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后背有点发冷,抬目望去,秦执正冷冷的瞧着他。
半晌,他才听到从爷口中吐出的毫无温度的俩字:“蠢货!”
“爷?”
秦执不答。
瞧着秦执面色不虞,福禄也不敢多嘴。
待秦执挥手,他这才退却。
秦执坐在桌案前,看着那个丑丑的香囊,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待喝了一口凉茶,稍微把心头那股躁意压下去,秦执才沉声:“秦三。”
只见一黑衣人从屋檐上跳出。
“爷。”
“去把秦五叫来。”
秦五是秦执安排在湘荷院的人,他倒要看看,他这便宜妹妹,这段日子过得多滋润。
秦五汇报的情况,就比福禄细致的多了,每日秦湘玉笑了几次,与丁香说了几句话,湘荷院进了几个人,包括那条顽劣的京巴追着许妈妈的裤腿咬都回答得一五一十。
听到秦湘玉因为开店的事情气恼了两日,后来就平静下来做自己的事情时,秦执心中又不大痛快起来。
尽管这事儿是他恶意嘱咐人去做的,可他并没有丝毫的歉意。
谁叫她欺骗于他。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戏弄于他。
假意喜欢,虚伪奉承,背地里却恨不得逃离。
被女人骗都不知道,传出去,他秦执脸面往何处放?
秦执吁出一口气,沉思着如何让秦湘玉主动找上自己。
她不是说着喜欢他吗?他便要她真的爱上他,而后依附着他的权势,仰望着他的鼻息生活。
秦湘玉就该依附着他的。
这般想着,秦执心下痛快多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不行,盛京多少女子,无论见没见过他,都想要进他的后院。
金钱权势啊,是个好东西。他不信,秦湘玉会是个例外。
更是颇为恶意的想,他这便宜表妹,又娇又嫩,指不定哪天就想通了,过不得苦日子,来靠着他了。
他还是会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只要她乖乖的。
想到此处,像是出了一口恶气,秦执通体舒畅起来。
听到翠竹苑的两人找了秦湘玉后。
秦执口吻和善的问:“她可有受欺负?”
他这表妹,娇滴滴的,唯一的奴婢还卧病在床,指不定被如何蹂躏。
秦执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嘱咐福禄多照顾一下湘荷院了。
一边怕她被欺负,一边秦执又恶意的想,他甚至是想她被欺负的,这样,她便可以红着眼尾,低声求到他面前。
无需说太多,只要那欲拒还休的眉目一垂。
不管她是要他惩处她们一顿,还是把她们赶出府去。他都是乐意的。
自家养的宠物,和旁的玩意儿,自是不同的。
秦三顿了顿,“那两位仅仅是寻表小姐下棋。”
秦三怀疑,秦湘玉可能也是那位安插到秦府的。
据他们的线人报,皇帝早就在秦府安插了眼线。可一直没有查出来是谁。
翠竹苑那两位,一来就去湘荷院,定然是有目的的。
秦三不敢多语,秦执自有论断。
秦执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口吻依旧和善:“依你瞧,表小姐棋艺如何?”
秦三不知道秦执的关注点怎么还在秦湘玉棋艺上,不应该怀疑秦湘玉是探子吗?开口却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表小姐并未下棋。”
他欲言又止,最后没忍住:“难登大雅之堂。”
秦执挑眉:“如何?”
秦三一脸便秘之色:“三岁孩童不如,闲暇时,表小姐也会和她的丫鬟丁香下一个叫五子棋的东西。”
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的秦执起了兴趣,放下朱笔。
“五颗棋子连成一排则算获胜。表小姐,十局九输。”
。
秦执往后,坐回圈椅中,揉了揉眉心道:“依你看,表小姐可像是上面那位的人?”
“奴才不敢胡乱揣测。”按道理,那位精明,做事都留两手,不会安排这样一个笨蛋美人在秦执身边。而且,秦湘玉来了这么久,一点作为也无。甚至,不想靠近秦执。
秦执微微颔首,用指尖捏了捏眉心道:“你先退下吧。”
“是。”
待秦三走后,秦执开口:“福禄。”
正在门口走神儿的福禄忙不迭的跑进书房。
“爷,可有事嘱咐?”
“去湘荷院请表小姐过来一趟。”
来了来了,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情他没有按照爷的话办,那就是让府医随秦湘玉给丁香诊治。早知道就不该动那恻隐之心,可表小姐委实可怜。
难不成这中间真出了什么漏子,所以爷要拿他和表小姐开刀?
想到这里,福禄满脸苦兮兮的。
“还不快去!”秦执冷声。
“是!”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请啊。
福禄径直去了湘荷院,这次打定主意绝不多言。
第一次表小姐为他求情,让他少了一顿责罚,这次他违背爷的令,给她安排了府医,也算是还了情,这一次无论表小姐如何可怜,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了。
于是,秦湘玉看着福禄凝重的表情,一路心沉甸甸的到了锦苑。
秦湘玉被福禄领进秦执书房。
她垂着头正跨过门槛,就听有人开口道:“你先退下。”
秦湘玉冷不丁以为是她,正要抬步后退,就听福禄答:“是。”
她这才明白秦执这话是对福禄说的。
抬眼望过去,见秦执正坐在棋桌旁。
他今日着了一件鸭青圆领袍,倒是少了分冷肃,多了闲适和雅致。
秦执还有心思下棋,一时,秦湘玉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难不成,他准备在下棋期间,趁她毫无防备之时发难?
她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秦执伸手扣了扣棋盘:“来,表妹,走一局。”
秦执都开口了,她自是不能拒绝。
乖乖的提裾坐在他的身前。
“表妹请。”
又怕自己下的不好扫了秦执的信,秦湘玉斟酌着开口:“早前家中却是没有学过棋艺,还望表哥见谅。”
说完,秦湘玉垂下了头。
秦执略一点头:“无妨,我教你。”
怕是你教不会。
那日容华和容月来湘荷院之后,秦湘玉也曾问过丁香她是否会棋,得到不会的回答后,秦湘玉松了一口气,不过倒是提及两分兴致,索性在屋中也无事,就央着丁香教她。
奈何,她实在没这个天赋,学了许久,也没学会,最后落了兴致,拉着她玩五子棋,很不巧,和斗地主一样,她根本不是旁人的对手。
这古代的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她若不多现代那点见闻,单单只生在这古代,指不定还混的不如丁香好。秦湘玉不敢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只想避开大人物,在找到回家之法前,闲闲适适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走神,再抬头,就见秦执正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表妹可是有心事?”
秦湘玉摇了摇头,唇角微弯,“怕表哥笑话,因而多思索了一会儿。”
说完,秦湘玉从棋盒中摸出黑子,落下一子。
她刚落完,就见秦执不假思索的落下棋子。
你来我往之间棋盘之上,竟已落下不少,她虽然不懂棋,但很明显的是,黑子被白子围追堵截,局势惨不忍睹。
秦湘玉心头惨兮兮的,但却一点都不敢流露出来,只得在秦执提子时眼巴巴的说:“表哥棋艺真好。”
她虽然自知自己技术不好,可眼见着自己的棋子越来越少,不免心下失落。
“表妹下棋时过于墨守成规,须得知,下棋就和人生一样,得布局,谋局。若是一朝不慎,就得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说话间,秦执又落下一子,成功的又让秦湘玉眼前的一片黑子成为死子。
完全是碾压级虐杀。
当你和别人势均力敌时,你会有几分博弈的兴致,可当你单方面被虐时便会有一种摆烂的心态了。
反正已经烂到这儿了。
秦湘玉抬手就要落子。
秦执却忽然伸手拖住她欲落下的手。
“表妹确定要往这里下?”
冷不丁的一接触,秦湘玉都吓精神了,但见秦执神色自然,想来,这古代表兄妹不小心握了个手也无妨?
秦湘玉此时完全忘了自己和秦执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与秦执独处书房已是逾矩。
她提了提手,与秦执拉开距离。
她真以为秦执看不下去她拙劣的棋艺,准备教她,于是试探着说:“依表哥说,应当下在哪儿?”
秦执反手就扣在她的手腕上。
力道不重,却正好让她不能挣脱。
饶是秦湘玉脑子断线了一天,也知道此刻情况不对,当即警铃大作。
“表哥。”她的尾音颤颤。
秦执出门一个月怎的还变了一个人?
秦执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女子秾丽的面庞,颤巍巍的模样格外娇怜,饶是他一向心肠冷硬,此刻也不由动容。
他欲伸手拉住她的手往生路上走。
奈何秦湘玉眼里的抗拒格外明显。
他收回手,不愿勉强她。毕竟,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他堂堂正二品尚书令,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无法摆平,颜面何存?
可秦湘玉的反抗让她心中生出怒意,她凭何敢拒绝他要赐给她的泼天富贵。
不识好歹!
秦执冷笑,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开口:“表妹这是不想往生路上走?”
秦湘玉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秦执,轻声问道:“生路?”
若是生路需要一些东西去交换,那她宁愿不要。
秦湘玉想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什么,可秦执面无表情。
“表妹聪慧,当知我是何意。”
她垂下头去,避开秦执的目光:“我向来蠢笨,不懂表哥的意思,还望表哥明示。”
秦执眼中闪过冷意,一言不发的盯着秦湘玉,似乎要从她脸上盯出个好歹。
“你与太太谋何事?”
秦湘玉脸色发白,太太谋的自然是让秦湘玉成为秦执的房中人。
见她面色不好,秦执缓声:“我知表妹不是那般攀龙附凤之人,而我秦执,要的是心甘情愿。”
“表哥!”秦湘玉打断他,一字一顿:“我、不、愿。”
如今他俩已然算是撕开脸。
她都说到这份上,秦执的脸面断然不会给她踩。
之前她是对他假意虚与,可那也不过是因为无法拒绝陶氏,为了避开秦执,而现在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明明事态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秦执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告诉她,他同意了?
秦湘玉先是很慌,后来冷静下来,她本不欲与秦执闹到这个地步。
只见秦执望了她半晌,目光冷厉。
就在秦湘玉以为秦执要发怒之际,只听他道:“果真不愿?”
虽是询问,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求爱被他拒绝,与拒绝他,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秦湘玉不知道秦执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斟酌着如何回答才能让秦执不那么生气。
见她不答,他以为她刚才的拒绝只是没想明白,于是缓和了脸色,打算再给秦湘玉一个机会“若真不愿,那表妹此前所送的香囊算什么?”
算什么?算她蠢算她笨,算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表妹,欲擒故纵的把戏,一次就够了,多了,就弄巧成拙了。”
秦执都点明到了这份上,秦湘玉也只能破釜沉舟,在得罪太太和得罪秦执之间,秦湘玉毫不犹豫的给陶氏卖了:“早前太太想让我接近爷,我如今孤身一人寄人篱下,拒绝不了太太。只得听从太太的意见接近大爷。”
拒绝不了太太,倒是能拒绝他!
“但我对大爷断然无旁的心思,一切不过是为了做戏给太太看。我虽不知太太与大爷之间有何事,但也知道,我在这府中,顶的是大爷的给的天,万万不会背叛大爷。”秦湘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仿佛在向秦执表明她的决心。
秦执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紧盯着秦湘玉。
断然无别的心思,做戏给太太看。大爷,连表哥都不愿唤了。听听,这口口声声为他考虑的模样,真真是情真意切!仿佛不顺了她的意,就是他秦执不识好歹!
她也知道,顶的是他给的天。
“我深知,继续待在府中必断不了太太的心思,就决定离开秦府了,本欲晚点告知表哥,既然今日与表哥说到这个事情上,那么我这就请辞了。”秦湘玉决定快刀斩乱麻,索性一次性说完了。
离开。
秦执琢磨着这两个字,盯了她半晌。
“很好。”
最后执起白子落于棋盘之上,秦湘玉最后的生路也被截断了。
棋局已然结束,秦湘玉恨不得落荒而逃。
等回了湘荷院,她就通知丁香赶紧收拾东西,连夜离开秦府。
告别的话刚说出口,却见秦执道:“表妹着急什么?”
自然着急离开你。
可秦执却大有拉着她再说会儿话的意思。
秦湘玉真想问,堂堂二品尚书令真的不忙吗?是不是朝廷给的事情不够多?
只听他轻声说道:“表妹可知,我这一个月并未在府中养伤。”
秦湘玉心中咯噔一声。
这是她能听的吗?她深谙,在这大宅门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她不想知道!
她望向秦执的眼神第一次如此真挚。
“我去了海郡,经历了不少事情......表妹难道不想听听我的见闻?”
秦湘玉真的不想。
秦执冷哼一声自顾自道:“我见到了陈高,陈高你知道吧?”
“哦,我忘了,表妹才来京城自然不知道陈高是谁。东厂的上一位掌印。”
秦湘玉不知秦执是何意。
就见他拉开圆领袍,露出白色的绷带。
秦执面不改色的解开绷带,露出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
他哼笑一声:“早前,他派人刺杀于我,而后逃之夭夭。他倒是聪明,知道我不会放过他,隐匿行踪逃到了海郡。不过月余,就有人给我报了信,表妹可知,我是如何对付他的?”
“如何对付的?”秦湘玉手脚发冷,小脸煞白。
“表妹可见过蝴蝶破茧?”
蝴蝶破茧,那人要如何破茧。
秦湘玉心下哆嗦,声音发颤:“别说了!”
秦执的目光落在她面色发白的面庞上:“表妹在怕什么?怕我对你也那样对你?”
此刻,秦执在秦湘玉眼中就如同地底爬起来的修罗恶鬼。
秦执饮了一口茶:“只要表妹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那般对表妹。”
“事不过三,表妹。”秦执加重语气。
秦湘玉脸色难看,连笑意都扯不出,目露祈求:“表哥……”
秦执望着她不语。可目光中是不容退让。
她终于慢慢垂下了头。
“表妹最好想好了回答。”
秦执将茶水一饮而尽。
秦湘玉缓缓收紧手:“我愿意。”
秦执抬起她的头,不紧不慢的道:“表妹,我要的是,心甘情愿。”
秦湘玉眼神微动,眉间眼角都柔软了下来:“表哥,我自是愿意的。”
秦执沉沉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收回手:“既如此,表妹再陪我下一局。”
她唇角却挂着甜甜的笑:“表哥,请。”
秦湘玉棋艺拙劣,再加上心绪不稳,这一局竟是下的半分水准也无。
又怕秦执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而生气。
“表哥。”她眼神落在棋盘的死局上:“表哥棋艺精湛,我实在不是对手。”
“无妨。”他淡声,随后起身,站在她身后。慢慢的俯身,将她圈于怀中。
清冽的松柏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秦湘玉呼吸一滞。
“表哥。”
他的目光落在她轻颤的身躯上,冷眼瞧着她万般抵抗却要装作顺从的样子。
无视她的抗拒,他握着她的手腕,将棋子带到棋盘中的一个位置。
一盘死棋,瞬间就活了过来。
“可明白了?”
秦湘玉身躯僵直如木头。
她未答,氛围无端冷凝了几分,秦执那冷肃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
都不用他说,她就能感觉到此刻他的不悦。
极力想一些轻松的事情,无视他在自己身后,这才放松下来紧绷的情绪。
她软塌塌的依偎着他,抬目间看到秦执软下的眉目:“表哥,我委实不是学棋的料子,你便饶了我罢。”
秦执看着她,尽管知道此刻她的一切不过都是在做戏,可依旧心下熨帖。
无妨,就算她是虚情假意,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上一辈子也无妨。
接近傍晚的时候,秦湘玉才从锦苑出来。
秦执拉着她的手下了一下午的棋,偏生她还不敢乱动,同一个姿势坐了一下午,她出来时腿都是僵直的。
惹得福禄看了她好几眼,最终问:“爷可是罚您了?”
秦湘玉摇摇头。
福禄却以为她碍于面子不好说,于是劝道:“表小姐您多顺着爷的意思,爷不生气还是挺好说话的。”
被福禄送回了湘荷院,正好瞧见站在院门口的丁香。
“小姐,您回来了。正好赶上饭点,我刚取了晚膳回来。”
丁香说着就拿出晚膳摆在湘荷院中,这几日她的伤口愈合甚好,已经能下地行走。
秦湘玉叫她再歇两日她也不肯,说是忙习惯了,这几日她骨头都要躺散了。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秦湘玉实在是没有胃口。
顺从秦执,不过权宜之计,以她当时之力根本没有办法对抗秦执,眼下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离开秦府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至于如何离开。
秦湘玉还未想明白对策,就有人上门了。
来人自称是江南李氏的少掌柜李绅,其父李冯曾与秦湘玉之父秦仲有过婚约,特求上门来。
李绅来时,秦执不在,乃是陶氏带着秦湘玉见的李绅。
秦湘玉坐在陶氏下首喝着茶水打量他。
来人身材修长,青葱如柳,面庞俊朗,言辞朗朗,进退得体,虽是近十几年才发家,可却是难得的好儿郎。
陶氏内心遗憾不能让秦湘玉成为秦执枕边人,可这江南李氏,虽然发家晚了些,可也算有些家底,加上这几年族中进士数十几名,来日指不得多辉煌。秦执不是她亲儿子,她自然要为自己儿子女儿多考量,于是笑着道:“兹事体大,你可有证据?”
“若无信物,我却是不敢贸贸然上门的。”说完,李绅打开手边的盒子,乃是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