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乔柳玄冥小说(蛇皮嫁衣)-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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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乔柳玄冥是小说《蛇皮嫁衣》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蛇皮嫁衣》的章节内容

苏小乔柳玄冥小说(蛇皮嫁衣)-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三岁那年,我意外跌入火坑,浑身大面积烧伤,医院下达了死亡通知书,是奶奶剥下一张蛇皮救回了我。

这张皮足足有水桶粗,落在我身上时还带着余温,就像刚刚才从蛇身上剥下来的,紧密地贴着我血肉模糊的身体。

在奶奶的一通操作下,原本咽气的我,在蛇皮里又“活”了过来。

身上很快就长出了一身新皮,白白嫩嫩,一点疤痕都没落下。

除了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我脸上会起一层蛇皮癣,我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让人啧啧称奇。

命是捡回来了,但从此我梦里却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俊在眉梢,邪在眼角,似笑非笑,阴冷孤傲。

特别是眼皮那颗朱砂色的泪痣,就像一块洁白的瓷器上多了一抹红,无比的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每晚,男人都会如约而至,他什么都不做,就躺在身侧静静地看着我。

隐晦而热辣的目光,就像在欣赏亲手种下的娇花,就等着花开时节亲手采撷。

伴随着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他告诉我:“苏小乔,你是我的妻……胆敢跟别的男人接触,本君要你的小命……”

我吓坏了,问奶奶这个男人是谁,却被告知这人是我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阴老公!

家里人告诉我,想要活命,就乖乖听他的话,千万不要跟任何男人接触,不然我们全家都会遭殃。

我一直谨记在心,跟任何男性都保持着距离,直到我上了大学……我破戒了!

大二上学期,我被一个学长表白了。

他声势浩大,在我宿舍楼下摆了鲜花和蜡烛,弹琴唱歌,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因社团的事跟他见过三次,都算不上熟。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我表白,闹得我很是难堪。

我实在忍无可忍,下楼去跟他说清楚,却在人群的起哄和推搡中被他强行抱在怀里,故意地蹭着我的胸。

当天晚上,学长就死在了宿舍里。

死状非常凄惨,浑身淋了白酒点火自/焚的,烧得都不剩一块好皮,最后是活活痛死的。

他同寝室,也就是帮他表白造势的那群人,也被大火给烧伤,虽然没有死,但却饱受折磨,最后一个个都退了学。

大家都说学长是我被当众拒绝,想不开才会做傻事。

只有我知道,这是阴老公的报复!

因为学长自杀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到一条通体银白,双目血红的大蛇,身体一圈一圈地包裹着我,粗粝的蛇皮与我肌肤相贴,细细地摩擦着,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这一吓,我就高烧了三天,迷迷糊糊烧得整个人都要起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等我好不容易退了烧,却发现我“火”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学长就是苏小乔害死的】

【她答应人家,就不会有悲剧发生了】

【冷血无情的女人,连学长的追悼会都没有露面】

他们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我的身上!

我气得亲自下场跟他们“对撕”,怒斥他们三观不正,强行对我道德绑架。

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报警告他们诽谤!

我发疯式的回怼,确实收获了微弱的效果,让键盘侠们收敛了一些。

本以为很快就会恢复平静,奇怪的事却接踵而来……

这晚,半梦半醒间,我看到一个浑身焦黑,冒着黑烟的人影直勾勾地瞪着我,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给点燃。

这人一开始是在门边,每一天晚上都会朝着我靠近。

梦里的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闻到他身上烧焦的气味,伴随着很浓重的尸臭味,是那么的真实。

就连醒来,身上都还有这种恶心的味道。

难道这不是梦?都是真的?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又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好几天。

这期间,我每晚都会梦到那个烧焦的男人,而他也一点一点地在朝我靠近,似乎在试探着什么,每当前进一小步,他都会显得异常兴奋,那双血红的眼珠朝我发出贪婪可怕的光芒。

自从梦到这个男人,我的运气变得极差,干什么都不顺利,还总是掉东西,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就像是睡不醒。

而且还特别怕冷,就算站在烈日底下,我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或许是身体状态不佳吧!

我差点出了车祸,就算好好地走在路上,楼上也会掉下一个花盆来砸我。

但每一次即将发生意外时,我又总能莫名其妙地躲过。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保护着我。

这种浑浑噩噩,魂不附体地熬到了学期末,这一晚,男人向前一步,终于站在了我的床头,突然伸出双手朝我掐来。

眼看着那双焦黑碳化的手指快要掐到我时,一道白光闪过,小蛇般缠绕着这双手,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男人还来不及嘶吼,眨眼就化成了一摊灰烬。

醒来后,闻着宿舍里弥漫的一股烧焦味,我的床边也莫名地出现了一双烧焦的脚印。

我心如擂鼓,该不会这么巧吧……

我掏出手机,正打算打给奶奶,请她帮我找人问一问,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极力地隐忍着,声音哽咽得厉害:“小乔……你快回来吧……你奶奶出事了……”

奶奶出事了!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妈妈却闭口不谈,而是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接触别的男生了?”

我顿时就沉默了,我妈一听就知道,肯定被她给说中。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开口就骂:“你是要气死我们啊!千叮万嘱让你别碰男生,你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我没有!”我气得反驳道:“是那个人自己碰我的!我也是受害者!”

我还没处哭呢,冤不冤啊……

“少来,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干嘛会碰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找理由……”妈妈却丝毫不听我的辩解,凶巴巴地在电话里朝我吼:“你赶紧回来,你奶奶快不行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你害的!”

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归气,但我跟奶奶的感情很深,关于她的事,我从来都不会马虎。

我直接弃考了最后一门科目,包了个网约车回去。

车子刚驶入高速公路,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一团团云状的雾气汇集到了公路上,随着风呼呼地直往挡风玻璃上撞。

我顿时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本想提醒司机师傅开慢点,却发现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

他脸色发黑,两只眼睛直愣地盯着前方,双手打直握着方向盘。

就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一脚油门跑得飞快。

“师傅……你慢点!”我试着叫唤他,却发现他好像听不见。

这时,前方突然冒出两盏红色的尾灯,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等我发现时,估摸着只有十几米距离了。

我顿时就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那车灯越来越近,一只看不见的冰凉大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一巴掌拍向了司机的后脖子。

那彻骨的寒意,直接透过我的手背,灌进了司机的皮肤里。

司机脸上的黑气瞬间就散了,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地看着前方的车灯,下意识地一边轻踩刹车,一边转动了方向盘。

不得不说司机这一波操作真的很溜,车身几乎是擦着前车的屁股疾驰而过,避开了这辆低速行驶的小巴。

就在两车交汇时,我眼前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就像慢放的电影,边上的这辆车变得异常清楚。

扎满纸花的车身,挂着白布的车头……居然是一辆灵车!

我还来不及感到害怕,车玻璃上就映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脸,我奶奶的脸!

奶奶穿着一件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凌厉闪亮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色的空洞,正直勾勾地瞪着我。

“啊……”我惊出一身冷汗,再次睁开眼,边上哪有什么灵车,周围也根本没什么团状云雾,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我惊坐而起。

“哟,醒了,醒得挺及时的……”司机大叔缓缓靠边停车。

我有些呆住了:“我们不是在高速上吗?这么快就到村口了?”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道:“你上车就睡,当然觉得快了,我可是开了好几个小时……”

上车就睡?

我狐疑地看向他,为了证明刚才那不是梦境,我问他刚上高速时,是不是遇到了很多团状的浓雾。

司机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泛着幽绿的光:“浓雾?什么浓雾……小姑娘怕不是做噩梦了吧!”

是吗?难道那真的只是个梦?

我半信半疑地下了车,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

在他转头的刹那,我看到他后脖子上映着一个细长的手印,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等我想追上他问问时,司机已经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已深,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往家里走去。

这一路上,我都在琢磨着刚才的灵车,以及奶奶那双黑洞洞的眼。

就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我的心里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回到家,刚走到家门口,我就听见了奶奶那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再通融通融,给我点时间吧……”

“孩子还小……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婆子的错……”

“就用我老婆子的命,来换我孙女的命吧……别为难我的家里人……”

奶奶似乎在跟谁嘀咕着,声音就在门背后。

我忙不迭地推开院门,刚才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整个院子里黑压压、空荡荡的,别说人了,鬼影都没见着。

人呢?

刚才我明明听见了奶奶的声音,就隔着一层薄门板,怎么开门就不见了呢?

我疑惑地走进门,当脚跨入院门时,我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可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听见动静,里屋的门小心翼翼地被人拉开,当看到来人是我,我妈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伸手揪着我的衣领子。

“快、快进来……”我妈做贼似的,刚进门就把我往堂屋地神龛一按,抓起一把大米就朝我身上撒来。

哗啦!

米粒重重的砸在我身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身体好像轻了不少。

“妈,你们这是在干嘛?”我紧张的问道。

她示意我先不要说话,让我爸趴在门缝上,佝偻着腰往屋子外偷偷看去。

“嘘!小声点,外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走到老爸身边,凑上去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七八个比黑夜更黑的影子,在我家院子里蹿来蹿去。

厨房里也一阵乒乓作响,伴随着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闹得整个家不得安宁。

看到这一幕,我整个三观都炸裂了。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跟奶奶有关,也跟我有关!

“爸、妈,奶奶呢?”我问道。

提到奶奶,爸妈变得支支吾吾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说是身体不太好,送去了医务所。

“那你们为什么不留一个照顾呢?”我质问着他们。

老爸说是我妈害怕,他才回来陪着她的。

说完后,他们催促我别问了,赶紧进房间睡觉。

特别叮嘱了我,晚上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都不能答应,更不能开门开窗。

我觉得很不对劲,开口问他们,却被他们瞪了一眼,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拗不过他们的目光,我只能先回到了房间,听着屋外瘆人的动静,不知不觉间,我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闻到一股烧香烧纸的气味,不是从窗外传来,好像就在我的身边。

隐约间,我听到我妈嘀嘀咕咕地在我耳边念叨着:“大仙有怪莫怪……”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身体四肢动弹不得,就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就像被魇住了。

与此同时,屋外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乔啊……小乔……快给奶奶开开门,奶奶好冷……”

一阵冷风拂面而过,我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窗帘慢慢地飘了起来。

可我明明记得,睡觉前窗户都锁上了,风不可能吹进来!

如果不是风,那窗帘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我开始感觉到有些害怕了。

这时,奶奶的声音再次传来,砰砰砰地敲着窗玻璃,声音尖细地嘶吼着:“快给我开门!快开门!”

一张瘦骨嶙峋,下巴尖尖的脸,贴在窗玻璃上,阴恻恻地盯着我。

这副狰狞恐怖的面孔,比鬼还可怕,完全不像奶奶平时的模样,更像是一个狂怒的老妖怪。

见我不给她开门开窗,奶奶一头撞在了玻璃上。

怦!

玻璃碎裂,无数碎片朝我飞来,我还来不及闪躲,就感觉到一具冰冷的身体,钻进了我的被子里,贴着我的后背……

我是在妈妈的尖叫声中惊醒的。

“老苏……快来!”妈妈吓得双腿发软,面色惊恐地盯着我。

我睡眼朦胧,正打算起身,就感觉身上死沉,有东西正压着我。

我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具皮肤青紫,眼睛和嘴巴都被缝住的死人脸!

“鬼啊……”我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进了老妈的怀里……

我家出怪事了,奶奶的尸体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我床上!

看着奶奶怪异的尸体,我又伤心又愤怒,眼泪止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爸妈,你们不是说奶奶在医务所吗?”我质问道。

我妈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强势:“那不是担心你害怕吗?所以没敢跟你说……”

这算什么理由?

直觉告诉我,爸妈瞒了我很多事。

向来乖巧懂事的我,第一次顶撞了他们:“借口,都是借口!奶奶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也不告诉我,还有……人死为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尸体?”

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已是嘶吼。

我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年轻时候就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走阴神婆。

她心地善良,不仅帮了很多老乡,也帮助了很多鬼魂完成心愿。

四邻八乡提起奶奶谁不是竖起大拇指?

但自从我掉进火坑,她剥皮救了我之后,奶奶就金盆洗手不干了,而是一心一意地照顾我。

记忆中,奶奶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她时常会抱着我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纳鞋底,跟我说很多很多古老的故事。

她对我爸妈就更没得说了,别说闹矛盾,连口角都没有,不然我妈能这彪悍吗?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与人为善的老人,不该被那么残忍地对待!

我哭得一塌糊涂,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沉默的老爸叹了口气,开口道:“不是我们做的,是你奶……是她自己缝的。”

我奶奶自己把自己眼睛嘴巴都缝上了?这怎么可能!

见我不信,我爸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和我妈都很讨厌烟味,我爸也只有在最烦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那是我亲妈,我怎么可能对她做这种事,这岂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骂我畜生吗?唉……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赶紧处理你奶的事。”

老爸抽完这根烟,起身就去找来了村里看事的英姑。

她今年八十多岁了,看着却只有六十出头,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特别是那双晶亮的眼睛,比刀子还要尖锐凌厉,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

她刚进屋,第一眼不是瞧我奶奶,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金马临官号嘶风,螣蛇入梦欲化龙,一刀斩断仙缘路,剥皮抽骨万古枯……”

英姑神叨叨地朝我念了一段,又是蛇又是龙,还剥皮抽骨的,多半跟我奶奶剥下的那张蛇皮有关。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真的不记得三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英姑沙哑的声音,刺得我浑身发凉。

三岁那年……

我只记得我跌入了火坑,身上全是伤,痛得我死去活来……

再次恢复记忆,我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家里,身上包裹着一张硕大的蛇皮。

这张皮又薄又润,通体雪白晶莹,丝丝分明的蛇鳞上,闪烁着细碎珠光,如同碾碎的珍珠粉末,在黑夜里也能发着光。

自从裹上这张蛇皮,我身上的伤就不疼了,被烧毁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而且从那之后,我的体温就比一般人的凉,一到冬天就犯困,一到夏天皮肤就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真有一块蛇皮披在我的身上,守护着我,同时又折磨着我……

除了这几件事印象深刻,我对三岁那边得其他事情都毫无记忆。

闻言,英姑厉声朝我喝道:“你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自燃的了?”

自燃?

我惊诧不已,抬头看向爸妈,他们却眼神飘忽,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眼。

“所以我是自燃,不是掉下火坑,你们都在骗我的?”我问道。

眼看纸包不住火,我妈索性承认了:“没错,当年你的伤是自燃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在我和你爸面前突然起火,还是那种蓝色火焰,跟鬼火似的,别提多瘆人了。”

看到这一幕,他们都吓傻了,直到奶奶朝我撒了一把香灰,我身上的火焰瞬间就消停了。

因为这件事太过古怪,我们家不想引起事端,更不想受到村里人的胡乱猜测,才对外说我跌入了火坑。

我们家口风很严,连英姑都没有透露,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或许她真的有点本事。

“看来……问题多半是出在小乔身上,既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请我家老仙了。”

英姑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朝我爸妈瞟了一眼。

他们立刻心领神会,送上一个红包做压堂钱,还有一包50块的华子。

这是规矩,请人看事必须得先压钱。

至于那包华子,是孝敬英姑家老仙的。

英姑接过烟盒,二话不说就拆开包装抽了三根出来。

然后三根烟一齐点燃,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她猛地吸了一口,眼神迷离地开始吞云吐雾。

见过抽烟的,没见过一口气抽三根烟的,跟上香似的。

这烟烧的速度非常快,很诡异的那种快,就像有人一直吸,没一会儿就没了。

我盯着那团烟雾,不知怎的,突然就浑身发抖,手脚发冷,意识也有点模糊起来。

阴风吹来,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冷得我直打哆嗦。

这时,一个冰冷湿滑的活物滑过我的脚踝。

我看到一条手腕粗,近两米长的白色大蛇出现在眼前,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泛着银白的珠光。

我还没看清,这条蛇就开口说话了。

“东北角,三尺三,人无影,枯骨钉。”

声音低沉又阴冷,带着点小小的沙哑,特别像我梦中男人的声音。

看到这条大蛇,我本能地感觉到惧怕。

可当听到他的声音,我又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鬼使神差的,我跟着这条蛇走出了门外,朝着院子的东北角走去。

“东北角,三尺三,人无影,枯骨钉……”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嘴里也莫名其妙的念起了这段话。

当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时,我惊奇的发现,我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消失了。

可是当我走出这一方寸土地时,影子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脚下。

我大概丈量了一下,真的就是三尺三的距离,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能够吞掉我的影子!

我吓坏了,本想回屋去找爸妈和英姑,身体四肢便不受控制地趴在地上,疯狂地刨了起来。

周围的地面都被阳光烤得火辣辣的,唯独我手下这片地方,透出一道刺骨的寒。

就像从阴曹地府里渗透出来,带着丝丝潮湿的水汽,总之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阴暗气息,透过指尖传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可身体却完全不由我自己掌控,特别是那双手,不要命的挖着地上的泥块,指尖都抠出血了,也感觉不到疼痛。

也不知挖了多久,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又细又长,有点像铅笔。

但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是铅笔!!!

也不是钢钉之类的物件。

摸着有一点点粗糙,而且材质也不是金属,更像是……骨头。

一根又细又长的骨头!

看不出是动物还是人类的,但可以肯定,这根骨头,有人工打磨的痕迹。

骨头的一端又圆又滑,是天然形成。

另一边,被打磨成又尖又细的锥子。

乍一看,就是一根锋利的骨钉。

钉子上缠着几根奇怪的毛发,有人的黑头发,还有一些动物的毛发。

看到这一幕,我整个人都麻了,脑子里嗡嗡的,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具体说着什么我也没听清。

直到身上打了个哆嗦,那股透心凉的寒意,从天灵盖游过我的脊柱,从脚底下溜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反胃的,趴在旁边吐了起来……

“小乔,你没事吧?”老爸冲上来把我抱住,看着我血肉模糊的手指又心疼又害怕。

老妈呆呆的站在一旁,整个人都吓傻了,仿佛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根骨钉。

“造孽呀,你们家跟谁结了那么大的仇怨?这是要害你们绝户啊。”

英姑指着地上的那根骨钉,压根就不敢靠近,嘴里反复嘀咕着:邪得很,邪得很。

在这期间,我整个人都一直是懵懵的状态,就好像刚刚才睡醒,又像是被泡在水中,跟现实世界隔着一层水幕。

直到手指传来钻心的疼,我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到了院子的东北角,真的用双手去挖了地面!

原来那句歌谣是这个意思。

所以刚才……是那条蛇上了我的身!

我痛得嗷嗷直哭,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

老爸揪着我泥泞的手,对着院里的水龙头就是一顿冲洗。

院子里瞬间响起我杀猪般的惨叫。

上了药后,我再回到院子里,英姑已经在给骨钉洒香灰了。

她小声的跟我妈嘀咕道:“这个东西是人身上的骨头,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一种古老的邪术。”

“死人骨缠着死人发,外加一些毒物的毛发,附上最恶毒的诅咒,这个叫人骨钉,专钉主人家的地脉和生气,一般的仙家和法术根本查不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杀人于无形。”

“一旦被它钉住,不出一年,你们家里的人通通都要死绝!”

英姑说,这东西道行很深,藏得也非常隐秘,就连她家老仙也没看出来。

今天得亏是我挖了出来,否则我奶奶头七回魂,一定会再带走一个人!

不出一年,我们家就会死绝户了!

“看来,你们家的仇家不止一个啊。”英姑长叹一声,看向我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怜悯。

“所以我奶奶是因为这个东西,才突然走的?”我悲伤的问道。

英姑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是你身上的大蛇,没想到真凶藏得这么深……”

是啊,谁能想到在我家的院子里,被人埋下了一根人骨钉,布下了绝户的恶毒诅咒。

太可恶了!

我们家向来与人为善,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我们痛下杀手。

英姑的身体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眼神立刻就变了,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的人骨钉。

一开口就是个男人的声音:“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那具的尸体才是关键,不然今天晚上,你们谁也别想好过,特别是你……丫头!”

阴恻恻的眼睛突然瞪向我,锋利而尖锐的目光,跟她刚才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人陌生人,透过她的嘴在跟我说话,看得我毛骨悚然。

英姑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在咳肺里的浓痰。

“记住,千万不要打开尸体的眼睛和嘴巴!”

“去找一卷绳子,用黑狗血和鸡冠血浸泡,先绑住你家老人的尸体。”

“天黑之前,给这丫头准备一身寿衣,太阳一落山,就让她穿着寿衣,嘴里叼着一支香出门。”

“香朝哪边飘,人就往那边走,一直走到香燃尽,香灰落地的地方,就把你家老人埋在那儿,方可保你们家宅平安!”

英姑断断续续,很吃力的说完。

我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法子?也太恐怖了吧?

见我满脸不乐意,英姑冷笑两声,眸子突然变窄了几分:“不去?那今天晚上就等着她来带你走吧。”

英姑说,我奶奶已经尸变,昨晚自己从坟堆里爬出来跑回了家。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奶奶就要对我动手了。

她生前最喜欢我,就算已经死了,心里还是惦念着我,第一个就会带我离开。

不想死的话,就照她的话去做!

听到这,我整个人都麻了,身体如坠冰窟。

就算站在中午的太阳底下,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不等我继续犹豫,老妈给我买来了一件寿衣。

“听话,快换上!”

看到寿衣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本能的就很排斥。

谁家的寿衣是红色的?

还是鲜亮大红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娘子的嫁衣。

而且这件衣服不是新的,裙摆的边边角角都磨起了毛边,领口的绣花脏兮兮的,像是干涸的血迹,总之,处处都透着诡异。

越想,心里就越发的发毛。

这件寿衣……该不会是死人穿过的吧!

这就很惊悚了!

我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拒绝道:“我不想穿……”

话音未落,老妈的眼睛就闪过一道诡异的绿光,抬手甩了我一巴掌,凶巴巴地吼道:“由不得你任性,赶紧去换上。”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脑袋也乱成了一锅浆糊。

记忆中,老妈虽然很凶,脾气也挺暴躁,但还很少会真的动手打我,今天竟为了一件寿衣,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她是吃了火药吗?

我心中起疑,但更多的是委屈,不敢再违背老妈的命令,我可怜巴巴地接过寿衣,走进了房间里。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这件衣服真有问题。

我感觉手里的衣服特别沉,而且有种湿哒哒的感觉,就好像……这件衣服吸满了水,那阴冷湿寒的气息,直往我的手掌心里钻。

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快步锁上房门,然后深吸一口气,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缓缓将寿衣摊开。

这件红色的寿衣,鲜艳欲滴的颜色近乎刺眼,上面绣着繁复的金色图样,像是古老的符文,随着光线的变化而闪烁,扭曲而又精致,仿佛充满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神秘力量。

我手指轻轻滑过那些图案,正要换上,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如芒在背,双手护着胸口,快速转身看去:“是谁?”

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尽头,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却明显地感到,自己被一双眼睛注视着,那阴恻恻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毒蛇般在我身上游走。

就在我感觉到不对劲,想要穿上衣服跑出去时,一道寒气突然袭来,我的胸口一阵发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撞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的身体瞬间就麻了,浑身动弹不得,而且眼皮子却特别沉,突然就暗了下来。

我意识到不对劲,刚想要叫人,一只精致漂亮的雪白狐狸,眼睛闪烁着可怕又神秘的幽紫光芒,强行在脑海中浮现。

“小乔,别穿!”

他张口就说着人话,声音又哑又急。

我还来不及害怕,头顶突然垂下一条手腕粗的白蛇。

它的蛇尾钩在房梁上,雪白的身体倒吊着,一双腥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凶神恶煞地朝我面门袭来……

“啊……”我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本能地闭上双眼。

想象中的刺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滑腻缠上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

仿佛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手,狠狠将我掐住。

就在我几乎无法呼吸时,恍惚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含/了一口。

一阵低沉又动听的嗓音,夹杂着几分嗔意,羽毛般掠过耳畔:“不省心的小东西……”

我惊悚地想要回过头,可脖子上传来的酥/麻之意,让我昏昏欲睡,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太阳已经偏西。

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想到那条白蛇,我双手摸向了脖子,过电般弹射而起:“蛇……”

脖子上空空如也,那条蛇消失不见了。

想到昏迷之前,那条蛇咬了我一下,我仓皇地冲到了镜子前,扒开了衣领子。

记忆中被蛇口咬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紫红的印记,没有破皮也没有任何的血迹,看着不像被咬的,倒像是……像是吻痕!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条蛇怎么可能在我脖子上留下吻痕呢!

可我也解释不了脖子上的红印。

而且,无法解释的事,并不止这一件。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身上穿着大红寿衣,头发也盘了起来,上面插着一根小巧精致、通体发白的蛇形玉簪,脚下还踏着一双绣满桃花的绣花鞋!

记忆中,我家里是没有这根簪子和绣花鞋的,难道是老妈拿来的?

我扭头看向房门,门锁还保持着反锁的状态!

所以……从我进房到现在,房间里除了我,根本没有别的人进来!

那我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是谁弄的?

这根簪子和这双鞋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不敢去想,就如我压根就想不明白,昨晚奶奶的尸体是怎么凭空出现在我床上的。

只觉得整个家里,都透着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氛!

察觉到房间里或许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存在,我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夺门而出!

门外,爸妈立好了供桌和香案。

香案背后挂着一块白布,上面是奶奶的黑白遗照,相框上挂着一条黑色的绢布。

白布后面平放着一块门板,奶奶的尸体就躺在门板上,浑身上下被血绳绑成了大粽子,身上盖着一张画满符文的方形黄布。

英姑正和爸妈低声交代着什么,见我出来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很好!”

她冲我满意地一笑,让我赶紧过去,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我听话地跪下,膝盖还没跪稳,就被英姑重重地按住了后脑勺。

我半弓着身体,脑袋还低沉地垂着,别提多难受了。

还好,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英姑嘀嘀咕咕地念了几句就放开了我,具体念的什么我没听清,应该是经文、咒语之类的。

念完之后,她拔下了我和奶奶的头发,绾在一起缠成一根发绳,绑在了我的小拇指上。

虽然是最亲的亲人,但把死人头发绑在在身上,我多少还是里有些害怕的。

我强忍着恐惧,看着英姑忙前忙后地在奶奶身上一阵捣鼓,或许是眼花吧,我好像真的看到一团半透明的黑影,出现在了英姑的旁边,眨眼就消失不见。

“时辰已到,点香……”英姑一声令下,我爸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支香,递到我面前。

见我愣着,老妈心急地说道:“傻愣着干嘛,用嘴叼上啊!”

被她这一嗓子,我吓得赶紧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那根香。

飘荡的烟雾顿时扑面而来,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被这烟熏迷糊了,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还特别疼,就好像……好像被人用斧头给砸了一道。

“从现在开始,小乔你就跟着烟雾走,这期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停下,直到嘴里的香燃尽,才能够停下,知道吗?”英姑严肃地交代着。

我木然地点点头,缓慢地站起身来。

刚跨出门槛,我就发现,眼前的青烟不是正常的向上飘,而是像触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直直地朝下沉去……

活了二十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无风无挡的情况下,烟雾居然不是向上,而是往下飘。

就像一条烟雾形成的小蛇,牵引着我向前走去。

我暗暗称奇,两眼斗鸡眼似的,跟着烟雾一路前行。

这个烟雾就像有生命般,真的能沿着道路行走。

前方如果只有左右两条路,烟雾不是往左就是往右,总之绝不可能往前方的死胡同指。

我跟着这道青烟,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好远。

乡下人睡得早,太阳刚一落山,外面就没多少人了,就算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人,看到我嘴里叼着一根香,穿着一身古怪的红衣,慢悠悠地在路上走,都心知肚明,脚步纷纷地绕着我走。

很快,嘴里的香燃烧过半,我也跟着烟雾,一路走到了我们村的村口。

过了门口的石桥,再往前就是国道了,距离国道大概几公里,就是我们村里的坟地。

走到这儿,周围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家了,更别说人影了,平日里桥上路上偶尔还会经过一些车辆,但今天很奇怪,路上竟然一辆车都没有,安静得好像另一个世界。

就在我踏上石桥的那一刹那,周围的路灯唰的一下,同时熄灭了!

眼前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我嘴里的草香忽明忽灭地发出米粒大的微光。

这一瞬间,我都快吓尿了,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黑暗中慢慢地靠近我,我后背的汗毛都一根根竖立起来。

我虽然胆子很大,却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我本能地想要逃跑,刚要转身,就想起英姑的叮嘱,双腿发软地强行站在了原地。

往前走,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可是丢掉香往回走,今天晚上我必死无疑!

想到奶奶狰狞的尸体,我将心一横,顺着烟雾飘向前方,颤巍巍地向前迈了一步。

却发现我的脚重得抬不起来,就好像有一双手,死死地拉着我的脚踝,阻止我继续前进。

我一下子就炸毛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尾往下瞥了一眼,真的看到了一双烂兮兮的手抓在我脚踝上,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吓得够呛,也顾不上双脚的沉重,兔子般蹿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嘴里的香吧嗒一下,折断了!

草香落地的刹那,周围黑暗的灯光又同时亮起,但我却两眼一黑,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犊子了!

我疯了似的趴在地上,双手捧起那断掉的香,刚要捡起来,一只又臭又脏的鞋子踩了上去,脚底恶狠狠地一阵碾压,把香头给踩得稀烂。

我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熄灭,仿佛看到了我那微弱的生命,被人给亲手湮灭。

我的世界轰的一声,我瘫坐在了石桥上。

完了!

“我当谁那么不长眼,原来是村里的大学生啊……”

头顶传来一阵猥琐讪笑声,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村里的二流子赵六。

赵六本名赵小军,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偷偷摸摸,欺负大姑娘小媳妇。

之前就因为盗窃和猥/亵妇女,被抓进局子关了五年,去年才放出来。

平日里,我见到他都会躲得远远的。

今天也不知怎的,或许是被他踩灭了我的香,也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的心头火蹭的一下直冲天灵盖,不管不顾的对他劈头盖脸一顿乱吼。

“赵六,你没事瞎溜达什么?你丫的害死我了!”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赵六被我这一嗓子给震住了,酷似老鼠的尖尖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你他妈的瞎嚷嚷啥,明明是你撞到老子!我还没说你的香烫到老子了呢!”

我定睛一看,他的胸口果然有一个烫穿的小孔。

“奶奶的,真是闯鬼咯,走到一半灯熄了,还碰到你这么个丧门星。”

赵六骂骂咧咧,说今晚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打牌输得一塌糊涂,回来路上还被吓了一跳,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也被我给烫坏了。

他张口就开始讹我,说要我赔五千块钱。

我气极反笑:“这什么金子做的T恤,用得着五千块?我看五十都不值!你别想讹我!”

赵六被我数落,没有半点的怒意,不要脸地凑了上来:“我就讹你了,咋地?有种你咬我啊……”

他嬉皮笑脸,色眯眯的小眼睛不断地在我胸前游走:“不想赔钱也可以,给哥弄一下,这事儿就算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逼近,恶心的黄牙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满嘴的恶臭。

“啧啧啧,哥儿玩过不少小媳妇,还从来没玩过大学生,待会来试试,看看什么不一样……”赵六搓着手,双目放光朝我走来,表情猥琐至极。

我连连后退:“赵六,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我叫人了!”

他笑得更是猖狂:“叫人?你倒是叫啊,看看有谁会来救你……”

“切!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啊?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大晚上的穿那么艳出门,打骚里骚气的……”

“你该不会是去偷人吧!反正都要便宜别人,不如先便宜便宜哥,准保让你舒舒服服……”

他满嘴喷粪,双手不老实地朝我伸来。

我又急又气,一边闪躲一边忍不住骂:“放你娘的狗屁,我穿什么,几点出门那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说我不正经,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哟,还急眼了!”他嬉笑着,单手解开了裤腰带:“老子没上过大学,还没听过你们大学生的那些破事?你们玩得可花了,像你长得那么漂亮,早就不是雏儿了吧!来……让六哥验验货……”

满是污垢的黑手指,粗暴地拽住了我的衣领。

我用尽全力地掰开他的手,推搡间扭打了起来。

可我却忽略了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我的抓挠,在赵六的眼中,不过就是小猫在挠痒痒,反而更加增添了他的征服欲。

感觉到他的动作越来越粗鲁,而我也退无可退,后腰抵在了石桥的护栏上,我回头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身体向后跌进了河里。

这座桥不算高,离河面也就五六米的距离,可我的后背却好疼好疼,疼得像是砸在了水泥地上,骨头都快要散架。

很快,冰凉的河水就将我淹没,我还没从剧痛中缓过神来,身体的求生欲促就使我拼了命的挥舞手脚,朝水面游去。

眼看着微弱的灯光就在眼前,却飞速地远离。

我低头一看,刚才拉着我的那双腐烂鬼手再次出现。

这次不止是鬼手,手臂的主人也出现了,不是别人,是……我奶奶!

一双只有眼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在水底直勾勾地瞪着我。

她脸色惨白、面目狰狞,用力地拽着我,一步一步朝黑暗的河底走去,明明是在水中,却跟踩在平地似的。

我盯着那诡异的身影发呆,奶奶不是被五花大绑了吗,怎么会在水里……

难道真被英姑说中了,阵法一破,奶奶今晚就要把我带走?

不,我不想死!

我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越想越慌,胡乱地朝身下乱踹,却根本撼动不了那只大手,反而加速了空气的流失,肺部火辣辣的疼起来。

很快,我就浑身发冷,眼前也越来越模糊……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水流般将我包裹,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我很快就会变成一具膨胀的尸体,我就难过得想哭。

过去的二十年,电影般在眼前快速闪过。

爸爸妈妈、奶奶、英姑还有我的朋友们……

当所有的记忆淡去,脑海中浮现出了床边那抹高大的身影。

眉梢眼角尽是冷媚之色,那白得透明的眼皮上,一抹艳红的朱砂痣,成了我心中的念念不忘。

或许是大脑缺氧产生了幻觉,也或许是奇迹出现。

身上的红色寿衣突然变得很紧很紧,就像一条无比硕大的蛇,紧密无间包裹着我的身体四肢。

比河水更阴冷的气息,从薄薄的布料中发散出来,直往我的毛孔里钻,冷得我浑身一激灵。

紧接着,一只胳膊揽住了我的腰,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我微微抬起头,对上一个高大且熟悉的轮廓,还来不及看清,两片冰凉的柔软便堵住了我的唇,强行撬开了我的唇齿……

我不知道是怎么上岸,感觉这一切就像一个梦。

梦里,一个长相极妖的男人,长驱直入地疯狂吻我。

然后呢……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总之醒来时,我是躺在河边的鹅卵石上。

天色已经蒙蒙亮,我身上的寿衣湿哒哒的,在初升的阳光下,显现出了蛇鳞一般的扇形纹路,闪烁着细微金光……

我好奇地看着这件寿衣,昨天怎么没发现,这布料还暗藏玄机呢?

我反复查看,脑海中浮现出在水里时,衣服紧紧包裹着我的感觉,那入骨的寒意,就像一条条冷蛇,直往我骨头里钻。

然后……那个男人就凭空出现了。

对了,救我的男人呢?

我环顾四周,光秃秃的河岸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他就这样闷不吭声地消失了……

我摸着微肿的嘴角,第一反应是怅然。

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非常高大,长相也十分帅气,特别是他的唇,软软的,带着一点薄荷的清甜……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花痴不过两秒,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位脾气不好的阴老公。

在学校,学长只是碰了我一下,就被活活烧死。

这位恩公不仅抱了我,还……还吻了我,虽然是在救人,但阴老公可不会理会这些,指不定会害死人家。

一想到这儿,我就暗自祈祷,希望阴老公能手下留情,不要伤害这个好心人。

至于那个臭流氓赵六,看到我跳河,早就溜得没影了。

缓了好一阵,等天色大亮,我颤巍巍地想要起身,脚踝便突然痛了一下。

我撩开裤腿,脚脖子的皮肤,出现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紫青手印,吓得我整个人都毛了,再也不敢在河边久待,一溜烟跑回了村子里。

刚到村口,就听到村子里很热闹,有人满村子跑着敲锣,大喊着死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觉得是我家出事了。

刚准备往家里跑,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精瘦老头,突然拦住了我的去路,伸手就朝我撒了一把白米。

小小的米粒砸在我身上,就像子弹似的,砸得我皮肤生疼。

我刚要开口,身上就哆嗦了一下,先前那种湿寒的气息消失了,就连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小丫头,你回头看看,你后面跟着什么……”一道上了年岁的嗓音响起。

我本能地回过头,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滴水,皮肤腐烂露出白骨的长发女人,眨眼就不见了!

“啊……”我大叫一声,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爬到了后脑勺,整个人都麻了。

同时一阵后怕,没想到有个女鬼跟在我背后。

我冷静之后,谢谢了这个老人家,看他不像我们村的人,我问他是哪家的亲戚。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我,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如鹰般直勾勾地盯着我。

“蛇皮嫁衣……”他惊恐地说出口,夸张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蛇皮嫁衣?!

我比他还要惊讶,这不是寿衣吗?怎么成了嫁衣?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觉得这件衣服更像嫁衣,沾了水之后还会显现出类似蛇鳞的纹路。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我穿的是蛇皮嫁衣?

不知是贴身的湿衣服太凉,还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察觉到这位老人家不一般,我正想发问,他就惊恐连连的向后退去,眼睛警惕地看向草丛,似在确定着什么,嘴里神叨叨地念叨着:“难道是你……”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就在这时,村长火急火燎地骑着摩托车赶过来:“徐道长,您终于来了,快上车,跟我去看看吧……”

原来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是个道长!

难怪他一把米就能把水鬼给打了出去,还能一眼看出我身上的是蛇皮嫁衣。

可无论村长怎么催促,这位徐道长都无动于衷,只是一脸探究地打量着我。

直到村长唤他第三声:“徐道长,人命关天啊,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徐道长终于回过身,跨上了车的后座。

见村长急得冷汗直冒,联想到刚才的锣声,还有死人的喊声,我强压着恐惧:“叔,村里出什么事了?”

村长拧着油门,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汽油味直轰我的面门,差点没熏死我。

他这时终于注意到了我,回头对上我的古怪装束,他皱着眉道:“哦,是小乔啊,大清早的别出来瞎晃悠,村子里昨晚闹了邪,不太平,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谢过他的好意,问他到底发生了啥事。

村长神神秘秘、压低了嗓音:“赵六死了!死得可惨了……”

赵六死了!

我震惊地僵在原地,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阴老公!

是他吗?

不等我继续发呆,一道尾气轰起满天黄沙,糊了我一脸。

我吐了一口泥沙,灰头土脸地赶回家,刚进门,就发现家里静得可怕!

平日里,家里就算没人,也不会特别的安静。

毕竟院子里养着鸡鸭,整天都闹哄哄的,充满了生活气息。

可今天特别奇怪,打从我推开院门,院子里就没有任何声响,就连后院的鸡圈,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察觉到气氛不对,我随手抄起了门背后的镰刀,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门锁也是完好无损。

香案上点着三支草香他、地上的烧火盆里还留有余温、厨房的灶台蒸着馒头、茶几上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枸杞茶。

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我,这里刚刚还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可眨眼间,人就消失了。

或者说,屋里的人离开得很匆忙。

可再怎么忙,爸妈也不可能人走了,灶上的火还开着。

我赶紧关掉火源,正打算去其他地方再找找,经过堂屋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我下意识地往奶奶的方向一瞥,这一看,差点没把我人给吓没了!

奶奶身上盖着的黄布不见了。

先前被缝起来的眼睛和嘴巴,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线,只剩下一排排触目惊心的紫色针孔,歪歪扭扭地分布在眼睛和嘴巴周围。

见到奶奶这副模样,我是又心疼又害怕。

从小到大爸妈都很忙,几乎是奶奶在照顾我。

想到她怀里的柔软和温度,身上那股香香的雪花膏气味,我就忍不住想哭。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都不敢确定眼前这位老人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奶奶。

自从知道她的死讯,这一路上发生了太多莫名诡异的事。

回乡路上的恐怖灵车。

家门口听到的窃窃私语。

半夜敲窗户的鬼奶奶。

突然出现在床上的尸体。

以及昨天晚上,在水里拽着我的脚踝的那个可怕鬼影。

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奶奶和我而发生,就连赵六也在接触我之后也突然暴毙。

想到这,我就忍不住低头,看向了身上这皱皱巴巴的嫁衣。

我忍不住崩溃的吼道:“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是我欠你的,我愿意一命抵一命,你放过我家人吧。”

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一股阴风迎面吹来,我的小腿肚子都在哆嗦。

本以为,那个阴老公会再次上身与我对话,结果等了半天,除了院子里刮起一股小型的龙卷风,啥事儿也没有。

就在我放松警惕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让我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奶奶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睁开了,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那可怕的咯吱声,就是她嘴里发出来的,她在……磨牙?!

我惊呆了,第一反应不是诈尸,内心里希望奶奶没有死,她还活着。

结果证明我想多了!

奶奶确实已经死了,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白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毛长势迅猛,眨眼间就遍布全身。

就像……就像电影里的尸体发生了尸变,很快就要起尸了。

我毛骨悚然,脚后跟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门口,跟人撞了个满怀。

刚才见到的那位徐道长,身上披上了一身明黄的道袍,一手掌着罗盘,一手挑着桃木剑,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看到堂屋里的奶奶,他脸色大变,剑尖一指:“看来就是她了!”

我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徐道长就带着村里的人一窝蜂冲进了我家。

这些人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砍柴刀和铁锹,虎视眈眈地围着奶奶。

当看清楚奶奶的模样,这些人吓得够呛,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家伙几乎都快要拿不住。

“苏家老太前些天不是下葬了吗?怎么又挖出来了。”

“你看你看,这身上还长白毛呢……”

“真有毛啊……那可不得了!我听老一辈说,尸体长白毛是要变煞啊……等成了气候,我们整个村都要遭殃……”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越说越玄乎,听得我心里发怵。

“行了,不懂就不要瞎说。”徐道长让他们都闭嘴,然后走到了奶奶的身侧,打量着她身上的血绳子。

“黑狗血加鸡冠血,是有高人指点啊……可惜这个人道行不够……”徐道长叹息地摇了摇头,看得我一愣一愣。

我强忍着害怕朝他问道:“道长,我奶奶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让我先说说看,我奶奶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家里请的人又是怎么处理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听到奶奶是自己出现在我床上的,家里的院子出现了人骨钉,还有英姑的处理办法,我昨晚的经历,徐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来是这位老姐姐感应到了什么,用自己的命替你们全家挡灾了。”徐道长说道。

我奶奶生前,应该是感觉到家里被人动了手脚,于是用自己的命替我们挡了诅咒。

至于为什么要缝住她的眼睛和嘴巴,这一点,徐道长也想不明白。

而且既已下葬,奶奶的尸体又怎么会跑回来?

徐道长掐指一算,说问题出在了奶奶的坟上。

可是,我不知道奶奶的坟地在哪儿,我爸妈和英姑倒是知道,可他们都失踪了,电话也打不通,急得我满嘴的燎泡。

徐道长让我别着急,他对着奶奶比划了几下,然后罗盘上的指针就开始动了,让我们跟着他的罗盘走。

我半信半疑的跟在他身后,一路朝着村外的老坟地走去,走到接近山顶的位置时,果然看到了奶奶的坟墓。

但奇怪的是,奶奶的坟是完好的,不管是墓碑还是后面的坟包,从外表上看,都没有任何破损。

看到这一幕,我们都彻底震惊了。

徐道长什么也没说,绕到了坟包背后,用脚跺了跺,然后对两个叔伯说道:“你们两个过来,从这儿往下挖。”

他们走过去抡了几个锄头,地面突然就坍塌了,露出了底下的一个小洞。

就跟电影里的盗洞一模一样,只不过不是用工具挖出来的,而是某种动物,用爪子刨的,洞壁上全是锋利的抓痕。

徐道长凑下去闻了几下:“狐狸!”

我也跟着上前,果然闻到空气中有狐狸身上的骚味。

然后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换衣服时见到的那张狐狸脸。

难道是他?

没等我想明白,徐道长就顺着这个狐狸洞一路找,走到了一处常年不见光的山坳里,刚拨开草丛,他就吓得浑身一哆嗦,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快……快来人……”

我们一群人蜂拥而上。

我被人挤在后面,透过人群和野草朝里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那两个人影。

“爸、妈……”我疯了似的挤开人群,朝他们扑了上去。

感受到他们微凉的体温,胸口的起伏,我喜极而泣,还好,人还活着。

他们俩穿着一身睡衣,就这么躺在了山坳里,一左一右跟俩门神似的。

我大声地叫着爸妈,伸手去掐他们的人中,他们却毫无反应。

见状,徐道长摇头叹了口气:“没用的,他们的魂被人带去了下面。”

所谓的下面就是阴曹地府。

他这一说,我就想起了回家那夜,院子里飘荡的黑影子,难不成就是被这些人带走了吧!

我问徐道长魂没了,他们人会怎么样?

徐道长咳了几声:“这么说吧,植物人知道吗?他们没了魂就跟植物人一样,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且没有专业的医疗辅助,过不了多久,我爸妈就会器官衰竭,最多撑不过一个月。

想到爸妈再也醒不过来,很快就会彻底离开我,我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

短短的几天内,我已经失去了奶奶,不能再失去爸妈了!

看我哭得很伤心,徐道长也十分动容,无奈的连连叹气,把我单独叫到了一旁。

他问了我出生年月日,听到我报出的生日,他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死人的八字啊!”

他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我的手相,指着那根短短的生命线说道:“如果我没算错,你是早夭的命格,按理说活不过四岁。”

他说我三岁那年一个大劫,要命的那种,也不知我家用了什么法子,给我续了命。

他指着断掉的生命线旁边,一根新起的手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强行改命,是逆天而为,你们家发生的这些事,其实也不算冤,只不过,你奶奶的尸体被人挪到了这处养尸地,如今你也看到了,她已经成了气候!”

徐道长说,如果我昨晚没出意外,找到了适合奶奶埋葬的福地,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将奶奶烧成灰重新下葬,就能相安无事。

可惜,昨晚上我被人打断,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想要化解你奶奶的煞气,想要你爸妈魂魄归位,你就得听我的。”徐道长说道。

不知为什么,徐道长说这话时,眼底闪烁着一种很奇异的光芒,瘦巴巴的脸变得尖嘴猴腮,越看越像一只狐狸。

我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正犹豫着,徐道长便压低了嗓音:“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整个村子,包括你和我,谁都逃不掉……而且你是她的亲人,她化煞之后,第一个就会来找你!”

他的话,跟英姑说的话一模一样。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能把爸妈的魂抢回来。

于是我咬了咬牙:“徐道长,我该怎么做?”

他却神秘莫测地眯了眯眼,让我先把爸妈带回家,剩下的事就交给他来办,等时辰一到,他自会派人过来叫我。

“那我奶奶……”我害怕地问。

徐道长从兜里摸出一道黄符交给我,让我回去贴在奶奶的额头上。

“只要不摘下符,今晚子时之前,准保你没事!”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符,请人把我爸妈扛回了家。

堂屋里,奶奶时不时地还在磨牙,身体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抖动,却因为血绳的束缚动弹不得。

我赶忙贴上了符咒,当黄符一靠近奶奶,神奇的事发生了,竟然直接吸了上去。

就像磁铁碰到了吸铁石,稳稳当当地吸附在了奶奶的额头上,我扯都扯不下来。

奶奶的磨牙声顿时消停了,身上也不再抽搐,皮肤上的白毛也没有再生长。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徐道长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确定奶奶这边没有任何幺蛾子,我打水给爸妈擦拭着身上的泥巴,喂了一点稀粥。

忙活了一下午,等我喘口气吃点东西时,天已经黑了。

一声类似于婴儿的尖锐叫声,从我家后山上传来。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狐狸的叫声,仿佛是在召唤着什么,不多时,好几声狐狸叫此起彼伏的嗷嗷响起,朝着家不断靠拢。

印象中,我家后山上是没有狐狸的,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狐狸的叫声,

突然一下子来了好多狐狸,我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我搬来一根凳子,垫在脚底下趴在墙头看向了后山,借着月光,我看到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眸,出现在了漆黑的树影之间。

至少有几十只狐狸同时出现在了树林里,像人一样支起上身,后腿跪地,朝我家的方向一边作揖,一边吞吐呼吸。

我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爬起来的那一瞬,或许是眼花吧,我好像看到天上出现了两个月亮,泛着红光的月亮。

就像一双无比硕大的眼睛,透过云层在直勾勾地盯着我。

晃眼便消失了……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屋里,把门窗都给锁好,双手抱着镰刀蜷缩在爸妈的房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道长来了,人还没进屋,我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类似于浓烈花香的气味,朝我扑面而来。

徐道长和村长招呼着几个叔伯,扛着一口两头翘翘,类似于月牙形状的朱红色棺材,走进了院子里,而那股香气就是这口棺材发出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棺材,上面的雕刻着类似于人死后灵魂下地府的雕刻,上面的鬼魂和鬼差、罗刹,以及十八层地狱都栩栩如生,透着一股阴森的邪气,看得我心中发毛。

我本以为,这棺材是给奶奶准备的,没想到棺材一落地,徐道长却叫我躺进了棺材里。

“不是,你们搞错了吧!”我本能地抗拒着。

徐道长咳了一口浓痰,沙哑地道:“就是你……没搞错……想要活命,想要化解你奶奶的煞气,下地府追回你父母亲的魂魄,必须得依靠这个棺材!”

其实,躺一下棺材又不会真的去死,也不会少一块肉。

东南亚某国还专门有种消灾祈福的仪式,就是要人躺进棺材里去睡会儿。

但不知怎的,就是本能地排斥着这口棺材,就好像躺进去,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

不止是棺材,我感觉徐道长、村长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神色特别肃穆,而且不断在眼神交流。

见我磨磨蹭蹭的,村长朝几个叔伯使了个眼色,仿佛下达了某种命令。

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朝我上手,押着走到了棺材边上。

“对不住了苏家丫头,你不进去,我们全村人都得遭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黄泉路上,你可别怪我们啊……”

“要怪就怪你奶奶当年犯了禁忌,得罪了蛇仙,为你逆天改命。”

“如今你不死,我们就得去死,用你一人的性命,换我们全村的安宁,你死得也不冤。”

死……

我豁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徐道长!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我家解决怪事,而是想要我的命!

徐道长冷冰冰地朝我说:“丫头,你本就不该是这世上的人,多活了十几年,也算是够本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奶奶的死就是你害的,就连那个人骨钉,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村长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就连英姑,也因为你出事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连夜把徐道长请过来……”

英姑出事了?

我问他们英姑到底怎么了。

村长叹道:“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她家门口,身上全都被动物咬烂了,那场面……惨啊!”

我还以为英姑只是失踪了,却没想到,她居然死了,还是被那些动物活活咬死!

“还有那个赵六也死了,被毒蛇给毒死的,整整折磨了一夜,命根子都烂成水了……”村长心有余悸的说道。

我心下一沉,果然是阴老公动的手。

“你也看到了,你要是不死,村子里每天都会死人,那玩意也不会放过你家人,一旦你奶奶化煞,十里八乡都要遭罪!”徐道长不由分说,让他们把我绑起来,丢进这口棺材里。

那些人刚要动手,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细索索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团一团的蛇从墙头、屋檐、地底下钻了出来,相互缠绕着朝屋里翻滚而来。

别说是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屁滚尿流。

“蛇……好多的蛇……”

蛇群密密麻麻,身体如同精心编织的绳索,紧密而有力,眨眼就覆盖了这片土地。

院子里的人抄起手边的武器开始驱赶蛇群。

感受到人们的恶意,每一条蛇都弓起了光滑而弯曲的身躯,仿佛一张张拉满的弓弦,头部高高扬起,露出锋利的毒牙,不断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见蛇群越来越多,几乎把我们都给包围,徐道长大手一挥,招呼我身后的叔伯:“快,把她塞进棺材里……”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我丢进了棺材里,我脑袋重重地磕到了棺材上,痛得我两眼一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双月凌空,狐族娶妻,万狐朝拜,百鬼噬魂……”

一道古里古怪的唱词,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天空出现了两个血红的月亮,如同一只巨大的妖兽,正静静地注视着地面的一切。

几只穿着长衫,跟人一般走路的狐狸,肩上扛着这口赤红色的棺材,脚步轻快地穿行在林子里。

身边的树林里,冒出了密密麻麻数百双绿色的眼睛。

大小不一的狐狸跪拜在地上,嘴里发出婴儿般的嚎叫,仿佛在庆贺欢呼,此起彼伏的尖细嗓音,在我耳里却无比的可怕。

不止是狐狸,我注意到,在棺材的背后,隐隐绰绰跟着两队黑色的人影,我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我的奶奶!

奶奶!

我正要开口,身体便失重地摔回了棺材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我终于从那无尽的黑暗中苏醒过来。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如同潜伏在夜色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环绕而来,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香氛,它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弥漫开来,覆盖了原本棺木所散发出的淡淡木香,充盈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几乎要将我再次引入昏沉的边缘。

似乎察觉到我的觉醒,身后之人猛然发力,将我牢牢压制。

转瞬间,我便从被动变为主动,身体被翻转,仰面躺在了这冰冷而坚硬的棺底之上。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我的脸庞。

我能感觉到某种未知的存在正在缓缓靠近,最终,停驻在我的颈间,温柔又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微凉的触感,如同细密的电流,沿着我的肌肤悄然蔓延,激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我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脖子,本能地逃离那未知的侵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的意识如同被冷水浇灌,我瞬间清醒,瞪大了双眼,试图穿透这无垠的黑暗,去辨识压迫在我身上的身影。

但眼前的漆黑,如同一层厚重的幕布,遮蔽了所有可能的光亮,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虚无。

就在我焦急而无助的时刻,身上的人似乎捕捉到了我的慌乱不安。

他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戏谑与得意。

黑暗中,他的鼻尖贴近我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

随后,他用一种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道:“果然是你……”

这声音,这语调,不正是昨天换衣服时,看到的那只狐狸吗?

我心跳加速,咚咚的心跳声在我们之间震响。

“你……你是谁……”我颤巍巍地问出声。

男人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那是一种带着挑衅与魅惑的轻笑。

他缓缓开口,带着一丝玩味与不满:“我是谁……这么快就将我忘了?”

这语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我心中涟漪。

我脑海中迅速回放着过往的记忆片段,试图找到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除了昨天那张诡异的狐狸脸,我确信自己从未真正遇见过这只狐狸,甚至连关于狐狸的传说或故事,也未曾耳闻。

尽管如此,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却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

我努力回忆,却始终无法触及那段遗失的记忆。

男人轻微地喘息着,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对我的遗忘感到愤怒。

几根尖锐的指甲,如同寒光闪烁的匕首,轻轻地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带来一阵细微而又刺骨的痛感。

既像是威胁,又像是挑逗,让我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他俯下身,嘴唇贴近我的耳畔,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不记得没关系,很反正,你马上就能下来陪我了,我的妻……”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我心头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所有的疑惑与恐惧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苏小乔,什么时候成为这个陌生男人的妻子了?我咋不知道?

棺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用力地压在我的心口,伴随着布匹撕碎的声响,我的领口凉飕飕的。

两颗冰冷的獠牙利剑般刺入我的心口,尖锐的痛楚瞬间穿透肌肤,直达神经末梢。

那一刻血液几乎凝固,我的呼吸变得艰难,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感。

就在我以为自己窒息而死时,一阵剧烈的震动打破了棺材的束缚,整个世界开始旋转颠倒。

棺材盖子轰的一声被掀开,月光潮水般涌入眼帘,驱散了四周的阴霾。

我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工精巧的黑色鞋子,如同救赎的天神,踏着坚定的步伐向我走来。

我努力抬头,想要看清这双鞋子主人的面容,但还未等我有所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我拼尽全力扭转头颅,却只见到一个破碎的黑影在棺材里扭曲挣扎,转瞬之间化为乌有,消失在了茫茫天地之间。

我心中充满了恐惧,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这一切的恐怖与混乱,但身体的剧烈疼痛和胸口的伤口让我寸步难行,只能无力地躺在原地。

这时,一只苍白得近乎发光的手掌猛然伸出,狠狠掐住我的喉咙:“苏小乔,我还没死,你就急着嫁人了?”

我脖子被这只大手紧紧扼住,空气在顷刻间被无情地抽离,我呼吸一窒。

感觉到体温正在急速下降,我艰难地抬起眼帘,迎上面前愤怒至极的男人。

他的面庞被一层朦胧的光晕所包围,表情变得模糊不清,却又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高大,仿佛是从地府中走出的恶鬼,带着一种既神秘又致命的气息。

仅仅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我的阴老公!

“不……不是这样的……”

我竭力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助。

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挥动,试图找到支撑点,却无意间触碰到了胸前破碎不堪的衣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遮掩彻底崩溃。

我的胸口凉飕飕的,保留地展露在他的视线之下,雪白的春/光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吞咽的声音在静谧的林子里显得异常响亮。

原本凶狠异常的眼神,变得炙热而强烈,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直直地射向我胸前。

最终,视线定格在我的心口,那道染血的牙印之上。

牙印就像是淬了毒,两个小红点周围,出现了一圈乌紫的痕迹,很像毒发的症状。

见状,男人的愤怒如同压抑的火山,这一刻终于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动。

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我,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突然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动作迅速而有力,一把将我牢牢地控制住。

紧接着,他俯下身来,两片冰冷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覆盖在胸口的牙印上。

一股寒意从唇间传递到四肢百骸,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发出一声可耻的嘤/咛。

他的脸顿时变得滚烫,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一点!”

冰冷的嗓音如同一把匕首,直插我的心脏,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迫,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任由面前的男人摆布着。

见我终于老实,他低下头继续地用力吻着我,吻得并不温柔,更像是一种宣示主权的标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胸口的酥/麻感再次扩散开来,仿佛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在血液中流淌,与体内的那道热流相遇,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两股力量,一冷一热相互交织,上演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每一次喘息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然而,无论我如何压制,那种冷热交织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我几乎无法承受,直到身体失去支撑,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小乔,小乔,快醒醒……”迷糊中,有人用力地拍着我的脸,紧接着一阵剧痛,从人中的位置传来。

“疼疼疼……”我痛得几乎快要蹦跶起来。

见我没事,老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爸也顿时眉目舒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疑惑地看向面前的老妈和老爸,见他们生龙活虎的,感觉太不真实。

记忆中,我的计划失败了,不仅害死了英姑,还害得爸妈成了植物人。

结果一觉醒来,他们居然恢复正常了!

我这么惊讶,倒不是说希望他们永远不要醒来,而是单纯地感到好奇,他们的魂是怎么从阴曹地府里回来的?

还有我,我明明是在一处荒山野岭,在赤红的棺材边,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呢?

我紧张地拉开领口,一眼便看到了胸口上那两道明晃晃的牙印,以及……被人吮/吸过的瘀青。

想到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我就浑身燥热,就连喉咙都有些发紧。

淤青和牙印都在,看来,昨晚那一切不是梦境。

想明白后,我支支吾吾地问着老妈,我是怎么回来的,他们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老妈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而严肃:“说来也是奇怪,我和你爸睡了一觉,竟然睡了一天一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俩都同时做了一个怪梦,一模一样的噩梦!”

她和我爸同时梦到去了一趟阴曹地府。

“过程就不说了,我怕吓着你,总之,我和你爸在那个酆都门口排队进城的时候,是英姑和一个男人拽住了我们,把我们拉了回来。”

老妈说,那男人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色衣服,个子比我爸高半个头,身材又高又瘦,皮肤比雪还白,应该是个大帅哥。

可惜,他们都看不清他的脸。

“就好像,脸上有层毛玻璃,把脸给挡住了。”老妈遗憾地说道:“那个帅哥和英姑把我们送到一片树林子里,让我们朝着有光的地方跑,千万不要回头……”

“我和你爸就手拉着手一起跑,还真看到了一个很亮的白光,等我们朝光跑过去,突然一下就醒来了。”

我听着他们的经历,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应该是英姑和我那个阴老公救了爸妈。

难怪我被人抓走的时候,阴老公没有出现,估摸那会儿,他是去了阴曹地府里。

没想到,是冰冷暴戾的男人居然救了我爸妈,还救下了我。

我心中顿时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阴老公,好像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只是可惜了英姑,没想到会害死了她!

我难过地红了眼眶,眼泪珠子不断地打转,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我哽咽地告诉他们,那个梦境或许不是梦,他们真的去阴曹地府里走了一遭,而英姑……已经不在了。

“呸呸呸,你个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英姑的声音从门口的位置飘了进来,吓得我整个人一阵哆嗦。

她……她不是死了吗?

英姑手里拿着一碗米,用红布把碗口给蒙上,大步跨进了门内,站在了窗边的阳光底下。

“我老婆子只是下地府走阴,又不是真死了,想要给我哭丧,还得再等几年呢!”

看着英姑敢站在太阳底下,身下还有影子,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泪水夺眶而出:“英姑,你没死啊……”

英姑朝我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喘息着:“你见过哪个死人能能喘气的?我老婆子只是灵魂出窍,去了一趟地府,就被你们给说死了。”

“还有那些大傻缺,差点就拉我去活埋了,还好我及时赶回来,不然……就真的冤死了!”

提起这事,英姑仍心有余悸。

她告诉我们,她一般下地府走阴时,身体会发冷,心跳呼吸都会变得很弱,确实很像死人,但这不是真的嗝儿屁了,而是一种假死的状态。

不明所以的人,确实很容易误会。

我暗自嘀咕道:“难怪村长说你死了,急急忙忙去请了那个徐道长。”

英姑一听我的话,立刻就像公鸡炸了毛:“什么玩意儿?徐道长?”

我点点头:“对啊,就是一个瘦瘦的,个子一米六几的老头,他们叫他徐道长。”

闻言,英姑脸色煞白,吓得双手一哆嗦:“就是他……可是,他前几天就死了,出车祸死的!”

“被大货车撞得稀烂,半边身子都没了!”英姑说道。

这下换我不淡定了!

如果徐道长真的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那我昨天见到的徐道长又是谁?

想到这儿,我赶紧把昨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英姑咂摸了一下,说我看到的那个徐道长,或许不是真的徐道长,有可能是什么东西变的。

而她对我遇到的怪事,似乎早有预料。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感觉到我出事后,她直接就开坛斗法。

“对方道行很高,实力很强,就连我家老仙也扛不住,我当时着急,回家取法宝的时候,中了那东西的阴招,昏死在了门口……”英姑忿忿地说着。

我问她那个东西是个啥?

英姑耷拉着脸,眼神阴蛰地说:“还能是谁?狐狸呗,一个道行很高的狐仙。”

她也不知这狐狸是哪儿来的,感觉是北方的仙家,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可我们家向来得罪的都是蛇仙,这狐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英姑幽幽的盯着我,那尖锐的目光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在透过这层躯壳,看向另一个人。

“这事,或许跟你的前世有关,跟你三岁的那场火有关!”

她神叨叨地冒出一句,声音自带一股凉意。

具体什么原因,英姑也说不清楚,不过,等时机到了,我自然就会知道。

而且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那狐仙十分狡猾、不好对付。

不过还好,我身边有蛇仙护着,但它偏偏是个仇仙,他帮我越多,我就欠他越多,一旦我还不上这份恩情,很可能会被蛇仙给磨死,就算下辈子,也难逃蛇仙的纠缠。

英姑这话多少有点危言耸听了,几次接触,我感觉蛇仙……也就是我这位阴老公还是挺好的,虽然有点凶,但关键时刻是真靠谱。

见我一脸无所畏惧,英姑冷哼了一声:“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她说着,手里举着这碗红布包着的米碗,在我头上一边打转,一边念着咒,还时不时喊着我的名字。

“苏小乔,回来了……快快回来……三魂归位……”

她一连喊了三遍,米碗随着她的喊声而抖动,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我知道,英姑是在替我收惊。

收惊在我们这儿,也叫做收魂、喊魂。

大人小孩受到惊吓,掉魂之后,村子里的神婆就会拿一碗米来收魂,将流落在外的魂魄喊回来。

这是我们南方的方术,也叫看米。

除了看米,英姑还会烧蛋和看香,业务范围非常广,在附近村子都很有名气。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昨天也着了狐仙的道儿。

可想而知,那狐狸该有多厉害。

我越想越怕,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

英姑举着米碗,在我头上转了好几圈,也不知咋地,面色越来越凝重,两根眉毛都快要挤作一团:“怪稀奇,怎么喊不回来。”

我问她是不是我的魂出问题了?

英姑点点头,说她能感觉到我的魂就在附近,就是回不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拦着。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阴风,不是从外吹来的,而是从屋子里吹向窗外,嗖的一下,带着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不多时,屋外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就像有人在我家院子里打架。

声音消停后,我依稀看到一团白色的烟雾飘了进来。

英姑端着米碗的手突然向下一沉,说道:“来了!”

我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体舒服了许多,脑袋也没那么疼了。

但还是感觉有点软绵无力,而且耳朵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阵尖锐的耳鸣。

英姑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疑惑道:“回来是回来了,怎么还多了一个?”

“什么?”我咋舌。

英姑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我:“你的身体里,多了一个魂……”

我顿时就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喊魂回来,竟然还多出了一个魂,这是谁的魂?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英姑头都大了。

她也尝试着跟那个魂沟通,但是那魂却丝毫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地跟我的魂纠缠在一起,英姑暂时也没办法强行剥离。

“我回家去问问老仙,再想想法子,目前这个魂先在你身体里,你也试着跟它沟通,看看它到底想要干啥。”

我整个人都不好,身体里多出了一个魂不说,还要尝试着跟它沟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放任不管,让这个魂一直缠着我吧!

我憋着嘴点点头,然后想起奶奶,我开口问道:“那……我奶奶呢?”

英姑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支支吾吾地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们让我再睡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再叫我。

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事,根本就睡不着。

而且浑身都很不舒服,感觉身上的皮肤有点发痒,我伸手去挠,却摸到胳膊上的皮肤干巴巴的,好像起皮了,轻轻一挠那层皮就簌簌地往下掉落,直到抓得血肉模糊。

我吓坏了,大声地叫着爸妈,声音还在卡嗓子里,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奶奶的声音:“小乔,别喊……”

奶奶?

我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身侧看去,却发现房间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

“别看了,我在你身上。”奶奶咳了几声,确实是从我的胸腔里传出来的。

我吓了一跳,果真感觉到到肺部火辣辣的疼起来,仿佛真有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

奶奶生前就肺不好,喉咙经常卡痰,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肺部有几个钙化点,让她住院接受治疗。

跟很多老人一样,奶奶死活都不肯住医院,非得回来保守治疗。

每天夜里听着她咳嗽咳痰,我都会很心疼,恨不得快点毕业,等工作赚了钱,带奶奶去一线城市的专科医院好好查查。

可惜……还没等到毕业,奶奶就不在了。

听到这熟悉的咳嗽声,我真的感觉到,奶奶就在我的身体里。

与先前不同,面对这样的奶奶,我一点也不害怕,相反,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可以肯定,此刻在我身体里的,不是那些妖魔鬼怪,她就是我的奶奶!

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再也绷不住:“奶奶,真的是你……”

强烈的心痛从胸腔里汹涌而出,我的伤心止也止不住,是奶奶在难过。

哭了好一阵后,奶奶突然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丫头,别哭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交代你。”

我强忍着眼泪,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还把自己的眼睛鼻子都缝了起来。

奶奶语气悲愤地说道:“我是被人害死的,怕我去阎王面前告阴状,就派小鬼把我的眼睛嘴巴都缝上,谁知道阴差阳错,那狐狸把我拖到了养尸地。”

我问她,谁那么歹毒害死她?

奶奶沉默片刻,语气寒凉地开口道:“以前帮人看事,得罪的一个亲戚。”

这人具体是谁,奶奶没有明说,只说那人在我们家里埋人骨钉,如今阵法一破,那个人也没啥好果子吃,很快就会遭到反噬。

我听着这话,心中大概就有数了。

最近这段时间,哪位亲戚家发生大事,多半就是那家人动的手脚。

奶奶说,她的死是早晚的事,事实上,她两年前就该去地府报到了,是蛇仙给她求了寿,她才能活现在……

两年前,就是奶奶肺部发现钙化点的时候。

她告诉我,如果没有蛇仙,她的肺部就不止是钙化点,而是肺癌了。

听到这儿,我的鼻子再一次酸涩起来,真不知怎么感谢蛇仙。

这时,奶奶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他本是仇仙……”

怕我不明白,奶奶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仇仙就是跟我们有仇的仙家。

“当年,为了救你,我剥了他的皮,破了他的道行,还毁了他的肉身,这是我们欠他的……我老婆子想用老命去抵,可惜……他看不上啊!”

我含泪点点头:“我知道,他后来看上了我。”

“唉,这是你们的缘分,也是你的造化。现如今,还有只狐狸死咬着你不放。你想要活命,想要少遭点罪,就得有一技傍身,必须得积攒功德,否则,就算那狐狸不弄死你,这位仇仙也会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被她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原本以为蛇仙会无条件地保护我,却忘了,人家是我的仇家,不找我报仇就阿弥陀佛了,我居然还奢求他成为我的保家仙。

“那我该怎么办?”我颤巍巍地问。

奶奶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阴沉:“接我的衣钵,下阴曹,替人观魂花树!”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内心的恐惧不亚于见到了鬼。

之前就听人说过,奶奶之前很有本事,能走阴观人的魂花树。

什么是魂花树?

就这么说吧,每个人的灵魂,其实都可以幻化成一棵树,就在阴曹地府里。

男人的魂花树多半是乔木,女人的魂花树多半是花树,当然了,也有一些奇特的灵魂是例外。

每个人的魂花树,都代表着这个人的身体、心理、运势等状况。

比如有些人的魂花树被虫给蛀了,就代表这人正在生病。

有些女孩的魂花树花开得不好,蔫了吧唧的,就代表她最近的桃花运不佳,又或者是有妇科类的疾病。

大概就诸如此类的情况,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也没接触过,只是偶尔听村里人说,说我奶奶看魂花树看得可准了。

但毕竟是走阴,需要灵魂出窍,看多了会比较伤身体,我怀疑奶奶的肺病,就是下地府多次,吸收的阴气太多,才会从阴病变成了实病。

不管我同不同意,奶奶不由分说地开口道,说这几天会留在我身体里教我怎么做,将她的衣钵全都传给我。

等她离开后,我就去找英姑开坛,坛上供奉的第一个仙家,必须是我家的仇仙。

我问她仇仙到底叫什么名字,这开坛立牌,总得要写人名字吧!

奶奶让我别急,说我学会后,仙家会来告诉我的。

可我却满心满眼地排斥着,毕竟,我不是很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而且以后也不想从事这些跟鬼神打交道的事。

感受到我不乐意,奶奶生气地说:“那你就等着吧,有得你好受的。”

说完后,奶奶就不再吱声了。

我的身上再一次痒了起来,奇痒难耐,就好像……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的皮肤底下不断嗜咬。

我不停地抓,不停地挠,直到老妈的尖叫声响起,我这才发现,我两边胳膊被活活挠掉了两层皮。

“快住手!”老妈把我的双手抓住,扯着嗓子叫我爸拿药箱过来,先给我止血。

我脑袋晕晕沉沉,看着手臂血肉模糊的伤口,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浑身发痒,根本止不住。

老爸给我处理了伤口,见我魂不守舍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烫,发烧了。”

我看着他和我妈忙前忙后,先是去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那人来查看了我的的伤口,欲言又止地说道:“老哥,你家小乔这个吧,科学的说,就是皮肤病,不知道碰到什么被感染了,你看,她身上长了好多蛇皮癣。”

我爸一听这话,再看到我锁骨的蛇纹干皮,心里大概就明白了:“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这到底是啥病?”

赤脚医生压低嗓音:“我是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去请英姑来看看……”

他离开后,老爸就去请了英姑,我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整个人浑浑噩噩,身体变得滚烫,一连烧了三天,身上的皮肤都烧蜕了一层皮。

然而让我真正感到恐怖的是,这三天里,我做的那些噩梦……

我不记得做了多少个梦,好像一直都在做梦,就没有间断过。

在梦里,奶奶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这里的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黄绿色的雾霾,总之不见天日。

周围的场景,跟我们县城很像,不过是十年前县城。

街道上车辆很少,满地黄土,马路两侧全是一排排的自建房,路的前方耸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办公大楼,墙上贴着白瓷砖,蓝色铝合金窗户,一看就充满了年代感。

奶奶就拉着我,在这条黄沙漫天的街上走来走去,跟房子里的人熟络地打着招呼。

有些是我们家的亲戚,有些是村里的乡亲,我只觉得很面熟,却想不起来具体是谁,心里总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些人的脸都是青灰色的,每一个人见到我,都会露出十分惊诧的神色。

就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见完了熟人,奶奶就把我带到一个小房子面前,房子里黑乎乎的,仿佛透不进任何光线,就像一张黑漆漆的血盆大口,看得我心里发怵。

奶奶说,她就住在这间小屋子里,房间窄,就不让我进去坐了。

然后她进去拿了三碗米饭出来,摆在了门口的石桥上,每碗米饭上,都插着一支点燃的草香,烟雾直直地向着天上飘去。

我看着这三碗米饭,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膈应,饭上插香,摆明了就是供死人的,我不知道奶奶供的是谁,也不敢去问,就跟个木头似的伫在门口。

“丫头,奶奶陪不了你多久,很快就要走了,走之前,得教你一些傍身的东西。”奶奶目光定定地看着我,沧桑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布满了眼泪。

我的心头一下子收紧,用力地抓着她冰凉的手,仿佛只要我把手松开,奶奶就会化成烟雾从眼前消失。

“奶奶,你要去哪儿啊?”

在梦里,我完全忘了奶奶已经不在,只一心琢磨着,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出远门吗?

奶奶长叹一声,眼皮子耷拉着,伤感地朝我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人生来,就是注定要老去的,奶奶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人生的路很艰难,除了我们自己,所有的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你要学会看开一点。”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我愣在了原地,而这话就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模糊记忆。

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疯狂地涌现在脑海中,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奶奶已经没了,是被人活活害死的……

而她刚才拉着我打招呼的人,全都是已经过世的亲戚和乡亲们!

等回过神时,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紧紧、紧紧地抓着奶奶,恨不得用我自己的阳寿,去换奶奶多活几年,我还想好好地孝敬她。

奶奶似感受到我的悲伤难过,慈爱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你有这份孝心,奶奶已经很开心了……不过生死有命,我老婆子命数已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用自己的阳寿换我的命啊……”

她话音刚落,一道极其冷清,且充满不屑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呵!她就算是想,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我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从头皮一直冷到了尾椎骨。

身着玄色长衫,长发飘飘、气质卓然的男人从天而降,精致的绣花靴子,悄然落地,却纤尘不染。

我看着这男人,第一时间是在思考,他怎么会飞?这是轻功吗?

随即就被男人完美的身材给吸引住了。

又高又大,四肢纤长,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柔韧而充满了力量。

不夸张地说,比模特的身材还要完美,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我一时间看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注意到他脸上戴着半张狰狞恐怖的黑色面具。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雕刻的,居然紧紧地贴合着男人精致的脸部线条,露出了半截如雪的肌肤、浅薄的唇瓣,以及轮廓分明的下颚。

就算只见到了半张脸庞,也不难看出,男人的脸庞精雕玉琢、十分精美。

而且我很好奇,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同时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既有妖怪的妩媚与诱惑,又有仙人超凡脱俗的清雅与冷傲。

眼眸流转间,似乎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勾魂摄魄又不失冷酷与智慧。

他静静地站着,却像一幅流动的画卷,亦正亦邪,纯洁与诱惑共存,这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我心生敬畏,却又忍不住地渴望靠近。

见我傻愣愣地盯着他,满眼的粉红泡泡,奶奶伸手拉了我一把,揶揄道:“都见了那么多年,还犯花痴呢!”

见了这么多年……

我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那相识多年的阴老公!

得知男人是他,我心中莫名地有些狂喜。

毕竟……就凭我的长相和条件,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那么帅的帅哥。

更何况他还是我的老公!

我羞涩地朝他一笑,谢谢他前几次救了我。

男人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面具下的那双眼眸,冷漠地从我身上掠过,停留在了奶奶的脸上。

他语气阴狠地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她若不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奶奶恭敬地作了个揖,战战兢兢道:“蛇仙息怒,这孩子有仙根,体质也属阴,相信很快就能学会……到那时,就让她给人看事,还上你的功德。”

男人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然后闭上了嘴,冷酷地走到一旁,似乎在等待着某种仪式开始。

我疑惑地打量着他们,这打的什么哑谜呢?

奶奶直起身,把我拉到了一侧:“你也看到了,仇仙不打算放过你,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学着走阴,否则,有的是你罪受……人家磨都要磨死你!”

把我磨死还算轻的,在死之前,我得脱一层皮,拿我的皮还给蛇仙。

“不然你以为,你身上长的蛇皮,还有发烧是咋回事?”

“就是仇仙在磨你,你若再不好好学个本事傍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毛骨悚然,眼尾不自觉看向站在桥边,双手环胸的男人,长着这么美的皮囊,为啥却这么狠呢?

再说了,他要我的皮来干啥?我的皮又没有法力。

我先前雀跃的小心脏逐渐冷却,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会无条件地对我付出,相反,他还是我生命中的催命符。

一旦我失去所谓的价值,他很可能就会折磨我,杀了我!

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同时也心生疑惑,他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他真的……有把我当做妻子吗?

不由我多想,奶奶便让我跪在三碗米饭面前磕头,然后手把手地教我怎么走阴,怎么念口诀,还有怎么看人家的魂花树。

她说得飞快,但奇怪的是,我居然都一一记在了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些古里古怪的知识强行塞进了我的脑袋里,想不记住都难。

奶奶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随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有些人说,我们这是旁门左道,是不入流。但你记住,无论是佛是道、是我们走阴观魂,看米烧蛋,又或者是北方的出马仙,向来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人心善恶之别。”

“做人做事,甭管别人怎么说,甭管别人怎么看,发心最重要!记住,要存好心做好事,不求对错,只求心安……”

奶奶在跟我说着这番话时,整个身体轮廓肉眼可见地变得浅淡。

她语气很轻,可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般沉重。

感觉到奶奶真的要消失了,我仓皇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却只能抓到一团冰冷的空气。

就在她彻底消失之前,她哑着嗓子对我说道:“小乔,今后的路,你要学会自己走,记住奶奶的话,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你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

长长的尾音在耳边萦绕,奶奶却早已不见踪影,我眼泪狂飙地向前扑去,却什么都碰不到。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奶奶是真的离开了我……

眼泪渐渐填满了眼眶,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随着奶奶的离开,满是黄沙的街道,黄绿雾霾的城市,也逐渐变得扭曲,越转越快,变成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

这时,几根森寒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她已经去投胎了,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罢,他忽的将我向前一推,即刻松开了手。

我就像个失重的陀螺,东倒西歪地坠向了旋涡里。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

梦里有好多的鬼,浑身腐烂的女鬼、面色发青的婴灵、还有青面獠牙的恶鬼……

我不断不断地逃命、挣扎、反抗……

每一次被他们抓到,我身上就会出现实质性的疼痛。

还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被他们给活活掐死。

那强烈的窒息感,如同溺在水里,几乎要将我溺毙。

整个过程,这个戴面具的阴老公,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本以为他会出手帮我,没想到他却一动不动,气得我几乎要抓狂。

也不知挣扎打斗了多久,直到我的怒火堆积到了顶点,徒手撕烂那个女鬼,所有的鬼魂因为惧怕而纷纷后退,我终于看到天上投来的一束光。

阴老公眼尾微挑,颇为满意地朝我开口道:“还不错,通过了考验,那本仙就给你一次机会。”

“顺着那道光走,你就能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我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正要转身,耳边便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回去后开坛,立我当掌教坛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语气。

话毕,他伸出手强行摊开了我的手掌,又细又长的手指,在掌心里认真地写下了三个字:“记住,本仙叫柳……玄……冥……”

我目光盯着那指尖滑过的掌心,一股微凉的酥麻,蚂蚁般在掌中游走,慢慢地爬到心脏,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

直到他将我放开,我一根一根地收拢手指,紧紧握住了他的“名字”。

“柳玄冥……”

我喃喃重复了一句,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然后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往前跑去,一头扎进了白光里……

刺眼的白光,很快就被昏黄的灯光所替代。

我虚眯着一双眼,入眼就是老妈焦急的脸庞,还有老爸哭红的双眼。

“醒了醒了,吓死老娘了……”老妈扑在我身上,哭得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老爸也偷偷抹着眼泪,又哭又笑道:“没事就好,还是英姑厉害啊。”

一旁的英姑烧了一张黄符,化在水里递到我跟前,慢慢地喂着我喝下。

我人还晕乎着,就条件反射地张开口,咽下了这股满是怪味和烧焦味的符水。

或许是符水的作用,我晕眩的脑袋慢慢地恢复了清醒,直到这时我才察觉到身上好痛。

每一根骨头和经脉都痛得让我难以承受,就好像……好像被人用钢管打断了骨头又重新连起来。

我痛得低呼一声,想要开口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见状,英姑示意我先休息,然后语气沉沉地说道:“这次跟我没关系,是这孩子自己的造化,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虽然凶险,但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这孩子已经通了窍,也得到了蛇仙的认可,从今往后,她可以开坛看事了。”

老妈向来就不喜欢这些神叨叨的事,当年没少嫌弃奶奶是个神婆。

在她看来,我三岁遭遇横祸,就是奶奶给人看事惹上的。

她恨死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当年把奶奶的香炉给丢进了茅厕里。

之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也必须每天吃着药,而且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发火骂人。

所以,听到英姑的话,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老妈抄起扫帚把人给赶出去。

没想到……老妈竟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反而瑟瑟缩缩地问她,开坛要准备什么东西。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我满脸疑惑,老爸悄悄凑到我身边:“你老妈不是转性了,而是害怕了……”

我沙哑地开口道:“害怕?”

这世上还能有我妈害怕的东西吗?

老爸神秘地点点头,小声地朝我说道:“有件事我们没告诉你……”

我顿时就正襟危坐:“什么事啊?”

老爸偷看了老妈一眼,见她跟英姑聊得正欢,偷偷摸摸地朝我凑近:“我们不是去了地府吗?往回跑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仙家拦路。”

这些仙家都是我奶奶以前供奉的兵马,有山里修行的山精野怪,但大多数都是无主孤魂和惨死的厉鬼。

“我记得领头的是个黄毛脸、男人身的黄仙,还有个满头白发,眉心印着“王”字的虎仙,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我没敢仔细看,估摸着得有上百个人头。”

提起这个场面,老爸仍然心有余悸,他忍不住掏出烟,刚要点火就被我的目光给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放在鼻子前闻了一口,平复着那颗颤抖的心。

别说是他,就算是我看到一百来个仙家和鬼魂拦路,也会吓得两腿直哆嗦。

“然后呢?”我紧张地问道。

老爸说:“当时我和你妈都吓坏了,还是黄仙开的口,他们是专程来找你妈的,找她说道说道香炉丢茅厕的事……”

这件事,确实是老妈的不对。

香炉就是仙家和鬼仙们吃饭的饭碗,她把人饭碗丢茅坑里去了,人家能不上火吗?

所以说……做人做事,还是要存有敬畏之心。

可以不相信,但最起码的尊重得做到。

不然,就会像我妈这样,她以为自己只是丢了个香炉,没想到却丢了人家的吃饭家伙。

得罪了仙家,轻则病痛缠身倒大霉,重则受尽折磨而死,死后也不得安宁,还要祸及全家和后代。

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很多人祖上杀孽太重,或者得罪过仙家,那些妖精鬼怪都能折磨人家好几代,如果不及时解决,很有可能会被杀绝户。

“黄仙说,当年那事,要不是看在你奶的面子上,他们早把你妈磨死了,绝不可能只让她生些小病小痛,而且就算你妈真的死了,她的魂也会被仙家拘着,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你妈听到这话,再看着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屁滚尿流直往我身后躲……”

我单手支起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子:“既然他们当年都放过了我妈,怎么突然又找来了?”

老爸咂摸着说道:“你奶走后,家里的堂子就没人供了,仙家们想要香火继续修行,于是就来找我们说道。”

“他们想让你开坛,继续走你奶的那条老路,如果我们不愿意,他们就要在家里闹腾,每天都来找我和你妈,闹得我们无法安生。”

我听闻后背心一阵发凉,没想到奶奶的仙家早就盯上我了,就算没有柳玄冥,黄仙和虎仙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到头来,我依旧会走上玄学的道路。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心头,让我窒息。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我哑着嗓子朝老爸说我知道了,待会开坛后,我会连着奶奶之前的仙家一起供奉,不过,掌坛的仙家,必须得是剥皮救我的那位蛇仙。

我把这件事,以及我这些天诡异的梦,都告诉了英姑他们。

英姑一拍大腿:“那就没错了,你奶奶应该是在梦里给你授了法,她就是你的阴师,用梦中阴传的法子,把本事传给了你。”

这在我们南方不算什么稀奇事。

很多神婆都是在生了一场大病,又或者发生意外,总之各种机缘巧合下,突然做梦梦到有师父来教他们法术,醒来就无师自通学会了看事。

这种在梦中的传授,就叫阴传。

“按道理,你应该给你奶在坛上供奉一个牌位,毕竟是她教的你,算是你师父。”英姑说道。

我死灰般的心瞬间复燃,抓住了她的双手:“这么说……我还能再见到她?”

英姑点点头,耐着性子给我科普道:“人有三魂,离世之后,天魂归天;地魂留在世间守着尸身和墓穴;人魂会带着这一世的因果,进入地府,接受地府的审判和奖励,然后再入轮回……”

我恍然大悟,看来教我走阴看魂花树的,就是奶奶的人魂了,难怪柳玄冥会说她去投胎了。

这么说来,我还可以跟奶奶的天魂或地魂再次见面。

“理论上是可以的,等你立了牌位,你奶的地魂应该就会过来,享受香火,这也是一种修行了。”

英姑的话无疑带来了巨大的希望,一想到还能再次跟奶奶见面,我就恨不得立刻把法坛开起来,将奶奶的名字写上去。

“不着急,一样一样的来。”

英姑知道我很想念奶奶,也明白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继续敬孝,但此事急不得,当务之急是准备好东西,先把法坛开起来,这样我就能调遣奶奶的兵马了。

别的不说,起码那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狐狸,也不敢再随随便便欺负我。

“好,就照你说的去办……”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英姑列了一张单子,无非就是准备一些三牲素果,好酒好菜之类的,元宝蜡烛和黄纸也备了不少。

挑了个合适的日子,法坛就这样立了起来。

其实立法坛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主要是跪着,听从英姑的指令上香、烧纸、磕头,其他时候全靠英姑在操作。

她在我手上绑了两根红绳,绳子一段没入了香炉里,另一端直接延伸到了柳玄冥的牌位之下。

看着那勉强只能算工整的字迹,我就暗叹自己那一手磕碜的字,有时间真应该练练字了,不然今后画符治邪,香客缘主看着那鬼画符的涂鸦,恐怕会怀疑是哪个小孩子瞎胡闹的。

我正想着,忽然,手指上的红绳豁的紧了紧,就好像有人扯了一下绳子,我的手指都勒得生疼。

我还以为是英姑在扯我的绳子,抬头一看,英姑根本不在我面前,而是在身后举着三支香朝我身上比划着。

“龙翔凤舞溥告百灵,上达天庭下至幽冥,牵鬼引神兵马速行,三界无阻护佑吾身……”

英姑念着一些文绉绉的法咒,声音又低又沉,就像个男人的粗狂嗓音,那几百上千字的唱词,行云流水地从她嘴里流出。

当念到最后一句,英姑抓起一把大米,唰地洒在了我和香炉身上,我就像被鞭子电了一道,后背发出酥酥的凉意。

“开坛!”英姑气势很足地低吼道。

我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等雾气散尽,我看到了一幅很神奇的画面!

一个有山有水还有瀑布的仙境,出现在我的眼前。

里面云雾缭绕,山峰巍峨,特别是湖边有一座高耸笔挺的山峰,如同一把利剑,一端直直地插到水中,另一端高耸入云,很像传说中的通天神柱,连接着天宫与大地。

就在这静谧的景色中,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光着上身,突然从水中窜出,细密的水珠挂在精壮的肌肉线条上,反射出钻石般的光芒。

腹部的几块腹肌之下,是一条银光闪闪的硕大蛇尾,敏捷有力,鳞片根根分明的尾巴,掀起一阵浪花,瞬间就迷了我的眼。

直到水面再次恢复平静,男人缓慢地转过身,水汽散去的那一刹那,他颔首低眉,缓缓戴上了面具。

是他?!柳玄冥!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母胎单身20年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让人血脉喷涌的场景。

但同时也觉得纳闷。

哪位正经仙家立坛的时候,是光着身子在湖里洗澡啊。

我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他作为掌坛仙家,威风凛凛带着一众人马出现在我面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美男出浴,让我心乱如麻。

察觉到我的目光,柳玄冥也毫不避讳,而是一个转身,露出半抹洁白的胸膛,静静的靠在湖边。

那勾魂的眼神,带着刚出浴的朦胧水汽,直勾勾的朝我袭来。

“过来。”他漫不经心的开口。

下一秒我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泡在了冰凉的湖水里。

见我傻愣着,像根木头,他好整以暇地歪着脑袋,眼底浮现出一丝魅惑的气息,让我忍不住心跳加速。

“好看吗?” 他冷不丁地问道。

我就像是中了蛊,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引诱,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好看……”

面具下,他轻浮地笑了笑,那精致的脸庞,动情的神色,仿佛要将我给溺毙在这笑容之中。

就在我整个人都被他迷住时,他的笑容瞬间冷却,只手锢着我的后脑勺,强行扭向了水面。

“那你再看看,这样的我,美吗?”

我定睛一看,水面泛起的涟漪之间,出现了一条浑身血红,血肉模糊的大蛇!

这条蛇的身上没有皮,从头到尾都是光秃秃的,露出了底下肌理分明的肌肉,看得我触目惊心,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苏小乔,你最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一切都拜你所赐。”柳玄冥满是戾气的说道。

我的脸被压得很低,几乎快要凑到水中那剥了皮的大蛇。

我吓得嗷的一声,紧紧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萦绕着柳玄冥狠戾的话。

“这就害怕了吗?”

“苏小乔,这是你欠我的。”

“别以为开了法坛,你就能凌驾在本仙之上……”

这些话,针扎似的钻进我的耳里。

我吓得瑟瑟发抖,可就算再怕,我也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凌驾在你之上。”

闻言,柳玄冥身体里的暴怒湮灭了大半,按住我的手指也略微有所松开,转而轻抚着我的后脖子。

我还来不及害怕,就被他轻轻掌住了后脑勺。

四目相对,他近距离地看着我的脸,阴鸷地笑道:“今晚子时,洗干净等我。”

这话仿佛一记重雷,在我的脑中炸响,我还来不及问,眼前突然出现了很重的白雾,瞬间迷了我的眼。

等到雾气散尽,哪有什么恐怖美男和仙境?

我正跪在案桌前,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垂一垂的有些犯困。

我甚至都分不清,刚才那一切是真实的场景,还是我的一个梦境。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仪式终于结束。

当最后一声唱词唱完,英姑忽然浑身打了个哆嗦,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地倒在沙发上。

老妈见状,很有眼力劲的给她送茶送烟。

英姑连喝了三碗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缓过劲来,点燃一根华子,开始在那吞云吐雾。

“小乔的法坛开好了,记得每天上香,初一十五供酒供肉,把仙家伺候好了,需要他们干活的时候才能给劲。”

我认真的一一记下,包括初一十五要准备的东西,怎么个流程,都背了下来。

见我态度很认真,英姑露出欣慰的表情,她一边抽着烟,一边大概跟我讲了一下,关于我法坛的事。

我的法坛除了柳玄冥,其他都是奶奶以前的兵马。

当年奶奶金盆洗手后,离开了一部分仙家,但也留下了大部分。

其中,黄仙黄修远是奶奶以前的掌坛仙家。

毕竟,我们这门更偏向于咨询类。

就走阴,看人的魂花树,然后给人找找问题,改一些小毛病。

所以跟地府的关系,以及查事情,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黄仙最擅长的就是查事,而且他的手下多,家里又有老仙在地府当差,掌坛仙家非他莫属。

但我这边先立了柳玄冥,黄修远自然就要让位了。

“知道你不懂,我替你给他们安排了职务……”

“黄仙仅次于蛇仙之下,主要还是替你查事,跟下面打交道的。”

“虎仙白慕云,以前是镇坛的将军,我就让他带着人,暂时做你的护法,毕竟做我们这行,常常会介入别人的因果,甚至会惹上麻烦,必须得找个气场强,能打架的,最好一出现就能镇住别人。”英姑有气无力地说道。

谁能比万兽之王更霸气,更能打呢?

至于之前的那些散仙和厉鬼,英姑说就让黄修远和白慕云自己清点。

“算下来,你大概有112个仙家。”英姑说道。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112个,这么多?!”

英姑睨了我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100多个都嫌多呀,不瞒你说,就我家那小小的法坛,就有七八千个仙家和五猖兵马。”

这个数字把我给震惊了,但英姑说这还不算什么,有些大的法坛和堂口,甚至有几万的兵马和仙家。

“随着你帮人看事,你身上的功德,以及你的道行会越来越高,想要投奔你,跟你一起修行的山精鬼怪,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看着收吧!”

她又交代了我很多事,临了,她极其郑重地跟我说:“做我们这行,千万不能说假话,宁可避而不说,也不能撒谎骗人,切记切记!”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开了法坛。

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看事的神婆。

本以为开坛后就没事了,结果刚入夜,我的身体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身上的皮肤莫名其妙的发痒,这种痒不止是皮肤上的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钻心的痒。

与先前不同的是,我身上的蛇皮癣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泡,轻轻一抓就溃烂一片,流出很臭的脓水。

我奇痒难耐,一瘸一拐地去找村里的医生。

村医检查后说,我应该是感染了什么真菌,因为这水泡看起来,不像是病毒感染。

看我的双腿几乎都被抓烂,村医劝我还是赶紧去大医院看看,查一下是什么菌类,才好对症下药。

闻言,老爸骑着摩托车,一脚油门带我去了县医院,各种检查做了老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医生无奈地说,先按照真菌感染来治疗。

护士给用碘伏给我清理伤口,又给我上了药。

按理说,我应该会感觉到疼才对,可我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因为身上剧烈的痒已经盖过了上药的疼。

这时,一位稍微年长的护士走过我身边:“什么味啊,刚才这儿停死人了?”

我下意识地嗅了嗅,这股腐臭味是从我腿上传出来的。

小护士跟老护士使了个眼色,老护士这才发现,我是臭味的源头。

她低头看向我露出的小腿,上面血肉模糊,全是抓痕,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好心地提醒我道:“小姑娘,我看你身上这病,有些不对劲,你还是去找个明白人看看吧……”

所谓的明白人,就是能给人看事治邪的高人。

我哭笑不得,我自己就是开坛的神婆,有个三病两痛还去找其他的师父解决,这不是搞笑吗?我以后还怎么混?

不过,老护士的话倒给我提了个醒,我腿上的东西或许还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阳病,而是阴病。

阳病,就是指身体上的病症,去医院能查出病因,打针吃药就能好。

而阴病是指人遇到了邪乎事,被阴性物质影响,从而影响到身体的病症。

这种病一般都查不出准确的病因,打针吃药也不见好,如果不及时处理,阴病就会变成阳病,到那时就真的麻烦了。

就像我的初中同学,印象中她一直都很文静乖巧,学习也名列前茅。

自从有一次凑热闹看了个车祸现场,回来后就总是说头疼,身上的骨头也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她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种西瓜的,也不懂她是冲撞到了,还以为她只是长身体缺钙了,就给她买了牛奶和钙片。

吃了一段时间都没见好,我同学还是嗷嗷叫疼,而且后背明显已经伸不直了,跟个驼背老太太似的,她父母才意识到严重性。

可去医院也查不出具体的原因,医生只怀疑是基因突变。

后来,他们辗转跑了很多大医院,前后耗了将近10个W,也没查出具体病因。

直到有人提醒他们,去找英姑看看,这才查出来,是路口撞死的那个男人附在了我同学身上,把她的背脊都压弯了。

至于为什么会头疼?是因为那人是后脑勺着地死的,脑袋上有个碗大的窟窿,能不疼吗?

得知是横死鬼作祟,英姑一怒之下就派老仙收了他。

但由于这家人拖得太久,前前后后耗了半年时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我同学的后背已经弯了,而且一直有头疼的毛病,只不过比之前的情况好了很多,不会一直疼。

从那之后,我同学的成绩就一落千丈,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书,养到一定年纪就直接嫁人了。

这就是阴病拖太久,化作阳病的真实案例。

感觉到我腿上的病不简单,我也很着急上火,而且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柳玄冥!

毕竟一直都是他在磨我,前几天我是又长蛇皮癣又是抓掉皮。

我越想越气,我不是已经开坛了吗?

还按他的要求给立了掌坛仙家。

没少他吃也没少他穿。

他干嘛还要磨我?

正好他今晚子时要来找我,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好好地问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怀着满腔怨气,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里11点。

黑暗中,我感觉到枕边突然凹陷了下去,冰冷且湿润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蜗,吓得我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身体都缩成了虾米。

“害怕我?”

沉磁的嗓音响起,一半愠怒,一半蛊惑。

感受到身后那极寒的轮廓快速贴近,我屏住呼吸,身体绷得比铁板还要僵硬。

“是你,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

“干什么……”细长柔软的双臂,极具侵略性地环住我的腰,然后狠狠地收紧:“你是我的妻,丈夫搂着妻子,同枕而眠,你说……要干什么?”

空气骤冷,冻住了我的身体四肢,就连大脑都一片空白。

我从小就知道我有个阴老公,可他一直都是个君子,只会在梦里出现,而且每一次都只是静静地守着我。

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可如今,他突然闯入了我的生活,亲密无间地抱着我,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惊悚,我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越想越怕,背脊寒得厉害,拼命地想跟他拉开距离,却被再度拉回了怀中。

尖锐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脸,缱绻的气息在我耳垂边不断游走,他邪恶地笑道:“那天在水底,你可不是这样的……”

水里!

我猛地拽紧了被子角,原来那天在水底下救我的好心人就是他!

想到我那天搂着他的脖子,不断地纠缠索吻……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然后嘴比脑袋快的开口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我不知道是你……”

说完我就知道坏事了!

不知道是他还那么热情,这不妥妥的红杏出墙吗?

果然,身上的人立刻就变沉了,如同乌云压了下来。

几根冰凉的手指,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那逼仄可怕的目光,穿过黑暗直直地朝我逼近。

“不知道是本仙……”他轻笑一声,冷呵的气息刺得我头皮发紧:“好,很好……苏小乔,是你自找的……”

不等我狡辩,巨大的蛇身便将我包裹,我根本无力反抗。

随着布匹撕碎的脆响,没有任何的温柔与前戏,我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这一觉,我睡到了大中午。

醒来后浑身骨头都在酸疼,好像被大卡车碾压了一道。

我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盯着旋转的天花板发呆。

我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呢,梦境里一点也不美好,充斥着痛苦和血腥味。

脑海中是浮现出那模糊又刺激的记忆,光是想想就让我面红耳赤、双腿一紧。

相处多年,我每晚都会梦到他,每次他都是安静地站在床边,这还是第一次……他爬上了我的床!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有点疼,却又有些不可言说的回味。

当熬过了前面的剧痛之后,我竟然开始慢慢享受起来,沦陷在这份不算温柔的惩罚里……

我害羞地躲进被子里,又赖了一会儿床,正纳闷老妈今天怎么没叫我吃饭,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

于是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刚要坐起来,身体传来的撕裂感,痛得我龇牙咧嘴,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我缓了好几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床单上明晃晃的血迹,我胸口斑驳的吻痕,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味,无一不在证明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真的,被他破了身!

我瘫坐在床上,整个头皮都麻了,想到他动情时,汗水挥洒,与我十指相扣说的那番耳语,我就浑身颤栗、血液逆流。

“苏小乔,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你只能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

“想要逃脱我的掌控?呵……做梦!”

“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一个玩物,我随时都能将你的皮扒下来,想要活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本事”指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

不光是看事积功德的本事,也是床上取悦他的本事。

果然,我腿上发作的脓包,就是他的杰作!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看向了小腿,上面的疮竟然结痂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消退,但那钻心的痒却消失了。

我愤恨地踹了一脚被子,却不小心撕扯到了伤口,疼得我眼泪哗哗的。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一想到今晚他或许还会来钻我的被窝,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柳玄冥这个混蛋……

很快,我就收拾好了残破的自己,双腿别扭地下地,朝着院子走去。

院子里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上面盖着那张写满符文的方形黄布。

几个面生的男人,正语速飞快地跟爸妈说着什么,然后连连摆手,说这单活儿他们干不了,加钱也干不了。

爸妈一直拉着他们,又是塞红包,又是递烟的,就差没给人跪下了。

我好奇地凑了上去,懵逼地问道:“爸妈,你们这是干啥啊?这是奶奶的棺材吗?”

老妈烦躁地朝我一摆手:“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一边玩儿去。”

我被她推得倒退几步,这一走就感觉到又撕裂了,我痛得眉心拧紧:“我已经二十岁,不小了,再说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知道?”

我大声地咆哮着,眼底是无比的坚定。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他们羽翼下的小鸡仔了。

老妈愣怔了几秒,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过去在她眼中,我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我真的长大了,那种复杂的心情,全都写在了她的脸。

她重新审视着我,四目相对不过半秒,她就败下了阵来。

老爸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说得没错,她真的长大了,这件事或许还真能跟她说道说道,别忘了,咱闺女也是开法坛的人了。”

老妈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勉强答应道:“唉,好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我总算弄明白了,是奶奶的尸体又出现了幺蛾子。

奶奶下葬后被狐狸拖到养尸地,半夜跑回家里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

再加上徐道长四处传播,说我奶奶尸变化煞,要祸害整个村子,大家人心惶惶,嚷嚷着要烧了我奶奶的尸体。

按理说,奶奶的尸体确实应该要处理和焚烧,事情怪就怪在,她自个儿不同意!

“我们八个人,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怎么都抬不动棺材,而且棺材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吓都吓死了!”为首的抬棺匠颤巍巍地说道。

八个壮汉都起不了棺,确实很有问题,更何况,棺材里还有人的说话声,这就更奇怪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奶奶的尸体,我肯定以为奶奶又还阳了。

于是我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说棺材抬不起来,是先人心里有怨气,或者是还有事没交代清楚,至于那说话声……我先去看看情况,让他们先别急。

我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棺材边,刚站定,就听到棺材里传出了很明显的敲击声。

咚咚咚!

紧接着,就是指甲抓挠模板的声响,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苏小乔……”

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从棺材板板的背后传来,伴随着古怪的笑声,我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你是谁?你根本不是我奶奶!”我厉声喝道。

“呵呵呵……我确实不是她,我也不想折腾她……可谁让那条臭蟒把你看得那么紧呢,我都没办法近你的身……”

听到这语气,我立刻就想到了那只雪白的毛脸狐狸。

确定是他,我心中也没那么忐忑了,情绪激动地低吼道:“你一直想近我的身,想要把我带走,你到底是谁?我哪里得罪了你?用得着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吗?”

棺材里的声音瞬间发生变化,变成了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透着一丝愉悦:“本君装成这样,你都认了出来,果然……你心里有我。”

我眼珠子都快瞪落,不得不佩服这只狐狸的脑回路。

不等我继续,他便语速飞快地说道:“苏小乔,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最好竖起耳朵听好了。”

“我是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你只需记住,我永远不会害你……”

他的语气深情款款、无比的认真,如果不是被他装进棺材里抬走娶亲,我还真就信了这鬼话。

我嗤之以鼻道:“行了,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想干嘛?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奶奶?”

我语气很凶,本以为可以震慑住他,没想到,棺材里却传来一声轻笑。

“就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我突然有种被调戏的感觉,脸色突然变得滚烫。

“你敢再胡闹,信不信我叫我仙家?”

此话一出,这只狐狸真的消停了,他似乎很忌惮我的仙家,确切的说,是忌惮柳玄冥。

沉默了几秒,狐狸收起了戏谑,正儿八经的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奶奶的死跟我没关系。”

“我行得正坐得端,真是我做的,我也不会赖,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扣那屎盆子。”

我听这狐狸说话有点东北口音,应该是北方来的狐仙。

见他还算敞亮,人也讲道理,我不自觉的胆大了一些:“就算我奶奶的死跟你没关系,她的坟总是你刨的吧?”

“还有徐道长和红棺材,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狐狸尴尬的轻咳两声:“是我,但那又怎样?”

我去他奶奶的,做坏事做得这么理直气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骂他没皮没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我家过世的老人都不放过。

刚骂完,就听见棺材里传出极其低沉,仿佛低到了尘埃里的嗓音:“卑鄙又如何?这些虚名跟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这低落的话时,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泛起阵阵涟漪。

直觉告诉我,这狐狸跟我应该有些渊源,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白狐狸突然讪笑一声:“别想了,你机缘未到,是不会想起我的,等你看到自己的魂花树,看到我留下的东西,或许就能知道,我是谁了……”

他在我魂花树上放了东西?

我又生气又无奈地摇摇头,因为做我们这行是有规矩的。

就像算命的通常不会给自己算。

我们看魂花树,也不会去看自己的。

一则是看不准自己的命。

给自己看时,会带着一些主观臆断,带着个人情绪,会影响到结果。

二则是不想这样窥探天机。

当我们知道自己的祸福吉凶后,总得要改吧。

假如我算到自己马上就要嗝屁,就能心甘情愿的去死吗?

肯定要想办法逆天改命。

这就涉及到很多因果,也会打破与他生命相关的平衡。

总之一句话,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去看自己的魂花树的。

这也是奶奶阴传时千叮万嘱的事。

知道我有所顾忌,狐狸说道:“别想了,就凭你这这三脚猫功夫,就算看到自己的魂花树,也看不到我留下的东西。”

我气得咬紧了后槽牙,生气地下起了逐客令:“够了,这话也说了,你再赖着不走,我就叫人了!”

面前的棺材板板突然震了震,似乎在向我的冷漠发出抗议:“行,我走……没良心的小东西……”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被人借了命,没几天好活了。”

“这事跟那条臭蟒有关,他接近你目的不纯,千万不要相信他……”

长长的尾音还在嘴边,我眼前就闪过一道气势汹汹、银光闪耀的蛇影虚影,利箭般冲进了棺材里。

下一秒,肩头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吓得我毛都炸了,差点就原地去世。

我惊魂未定,狂乱的心跳还未平复,就看到一道白烟悄无声息地从棺材缝里溜了出来,在我眼前旋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一幕不止我看到了,院子里的人全都看见了,齐刷刷地仰起头,看向白烟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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