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无念》简介
小说讲述了一个充满悲剧和纠葛的故事。
主角裴简与昭阳郡主成亲三十载,郡主去世后他才发现郡主一直为宁远侯陆时渊守身如玉,他的深情被辜负。郡主死后,养子裴池予也偏向生父陆时渊,令他心寒。
回忆中,裴简为了郡主放弃南疆平叛的机会,导致裴家没落。重生后,他不再退让,自荐领兵平叛,却遭郡主阻拦。最终他依靠国公,争取成为南征主将。在陆时渊出征前托孤时,裴简冷眼旁观。
主角裴简经历了深情错付、被郡主和养子辜负、为家族理想重新争取等一系列事情,命运曲折悲惨。
念念无念正文阅读
昭阳郡主卒,终年四十八岁。
这一年,我们刚好成亲三十载。
她说伤了身子不可行房,三十年来我便从未碰过她。
我无儿无女守她半生,可原来,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守身如玉。
1
昭阳郡主死后,我为她守灵百日。
百日之内我须发皆白,还要撑着病体打理她最爱的鸢尾花圃。
我上书皇帝,自请去守郡主陵。
世人都赞叹,我和郡主恩爱不疑,情深似海。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郡主与宁远侯的书信流传了出来。
里面字字深情,都是她对侯爷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恋。
在信中,她动情地许诺:「妾心如月,生以永恒,妾身如竹,死不变节。」
这时我才明白,三十年来,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守身如玉。
太后召我进宫安抚,皇帝也赐下许多金银玉器。
表面上是嘉奖我为郡主守陵的深情,实际是怕我心生怨怼损了皇家颜面。
一时间我成了前朝后宫的笑话,连宫里的内监都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他们议论说:「裴简真惨,当了一辈子郡主府赘婿,最后落得个头顶青青,断子绝孙的下场。」
我脚步虚浮地走出宫门,我和郡主的养子裴池予,在宫门外等我。
他立在马车前,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
裴池予是宁远侯陆时渊的儿子。
陆侯早年丧妻又奉命出征,无暇照看幼子,所以就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和郡主。
郡主没有生养过,不会照顾孩童,所以池予自小就是我抱着哄睡,喂饭。
我亲自教池予读书,教他兵法谋略,把他从咿呀学语的幼童一点点养育成谦谦君子。
在我心里他与亲生子无异。
马车上,池予许多次欲言又止,终于试探着开口道:「陆侯爷请求在宁远侯府祠堂供奉母亲的牌位。」
我沉默着,未发一言。
他有些心虚,忙解释道:「儿是想着母亲与陆侯爷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想来母亲也是愿意的。」
在宁远侯府供奉郡主灵位,不如直接向世人宣告陆时渊才是她的未亡人。
郡主府到了。
裴池予匆忙起身,下马车前留下一句:「人死为大,父亲若真心爱母亲,便遂了她的意吧。」
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仆不忿道:「公子当年本可建功封侯,却为了郡主自断前程,在郡主府苦守三十载,陆侯借您成了势,如今反倒以怨报德,奴才为公子不值......」
「我看池予公子也是个没良心的,果真有什么样的亲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公子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不知感恩就罢了,竟还胳膊肘往外拐!」
老仆只略识得几个字,尚且知道养恩重于生恩,但熟读圣贤书的裴池予,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2
郡主下葬后,陆侯爷还朝了。
威势深重的一方军侯,站在郡主的墓碑前,却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声声唤着郡主的乳名,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句深情。
世人惯常喜欢悲情的戏本子,一时间民间都在传侯爷与郡主爱而不得的苦恋。
百姓们说陆侯英武,郡主绝色,本应该是绝配,却被我这个草包抢了姻缘。
可鲜少还有人记得,我裴家也曾是一门武将,战功赫赫。
陆时渊亲自找来郡主府,想请走沈舒月的灵位。
他一身锦袍玉带冠冕,而我一袭素衫平头白身。
他只要开口我就要乖乖遵命,又何需来请求我的准许,不过是想求个名正言顺。
陆时渊说:「裴简,我与阿月是真心相爱的,错过一生方知后悔,现在她人死魂消,我只求生不同衾死同穴,还望你准许。」
这话仿佛在说是我令他们两人错过的。
他们清醒着遗憾,而我糊涂着圆满,一时竟不知道谁更可怜。
裴池予站在一旁,方才见到陆时渊时他眼中难掩孺慕之色。
他张口想唤父亲,话到嘴边想到我在,又生生住了口。
陆时渊看裴池予的目光中也是满满的疼爱。
两人父慈子孝,我成了那个破坏人家父子团聚的坏人。
胸口一阵血腥气上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压下喉头的腥甜,我淡淡地开口:「就按侯爷说的办。」
看了眼心猿意马的裴池予,我又说道:「池予本是陆家子,侯爷让他认祖归宗吧。」
陆时渊和裴池予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朝堂内外皆知,我一生无子,早就将裴池予视如己出。
他们恐怕没想到我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裴池予嘴唇嗡动半晌,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手握兵权如日中天的亲父,和无官无爵病痛缠身的养父,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我还是止不住的心寒。
笃信了三十年亲情可以超越血缘,到头来却只是我的自以为是。
我艰难地启唇:「我身子不济,侯爷请自便。」
说完我便由侍从搀扶着回了内室。
靠在檀木几上,过去的事在我脑海中闪回。
赐婚前,沈舒月告诉我她早年间伤了身子无法尽妻子本分,问我可还愿意娶她。
我是裴家独子,她明白子嗣对我的重要性,但还是骗了我。
三十年的举案齐眉,我从未怀疑过沈舒月的真心,只以为自幼丧母的经历让她不敢赤诚地说爱。
可与陆时渊的书信中,她那毫无保留的爱意就像变了个人。
我这才愿意承认,原来我的妻子不是矜贵自持,不是淡漠情浅,只是不爱我。
又想起当初为裴池予取名时,她脱口而出「池予」二字。
她说是希望他端方自持,不要随波逐流。
我以为是郡主看多了人心易变,所以才有这样的希冀。
却原来「池予」是「池鱼」。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她是在思念那个远在边关的陆侯爷。
我应该恨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的,但人老了,心也老了,连恨她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觉得有点悲哀,比永失所爱更悲哀的也许就是,从来没有被爱过。
记得成婚那夜,我对沈舒月说:「从今以往,不负相思。」
若能再来一次,不如改成:「从今以往,不复相思。」
3
再睁眼,回到了赐婚的第一年。
沈舒月的车驾从别苑回府。
见到我的第一眼,她说:「裴简,南疆平叛之事让时渊去吧。」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时渊比你更需要这个军功。」
算一算时间,正是前世南疆动乱的时候。
前世昭阳郡主府不遗余力协助此次平叛,让陆时渊年纪轻轻获封靖远伯。
而裴家因为我守拙藏私,越来越没落。
沈舒月知道,我裴家满门都为南疆战死,收复南疆是我毕生理想。
可她仍然要我给陆时渊让路。
陆时渊是成王养子,沈舒月名义上的兄长,她一直说为兄长博功名是成王遗愿,让我一退再退。
但重来一次,我不想再退了。
我淡淡地开口:「郡主,恕臣不能遵命。」
沈舒月没想到我会拒绝,不悦地说:「裴简,你已是皇亲贵胄,为何要与时渊争小小的军功?」
我回道:「臣先是裴家子,再是沈家婿,南疆于他而言是军功,于臣而言是国仇家恨,臣不能让。」
「还是说在郡主眼里,身份尊荣可以抵得过国仇家恨?」
沈舒月见我不肯让步,端起笑脸,挽住我的手臂说:「夫君,阿月知道你的心思,可时渊是我们的兄长,父王临终前还嘱咐过我们相互扶持,你忘记了吗?父王生前可是最照顾裴家的,你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从前我一定会心软。
我避开她殷切的目光,淡淡道:「陆时渊如果是个男人,就应堂堂正正上奏自荐,而不是让你来为他扫清阻碍。」
沈舒月倏地甩开我的手,眼中带着恼怒。
她对我向来疏离客气,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怒气。
自从这日之后,她更时常留宿别苑。
我拿出了积灰的刀剑,开始在郡主府中操练。
过去爷爷和父亲常督促我勤练武艺,皇帝多次赞赏我勇武。
但沈舒月不喜欢我舞刀弄剑,所以成婚后我便将所有的兵器收进了库房。
学着京城贵族子弟,弄那些煮茶焚香的风雅之事。
我以为收敛武将的粗俗,就能让她满意,但原来她只是不愿让我与她的心上人争辉。
庆幸我的武艺只是略有生疏,操练几天就恢复到了之前的八成。
朝中对选谁领兵争论不休。
我写了奏折上书自荐,可是半月过去也没等到回音。
问了皇帝身边的内官才知,我的折子根本没有送到御前。
这件事除了是沈舒月的手笔,我想不到有别人。
没想到她为了让陆时渊领兵,竟然胆大妄为到敢蒙蔽圣听。
4
在昭阳郡主的力荐下,陆时渊和前世一般,被皇帝点为南征主将。
下旨这日,沈舒月欢喜不已。
郡主府连着庆贺三日,比我们成亲的排场还大。
陆时渊像她珍藏的瑰宝,独自欣赏不够,还要全城与她共赏。
她对我说:「夫君就安心待在京城,与我一同静待兄长凯旋。」
我爱了沈舒月三十年。
放弃了为裴家复仇的誓言,扔掉了喜爱的刀剑弓马,一心一意地守着她。
可我的妻子,却从始至终没将我放在心上。
甚至要我与她一同期待另一个男人的荣耀。
一股悲凉从脚底升起,浸染全身,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刺得肌骨生疼。
沈舒月看出了我的异样,收敛了几分喜色说道:「这次是我欠你的,日后会补偿你。」
如果是前世,我会真以为她有愧,甚至心疼她的愧疚,但现在我只觉着有些好笑。
她嘴里的补偿,是用三十年的虚情假意,还是用三十年的守身如玉?
我静静地看着她,往日的悸动和温情慢慢减淡,直至消失无踪。
沈舒月有一瞬间的慌乱,想来抓我的手,我却躲开了。
我浅笑着说:「不必。」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背影。
从前她都是先转身的那一个,她知道不管自己走得多快我都会追上去。
今日我却没理会她的呼喊,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我抚过兵器架上的刀剑,剑锋都有些生锈了。
想起前世的碌碌无为,想起裴家浴血的将士,我难道要继续浑浑噩噩沉迷情爱?
经过南疆一战,陆时渊手握重兵,朝中有昭阳郡主依仗,地位再难撼动。
而我会因昭阳郡主收养裴池予,为照料幼子分身乏术,从此没有领兵的机会。
我的目光渐渐坚定,重来一次,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形成。
翌日,我去了国公府。
裴家与国公有旧,只是鲜少有人知道。
前世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国公无条件支持沈舒月,一步步将陆时渊送到护国将军一品侯的位置上。
国公与我父亲年岁相当,从小看着我长大。
听了我的来意,他却有些为难,说:「此事有些难办,陆时渊平叛之事已经明旨下发,怎可阵前换将?」
我就猜到国公会有顾虑,也早有准备:「我自幼随父兄戍守南疆,裴家兵法适用于南疆地形,父亲战死前曾将数十年领兵心得告知于我,满朝文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比我更迫切地想赢。」
南疆地势复杂,蛇虫鼠蚁横行,前世陆时渊不擅用兵,不熟悉敌军,生生折损了数十万将士,让南疆白骨露野,孤冢遍地......
我的话字字铿锵,国公大为感动。
见他还有些犹豫,我将自己改进的破云弓设计图铺开到他面前。
有了这个东西,皇帝也许会改变决定。
国公收下图,郑重道:「南征主将,非你莫属。」
5
换将诏书还没动静,陆时渊先来了郡主府托孤。
前世此时陆时渊的夫人已经亡故。
他在出征前带着幼子来到昭阳郡主府。
沈舒月特意穿上太后赏的织金锦牡丹裙,一改对着我时的素面朝天。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差,每次有陆时渊的场合,沈舒月都要打扮数个时辰。
这可能就是女为悦己者容。
我自嘲地笑了笑。
陆时渊抱着孩子和沈舒月站在一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生了副好皮囊,有让女子为他倾心的资本。
沈舒月想将抱抱孩子,孩子立刻大哭不止。
两人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能高声呼唤奶娘。
我知道这是因为幼年丧母的缘故,裴池予比其他孩童都要胆小些。
这种时候给他吃点花蜜水才会停止哭闹,但我冷眼瞧着他们忙乱,并不想上前提醒。
沈舒月前世只需享受幼子承欢膝下,就被百姓盛赞高义,将功臣之子养得极好。
我还怕她听到这样的话会伤情,但却是我多虑了,她恋慕陆时渊,自然会将他的孩子视如己出。
更何况,裴池予十成十地遗传了亲生父亲的长相。
沈舒月是不是每每见到故人之子便想起故人之姿呢?
乳母匆匆赶来,沈舒月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裴简,兄长想要将幼子养在我们膝下,他出征平叛是大事,我们要帮他解决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