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周庭昀是小说《错位宠爱我哥居然是京圈太子爷》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错位宠爱我哥居然是京圈太子爷》的章节内容
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玻璃倒影中，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正跨坐在男人身上，细指无力又艰难拽着深色的领带。
她大半张漂亮脆弱的脸被紧紧捂住，只露出酒意熏红的眼，一点晶莹泪水顺着修长指节蜿蜒。
绀青色短裙乱糟糟揉作一团，掩盖了按在大腿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明昭，下去。”
沉冷嗓音让沙发上睡着的明昭陡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意识从混沌中抽离。
周围一片昏暗，客厅内只有面前的幕布散发隐隐流动的微光。
脑海中，那人漠然的神情挥之不去。
捂着睡懵了而晕乎乎的头，她艰难摸出沙发夹层里手机解锁打开。
「19:00」。
微弱的光映照在脸上，她看着信息栏眉头轻蹙。
划开微信群聊，堆积了四年的恭喜刷了满屏。
【卧槽牛x，大小姐以后直接北城横着走，求罩/双手合十】
【连我爹看到新闻都震惊了，@明昭宝你家也太能藏了吧！】
【上有爹妈宠下有哥哥哄，大小姐不愧是投胎志愿表第一，记得回国请吃饭啊】
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恭维。
她没什么情绪地继续往下翻。
直至看到有人冷不丁茶了句——
【可是，我记得周大少爷不是有个亲妹妹吗……】
从这句话后，群里就诡异地沉寂下来。
明昭捏着手机，内心冷嗤。
她当然知道他们只是表面奉承。
暗地里却觉着，这周家太子爷如今认祖归宗，哪还有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什么事。
然而堆积成99+的私聊也是这些人啰里八嗦一堆废话套近乎，要么是想让她引见一下周大公子，要么是某个项目希望周家通融通融，求她帮忙。
总之离不开周周周周周周……
满屏幕的周。
心里涌起说不清的烦躁，明昭将手机扔到一旁，盘腿坐在沙发，灌了口冰可乐。
电影还在播放。
呼啸潮湿的风吹过荒凉原野，拂过女主角凌乱卷曲的发丝，雾气弥漫。
这部随手点开的影片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她只是不喜欢太安静的氛围，总想放点什么才舒服。
忽然，门口传来啪地一声，客厅主灯骤亮。
“喂。”
玄关处，妆容精致的女人没好气地开口。
“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
林知微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正敷着八千一张的面膜，四仰八叉瘫在沙发，随心所欲的样子俨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好不惬意。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当初一声不响出国留学就算了，现在干脆连家也不回，在这鸠占鹊巢快一个星期。
被点名的鸠直起身子，不满地看向她，语气娇纵，“你干嘛去了，居然留我一个人在家吃晚饭？”
？人话
林知微无语地瞥她一眼，将包包和脱下的外套挂好，懒洋洋开口。
“和你哥相亲去了。”
空气安静片刻。
“噗。”明昭圆翘的眼睛都笑弯成一条缝，“你居然这么快就沦落到要相……”
等等。
“你说什么？！”
刚还乐不可支的人唰地站起身，“我哥？”
她表情自然：“对啊。”
“你疯啦！”
“怎么，”林知微慢条斯理将长发挽起来，微微挑眉，“我要当你嫂子你这么激动？”
明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林知微这人表面有多娴静温婉知书达礼，实际一颗心就有多黑。
真是够阴险的手段，居然想到在辈分上压她一头。
明昭气急败坏地开口：“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林知微耸耸肩：“有什么关系，可以分啊。”
“他比你大了八岁！”
“那怎么了，年龄大的男人会疼人。”
“……”
林知微从冰箱拿出一盒柠檬脱骨凤爪，慢悠悠地撕包装。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难道说你更喜欢恒泰银行的二小姐？”
一句话直接让明昭梗住。
好气。
半天没听到她炸毛，林知微正讶异，她居然这么安静？
抬眼看去，一时愣了愣。
麻烦精即使吃瘪，整个人都漂亮得不像话，不知多细致才养出的娇贵，连头发丝都是金钱的味道。
就算敷着面膜，也可以想象到那张精致脸蛋肯定已经皱巴巴一团。
啧，真是爽翻。
她得寸进尺地故意拖长腔调，“妹妹——叫声嫂子听听。”
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知微！你少占我便宜！”
乱了一瞬的心绪霎时被冲散，明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开了毛，就要扑上去掐她。
“哎哎哎我的鸡爪——”
两人闹作一团时，突兀的铃声陡然在室内响起。
常有的诈骗电话，明昭没打算管，伸出魔爪就要去揪林知微的脸。
哪想电话那头这次显得犹为有耐心，重复播放了好几遍仍然没挂，吵得人头疼。
谁家皮包公司这么烦人！
她恼火地放弃制裁行为，踩着拖鞋噔噔噔走向沙发。
绕过茶几时不小心猛地磕到桌角，小腿细嫩的皮肤立刻泛红。
“嘶……”
紧抿唇瓣忍住飞到嘴边的痛呼，明昭弯腰揉了揉，咬牙切齿地发誓待会绝对要把对面臭骂一顿。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
手机屏幕反射着天花板的吊灯，晕出大片刺眼光弧，将字体模糊不清。
可她却蓦地愣怔原地，看得清楚。
一撇一捺，是草稿纸上手把手教会的名字，是墙角刻下挨在一起的名字，是不及格试卷上代签的名字。
最后……是签在合同上，锋芒毕露的名字。
耳畔这道琴槌敲在马林巴上的叮咚响声似乎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重。
震得心脏都隐隐发麻。
来电显示——
周庭昀。
国外整整四年，明昭从来没收到过周庭昀的电话。
只有毕业典礼当天，沉底的聊天框终于发了条信息过来，询问飞机落地时间。
她没有回复，转头就全球旅行度假去了。
稍稍回神，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铃声又恢复到了正常的频率。
明昭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将抱枕抱到胸前调整成一个有安全感的姿势，才右滑接通始终没有挂断的电话。
“喂，有事？”
她低垂着眼，语气十分自然，手指却下意识不断扣着抱枕边边。
酒红的猫眼美甲流光溢彩，很是漂亮，比周庭昀以前给她涂的好看一百倍。
对面静了片刻。
随后，沉静而略显冷淡的声线伴随着微微电流声响起。
“在哪？”
明昭指尖动作顿住，但她反应很快，面不改色地平稳道，“肯定是酒店啊，干嘛？”
至少在七天前是。
这场拖延回国时间的全球疯玩计划，最后一站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按时差来说她也应该在酒店。
想到这里，明昭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好困，没什么事就挂了哈，拜拜。”
岛台旁，林知微边欣赏着她精湛但对周庭昀没用的演技，边开了瓶酒，准备庆祝自己即将恢复正常的美好生活。
酒液缓缓流入杯中，方冰折射出透亮色彩，香醇浓郁。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女孩恼怒地挂断电话。
下一秒，瞪过来的眸中写满了对她背叛行为的谴责。
“相、亲？”
“这就是你说的相亲？！”
明昭简直想掐死林知微，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不关我事啊，”林知微挑眉朝她敬了一杯，满脸无辜，“我真什么都没透露。”
她只是被家里硬性要求去吃顿饭而已，全程下来，就看着父亲在谄媚地恭维，而对方很有涵养的礼貌性回应。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正松了口气打算开溜，被一句话硬控原地。
“抱歉林小姐，明昭这几天麻烦你了，晚上我来接她回家。”
语气绅士又温和，却隐隐透着股不容置疑。
她才恍然明白对方破天荒参加这种饭局的用意，想替某人狡辩都没用。
回忆到这里结束，林知微拿着酒杯懒洋洋靠在房间门口。
看见面前一片狼藉的行李箱，唇角抽了抽。
爱马仕被她随手扔在箱子里，一大串澳白珍珠堆得乱七八糟。
也就拍卖会上的古董们受到了些优待。
“你这自理能力，在国外怎么活下来的？”
明昭埋头收拾行李，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有阿姨啊。”
林知微：……当她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昭还在同一处扒拉着衣服，林知微终于在她拖延的动作中逐渐琢磨出了不对劲。
她突击开口：“你和你哥吵架了？”
明昭表情僵住一瞬。
林知微了然。
难怪呢，平常这么挑剔一人，居然能忍受她这小地盘七天还不愿意走。
她啧啧摇头：“你们居然还会吵架？”
明昭默默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但是嘴硬，“没有。”
林知微：“哦，因为吵架才出的国。”
明昭：“……”
所以说她讨厌林知微。
*
即将步入深秋的北城温度很低，天色像浸水的布料，逐渐冻成枯冷的青灰，剩一弯月孤零零挂在枝梢。
明昭低头看着自己踩过嘎吱响的落叶，钻入鼻尖的空气都带着凉意。
像回到小时候逛超市时哼哧哼哧爬冰箱，大半个身子埋在里面猛吸了一口。
只不过当时最后差点整个人栽进去，还是周庭昀揽着她的腰把她捞了回来。
结果被不轻不重教育了一番。
至于怎么教育的不提也罢，总之这段并不美妙的“青葱回忆”让她心情也更不美妙。
气闷地将面前的小石子当作周庭昀一脚踢开，抬眼间，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四年未见，男人周身气质显得更为内敛而深沉，一身黑色大衣几乎融进傍晚夜色。
不知是站在车旁等了多久，冷空气浸入仿佛将他沉静面容都染上了凉意，像是半透明的轻青的玉。
明昭莫名心虚，握着行李杆的手紧了紧，步伐加快，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她决定先发制人。
“你——”
话还没说完，手中一轻，行李箱被接过。
明昭卡了壳，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发懵。
走这么快，腿长了不起啊。
“怎么了？”
周庭昀微微低头，目光询问。
漆黑瞳仁看人时显得格外认真专注，隐隐的眼与眉，是薄月里的深影。
心脏有些失重，空落落的手心蜷了起来，刚刚不经意的指尖相触，仿佛一枚雪花落在皮肤缓慢融化。
他的手好冷。
明昭蹙眉，用力蹭了蹭指尖，仿佛上面残留了水渍。
她忍不住抱怨：“谁让你站外面等了。”
“活该。”
这话很不客气，但并没有激起周庭昀的什么反应，他习惯了这位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妹妹时不时的叛逆。
“走吧。”
对她而言笨重的行李箱在男人手上显得格外小巧精致，明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绷着小脸跟在他身后。
周庭昀替她拉开车门，目光一触即离扫过她大衣下光裸的小腿。
他淡声开口。
“进去把毛毯盖上。”
四年来也没关心过，现在装什么好人。
明昭理都不理，砰地关上车门。
车内前排，王叔视线从男人护着她头顶的手上收回，笑容欣慰地打招呼，“大小姐。”
“王叔！”
明昭眼睛亮了亮，发现司机是自家人，登时又高兴起来。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腰还痛吗？”
王叔乐呵呵地，“不痛不痛，好多了，谢谢我们大小姐关心。”
“唉，”明昭撑着下巴，刻意长长叹口气，“我哥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辛苦您来给他开车。”
她甜甜的嗓音阴阳怪气：“那——么大个周家，难道就没人了吗？”
王叔边笑边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少爷担心您见到周家人不自在，特意让我来的。”
明昭不吭声了。
半晌，她轻哼，“您就知道替他讲话。”
抱怨间，左侧的车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几缕凉风钻入，裹挟着熟悉的木质香。
中调雪松，后调沉香。
是c家的香氛沐浴露，她曾经送给周庭昀的22岁生日礼物。
当初她扯着他的衣袖大力推荐，说这样留香才更加自然好闻，让他一定肯定必须要用。
自那之后，他身上就没有再出现过其它香味。
明昭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王叔贴心的将隔板升起，打算让兄妹俩好好叙叙旧。
后调沉香淡淡萦绕开来，夹杂着微苦的醇厚乌木，是一款沉稳又克制的绅士香，和如今的周庭昀意外的更为契合。
明昭没什么话跟他讲，身体懒洋洋斜靠，双腿交叠，自顾自玩着手机。
林知微：【周末spa？】
明昭：【准】
林知微：【滚】
明昭：【吻(^з^)-☆】
明昭正和林知微斗着嘴，肌肤忽然贴上羊绒毛毯柔软的质感。
还没反应过来，小腿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隔着毛毯握住。
“这怎么弄的？”他嗓音微沉。
明昭有些懵，下意识跟着目光看去，才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内侧皮肤上肿起的淤青显得愈发明显。
还不是他那个电话的错！
好在不碰的话没什么痛感，只是颜色对比看着吓人。
“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周庭昀淡淡抬眼：“药也不小心忘记涂了？”
被噎了一下，明昭忍不住回呛：“关你什么事。”
暗暗用力要将腿收回，努力半天却纹丝不动。
她瞪向他：“周庭昀！”
男人松开手，从储物箱拿出常备的药，递到她面前，淡漠的声调难辨情绪：“别没大没小。”
闻言，明昭定定盯了他半晌，忽然觉得搞笑。
无名火起，一把拍开他的手。
“我没大没小？”
“周大公子，周少爷，你现在来端什么长辈架子，你姓明吗？户口在明家吗？”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只有一个亲妹妹叫周思雨？既然都认祖归宗了还来干什么，明家这点三瓜两枣也惦记？”
“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哥哥？”
……
空气安静得仿佛凝固的黄油，只听见起伏的呼吸声。
窗外光影掠过她的眼，她的眉。
金色细碎揉在眸中，是跳动的两簇火。
直到火焰逐渐平息。
“发泄完了？”
周庭昀将滚落在地的药膏捡起来，用消毒湿巾擦干净。
明昭捏紧手指，不吭声。
其实最后那句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可是到底心中怨气难消。
男人修长的手拧开盖子，将乳白色的膏体挤在棉签，动作细致地均匀轻抹在淤青处。
涂好后，将棉签扔进垃圾袋，药膏放好。
一切都做完，才波澜不惊地开口。
“明昭，你从小喝的奶粉，是我泡好喂给你的。四岁尿床，床单是我洗的。六岁，你坐在我身上，要把我当马骑。”
明昭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呆住，这人在说什么啊！
“周！庭！昀！”
回过神来她炸了毛，扑上去就要捂他的嘴。
恰巧这时，路面行驶右拐。
“……………”
于是在不可抗的惯性作用下，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局面。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膝盖跪在他的大腿。
姿势没预料的那么糟糕，但也没多好。
暖气将木质香气烘得更为浓郁，好像每根发丝都沾染到了他的气味。
明昭冷着脸正要推开他起身，原本虚扶在腰间的手却紧贴着按了下来，将她禁锢。
“现在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了吗？”
他眉眼沉静。
“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霜浓月薄的夜忽而下起小雨，水珠银烂的车窗外，蓝蓝的牌子闪过。
经典的「我在北城很想你」让明昭差点儿没忍住笑，可一想到刚刚从周庭昀腿上爬下去的狼狈，又立刻压下嘴角。
静谧的沉默一直延续到车在明家停下。
熟悉的空旷别墅，温暖常亮的灯光只是装饰。
怎么会没有资格呢？
她整整二十一年的人生，周庭昀一个人就占据了十八年。
十八岁之前，她一直以为周庭昀是和爸爸姓，她和妈妈姓，从来没想过其他可能。
明昭自娱自乐地想，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就像一盘散沙，走两步就散了。
低落心情在看到客厅坐着的女人时烟消云散，她霎时满眼惊喜。
“妈咪！”
“妈。”
明昭雀跃地飞扑进女人怀里。
周庭昀跟在身后，弯腰将她的高跟鞋摆好。
明昭的母亲明筝，明月集团创始人，产业涉及地产，金融，文化等领域。
她投身事业常年不在家，对女儿关心甚少，愧疚之下难免溺爱了些，在物质方面是有求必应。
明筝笑着接住她，揉揉她的头，“在国外玩得开心吗？钱还够不够用？”
明昭乖巧地一一回答，赖在妈妈怀里撒了会娇才想起自家老爸，环顾四周问道，“爸爸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他呀，忙得很，还在开会呢。”
女孩哦了一声，“那你是不是等会马上就要走？”
明筝轻咳。
“宝贝，你不是很喜欢那家游戏公司吗，妈妈已经买下来了，改天让哥哥陪你去看看？”
猜到会是这样，已经习惯了的明昭并没有很失望，她弯弯眉眼，“知道啦，谢谢妈咪。”
秋季干燥，阿姨将准备好的养肺汤端了上来。
明昭小口喝着，听明女士关心着周庭昀工作近况。
喝完后，她打开行李箱把礼物拿出来。
林姨的，王叔的，爸爸妈妈的……
收到女儿礼物的明筝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就是转账。
忽然注意到什么，明女士点了一下明昭的额头：“昭昭，哥哥的呢？”
“当然有啦。”明昭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手提袋，“就是怕哥哥现在都看不上我送的礼物了。”
“你这孩子，又瞎说。”明筝嗔怪地拍她的手。
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做工极为粗糙，但颜色又极为粉嫩的杯子。
她眨眨眼，“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哥你一定要放在办公室多喝热水哦。”
嗓音带着甜甜的嗲，透亮眸子里满是狡黠。
明筝看了半天，哭笑不得。
“宝贝，你哥好歹是华誉董事长，这面子还要不要了，还是留在家里用吧。”
她眉眼耷拉下来。
“没事，妈。”周庭昀接过杯子，温声开口，“办公室颜色太单调，点缀一下也好。”
“……行了行了行了。”明女士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你就惯着她吧。”
嘴上这样说，眼底却浮着隐隐笑意。
接到一通电话后，明筝就要返回公司。
“妈妈先走了，”她嘱咐道，“在家要听你哥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妈咪，”明昭不满地拖长嗓音，“我哪天没有听话？”
闻言，周庭昀淡淡投来一眼，含义不明。
然后得到了明昭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
晚上。
明昭裹在绵软馨香的被子里，熟悉的环境，窗外雨淅淅沥沥下大了些，很适合睡觉的氛围。
明女士发来信息：【对了小乖，妈妈差点忘了，下个星期周老生日，记得要和哥哥一起去哦】
明昭虽然不太情愿，但乖乖答应，只是心里对周庭昀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平常除了宴会打过照面，他们和周家几乎没有往来，如今社交任务再次加重。
琢磨半天该送什么礼物，也没有头绪，她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杯。
空了。
叩叩两声，门正好在这时被敲响。
明昭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打开。
“林姨？”
看到女孩拿在手里的空杯子，林姨心里不由感慨周庭昀作为兄长的细心。
父母常年不在家，这栋偌大的别墅除了几位阿姨，就只有他们兄妹俩，她虽然认真照料，却始终没有周庭昀那般周全。
年幼的妹妹让少年人被迫更快成长，一朝当哥当爹又当妈，而且居然都当得挺好，将人养得漂亮又贵气。
林姨笑着说道，“知道昭昭你不喜欢下楼，少爷特意嘱咐过我大约这个时候来添水。”
明昭沉默地看着水流形成的小旋涡。
以前还天天晚上监督她喝热牛奶，现在倒好。
杯壁传来温热，她问道，“大忙人在干嘛？”
林姨肉眼可见的眼睛一亮，忙道：“还在书房工作呢，都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当初就隐约发现两人有了矛盾和隔阂，担心得不行，可还没想办法调节，大小姐就出国了。
她眼睁睁看着周庭昀整个人一天比一天沉郁，太太和先生却只以为是周家内部斗争情况复杂，他压力太大导致。
林姨内心叹了口气。
明昭一愣，“他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会吧，周家难道连间卧室都没有？要不要这么抠。
明昭承认自己不太善良，在听到林姨说他和周家其实并不和睦且没什么感情后，心情非常非常好。
端着林姨给她的盘子，一小碗银耳莲子散发着甜香，她走到书房前，抬手敲了敲。
里面没有反应，她直接推开。
书房格局没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的黑白灰色调，书桌还摆着她幼儿园手工做的小猪存钱罐。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阖着眼睛，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眼下隐隐的青色，在冷白肌肤上格外明显。
明昭将碗放下，目光落在他的脸，仔细打量。
周庭昀是她见过骨相最为优越的人，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自成端方稳重的如玉气质。
她掐了把自己的脸，难怪之前就感觉长得一点都不像。
环顾四周想找个镜子照照，仔细比对，男人微哑的嗓音响起。
“……昭昭？”
明昭转过身，见他醒了，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花边睡裙在黑色绒毯铺开。
“妈咪让我和你一起去寿宴，你知道周爷爷喜欢什么吗？”
眼神逐渐清明，周庭昀似是才回过神来，轻按了按太阳穴，温声开口，“你不去也没关系，我跟妈说一下就行。”
正好陪林知微去做spa，她心情愉悦地点点头：“那我回去睡觉啦。”
他目光落下。
“洗完澡涂药了吗？”
明昭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
已经消肿不少，可淤青颜色还是很深。
其实挺明显的，但是明女士并没有看出来。
心情有些失落，加上沾了药又要洗手，她不想涂。
“明昭。”男人淡声开口。
明昭扁了扁嘴，坐在沙发上将睡裙往上掀开，“那你帮我涂。”
周庭昀本来只是想监督她老实涂药，却被莹润的白刺了眼。
他收回视线，并不理会。
“这就是你做哥哥的态度？”她不满，“车上猴年马月洗床单的事都拿出来讲，现在让你涂个药都不愿意。”
“不涂算了，痛死我，痛死我你好去找别的妹妹。”
“……”
没多久，明昭心满意足的将腿搭在周庭昀身上。
她这下高兴了，手肘撑在抱枕上笑眯眯地托着下巴，“我亲爱的哥哥，其实你也很想我吧？”
周庭昀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呀，”女孩得意地摇头晃脑，“林姨可都跟我说了，有些人天天跑我房间里睹物思人觉都睡不好……啊你打我干嘛！”
明昭捂着额头，目光委屈。
周庭昀嗓音冷淡：“睹物思人是这样用的？”
“咳咳……”她一本正经，“这不是重点。”
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重点是——你看，还是咱们家对你好吧。”
“考不考虑改姓入个户口？”
周庭昀目光只停留在伤处，不越过一点界限。
“命令我帮你涂药是对我好？”
明昭眨了眨眼，“想帮我涂药的能从这里排到法国哎，这是你的荣幸好不好。”
他点头，“嗯，我的荣幸。”
“所以要不要改户口嘛。”
她眼眸亮晶晶的，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撒娇，呼吸清浅。沁着甜香的气息慢慢缠成了蜘蛛网，几乎要把人黏在原地。
周庭昀将药膏盖上，然后用纱布将伤处仔细包起来，避免蹭到睡裙和被子，拍了拍她的腿，“行了，睡觉去吧。”
？
……又这样！
明昭咬牙。
看着她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周庭昀平静的眸子没什么情绪。
窗外雨水充沛，洒下阵阵秋夜的凉意，书桌上的日历不知何时悄然翻回了2020。
十八岁的明昭刚在毕业party上喝多了酒，脸蛋红扑扑的，头脑也不太清醒。
她皱着眉头想不通，为什么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变成了别人的哥哥，承诺过她不会离开的人，最后却像父母一样逐渐不再回家。
明昭想质问，想发泄，想揪光他的头发，抓花他的脸。
于是她晕乎乎地走上楼，推开书房的门。
暖色调的灯光笼罩，薄薄一层映着他的脸颊，在阖上的眼睫投出浅淡阴影。
明昭醉意朦胧地晃到男人面前，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
然后慢吞吞抬起腿，手按在肩膀，动作艰难地一点点往上爬，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西装裤的冰凉直接触碰到皮肤，驱散了些许热意。
她缓了口气休息会，又伸手拽住他的衣领，眉毛拧成一团，喃喃地骂着什么。
酒气夹杂着馥郁的香，腿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像团轻飘飘的云落在怀里。
周庭昀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张酡红的脸，漂亮的眼眸熏着醉意，似盛在玻璃杯里潋滟的琥珀酒。
绣着瑾礼校徽的白色衬衫被酒液打湿黏在身上，像覆上一层牛奶的薄膜。绀青色裙摆堪堪遮住大腿。
见状，周庭昀面色冷沉，“明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喝……”
“周庭昀你就是个#@&%……混蛋！”
“……”
周庭昀抬手揉了揉眉心。
书房门大敞着，甚至能听到客厅细碎的交谈声，楼下父母随时会上来。
她醉得话都说不清楚，还使劲往他身上又爬又蹭。
“昭……”
“你不准动！”
他被明昭按了回去。
和醉鬼讲道理没用，周庭昀只能低声哄她，让她乖乖下来去坐对面沙发。
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明昭坚定认为他就是想把自己当成包袱甩掉，死死挂在他身上又挠又咬，于是情况开始变得混乱。
挣扎间，一点都忍不了疼的女孩被扣住手腕，痛呼出声，周庭昀立刻松手，捂住她的嘴。
林姨担忧的声音响起，“昭昭？”
“没事，林姨。”
沾染上唇彩的掌心被潮湿气息慢慢浸透，甜香从指缝丝丝缕缕钻出。
男人声音沉稳，“她闹着玩。”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温度逐渐攀升，裙摆胡乱掀起，本是为护住她不跌落的手无意间突破界限，直接覆在了裙摆下温热肌肤。
林姨脚步声渐远。
指尖是蕾丝边缘的触感，周庭昀眼神寸寸冰冷。
“明昭，下去。”
“明昭，下去。”
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像在冰箱冷冻层放了很久的刀片，明昭则是不小心被它割破了手的小孩。
一直以来，无论她做错了什么，周庭昀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凶过。
可是现在，她甚至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
“滚下去。”
趴在按摩床上差点睡着的明昭陡然清醒，抿唇揉了揉耳朵。
娇气，任性，作。
这是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
明昭头一次陷入自我怀疑，不过也只有三秒。
大小姐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明明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是周庭昀变了。或许是他有了更听话懂事的家人，所以无法再忍受自己。
“所以你就因为这跑去随便谈了个黄毛男朋友，被你哥知道后让你分手结果你还和他大吵一架然后赌气出国了？”
旁边按摩床的林知微表示震惊，但放在明昭身上又觉得合理。
打了一个星期的工实在太累，将本该是周日的spa活动提前到了周六，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
明昭拒绝被攻击审美，声音都抬高，“人家哪儿黄毛了？”
林知微懒得理她，对妹控来说全世界的男人都是黄毛。
安静没多久，明昭又忍不住开口。
“你说他偏要去周家什么意思，周家到底有谁在啊？”
林知微好无语，“……你能不能少看点电视剧。”
明昭哼了一声，转过头。
护理间内，晶石熏香带着淡淡的舒缓，轻柔音乐在房间内静谧流淌。
精油缓缓推开，力道恰到好处。
莫名地，林知微脑海中忽然冒出某种想法。
“或许……你知道骨科吗。”
“知道啊。”明昭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点点下巴。
林知微惊讶地挑眉，“你居然知道？”
“Aire说的啦。”
Aire，她在国外的同学，某次聚会上她边啪嗒啪嗒掉眼泪边痛骂周庭昀，Aire听得若有所思。
然后兴致勃勃给她讲了一个德国骨科的故事。
明昭：？
她大骂：“你神经病吧Aire，少污辱我哥！”
听到这里，林知微唇角抽了抽，就知道自己想太多。
*
spa流程结束后，明昭正要拉着林知微去购物，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女声。
“我就说这家效果不错吧，明天你做完造型绝对绝对艳压全场。”
这不是恒泰银行二小姐商蔓嘛，明昭耳朵悄悄支起。
“谢谢你啊蔓蔓，”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带了些腼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艳压也太夸张啦，明小姐比我好看多了。”
商蔓不屑轻哼，“比你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敢来。”
周思雨：“……”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商蔓莫名其妙越讲越生气，“长得漂亮结果呢，眼光差得离谱，居然找顾贺那种凤凰男当男朋友。”
“难怪不敢见人躲去国外，简直丢我们富二代的脸！”
明昭：？？？
谁不敢？她说谁不敢？她说谁眼光差？谁躲了？！
明昭当下就要转过去好好理论一番，被林知微死死按住。
“你是不是笨！”林知微压低声音骂道。
“就让她们以为你不去，明天给她俩一个惊喜。”
明昭委屈，拧林知微的腰，“说话就说话，骂我干嘛？”
“谁让你笨？”
“谁笨了！遇事正面刚才是真女人，不像你，一肚子坏水！”
林知微抓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扯，“少bb。”
“……能不能文明一点。”明昭脚步略显踉跄。
“看在你送我包包的份上勉强满足你的要求。”
明昭不承认，嘴硬道，“我那是买多了才放你家的。”
“嗯嗯嗯嗯你买多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林知微相当敷衍地点头，将真女人钳制着强行拖走。
*
VIC室内，一排排试衣模特走过。
明昭的衣服其实大多都是定制送上门，但她更喜欢有人陪她逛街，因此北城各大奢牌门店都有她连串的消费。
“你才回国不太清楚，刚刚和商蔓一起的就是周思雨。”林知微喝了口茶，冲淡甜点的腻味。
“明天表面上是周老生日宴，其实主要是给她物色联姻对象。”
“啊，”明昭撑着下巴，闻言苦恼：“那我这么漂亮，去的话岂不是容易抢别人风头。”
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翻白眼的冲动，她补充道，“也是给你哥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又是联姻？
指尖微顿，眉心不自觉蹙了蹙。
哦，难怪让她不用去。
心情不太美好，明昭漂亮的脸不自觉流出几分冷。
已经在国外受邀参加过2024/25秋冬高定发布会，她百无聊赖，随意挑了之前看中的几套。
旁边的Fiona察言观色，不知大小姐为何突然生气，衣服选完后，忙为她展示几款特地留给她的包，是钻扣鳄鱼birkin的新配色。
很漂亮的雾霾蓝，大小姐脸上又恢复几分笑意。
Fiona略微紧绷的精神松了松。
可下一秒，就突然在耳麦收到经理的通知。
“Fiona，钻扣T0配色那款已经被定走了，你……”
？
什么定走了？他说什么定走了？？？
一时间，Fiona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完全听不到耳麦里经理的声音。
包已经被提前预定，这样的话术通常意味着有地位更尊贵的客户插队。
那她现在怎么和明昭交代？
Fiona咬着下唇，匆匆走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道，“陈经理，明小姐她可是……”
那边已经直接切断。
她急得后背沁出薄汗，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Fiona？”
明昭奇怪地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Fiona脸色微僵。
这种敷衍话术和谁说都可以，偏偏不能对明昭说。
可是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赔笑。
“真的十分抱歉明小姐，您手上这款已经被提前预定了，是我个人工作失误，实在对不起。”
空气安静片刻。
林知微先是微愣，然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
“大小姐，你怎么威名不复往日了，居然还有人敢和你抢东西。”
谁都知道“被提前预定”不过是托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场内店员们全部低着头，面露尴尬。
明昭心里冒火，但她自然不会为难Fiona，只是甜甜的笑，“叫你们经理过来吧。”
Fiona连忙应是。
很快，经理面色不愉地匆匆出现。
不明白Fiona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正要训斥，却一眼先看到了懒洋洋靠坐在沙发上的明昭。
心中霎时一紧。
他是今年总部从其他地方新调上来的，开始并没有把Fiona嘴里的明小姐当回事。
但销售都是人精，最擅长以貌取人。
首先是穿着。
明艳而不媚俗的颜色需要金钱的支撑，背后是顶尖的面料和裁剪设计，普通人根本难以驾驭。
更何况她的气质实在太过夺目，优越的外貌已经不是重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娇纵贵气浑然天成。
陈经理心口突突地跳。
明昭见人来了，弯弯眉眼，“你说，提前预定？”
“实在是抱歉，这……”
“陈经理，”明昭直接打断他，目光漫不经心落在他的胸前铭牌，“对吧。”
“麻烦你告诉我，”她笑，“是谁和你提前预定了？”
冷淡的嗓音明显动了气，陈经理脸色微僵，进退两难。
自然是没有人预定。
可问题在于，这款也被另一层VIC室的周小姐看上了。
两边都得罪不起，但周家更得罪不起。
他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想个柔和点的法子，好让这位大小姐知难而退。
于是他说。
“是周家周大少爷预定的，送给周小姐的礼物。”
……
陈经理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当地位和辈份有可能相同时，那就搬出一个辈分更高的。
殊不知旁边的林知微简直快要笑死，而大小姐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周、小、姐、的礼物？”
明昭眯了眯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陈经理隐隐听出不对劲，来不及深究，有些犹豫地开口，“是……是啊，实在是抱歉，要不麻烦您再稍微等两个月？”
明昭深吸一口气。
等？她买东西什么时候需要等？
她真的要杀掉周庭昀。
明昭打开包乱翻一通，将口红，耳机，小镜子扒拉得哗哗作响，终于在耐心告罄前找到那张黑卡。
她拿出来，咬牙切齿但维持微笑着递给Fiona。
“去刷，刷到你能当店长。”
Fiona一脸慌张，“明小姐……”
“还有你，”她转向陈经理，“拿着你的包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
系统后台，在看到主卡持有者名字后，陈经理瞬间脸色大变。
不是不知道北城明家，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已经回国了。
才上任多久就捅这么大的篓子，他嘴里发苦，出了一脑门的汗，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万一呢，再怎么宠也是外人，那种世家大族……孰轻孰重总应该知晓。
另一边，流水般的单子不断打出来，Fiona手都在抖。
【您尾号1234卡的副卡10月25日15:13分支付支出1532900元】
【您尾号1234卡的副卡10月25日15:14分支付支出5736000元】
【您尾号1234卡的副卡10月25日15:15分支付支出2579000元】
右手边，手机屏幕持续亮起。
周庭昀扫了眼疯狂弹出的扣款信息，淡然收回视线。
会议氛围严肃而又安静，除了部门汇报，就只能听见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这时，突兀的震动打断了经理的发言。
偶尔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发言人暂停下来，拿着文件安静等待上司关闭手机。
见男人抬手，发言人垂眸扫过下一行，刚准备继续汇报。
却听见——
“抱歉各位，会议暂停，大家休息几分钟。”
在场高层都愣了一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纷纷猜测是什么要紧的事。
周庭昀拿起手机，唯一没被设置成免打扰的置顶聊天框内，红点数字迅速增加。
他点进去。
【周庭昀你这个王八蛋！！！！！】
【把你杀掉.jpg】
【把你杀掉.jpg】
【我讨厌你！！！骗子！叛徒！】
【你今天就给我把行李搬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周庭昀蹙眉，打字想要回复，却信息发送失败。
他立刻将电话打过去。
会议室寂静得比刚刚更为沉肃，顶头上司凝重的神色让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
*
VIC室内。
铃声响起一次明昭就挂掉一次。
林知微叉起小块糕点喂进嘴里，被腻到，喝茶压了压。
明昭气闷地瞪向她。
“林知微，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不明所以，挑挑眉，“我要有什么反应？”
“他居然给别人买礼物哎！”明昭又气又委屈，“你都没听那人讲嘛，还「周大少爷送给周小姐的礼物~」”
“那我呢，我是他们什么play中的一环吗？”
林知微耸了耸肩，压根不觉得这是周庭昀会做的事，先不说他有多忙，这辈子伺候她一个祖宗也是够够的了。
但为了避免大小姐咬着手帕哭出来，她还是开口。
“哇他真的很过分。”
“……”
明昭沉默地盯着她不说话。
林知微默默移开视线，落到手机屏幕，“那要不你听人狡……啊不是，解释一下？”
明昭勉强接受这个提议。
直到第六次铃声响起，她才接通。
“昭昭？”
沉稳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发生什么事了？”
明昭抿了抿唇，原本还想着只要他语气有一点不耐烦，他就死定了。
预制火还没燃起就被浇灭，她卡了片刻，重新找回情绪。
“周庭昀，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养别的女人！”
林知微一口茶水差点呛到。
不是，这话说得……
可仔细一想，又确实是「背着」，「外面」和「其他女人」没错。
真是博大精深的中文。
周庭昀那边也顿了片刻，才开口：“我养谁了？”
会议室众人看着忽然起身离开的上司，心中一紧，在场氛围并没有因为老板的离开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还能有谁？”明昭阴阳怪气地模仿，“陈经理都说了，这是周大少爷送给他妹妹周小姐的~”
周庭昀一时间没懂她在说什么，问道，“你改姓了？”
“……”
“说的是周思雨！”
周思雨？
他皱眉，很快反应过来大约是有人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
“我送她做什么。”男人无奈，“昭昭，我没那么闲。”
不过是二房女儿，无足轻重的堂妹，怎么会值得她这样上心。
明昭怔愣，“你没送？birkin雾霾蓝那款哦？不准骗我，你要是骗我我真的会生气。”
她来气快去得也快，现在声音绵绵的软下来，又甜又嗲。
“……”
对面安静几秒，忽然笑了一声。
清沉嗓音带了点磁性，微微的颗粒感敲击在耳畔，似有若无的缱绻。
耳尖莫名发烫，明昭有些恼羞成怒。
“你笑什么笑。”
“没笑，昭昭。”周庭昀从善如流地说瞎话，然后问她刷卡刷消气了没有，现在在哪家商场。
“不用你管。”她毫不留情挂掉电话。
抬眼对上林知微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明昭后背有些凉，抱着手臂抖了抖鸡皮疙瘩。
“你干嘛？什么眼神。”
怪瘆人的。
“建议你照照镜子。”她语气耐人寻味。
？
明昭不解地拿出小镜子打开，左照照右照照，“怎么啦。”
口红没掉呀，她盯着嘴巴看得仔细，还是很完美。
林知微悠悠开口，“你和你哥打电话……脸红什么？”
什么脸红？
明昭懵了一瞬，目光重新落在镜子里的脸。
“……”
艳丽的色彩显眼。
从耳垂连到脸颊。
啪地一声，她把镜子盖上。
“是这里暖气开太高了。”
明昭冷静地说。
听到总部来人后，陈经理神色灰白，想死的心都有。
耳麦里是店长怒火滔天的声音。
“蠢货！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连累了我们整个门店！”
而面前这位周小姐还在温温柔柔说话，看似不经意的炫耀。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一百多万买个包……感觉真的没必要又很浪费。”
“可是哥哥总觉得我花钱少，实在没办法。”
陈经理心态有些崩。
只觉着要不是她一直哥哥哥哥哥哥，他至于得罪明大小姐吗？
耳机里店长咬牙切齿：“周先生说了，务必把大小姐想要的东西送回去，你听明白了吗？”
“哥哥他……”
“周小姐。”陈经理一脸生无可恋地打断了她。
“实在抱歉，刚刚周先生亲自联系我们，您手上这款包是给明大小姐的。”
他像个ai毫无感情地朗读台词。
周思雨怔住，反应片刻后脸青一阵白一阵，“你说什么？”
明昭不是一直在国外的吗，堂哥怎么会……？
而商蔓则猛地坐起身，眼中惊喜，“明大小姐？明昭吗？她居然回来了？”
“她现在在哪，也在店里？”
陈经理现在十分谨慎，只将周庭昀的要求复述。
周思雨指尖蜷了蜷，维持的笑容十分勉强。
“陈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不过一个包而已，庭昀哥不至于吧。”
其实陈经理也不太理解。
换个价格更贵的款哄哄那位就得了呗，好歹是自家人，至于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吗。
“要不您亲自联系一下周先生？”
周思雨表情僵硬一瞬。
她和周庭昀连话都没说过，只是借他的名义行了不少便利，怎么可能联系得上。
可人一旦装久了就会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沉溺于妹妹这个身份的好处，不自觉就期待，既然他都没有管过，是不是代表也承认这个身份。
没想到会是这样，丝毫情面都不留。
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周思雨掐着掌心，区区一个包而已，也要替她拿回去。
*
明昭正打算离开时，华区总部高层领导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从店长，副店长，到全部店员，排成排诚惶诚恐给她鞠躬道歉。
领导脸色难看得要死，若不是周庭昀插手，总部都不知道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
这里可是SMY中心，明月集团旗下顶尖的国际商场，多少品牌抢着入驻。
无名火憋在胸口，几乎要维持不住教养破口大骂。
xx的这人是谁调上来的！周家再怎么威望深重，也该搞清楚门店现在背靠的谁！
明昭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并没有连坐的习惯，加上心情还算不错，摆摆手让人赶紧散了。
高层却更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宁愿她在这大发一通脾气把火都撒出来，也好过事后问责。
明昭看他紧张的样子，玩笑道，“干嘛，怕我涨租金啊？”
“放心，我没那么小气，”明昭站起身。
“不过你们确实该好好管理一下员工了。”
“毕竟我也不想哪天突然在网上刷到，‘避雷SMY一楼的某某门店’”
高层领导恨不得当场踹陈经理一脚，连忙开口。
“是是，您说得对，大小姐，我们今后一定加强管理。”
陈经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想法，就尴尬得想抽自己两巴掌。
整个楼都是大小姐的，需要人用更贵的哄吗？
看着陈经理诚惶诚恐放在自己面前的包，明昭只觉得无趣。
就像看上的东西被别人拿起来把玩了一下，有了瑕疵，她便也不想再要。
陈经理连忙开口：“是周先生要求，务必送回给您的。”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明昭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
不记得是几年级，自己因为表现优秀获得好几张奖状。
当时班主任就坐在讲台，见她上来领奖，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名字涂黑划掉。
然后轻描淡写地说。
“你已经有一张了，这张就给xx吧，不然不公平。”
那会儿虽然有些委屈，但又觉得老师的话有道理，她一个人拿那么多，其他同学都没有了。
可周庭昀知道后，直接牵着她的手去找老师把奖状要了回来。
“想要奖励应该自己努力，而不是靠别人给。”他平静道，“老师，您这也是对那位同学的不尊重。”
明昭不知道那个因为调皮捣蛋而不能获奖的是局长的儿子，只记得那天阳光灿烂，周庭昀半蹲在自己面前，将轻薄的纸片放在她手心，摸摸她的头。
“昭昭，是你的就不需要让。”
明昭回过身，感觉这个包又恢复到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
等到家，林姨已经把饭做好了。
看到桌上两副碗筷，她好奇：“大忙人今天又在家吃饭？他不是每天行程都很满吗。”
林姨嗓音带笑，“也就昭昭你回来这几天。”
“唉，”明昭眨眨眼，故作烦恼，“我还是魅力太大了。”
周庭昀刚进门，就听到她这句话。
将外套挂好，走到她旁边，屈指敲了敲桌子。
“魅力大的明大小姐，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吗？”
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明昭差点被呛到。
她抬头，讨好地笑，“哥哥，你回来啦。”
对上他温淡的视线，她立刻起身跑去沙发，“现在就放。”
手机打开，首先弹出的是半小时前的简讯。
周庭昀：【黑名单】
她眼神闪烁几秒，点进微信。
「王八蛋」三个字尤为显眼，还是四年前改的备注，连忙回头，见他没有注意这边，悄悄松了口气。
又觉得自己凭什么心虚，当初本来就是他的错。
心里十分硬气，行动上却很老实，将人拉出来后就准备改掉。
刚删一个蛋字，手机被突然抽走。
“哎！”
明昭眼睛瞪圆，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惊慌地扑上去要抢，被男人一只手压着肩膀轻松按回沙发。
扑腾来扑腾去却翻不出手掌心。
周庭昀垂眸看着屏幕，“王八？”
……
“哪有这么难听……”她弱弱开口。
“后、后面还有个蛋呢。”
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身上。
明昭眨了眨眼，开始瞎编，“嗯，其实这就是一种……嗯……爱称，对，爱称！”
“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我喊你王……”
她声音虚了一瞬，“……八蛋，只能证明我情真意切。”
周庭昀静静地听她说完，将手机还给她。
“那我要叫你什么，小王八蛋？”
那怎么可以！
明昭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此刻生气瞪着他。
“不行，不准你改！周庭昀你怎么这么小气？”
周庭昀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漂亮脸蛋，圆圆的眼睛眼尾微翘，娇蛮又任性，被宠坏了还倒打一耙。
他都还没说什么，就被她扯下来按沙发上。
“现在就把你的手机交出来，我要检查。”
明昭气势很足地直接开始搜身。
柔软指尖毫无顾忌地从胸前流连到侧腰，他呼吸微沉，揉了揉太阳穴，忍着把人推开的想法。
阻止她会闹，想开口会被捂嘴，周庭昀心里预判她的想法，脑海里浮现她通红的眼眶和坠落的泪珠。
怕又把人气到跑去国外三五年不回，只能任她在身上乱摸一通。
女孩越贴越近，毛绒绒发顶蹭在下巴，到最后干脆坐下来，几乎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但找个手机用不了这么久。
周庭昀垂眸，从她微翘的唇角看出了蓄意报复四个大字。
他随她高兴，别开视线，没有拆穿。
终于，麻烦精直起身子，得意洋洋晃晃拿到的手机。
将屏幕对准他面部解锁，然后点进微信。
看到置顶时，明昭眼睛弯了弯。
可下一秒，目光移到备注。
“……”
“明、昭？”
她咬牙，一字一句。
“周庭昀！你就给我备注的这个？”
……
话问出口的瞬间，她才突然发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周庭昀已经开始连名带姓的喊她明昭。
然后逐渐的，昭昭二字也越来越少。
现在连备注都换掉，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
一时间，气闷，不解，难过一股脑堆积在胸口。
心里塞满了情绪，却更加空落落的，那个牵着她的手喊她小乖，问她吃不吃冰淇淋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昭好像第一次认识到了长大的代价，即便她千方百计想让关系回到从前，仍就渐行渐远。
就因为没有这层血缘关系吗？
委屈潮水般涌了上来。
明昭敛了神色，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餐桌旁坐下。
林姨正好将菜端出来，敏锐察觉氛围似乎有些不对，心里咯噔。
不会又吵架了吧。
她忙舀出一小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板栗红豆沙，放到明昭面前，笑呵呵打着圆场。
“知道你喜欢喝，你哥特意嘱咐我做的，快尝尝。”
就算再生气，也不好驳林姨的面子，明昭勉强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煮的软烂的板栗和红豆融得香甜，但她没什么心情品味，还是忍不住呛道。
“谁要他假好心。”
周庭昀将手机放好，坐到她身边。
明昭埋头吃饭，对他视而不见，夹到碗里的菜更是碰都不碰。
”我吃完了。“不一会就放下筷子。
她没胃口，自然吃得不多。
“昭昭。”周庭昀沉声道。
“别这么喊我。”她听了更生气，站起来转身就走。
周庭昀拉住她的手腕，又被甩开。
“……”
明昭很快单方面开启了和周庭昀的冷战模式。
走廊碰到面无表情地绕着走，接水时躲过他帮忙的手。
时不时嘴里刺他几句。
林姨看在眼里，忍不住劝周庭昀，“昭昭耳根子软，你哄哄就过去了，何必惹她不高兴。”
明昭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捧在手心没受过什么委屈，以前少爷更是对她有求必应。
林姨叹了口气，如今连她都觉得少爷没原来那么贴心，更何况心思敏感的大小姐。
“林姨，她不是小孩子了。”
周庭昀平静道。
有些过去能做的事，放到现在已经很不合适。
林姨只觉得无奈，“大小姐去国外你舍不得，现在回来了又不好好相处，这要是闹起脾气又跑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手心手背都是肉，林姨也不忍再看到周庭昀愈发沉郁的模样。
“人生有几个四年，小女孩一天一个样，你都错过多少她成长的日子了？”
男人面上没什么变化，拿着水杯的手却微微收紧。
等到了晚上，他还是端着牛奶站在明昭房间门口。
牌子请勿打扰那面冲着他，旁边画的表情都写满了愤怒。
周庭昀抬手敲门。
“昭昭？”
没反应。
他打开手机，发信息过去。
【备用钥匙在我手上】
明昭：“……”
心里骂他无耻，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都散发着不满，她用力拉开门。
面无表情看向玻璃杯里的牛奶，拿起来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完，放回，关门。
最后一个环节实施失败。
周庭昀抬手挡住了。
见差点把他的手夹到，明昭很是恼火，冲他撒气，“你干嘛啊？对我施苦肉计没用，我跟你不熟。”
左一句你谁，右一句不熟。
“明天我要去周家老宅那边，”他嗓音温沉，嘱咐道，“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出去玩的话注意安全。”
求和的态度明显，但她才不给面子。
“哦，”明昭没什么情绪地开口，“知道了，周先生，不会打扰你在周家相亲相爱交流感情的。”
每个字眼都透露着阴阳怪气。
早就领略她记仇的本事，他无奈，“昭昭。”
她无情纠正，“明昭。”
“我要睡了，这位周先生您请回吧，不送。”
明昭抬手将人往外用力推了一把，砰地关上门。
回到被窝里，她继续和林知微大吐苦水。
林知微：【正常兄妹就是这样的啊，没怼个你死我活算不错的了，你看隔壁京市陆家兄妹俩，明天你浇我公司发财树，后天我偷你公章，你这已经是天下奇观】
林知微：【你还想让他给你备注啥，宝宝啊？】
明昭才不管那么多，愤愤道：【林知微你到底谁那边的】
明昭：【他现在是连名带姓诶！至少也应该是昭昭吧，但他写的什么？明！昭！我是什么公司下属吗？我是他美丽可爱善良的妹妹！】
明昭：【宝宝又怎么了，搞笑，我难道还配不上宝宝这个称呼？我要宣告全世界就算21了也有做宝宝的权利！】
明昭憋了一肚子气，指尖在屏幕敲得哒哒响，突然弹出来一个窗口，她也没注意，直接发了过去——
【人呢，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
王八蛋：【？】
明昭盯着手机屏幕愣住，傻了。
救命，她怎么不小心发给了周庭昀！
论这个世界上最社死的事情是什么，明昭觉得「对着哥哥喊老公」这件事应该有一席之地。
指尖蜷缩，她尴尬得想把自己埋起来。
撤回已然来不及，赶紧解释发错了人。
见周庭昀许久没有回复，心想自我安慰应该没事。
可下一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
明昭这次怂了，老实爬下床开门。
“跟我来书房。”冷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明昭垂着脑袋，乖乖走在后面，心里却暗暗骂他老古板。
*
“把门关上，过来。”
明昭抿了抿唇，磨磨蹭蹭地关门，又磨磨蹭蹭挪了过去。
她站在周庭昀面前，低头盯着自己的毛绒拖鞋，手指捏扒捏叭。
“你还在和顾贺联系？”男人嗓音沉冷。
……？
明昭脑袋空白了一瞬，顾……什么贺？有点耳熟，但是是谁啊？
大小姐早就把这人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有些发懵，“什么啊……”
落在周庭昀眼里便成了心虚掩盖。
“明昭。”他语气带了警告意味。
一点都凶不得的大小姐瞬间瞪大眼睛，委屈巴巴抬高声音，“我都说我发错人了而已，你干嘛！”
一句老公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周庭昀眉眼平静，并不理会她的脾气，淡声逼问。
“原本打算发给谁。”
冷沉审视的目光让明昭终于察觉到氛围不对，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着裙边，气势弱了下来。
“林、林知微啊，我在跟她聊天。”
周庭昀凝视她几秒，看不出喜怒，薄唇轻启，“手机给我。”
闺蜜的聊天记录怎么可能拿得出手？
她立刻拒绝。“不要。”
男人眸色更深。
他实在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从小尽心尽力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富养着的妹妹，居然随随便便就能被一穷小子拐走。
周庭昀冷静按下情绪，不希望这件事的争执又导致糟糕的结果。
“明昭，”他语气多了几分耐心，说道，“你想谈恋爱可以，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至少要先让哥哥把关。”
“你和顾贺不合适。”
一穷二白，连入赘的资格都没有。
……啊？
听到这里，明昭不可思议。
她此时此刻终于搭上了周庭昀的频道。
都什么跟什么，他居然以为自己在暗度陈仓和顾贺聊天，还喊那人老公？
感觉有被侮辱到，她急了，“我根本就不——”
对上男人的视线，声音戛然而止。
“不什么？”他问。
明昭抿着唇，漂亮秀气的眉写满苦恼，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她根本不喜欢他，只是觉得周庭昀即将丢下她奔赴周家，留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所以才追个看得过去的帅哥谈恋爱转换心情？
那老古板岂不是更接受不了。
而且重点是——
她还在生气好不好！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
“关你什么事。”
想到这里，明昭非常硬气地转身就走，下一秒，被再次扣住手腕。
他的手比她大了太多，指节修长，能轻松将她的腕间圈住，握得很紧，甩不开。
叛逆心起，明昭拧着眉气呼呼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你你你放开我。”
指甲不小心划出红痕，这点力道不痛不痒，周庭昀冷冷地看着不断挣扎的女孩。
漂亮卷翘的长睫扇动，像是扑着翅膀要从他掌心挣脱着飞出去的小鸟，连带着啄走心头一块肉。
心底涌起的无名躁意需要尼古丁的安抚，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手上微微用力，将人带到身前。
抬手掐住她的下颌，固定。
力道不重，却又足够让人无法动弹，挣脱不开。
“明昭。”他眼底沉黑隐晦，比夜色更深重，语气却很淡。
“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指腹轻轻摩挲，似命令似警告。
隐隐的掌控感。
“不要再和他来往。”
*
距离实在太近。
带着冷质的低沉嗓音落下，指尖的温度烫在脸颊，明昭下巴被强制抬起，仰着脸瞳孔微微放大。
高大的身形完完整整的把她笼罩，呼吸间缠绕着微苦的沉香，丝丝缕缕入侵，包裹，十足压迫的视线让她呼吸都困难。
明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庭昀。
垂在身侧的指尖蜷起，她手心出汗，莫名紧张得喉头发干，后脑勺麻了一片。
脑袋也糊成咕噜咕噜滚烫的粥，眩晕得根本无法思考。
“哥……哥哥。”
她下意识喊他，试图在这个最熟悉的称呼中寻找安全感。
空气静了片刻。
男人沉默几秒，松开手。
指尖安抚地蹭了蹭她留下淡淡指印的皮肤，拉开一定距离。
压迫感消失，凝滞重新流动，明昭砰砰加速的心跳恢复正常，才发觉后颈也已经沁出薄薄细汗。
没站多久，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庭昀蹙眉，“冷了？”
宽大的手背贴在她脸颊试温，明昭悄悄打量周庭昀一眼，他神色淡然，和往常无异。
仍然是她最信赖的样子。
明昭摇摇头说不冷，将刚刚的一切当作错觉，抛之脑后。
她忘性大，心也大，很快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地重新黏上去，脸颊贴贴他的手背，试探着问。
“是你说的哦？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像只记吃不记打的小猫。
周庭昀垂眸看向她，示意她继续。
她立刻戳了戳他的上衣口袋，仰着脸眼睛眨啊眨，暗示得很明显。
周庭昀从里面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递到她面前。
备注早已经重新改回。
明媚笑意将女孩眼睛浸染得格外清亮，她嘴里哼唧着这还差不多，甜甜挽上他的手臂。
“我连他微信都没有，那真的就是个网络热梗，”她牵着他晃了晃，“不信你去问林知微。”
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确认没有说谎的迹象，他才缓和神色。
抬手揉揉她的头。
“嗯，去睡觉吧。”
？？
就这样？
明昭瞪他：“你凶巴巴误会完我就没了？我还没原谅你呢。”
确实是他的错，周庭昀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本来都快睡着了，你还把我喊过来，”明昭有理有据地要求，“现在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就那几步路的距离也能拿出来说。
周庭昀配合她的幼稚，“走吧。”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她往沙发上一瘫，矫揉造作地纯耍赖。
“哎呀好累，走不动了。”
周庭昀有些好笑，“……所以？”
“你背我。”
“明昭，你多大了？”
明昭哼哼拿出手机，播放一条视频，视频里女声抑扬顿挫，深情并茂。
“在父母眼中，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收藏了多久，刻意等到今天拿出来使用。
周庭昀平和道：“似乎和我没关系。”
明昭煞有其事：“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
见他不为所动，她唉声叹气，故技重施。
“男人真是善变，小时候还让我骑马呢，现在背一下都不肯了，好伤人心，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妹妹了？”
“……”
她又一次如愿，笑眯眯趴到周庭昀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还不忘提醒。
“拖鞋拖鞋！”
周庭昀一手提着她的毛绒拖鞋，一手托着她往外走。
然后在走廊撞上了林姨。
林姨：？
见两人和好，她庆幸之余哭笑不得，“昭昭，怎么又折腾你哥。”
明昭得意地晃了晃腿，笑意盈盈，“林姨晚安。”
“好好好，昭昭晚安，你们也早点休息。”
林姨应得高兴，又赞赏地递给周庭昀一个眼神，对嘛，这才有助于家庭和谐。
周庭昀：“……”
把人送到床上，周庭昀弯腰将拖鞋摆好，嘱咐：“别玩手机太晚。”
明昭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知道啦，哥哥晚安。”
等门关上，明昭拿出手机，看到林知微发了一堆信息问她怎么突然消失。
立刻将截图甩过去。
【我本来要发给你的！猫猫倒地不起.jpg】
林知微：【笑死，然后呢，你哥什么反应？】
明昭：【还能什么反应，居然以为我是发给顾贺的把我教训了一顿/哭哭，拜托要不是他提我都不记得这人了！】
林知微：【真没感觉了？人现在是最有前途的科技新贵哎，听说明天也在】
明昭心情毫无波动。
当初她看中他的脸，他需要她的钱，虽然是各取所需，可她好歹有几分认真对待。
谁曾想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侮辱和施舍。
怎么会有人拿着她的钱供青梅上学还反过来怪她的啊！
明昭一想到这里就气得直捶枕头。
周家老宅。
古朴灰冷的色调压抑，枯叶打着旋飘落在地，墙壁显得格外厚重，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一顿安静沉寂的早饭吃完，周老瞥向自己最为看重的长孙。
“你在明家那小妹呢，没带过来？”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自动绑定红娘系统，他缓慢说道，“今天来拜访我这老头子的有不少青年才俊，你也给那丫头把把关。”
周庭昀音色清沉，“她还小。”
“她还小，你呢，”周老盘着珠串，语气不咸不淡，“该成家的年纪了，天天守着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像什么话。”
“难不成等你结婚了也还要把人接过去住在一起？”
这话说得很不中听，一旁的周其安手抖了抖，恨不能迅速从现场消失。
谁不知道大哥把明家那娇娇小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说都说不得。
爷爷还偏要往人雷区里踩。
虽然也能理解，毕竟明昭的娇蛮跋扈威名远扬，爷爷这种封建大家长，能对她有好印象才怪。
但是，靠，他感觉快被冷气冻死了。
缩缩脖子，周其安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您这把年纪，也该退休养老。”周庭昀眼都不抬，漠然的声调难辨情绪。
“她的婚事有爸妈操心，还轮不到您一个外人插手。”
“你——！”
这话更难听，老爷子被气得脸色涨红，手紧紧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周其安看了都怕他撅过去。
陈兰芳连忙上拍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表面上语重心长地劝，实际藏着幸灾乐祸。
“庭昀啊，你怎么能对爷爷这么说话？他也是关心你。”
陈兰芳是自然看周庭昀哪哪儿都不顺眼，从他上任后，大权掌握在他一人手中，连能捞到的油水都越来越少。
“再说了，有我们周家把关还不好么，难道她明家大小姐就有多金贵，眼高于顶到周家都不放在眼里？”
周其安急了，“妈！”
这是在干嘛啊！
周庭昀只是淡淡看向她，明明平静不带情绪，陈兰芳后背却冒出一身冷汗。
“今日爷爷大寿，三叔在公司犯的事，原本没必要提。”
听到这里，陈兰芳脸色刷地白了，蓦地下意识看向周老爷子，又心虚般迅速慌张收回视线。
“你、你说什么，庭昀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周老爷子满眼怒火瞪向她，“他什么意思？那混账又干了什么！”
女人自然百般遮掩不肯承认，一时间乱作一团。
周庭昀没空理会他们的争执，起身离开向外走去。
秋风萧瑟，青灰瓦片显得格外冷清肃穆，干枯树枝孤零零胡乱生长。
没有金黄的银杏，橙红的柿子，和枝头摇晃着的艳红饱满的石榴。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将冷寂打破。
他点开微信。
备注小乖的可爱卡通头像发过来两张图片。
【快帮我挑一下！哪个口红色号好看？】
照片是刚拍的，白皙脸蛋上鼻梁小巧挺翘，饱满唇瓣上涂着一层亮晶晶的樱粉色。
明昭从小就爱漂亮，于是他也就被迫扛上了帮她打扮的重任，从幼儿园时裙子配什么发夹，到后来妆容搭配什么口红，首饰。
以至于他已经熟知裸色，正红，玫红，秋冬的棕色系等等。
但是……
周庭昀往屏幕左上方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八点没错。
他回复：【都好看，第二个比较搭配你的造型】
做完选择，才问道。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平常都睡到十二点，提前醒了还会发脾气。
小乖：【嘿嘿你猜】
不想说实话的把戏。
周庭昀发了句出去玩注意安全，把手机收起来。
*
兰缇公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参加寿宴的除了为拜访周老，巴结周家，更多也是借此机会拓展人脉。
明昭长发盘起，一身纯白缎面质感长裙，颈间叠戴莹润珍珠，腕上缠绕红宝石手链。
硕大的鸽子血戒指将手衬得更加纤细白皙，整个人如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女。
但偷感很重。
她拉着林知微穿梭在人群里东躲西藏，找到一处角落位置，说要给周庭昀一个惊喜。
林知微无语，请问一下在场谁不认识她啊？
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细碎讨论声淹没在酒杯碰撞中。
偶尔有这几年才起的新贵，惊讶这是哪家千金，漂亮贵气得仿佛不在同一个图层。
“那不是大小姐吗 ，她怎么来了？”
“废话，周大少爷的妹妹怎么不能来？”
“又不是亲的，”说话的人不屑，忽然想到什么，调笑道，“说不定……情妹妹倒是真的。”
“woc你，“另一人压低声音，“你特爹疯了？能不能小点声？”
“难道不是？”他曾被明昭拒绝过，语气带了刻薄，“谁知道他们天天腻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男人将讨论尽收耳中，脸色有些冷。
酒杯内透明金色液体流动，散发馥郁香气。
明昭微微抿了一口，听着林知微给她讲这几年来的豪门八卦。
例如70老头猝死家中财产被刚嫁入豪门的年轻妻子全部继承，富太太和帅气保镖的绝美爱情故事，真假千金相亲相爱勇斗私生……
明昭正听得津津有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昭昭。”
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英俊的脸。
“……”
虽然知道顾贺会来，但偌大的场子这么快就碰见，还是让人心情非常差。
平心而论，顾贺确实长得不差，宽肩窄腰，轮廓凌厉。
总之不会让人攻击她的审美有问题。
就是商蔓曾几次三番唾弃她的眼光，并非常恶毒地评价顾贺——
有种不顾一切向上爬的清苦韧性。
但平步青云后杀妻版。
怎么说呢……
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预言了。
明昭捏着酒杯，没什么表情地敷衍，“好久不见。”
一旁的林知微却眼睛瞪大，眸中满是惊讶。
她和顾贺不熟，之前根本没太注意过他的长相。
可今天近距离对上突然发现——
%￥#@这眉眼怎么乍一看那么像周庭昀啊？？
林知微半天没回过神来。
明昭这笨蛋……简直胆大包天。
居然在人眼皮子底下搞上了替身文学。
她唇角僵硬，一言难尽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真不敢想象，要是被周庭昀发现了……
忍不住朝顾贺瞟了一眼又一眼，听着他绞尽脑汁干巴巴和明昭搭话，只觉得坐立难安。
这男的怎么还不走？
明昭同样也有些不耐，打断他没营养的客套寒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沉默几秒，半晌，低声开口。
“对不起。”
他一直欠她一句道歉。
年少气盛时自卑让他竖起满身的刺，他自尊心太强，将其当成自我保护，殊不知是最为伤人的利器。
闻言，明昭没什么所谓地点头。
“哦，没事。”
既然道歉了她还能说什么。
别待会又给她扣上得理不饶人的帽子。
想到这里，还顺便还关心道，“对了，你那位小青梅还好吧？”
顾贺心脏都缩了一下。
“昭昭，我和她……没关系，当初只是受父母所托照顾，我……”
林知微扯扯唇角，典型死渣男三部曲。
对不起，我和她没关系，我爱的是你。
听笑了。
“昭昭，那些钱我已经转回给你了，”他喉咙发干，动了动唇。
“我们能不能……”
重新开始。
“不用还。”明昭根本不信他的话，语气随意地打断，“各取所需而已。”
过去她是喜欢他的脸。
性格吧，也算不错。
但她是什么很（）的人吗？
要是早知道他和他青梅心意相通，怎么可能会去砸钱。
有喜欢的人不说，还一副隐忍模样接受她的帮助，内心又觉得莫大屈辱。
而她花了钱还担上用权势棒打鸳鸯的骂名，好生晦气。
*
另一边，公馆二楼。
“周大少爷，”陈洲随意碰了一下他的杯子，“通森集团方小姐来了，不去见见？”
陈洲是远峰科技CEO，和华誉集团有合作，主攻新能源，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
和周庭昀生意场上认识，一来二去便也相熟了些。
“没必要。”周庭昀道。
男人啧啧两声，“你这是要出家啊。”
“华誉和通森联姻的好处不必我多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怎么坐上这个位子反而无欲无求了？”
周庭昀平静瞥向他。
“你想和通森联姻，可以自己去尝试争取。”
陈洲耸了耸肩，收声。
他其实也就随口一说，毕竟两人能聊得来肯定三观相同，为了利益牺牲婚姻不是他的风格。
只是觉得周庭昀又没喜欢的人，见一见也无妨，说不定就看对……
下一秒，不小心瞟见他手机屏幕。
备注小乖的聊天框里，周庭昀问对方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
“……”
死变态妹控。
无语地别开视线，却在看到不远处时顿住。
嗬，那不是联峰科技顾总吗。
联峰科技这些年风头正盛，股价市值一路走高。
最近还正和他们远峰竞争同一个人工智能项目。
围观了会，他忍不住吹声口哨，感叹。
“真是没想到，那脊梁骨硬得能戳死人的顾总还有这种低三下四的时候。”
手肘戳了戳正在低三下四的周庭昀。
“哎，那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啊，怎么好像没见过，真特爹牛。”
“瞧顾贺那样儿，我都看不下去了。”
周庭昀本不感兴趣，直到听到顾贺的名字。
他抬眼。
一直没回他信息的好妹妹，忽然出现在公馆。
正和别人聊得火热。
*
“是因为你哥吗？”
听面前人突然提起周庭昀，明昭愣了愣。
周庭昀确实表明过对他的不喜，当初也严厉逼她分手。
但这件事本质上错的不是他吗？
怎么还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明昭无语，“和我哥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先……”
而顾贺满脑子都是刚刚听见的议论，神色愈发难看。
一定是那个老男人哄骗了她。
他上前逼近，冷声打断她，质问道。
“你觉得和他没关系，那他呢，他也这么想吗？”
男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性把明昭吓了一跳，蓦地绷紧唇线。
这人突、突然拽什么！
但她不肯输了气势，强撑着没后退。
把冷着脸要上前护犊子的林知微往后一拽，狠狠瞪他。
“莫名其妙，让开。”
是要发脾气的前兆。
顾贺顿了顿，很快选择顺着毛撸，软下态度。
“昭昭，我没有别意思。”他安抚道。
“我只是想说，你不觉得你们之间太亲密了吗？”
？
神经吧。
她和周庭昀亲不亲密关他什么事！
明昭本来就觉得周庭昀在和自己刻意保持距离，顾贺这样说，更是完美踩中她的雷点。
“要你管？”她一时气得脸颊泛红。
见女孩这样，顾贺急了。
“可是你们又不是亲的！”
再次踩雷。
她最讨厌的就是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顾贺还贴脸提，要不是礼服不方便，明昭简直想踹他。
“那又怎么了！”
男人不可置信，声音也不自觉抬高。
“昭昭，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说什么？”
她的恼怒被打断，怔了怔，满目不解。
“说什么？”
“说你和周庭昀——”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
明昭除了爱听别人的八卦，自己的八卦也从不放过，拧着眉追问，“什么啊？”
而顾贺脸色铁青。
他这是做什么。
免费当给他们捅破窗户纸的工具人吗？
男人嗓音恢复平静，“没什么。”
？？
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明昭正要开口诅咒他信用卡限额，一道低醇好听的声音响起。
“昭昭。”
温和沉稳，听不出喜怒。
明昭心里一虚，下意识看去。
不远处，男人眉眼沉静，高大挺拔的身姿于人群中鹤立，自然而然散发久居上位的稳重气质。
握着酒杯的手能看到微微凸起的淡色青筋，脉络分明，隐约透着掌控感。
对上黑沉视线，明昭咬着唇，气势很弱。
昨天晚上才说让她不要和顾贺来往，结果现在已经跟人聊了好几个来回。
冷冷淡淡的目光让她指尖忍不住蜷缩，皮肤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脸颊曾被按着留下轻淡指痕的地方，像烙印正在隐隐发烫。似乎又被不轻不重地掐住，温声质问她怎么不听话。
明昭最会审时度势，并且能屈能伸。
压下莫名纷乱的心跳，她很快怂且熟练地挽上他的手臂，小声辩解。
“不关我的事哦，是他先来找我的。”
周庭昀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走吧，去和爷爷打个招呼。”
然后向林知微微微颔首示意，带着人离开了。
全程没有给顾贺一个眼神，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但其中居高临下的轻视已经不言而喻。
周围人见状，都面面相觑。
“顾总这是……什么地方得罪周先生了？”
“不知道啊我才刚来，什么情况？”
在他们印象里，周庭昀沉稳平和，无论对谁都是温润有礼的样子，从没有这样轻慢过。
窃窃私语中，有人迟疑开口。
“那个，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看妹夫预备役不爽。”
……哦。
这样一说大家就都懂了。
有个别不懂的还想追问，被好好科普了一番。
总之是各种大小姐还没出国时在北城各种横行霸道，而周先生跟在后面清理烂摊子的故事。
所以啊，要想当上明月集团乘龙快婿，没那么简单。
氛围一片祥和，只有顾贺面色青白。
*
另一边，周老爷子看着远处走过来的明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冷哼。
他最不喜欢这种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娇又作。
完全不想想这是他孙子自己亲手养出来的。
见她甜丝丝地和自己打招呼，乌浓笑眼，腻得像粘牙的麦芽糖，周老眉头霎时皱得能夹死苍蝇。
实在忍不住出声教育。
明里暗里说她不够独立，黏黏糊糊不注意影响，实在有伤风化。
明昭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搞半天就是他在背后撺掇，周庭昀才突然不理自己的是不是！
怎么和顾贺一样讨厌。
她手挽得更紧，满脸写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还偷偷在心里骂了句臭老头。
周老见她一脸不服，更生气。
“这么大个人像什么样，庭昀可是要联姻的，有你这样的拖油瓶妹妹，谁家千金看得上他？”
周庭昀沉了神色，还没开口，明昭先炸毛。
“古板封建，我们家就从来不逼他联姻，你真过分。”
？？？
周老瞪着眼睛，这臭丫头。
他冷笑，“他是我们周家人，我们周家就是封建，就是要联姻。”
周、家、人。
她挽着周庭昀的手收紧。
周庭昀握住她的手，在她发脾气前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好了，昭昭，要不要吃栗子蛋糕？”
听见这句话的明昭更恼火，凶巴巴瞪向周庭昀。
某位周家人还真是完全没有反驳的打算。
她冷着脸用力抽回，隔开了几步距离。
周老看在眼里，心想，嘿，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脑袋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
突噜冒出来一句。
“这么舍不得你哥，要不丫头你干脆嫁进我们周家？”
“周其安你知道吧，你哥三叔的儿子……”
“爷爷。”周庭昀淡声打断了他。
“您好好休息。”
“哎，哎，”周老在后头喊。“丫头考虑考虑啊，那小子人不错，比你就大一岁。”
*
栗子蛋糕软糯绵密，醇香浓郁。
明昭捏着银色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送，表情放空。
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周庭昀开口道。
“他的话你没必要当真。”
呲啦——
明昭手一歪，慌乱地叉到瓷盘，发出清脆响声。
男人皱眉：“昭昭？”
“啊……啊？”明昭眼皮忽然颤了颤，目光有些躲闪，“怎么了？”
周庭昀凝视她片刻，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明昭回答得很迅速。
周庭昀平静开口：“说实话。”
她微微抿唇。
自知瞒不过他，小小声问道。
“那个，周其安长得怎么样？”
“……”
周庭昀鲜少有情绪波动，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明昭。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但凡现在明昭是五六岁调皮捣蛋的时候，已经被他按在腿上，屁股狠狠挨一巴掌。
他逼自己冷静下来，“你脑子里成天装了些什么。”
差点抖机灵脱口而出装了你呀，好在严肃的氛围让明昭及时住嘴。
但她就是觉得……周老爷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嘛。
周庭昀以后联姻肯定是住回周家老宅，那要是周其安长得符合她审美的话，不就非常完美了？
周老真是天才想法！
她为之前说他是臭老头道歉。
长年累月纠缠成团的感情让明昭根本分不清这是对兄长的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只知道像小时候一样，试图牢牢抓紧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周庭昀呼吸微沉，感觉自己离折寿不远。
是他的错，他没教好她。
……
明昭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皱巴巴一团。
7岁的周庭昀趴在摇篮前。
一瞬不瞬盯着。
“她好丑啊。”
小男孩不知道情商为何物，喃喃开口。
原本还对他笑的明昭仿佛听懂他的嫌弃，哇地一声开始大哭，把全家人慌得手忙脚乱。
周庭昀愧疚得不行，好几天不敢靠近，只敢夜里偷摸摸去看。
没想到小娃娃记性那么好，知道这人说她丑，看见他的脸，嘴一扁又要哭。
周庭昀慌了，连忙将摇篮轻晃，小声地哄。
“别哭别哭，宝宝乖。”
“宝宝很漂亮，不要哭。”
襁褓里的娃娃愣愣地看着他。
冒了个鼻涕泡。
从这时候起，他就害怕明昭哭鼻子，看着心里不舒服。他喜欢她笑，笑得丑丑的也很可爱，每天比谁都积极地摇摇篮。
后来明昭逐渐长开了，完全是软软糯糯的粉团子，睫毛又长又翘，脸颊婴儿肥像块奶糕，和丑挨不上边。
小小的手只能圈住周庭昀一根手指，眼睛弯成月牙，“咯、咯咯……”
哥、哥哥……
偌大的别墅很空旷。
但他一颗心被完完整整填满。
作为哥哥的责任心让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妹妹掉眼泪。
然后便是长达十八年的溺爱。
毫无底线的退让，任何要求的满足。
让她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周庭昀垂眸，眉眼沉沉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明昭。
推杯换盏的宴会，周庭昀在这里开启了专属于明昭的情感小课堂。
“婚姻不是儿戏，昭昭。”他耐心道，“你选择未来伴侣的第一标准，应该为自己是否喜欢。”
明昭眨眨眼，表示不解。“可是你们那种联姻不也都没有感情吗？”
周庭昀：“……”
“明家不一样，爸妈不会让你联姻，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自由选择的权利……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要是喜欢顾贺呢？”
男人眸色沉下来。
看吧，明昭撇了撇嘴。
“你好烦，双标就算了，还凶巴巴。”
“凭什么你可以联姻我不可以，”她不满地碎碎念，气鼓鼓道，“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嫌弃我配不上你弟？”
说的这叫什么话，周庭昀面色愈发冷。
他摸了摸烟盒，压下翻涌情绪。
讨债鬼，还是被捏住脸的时候最听话。
见状，明昭缩了缩脖子，默默把最后一口栗子蛋糕喂进嘴中。
糖份累积在最下层，腻得她皱起脸时，身旁忽然传来平静声音。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他说。
男人嗓音清沉温淡，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般自然。
而明昭满目震惊，蓦地看向他。
什、什么叫没有结婚的打算？
有人来给周庭昀敬酒，他微微示意，轻碰酒杯，举手投足自成风度。
明昭已经顾不得其他人，傻站在那儿，一时有些结巴，“你这，周、周爷爷能同意你这样？”
“他管不了。”他说。
明昭愣愣地捏着叉子。
“所以，”周庭昀瞥向她，嗓音温沉，“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可是。
脑子彻底打结了，明昭内心一团乱麻，突然发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她居然，有点高兴。
怎么会这样，自己原来是这么自私的人吗？因为哥哥不结婚而高兴。
怔怔地看着玻璃杯流光溢彩的酒液，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混沌的思绪被突然打断。
“大哥！”
不远处，周其安快步走了过来，眉目舒展，“您在这啊。”
周其安是个宅男，因为长得还算不错，所以死宅男的死字不发音。
平日里最爱看纯爱少女番，以及某茄的小说，对各种cp了如指掌，还一直暗地里偷偷嗑大哥的cp。
他和周庭昀打过招呼后，目光看向明昭，感叹终于近距离见到明大小姐真容。
很难形容女孩的气质，漂亮却不是锋锐的艳丽，贵气又并不是传统的低调温婉。
皱眉思索片刻，目光落在她锁骨处的莹润珍珠项链，周其安恍然大悟。
昭昭若日月之明。
明月珠子，的砾江靡。
周其安没发觉自己视线停留得久了些，大哥脸色已经不太好看，还在自来熟地和明昭打招呼。
“你好啊，我是周其安。”
嗯？
他就是周其安？
明昭好奇地观察他，“你好，我是……”
“我知道，”周其安声音很是爽朗。“明昭妹妹嘛。”
男生眉眼英俊，五官端正，是非常少年气的长相。
不等她多看，眼前忽然覆上一层温热。
正疑惑，周庭昀平缓提醒。
“假睫毛掉了。”
什么！
明昭一听，也没工夫再关注周其安，扯着他的袖口着急道，“那你快帮我弄弄。”
语气不自觉地撒娇。
他应了一声，看向旁边懵圈的堂弟，冷淡道，“还有事？”
？
“啊，没。”
完全没发现假睫毛有什么问题的男生张了张嘴，“……没事。”
“哦哦对，就是，”他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迅速补充道。“爷爷让我来留你们在老宅吃晚饭。”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答复。
“知道了，”男人收回视线，“等会过去。”
“好，好的。”发现周庭昀似乎不太想搭理他，周其安有些不知所措地点头，“那我先走了。”
见男人没再回应，他默默转身离开，边走边摸了摸后脑勺，怎么感觉大哥今天心情不太好……
脚步声远去，明昭拉住周庭昀的手，仰着脸让他赶紧帮她整理。
他垂眼看去。
错落的灯光落下，虚虚实实掠在女孩的眉眼。
睫毛微微扇动，连带着眼尾的细细亮片晶闪，仿佛心中的纸窗漏进了风，将烛火吹颤。
“没掉。”他说。
“刚刚看错了。”
*
宴会上，周思雨一身刺绣花卉长裙，捏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
今天本应该是她的主场，她精心打扮那么久，可明昭一出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明媚得像阳光一样刺眼，轻易让在场的来宾都黯然失色。
而爷爷原本想介绍她认识的顾总，居然也曾是大小姐的裙下之臣。
竟然在她面前那样低头。
商蔓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人难看的神色，她一心想着去找明昭，嘴炮逗逗容易炸毛的娇气包，奈何周庭昀一直跟在人身边，只得偃旗息鼓。
不敢在周庭昀面前造次，商蔓忍不住偷偷抱怨，“真是管得严。”
周思雨闻言，温柔笑笑，说话间语气带了几分失落。“他们感情可真好。”
“害，”不等她继续表达羡慕，商蔓摆摆手，“一直都这样。”
完全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甚至还举例补充，“你不记得吗，明昭18岁的生日更夸张，她哥足足准备了五个多月，那天整得还以为咱北城直接提前过年了。”
周思雨：“……”
“不过他对你也还算不错啦，”商蔓吃了口甜品，大剌剌道，“虽然比起明昭确实差了点。”
周思雨开始怀疑商蔓到底有没有上过情商课，她待不下去了，“我去下洗手间。”
商蔓头也不抬：“okok。”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液缓缓流淌，让周思雨平静不少。
她从二楼洗手间出来，没成想正好碰上了准备换衣服去吃饭的明昭。
周思雨发现她似乎并不认识自己，擦肩时目光只是轻飘飘于面部滑过，不留痕迹。
“明小姐。”
周思雨突然开口。
大小姐顿住，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她时，清亮明媚的眼睛带上些许困惑。
直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好，我是周思雨。”
她补充：“周先生的……妹妹。”
听到周思雨三个字，明昭唇角落下。
她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与周思雨有关的信息。
这完全不是她的个性。
但是周思雨的存在，就像一部已经了解结局的电影，而她要时刻做好周庭昀移心的准备，毕竟就像他们说的，血浓于水。
“你好。”
她目光不自觉打量面前的女孩。
眉目清丽，是很让人有保护欲的长相。说话也很温柔，仿佛对她大声一点，都是自己的罪过。
此刻却正在向她道歉。
“对不起，明小姐，那天我不是故意要抢你喜欢的包。”
“庭昀哥只是给了我一张卡，让我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是陈经理误会了。”
“……”
明昭指尖攥紧。
只想把周庭昀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周庭昀见明昭许久没下来，发信息也不回，走上二楼敲门。
“昭昭？”
毫无反应。
神色平静地准备让服务员拿钥匙，下一秒，门打开了。
因为要去吃饭，明昭换了套日常的衣服。
驼色的毛呢大衣内穿着短裙，搭配同色系麂皮长靴，贝雷帽下长发微卷，金属质感的耳环晃荡，很有千禧年的风格。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庭昀。
而周庭昀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膝盖，忍不住蹙眉，问她为什么不穿光腿神器。
从他嘴里听到光腿神器四个字，明昭差点破功，她强忍下去。
“穿着不好看。”
对上男人凉凉的视线，皱了皱鼻子，“不都有暖气嘛，就只需要在外面走一会儿。”
周庭昀不和她争论，问道。
“为什么不回信息。”
“我换衣服，哪里看得到。”
“敲门也没听到？”
明昭不听不听，“就是没听到。”
从公馆出来，弯腰坐进车内，司机是周宅的管家。
明昭现在对周这个字过敏，在后座一声不吭。
她其实根本没心情去吃饭。但是。
以前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需要担心周庭昀觉得她任性，现在呢？
她居然在和周思雨比！听！话！
明昭郁闷得要死，在心里骂周庭昀。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时，管家忽然开口。
“先生，”他问道，“需要等思雨小姐吗？”
“不用。”
周庭昀现在没什么耐心去管其他人。
朝夕相处十几年，明昭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他都能察觉。
刚想按下挡板询问，前排传来叩叩两声。
管家降下车窗，礼貌问好，“思雨小姐。”
窗外，面容干净的女孩朝管家笑了笑，而后看向周庭昀。
“庭昀哥，能麻烦你送我一下吗？”
明昭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送送送，送去吧！
她愈发恼火，正准备让管家开门自己下车，就听见身旁人平淡的声音。
“周家已经给你安排了司机。”
周庭昀记得平常他这位堂妹根本没这么胆大妄为，更别说来拦他的车。
联想到明昭去换衣服的那十几分钟，冷了神色。
一时间，周思雨笑容有些僵硬，“庭……”
“周思雨。”他温声提醒。
“别在我面前耍心眼。”
这话说得很重，女孩脸色瞬间苍白。
而明昭也有点被吓到。
她虽然爱和周庭昀闹，但也知道他其实没有真的和她生气。那一次对她最凶的时候，也只是沉着脸让她下去。
欺软怕硬的大小姐此刻不安地捏着手指。
管家更是心里一颤，连忙开口，“抱歉思雨小姐，那我先送先生回去了。”
说着迅速将车窗关上，一秒发动车子。
驶出去十几米的距离，管家才敢去偷瞄周庭昀的脸色，却见透明隔板已经雾化。
后座。
周庭昀将她揪成一团的手解救出来，问道。
“她和你说什么了？”
明昭一顿。
“没什么啊……”她弱弱地开口。
“没什么还生气？”
明昭全身上下嘴最硬，“我没——”
“嗯，没生气都准备摔车门自己走，生气了打算做什么。”
？
怎么这都知道？
明昭震惊看着他。
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眼皮一动周庭昀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闷成河豚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垂眸盯着她，示意她别撒谎。
“还能说什么。“明昭别开视线，“说我们周大少爷人靓钱多呗，给了一张不限额的卡去消费，我好羡慕哦。”
“她骗你的。”周庭昀无奈，怎么这么笨。
明昭干巴巴哦了一声。
“还有呢？”他问，“不要憋在心里。”
等半天，没声儿了。
见她又低着头，周庭昀叹口气。
掌心覆在她脸侧，微微抬起。
脸颊肉软软瘫在手心，垂着眼坚决不看他，绷紧的唇写满了不高兴。
“我们是一家人，”周庭昀嗓音平稳，“怎么总是相信外人的话？”
“还是说昭昭故意的，就是想找我发脾气。”
？什么
刚还被一家人三个字顺了毛，后面那句话又踩到她尾巴。
她怎么就故意找他发脾气了？
污蔑，这纯属污蔑。
感觉被倒打一耙，明昭急了，气得要咬他，被轻松掐住脸颊两侧。
嘴巴合不拢，只能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周庭昀：“我还要见人。”
于是这个牙印最后留在了手背上。
周庭昀并不抗拒明昭咬他，小时候明昭就喜欢咬他，那时周庭昀会摸摸她的牙齿，觉得妹妹牙齿整齐，很健康。
现在咬他，说明她还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大小姐。
想到这里，周庭昀皱眉。
有些后悔让她接触周家的人。
回国这才几天，已经学会把气闷在心里。
他捏捏她的手。
“不去吃饭了，好吗？送你回家。”
那怎么可以？
“不要。”明昭拒绝，并且质问，“你不想让我去，你有问题。”
说完自己皱眉，“哎？我现在怎么像个天天抓老公出轨的富太太。”
不等周庭昀让她注意言辞，她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用的还是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网络情感金句。
“都是你的错，是你没有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我要告诉妈咪你欺负我！”
周庭昀静静看了一会她的表演，拿出手机：“要不要我帮你拨妈的电话？”
假哭声戛然而止。
明昭乖巧地帮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大人，这就不劳烦您了。”
插科打诨间，车缓缓开入胡同，在镶着金色环扣的广亮大门前停下。
一下车，明昭就想开溜。
被周庭昀拉了回来。
“站好。”
……明昭不情不愿站在那。
长长的羊绒毛毯围上她腰间，一直盖到靴子。
男人低着头给毛毯打结固定，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鼻尖是清淡温暖的木质香，很有安全感的香味。明昭懒劲儿犯了，干脆往前倒，靠在他身上。
一会抱怨着说系太紧喘不过气，过一会又说太松会掉下去。
周庭昀拍拍她的腰，“别闹。”
用指节预留出距离，将毛毯系好。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宽大，动作间难免蹭到她的腰。
手抽出时，薄薄的内搭被带上来。
于是指腹毫无预兆地，直接触到细嫩柔软的皮肤。
周庭昀动作微顿。
他不是没有抱过明昭。
一团软泥的糯米团子，头歪在他肩膀时，挤出粉嫩的脸颊肉，让人忍不住上手轻捏了捏，像块软乎乎的布丁。
可回忆应该是温馨的，美好的。
而不是将他带回那个潮湿闷热的夜晚。
鼻尖萦绕着香甜的气息，蕾丝的触感像针扎在他指尖，也钉在他心上。
但他已经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将明昭推开，就像林姨说的，她心思敏感，多来几次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
周庭昀自然地将衣服整齐塞回毛毯，松开手。
“好了。”
他自己心里有鬼，因此也没注意到女孩通红的耳根。
高墙环绕，青瓦融在灰沉沉的傍晚暮色中，木雕花的地灯古色古香，散发着暖黄的光。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
明昭感觉自己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被他碰到过的地方好像一直在发烫。
腰是，上次脸颊也是。
她偷偷按了按腰，试图赶走发热酥麻的痒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侧。
这是她从小牵到大的手。
冷感白皙，修长干净，淡色青筋在施力时会微微凸起。
手背上还留着一点她的牙印。
明昭突然有些羞耻。
正胡思乱想着，那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
“小心台阶。”他说。
明昭微微怔住，可多年来的习惯比思维更快，大脑还在理清乱麻，手已经搭上去。
热意从指尖一点一点侵入，她莫名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要蒸出气来。
这下不用林知微提醒她照镜子，也知道有多不堪入目。
好在夜色已至，北城的秋风足够在这段路程将灼热吹散。
*
穿过庭院，到达客厅。
周庭昀带着她认人，明昭跟在身边打招呼。
周家众人自然都知道明昭，即使是表面友好，也各个笑容和善地塞红包塞礼物，一口一个昭昭叫得亲热。
硬是把周老爷子的生日整成了明大小姐见面会。
周老简直怒火中烧，重重地咳了一声，各房才恍然惊觉，有所收敛。
“你怎么回事，”他干脆看向周庭昀，厉声指责道，”自己回来连妹妹都不送一下？”
明昭鼓着脸暗自腹诽，什么妹妹，周庭昀明明就她一个妹妹！
周庭昀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二房。
二叔周易元一僵，忙开口道，“那个，没事，思雨她和其安一起，等下就回来了。”
周老胸口发堵，也无可奈何。
当初华誉集团每况愈下，周家内部斗争严重，他一把年纪焦头烂额之际，偶然知晓那位雷厉风行的明月集团周总居然是自己遗落在外的长孙。
他立刻和明筝女士进行了一番交涉。
大家都是商战中的老油条，明筝分明早就和周庭昀聊过并取得了他的同意，仍以此为要挟狠狠敲了周家一大笔，才将人放回。
当然，周庭昀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短短几年就把不安分的人整治得服服帖帖。
只是一想到自己让出去的利益，周老就觉得肉痛，看见明昭更是不喜。
当妈的阴险狡诈，女儿肯定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老看着周庭昀维护她的样子，想立刻给自己安排上呼吸机。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周思雨，周其安等人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
她眉目舒然，干净利落。
周老从见到她的那刻起，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
通森集团方小姐，方元霜。
明昭认识她，明女士曾经夸赞过她很有能力和手段。
“周爷爷。”方元霜笑着上前，挽过他的手臂，“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周老哼道，“某些人少气我几次就好咯。”
移步餐厅的路上，“某些人”特指的两位跟在后面，自成小世界，完全没听到周老的阴阳怪气。
明昭：“我感觉这里光秃秃的，种几棵银杏才好看。”
周庭昀嗯了一声。
“还有柿子和石榴，这样才不会显得太灰。”
周庭昀点头，问她家里要不要再移植一些。
周老：“……”
到了餐厅，周老在主位坐下。
众人正等周庭昀去主位左手边的位置，却见他将椅子拉开，示意明昭过来。
气氛诡异。
周老的表情愈发不好看。
可明昭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人的想法去驳哥哥的面子，乖乖上前。
于是她右手边挨着周老，左手边挨着周庭昀。现在问题出现了，主位的右座空出来，没人敢坐。
周老爷子深呼吸，忍不住瞪明昭一眼，沉着声让大家随意。
见状，周其安迅速抢在方元霜之前坐在周庭昀旁边，坚决守护自己的cp。
方元霜：？
周老爷子简直快要气死，恨不得给周其安一脚，没一点眼力见的臭小子！
陈兰芳咬牙切齿地在桌下用力拧了把周其安的大腿。
“啊！”周其安哀嚎。
“妈你干嘛掐我！”
陈兰芳没想到他会闹这么大动静，面色尴尬，感觉自己脸要丢尽了，“你——”
“行了！”
周老爷子气得心脏疼，“吃饭！”
世界纷纷扰扰，哥妹岁月静好。
上菜时，发现佣人将很少出现在老宅的几道菜放在明昭面前，周老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些菜怎么回事？”
他努力心平气和地问。
佣人一愣，惶恐地看了眼周庭昀。
“是……是先生让我给明小姐特地准备的。”
……几道菜而已，周老劝慰自己，真没必要那么小气，和小辈计较这些。
才怪！
看到吃完饭，佣人还战战兢兢给明昭端上来一碟甜品，周老彻底忍受不了了。
他训斥道，“你挑食就算了，还——”
明昭眨了眨眼，将蛋糕推到周老面前。
“爷爷，生日快乐。”
话没说完，周老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到底是哪来的麦芽糖，又腻又粘牙。
她平常就是这么哄骗自己那不值钱孙子的吧！
事到如今，再撮合他和方小姐已经不太礼貌，晚饭后，周老向方元霜道歉。
女人摇摇头，解释道，“周先生早就和我说明过他不会选择联姻，只是我个人还想争取一下合作。”
周老不住叹气，看看人家，多有事业心。
商业联姻也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合作而已，能换取更多利益难道不值得吗？
暴雨如注。
水汽从尚未关严实的窗户渗透进来，使得这个秋夜的凉意更甚，仿佛能闻到雨水的味道。
“受雷雨云团加强影响，预计未来1—3小时我市将会迎来高强度降水，请广大市民做好防范工作……”
客厅新闻还在播报，明昭将一紫檀木卷轴盒送给周老，里面是宋代花鸟画真迹。
工笔精细，栩栩如生，形与神共存，仿佛能闻到花香，耳边是清脆鸟鸣。
周老越看，心里越激动，表面仍反应平平不动声色的样子。他装模作样咳嗽，“算你这丫头还有点品味。”
然后强压唇角，摆摆手让佣人拿下去。
明昭眼尾微弯，脑袋一下下轻撞周庭昀的肩。
他垂眸，就见女孩亮晶晶眸中写满了我厉害吧，快夸我！
捏了把她的脸，没有说不必这样费心思，免得扫她的兴。
周老爷子完全不知道自家亲孙子的心里想法，抬眼看到两人正往外走，连忙叫住，“哎！”
明昭疑惑回头。
“这么大的雨还乱跑做什么，”周老爷子面无表情，别扭地冷哼一声，“我们周家还不至于连个房间都没有。”
与此同时，伴随而下的是轰隆一声雷响。
她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
周庭昀抬手轻拍她的背安抚，看向外面连串落下的水流。
雨天路滑，确实不太适合开车。
周老爷子看在眼里，眉头紧皱蛐蛐道，“胆子比蚂蚁还小！“
女孩一听，起劲了，她就喜欢和人对着干，刻意往周庭昀怀里缩。
超害怕！
狡黠故意的模样，心机都摆在脸上。
男人也不躲不让，平静纵容。
周老气急败坏，眼不见为净，让佣人赶紧地带这烦人精上去。
*
二楼走廊。
想起林姨的话，明昭好奇问周庭昀，“你在这有房间吗？”
“有，只是住得少。”他说道，“前些年比较多。”
明昭正想去看看他房间长什么样，人已经走到客房门口。
灯光随之亮起。
里面装修是新中式的风格，以深色为主，空间大部分留白，造型漂亮的瓷器里，绿意盎然的孔雀木点缀。
周庭昀将房间玄关处抽屉打开，把一个针织布包拿给她。
这是专门为临时下榻的客人准备的洗护用具，里面有上等桑蚕丝的一次性贴身衣物。
明昭大部分衣服都是这个材质，所以穿着也不会不舒服。
她接过，又问，“你的房间在几楼啊？”
“你左手边第三间。”周庭昀走进浴室，调试了一下她常用的水温。
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个粘人的小尾巴。大概是因为环境陌生，下意识贴着她熟悉的人。
目光扫过浴室旁的挂钩，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扯了扯他的衣摆。
“我的睡衣怎么办？”
什么都没带……难不成裸睡？
虽然裸睡舒服且利于身体健康，但这又不是自己家。
周庭昀动作微顿。
片刻，面不改色，“我等下帮你拿。”
嗯？
明昭奇怪，“你拿谁的？”
这里应该没有她的睡衣吧。
她才不要穿他的衣服。
男人罕见沉默，明昭是豌豆公主，可他对材质没那么讲究，自然知道她穿着会难受。
但关于他有她的睡裙这件事……
周庭昀思考了几秒如何解释。
当初大约是林姨整理衣服时没注意，将明昭的睡裙夹在他几件衬衫中，一并放进了柜子。
而他正好因为周家事情繁杂，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打开行李箱，才发现多了块并不属于他的布料。
其实完全可以送回去，或者叠起来。
才更合理妥当。
但那时明昭正好远赴国外，不在他的身边。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睡裙，指尖沾染上淡淡香味。
最后选择挂在衣柜。
“林姨放错了。”
周庭昀淡然省略掉他的越线行为。
明昭没有多想，心情霎时明亮，只觉得运气真不错。
跟着来到房间门口，女孩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好像之前不打招呼就闯入他房间的不是她。
“进来吧。”
周庭昀开口终止她的表演。
装修和客房并没什么太大差别，主打一个干净利落。
但因为算是周庭昀第二个家，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那摸摸这摸摸。
直到柜门打开发出轻响。
她跟上去，贴在男人身侧。
下一秒，便看到整排深色系的正装中间，很是突兀地挂着一条——
甜藕粉的真丝睡裙。
非常粉嫩且少女。
衣柜算是比较私密的空间，即便是以前，他们的衣服也从不会混在一起。
如今绸缎般并不算多的布料，被紧贴着夹在其中，和沉稳冷淡的风格对比实在太强烈，隐隐染上暧昧的意味。
明昭莫名感觉目光被烫了下，有些结巴，“你、你怎么不叠起来。”
在她印象里，周庭昀总是稳重克制的。
他行事严谨，和人交往恪守礼节，从不逾矩。衣柜出现她的睡裙，只会是她主动闹着要塞进去才对。
男人长指轻扣着衣柜门。
“容易出现折痕。”他解释。
挑不出错的理由。
可明昭仍然觉得手脚蜷缩。
特别是……
她抿唇看着他将衣架拿出来，修长指尖往细细的肩带处轻微一勾。
睡裙便从中滑落，软软搭在掌心。
递到她面前时，抓握的地方压出轻微褶皱。
骨节突出的长指十分自然地拿着对女性而言较为私密的衣物，粉嫩的衬托下莫名透着股欲色。
放在周庭昀这样沉稳冷静的人身上，竟然显得有几分……轻佻和不正经。
*
明昭洗完澡穿上衣服，脑海里忽然闪过几秒，男人随意勾下肩带的画面。
她看向镜子里，正好滑落一边的吊带。
“……”
几秒后，脸色爆红。
镜子里的脸像煮熟的虾米，水蒸气就是她脑门冒出的热气。
明昭立刻用凉水扑脸。
她真是不正常。
一定是因为和周庭昀太久没见了，对，肯定是这样。
找到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后，滚烫的脸颊终于逐渐降温。
果然还是应该多交流交流感情，她想。
于是周庭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趴在他床上玩手机的一坨粉色状物体。
倒没有太意外，明昭是需要人陪的性格，更何况在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地方。
掠过晃来晃去的小腿，周庭昀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发尾，说道，“把头发吹干再玩。”
明昭懒得快摊成一摊饼，“你帮我吹。”
使唤得得心应手。
周庭昀拿着吹风机，坐到床边。
他抬手把她头上的干发帽解下来，轻柔绕过发丝避免扯断，然后包着发尾按压几下，吸收水分。
明昭非常配合，干脆蹭过来趴到他腿上，自认为这样很方便周庭昀帮她吹头发。
女孩整个上半身压在他的腿，温热柔软，猝不及防。
明昭的家居服装都是带胸垫的款，因为觉得这样就不用在家还得穿内衣，麻烦且太过束缚。
可即便是隔着一层海绵。
人类肮脏的想象最不受控制，就算蒙上眼睛，仍有触感，香气，寥寥几笔便能勾勒画面。
特别是对男人这种下半身思考动物而言。
周庭昀沉声，“明昭。”
“干嘛？”她头都不抬。
周庭昀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和她谈一下，拍拍她的背，他道，“先坐好。”
语气有几分淡，明昭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坐起身。
动作间，肩带又滑落。
明昭感觉麻烦地皱眉，真是老肩巨滑。
浴室里的心理暗示做得够充足，她脸不红心不跳，相当自然地拉上来，甚至还有功夫思考，是不是在国外水土不服瘦了。
完全没注意，锁骨下微微起伏的边缘落在了周庭昀眼里。
北城的深秋怎么会有荔枝。
可稍稍剥开的荔枝，露出一点晶莹剔透的果肉，咬下去，汁水甘甜充沛。
下陷的床垫稍稍回弹，明昭看着起身离开的周庭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
被兜头盖下一件外套。
“……？”
男人淡道，“穿上。”
明昭有些懵，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懂得察言观色，看他脸色非常之一般，于是老老实实照做。
然而情况没有变得更好。
女孩发丝湿润，几缕黏在脸侧，显得皮肤愈发冷白，灵动双眸微微上翘，无辜看着他。
黑色衬衫宽大，将粉色睡裙掩盖得严严实实，却衬得骨肉匀称的细白双腿更晃眼。
好似哪里来的山间精怪。
他目光移开，放在发梢仍残留滴落的水珠，点点浸湿深色。
“我应该告诉过你男女有别。”他说。
？
又来了又来了。
明昭最讨厌他这副论调。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怎么之前喊她宝宝小乖的时候不说男女有别，等她十八了突然就男女有别了。
真是莫名其妙！
明昭无语地想，感觉他就是那种前面嘘寒问暖，孩子刚十八立刻断生活费；高中严禁早恋，刚大学毕业马上催婚的烦人家长。
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脸皱巴巴一团。
“你如果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了就直说，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
周庭昀不知道她怎么又想岔了。
“亲兄妹也应该在成年后就保持一定距离。”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
即便他因为明昭的依赖和娇气能够接受一些亲密接触，刚刚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明昭不乐意听，干脆下床，“不吹拉倒。”
还不服气小声叭叭了句。
“事多，顾贺肯定就愿意帮我吹。”
……空气寂静。
她最懂怎么惹周庭昀生气。
对上男人沉静的目光，明昭瞬间心虚，立刻就要开溜。
下一秒。
腰被拦住，摔回床上。
男人力道不重，床垫也足够柔软，并没有让明昭感觉到疼痛。
可他居高临下垂眸，视线相对之时，危险警报瞬间滴滴滴地疯狂响个不停。
明昭有些慌张地想挣扎起身。
“不是要吹头发？”周庭昀嗓音温淡。
女孩动作停住，懵了一瞬。
嗯？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还在愣神，就见他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上来。”
不对。
……周庭昀不可能这么好讲话。
她退缩，讪笑，“哥哥……”
“别磨蹭。”
明昭忍气吞声，默默趴了回去。
周庭昀看她一眼，将人往上提了提。
小肚子被大腿压住，莫名熟悉的姿势让她涌上不祥的预感。
“你——”她正要起身。
啪——
不轻不重地一声脆响。
！？！明昭瞳孔地震。
大脑空白，呆滞几秒。
反应过来后，脸瞬间憋得通红。
“周！庭！昀！！！”
他是不是疯了！
明昭剧烈挣扎起来，周庭昀一手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背后，轻易按住。
她急了，手不能动，便一口咬在大腿。
男人眉毛都不皱一下，倒是明昭坚持没多久，嘴就开始发酸。
他耐心等人消停，松口。
“还不听话吗？”语气平静。
“……”
明昭死死咬着下唇，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屈辱过！从耳根到后颈都通红一片，又急又羞又气。
这人简直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灭绝人性，老变态！她都二十一了！
“现在知道自己二十一了？”
见女孩终于老实，周庭昀这才拿起吹风机，拨过她湿润的发尾，“昭昭，刚刚我怎么跟你说的。”
明昭被压制着按在腿上，脸埋被褥里，只露出红到几乎滴血的薄软耳廓。
她咬牙切齿，声音闷闷传出。
“周庭昀你死定了，我要告诉妈咪你，你……你居然……”
她甚至都说不出口！
“嗯，告诉妈，让她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准备去大发善心扶贫，要一个公司市值连400亿都没有的人抱着她吹头发，然后挨了打。”
“……”
“我、这、是、趴着！”
“有区别吗？”
此时此刻，两人都在气头上。
女孩肩颈到手臂都气出淡淡粉色，领口扣子蹭开大敞，能看得到小巧肩头，吊带早就松垮滑落，可两只细腕仍被扣在掌心，挣扎不出。
周庭昀沉着脸决心给她一个教训，却不忘帮她把衬衫提上去合拢，拉过旁边的薄被盖住腿。
再将手机摆在她面前，松开她一只手。
“现在就打。”
她怎么可能打？
先不说21了还被揍屁股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该死的老古板全权掌控她的教育问题，妈咪只会敷衍来句「小乖记得要听哥哥的话」然后挂断电话！
然而还不等她发火，手机屏幕亮了。
——来自妈咪的视频通话。
“……”
周庭昀松开手，明昭则手忙脚乱坐起身。
视频接通后，映入眼帘的是屏幕上陌生背景，明女士奇怪问道，“宝贝，你不在家吗？”
“雨太大了妈咪，”明昭解释，“暂时在哥哥家住一晚。”
明女士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周老寿宴。
“那哥哥呢？”
一提到他，女孩鼻尖轻哼出声，“旁边。”
然后将摄像头往周庭昀身上随便照了一下，动作相当之敷衍，明晃晃透过屏幕的不满。
明女士笑道，“怎么回事宝贝，是不是被批评了？”
“又惹哥哥生气了？”
？
她怎么就惹他了？
“妈咪！明明是他——”
话到这里停住，她气恼地看向周庭昀，秀气的眉皱巴巴。
这人居然一点都不打算阻止她的吗？
周庭昀不仅不阻止，反而淡定等她告状。
明昭磨了磨牙。
“……他打我。”女孩甜软的嗓音委屈巴巴。
明女士对他们的打闹习以为常，何况明昭才是骑在哥哥头上作威作福的那一位，偶尔做错了事直往人身后躲。
但明女士还是十分配合地严肃询问。
“什么？哥哥居然敢打我们宝贝？他打哪儿了，让妈妈看看。”
话音落下，氛围诡异的安静片刻。
“……”
明筝看着自家女儿突然通红的脸蛋，以及屏幕里一晃而过儿子沉默的表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而明昭已经在心里把周庭昀恶狠狠臭骂一通，气不过伸手偷偷去掐他，被握住腕间。
用力尝试抽回，但失败。
她又用脚去踢，踩在他小腿，蹬得乱七八糟。
细白脚踝关节处透着淡粉，动作间挠痒痒似的，没什么力道。
男人收回视线，面不改色转移话题，“妈，香洲的项目最近怎么样了？”
一说到工作上的事，明筝很快忘记这个小插曲，毫不避讳地骂了周庭昀二叔几句，废物点心还敢派商业间谍来浑水摸鱼。
同时她也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
不外乎事业繁忙，但是软声哄着明昭，保证今年过年一定回家。
明昭对明女士十次有八次落空的承诺反响平平，没有太在意。
其实国外的年味对她来说反而更足，留学生嘛，大多思乡心切，总会聚在一起庆祝。
一大早就起来买灯笼和红包，包饺子时将硬币包在里面，轮番展现厨艺。晚上边看春晚边吐槽，然后一起去天台放烟花，过了最热闹的四年春节。
总之不会比在国内更冷清。
视频挂断后，周庭昀捉住她伸出被子踹人的小腿，塞了回去。
将人严严实实裹好，搂起来吹头发。
明昭并不想配合，但是被裹成了行动不便的大型春卷，费劲。
热风呼呼的吹，她一张小脸却像坨小冰块。
戳一下估计都得掉冰渣子。
吹到半干，声音停了。
周庭昀也早已冷静下来，反思了自己的行为。
即便再生气也不该动手，虽说控制了力道，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怎么能用这样的方法教训她。
在她的事情上总是太过冲动。
而明昭在听到男人向自己道歉的瞬间，腰板立刻挺直了。
“周庭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过分！我不要面子的吗！”
她说话都硬气起来，“明明是你的错，吹个头发还要求这么多。”
“嗯，是我过分。”他承认错误，知道她不气了，轻柔梳理她的头发。
细软的发质难打理，需要精心呵护。
春卷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撞在他身上。
“你很讨厌，不要以为你说几句好话就可以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周庭昀请教。
“别急，我有自己的节奏，”她晃头晃脑，“让我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奴役你。”
“奴役这个词很精准，”周庭昀表示认同，“概括了我过去十八年，同时也即将概括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
？
明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庭昀，你是不是内涵我？”
“不敢。”他嗓音平稳。
明昭恼怒看着他，立刻宣布惩罚，“你的房间很好，但现在是我的了，我要睡这里，你去睡客房。”
说罢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啪唧倒在床上。
一副坚决不挪窝的样子。
主卧自然要比客房好一些，周庭昀本来就准备让她睡这里。
他拍拍皮薄馅多的春卷，提醒道。
“衬衫脱下来，别磨到了。”
不然豌豆公主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话落，床上的春卷窸窸窣窣蛄蛹着，片刻后，细白手臂伸出。
微粉圆润的指腹拽着黑色衬衫扯出来，一把扔到周庭昀身上。
这其实本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或许是衣服被她穿身上太久，又或许因为裹在被子里，沾染渗入她的味道。
实在是……
香透了。
那一瞬间，周庭昀太阳穴都刺痛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香？
据说如果一个人身上没喷香水，还能闻到她身上的体香，证明是基因做出了选择。
他曾经以为这个选择是上天赐下的缘分，让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在乎的，唯一的亲人。
妹妹的香气本是软糯可爱的奶香，暖烘烘冬天的太阳，是清晨薄雾的露珠，拂过树间的清风，是生动的，雀跃的。
却不知何时起，变成丝丝缕缕缠绕的，勾得人心肝发颤的蛊惑甜腻香气。
像捣碎的荔枝肉，让人口齿生津。
如果是唇舌之下……不能再继续想了。
可思维却不可抑制地滑向不该去的地方——
要是再深入一点呢？会有更浓郁的，更湿漉漉的，蜜一样的甜意吗。
周庭昀眉眼微冷，克制住自己下流发散的思想，起身离开。
“别玩手机太晚。”他仍说。
嗓音却蒙上不易察觉的哑。
书房内。
落地窗外暴雨倾盆，铺天盖地的雨水噼里啪啦重重拍打在玻璃上，积聚留下的磅礴水幕将一切模糊不清。
“元霜说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周老面庞紧绷冷肃，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
周庭昀本是打算下楼接杯冰水，在走廊时被叫进了书房。
听到这个问题，他坦然承认。
周老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周家长孙，周家继承人，居然还想一辈子不婚？
“您不止一个孙子。”对于他的情绪激动，男人反应平平。
“理由呢，”周老爷子实在无法理解，眉头紧锁，“你不结婚的理由。”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孙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
“你说不接受联姻，可以，看上哪个女人娶回来就是了，不结婚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你怎么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
周庭昀：“您要是实在没事做，我可以给您开个红娘事务所。”
不痛不痒的话一出口，周老气得心梗。
他真就不懂了，自己这孙子哪哪都好，偏偏在感情上一片荒地，一把年纪了老婆都娶不到！还学那什么劳什子不婚主义！
本来不联姻就烦，好不容易接受了无法从联姻获取更多利益这一事实，结果倒好，现在干脆婚都不结。
他才十八的时候就已经啵到老婆的嘴了，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都狗屁！真是不争气！
思路到这，周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
脸色大变。
他虽然看不顺眼周庭昀，但也勉强承认他有自己年轻时几番风采，绝对是最不缺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你老实说，你……你……”
周老爷子感觉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了，“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他是个传统的人，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孙子喜欢男人！
周庭昀略感意外地微微挑眉。
“您挺时髦，”他说。
“如果这样想能让您更能接受的话。”
听到这里，周老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那就好办。
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劝道，“遇见你奶奶前，我也和你一样有同样的想法，你就是还没碰到喜欢的人。”
“结婚还是要趁早，你……”
周庭昀不欲与之争辩，淡道，“不会有喜欢的人。”
这叫什么话？！
老爷子又要发火，正准备拍桌子，手无意间撞到东西，触感坚硬冰凉。
低头一看，紫檀木卷轴盒静静躺在那里。
这是明昭那小姑娘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最喜欢收集的古画卷。
脑海里浮现她俏生生的脸蛋，周老忽然明白什么，无奈道。
“你就算成了家，也不耽误照顾那丫头，再说了，她多一个嫂子不是更好吗，她们姑嫂之间，不比你更合……”
“和她没关系。”周庭昀面色冷峻，沉声打断。
话语刚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安静了一瞬。
周老爷子也算是浸淫商场多年的人精，敏锐地从他语气中听出了那抹冷意，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
在看到兄妹二人相处的方式时，他便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而此刻，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正在逐渐扩大。
周老爷子的脸色真正冷了下来，沉肃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威严与质问。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庭昀，你是她的兄长，你……”
周庭昀眉眼不动，“我知道。”
他没有和明昭保持距离，因此并不意外会被猜到。
下一秒，砰地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