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简介
小说讲述了一位女子悲惨又传奇的经历。
女主原本是官家小姐,抛绣球招亲与齐念初定亲。成亲时遭遇地痞流氓抢亲,齐念初舍身保护女主,双腿被打断。此后,女主用嫁妆和安平伯府的积蓄保住齐念初的命,但他成了残废,性情大变,暴躁酗酒,对女主百般折磨。女主辛苦操持生计,生下儿子后期待齐念初振作却未能如愿。
直到有一天,齐念初醉酒说出当年舍身救女主是为了飞升成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儿子也咒骂女主,女主心灰意冷撞在镰刀上自尽。然而女主却因此飞升成仙,恢复照月仙君的身份。她意识到自己在凡间所经历的是情劫,决定不再管那对父子,看他们的人生如何糟糕下去。
踏仙正文阅读
那一年,我的夫君为了我甘愿被恶霸打断双腿。
我念着这份爱,后来他百般折磨,我也没有放弃他。
直到一日,他醉酒打我时说漏了嘴,
“天君分明告我,为你而死,能飞升成仙,竟不算数,害我饱受这十年折磨。”
儿子也在一旁咒骂我,那最后一点美好也破灭了,
我含恨撞死在他手里的镰刀上。
忽而电闪雷鸣,我飞升了。
长辞人间后,再未入人间轮回。
一
初夏天亮得早,我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夫君齐念初和儿子齐蓬莱,轻手轻脚地背着自己绣好的绣品出了门。
一筐熬坏了眼睛才绣出来的手帕罗衣,竟才卖了几百钱。
镇上的池婶儿挑剔地翻弄着我的绣品,嫌弃地指着那鸳鸯翅上一块干了的血迹,说道:“你这都脏了,我还是看在你家计困难的份上多添了些钱的,若要再挑剔,你就上旁人那儿去卖吧。”
我自知理亏,赔着笑,攥紧荷包往回走。
身后依旧是几个爱嚼舌根的卖菜摊贩,不厌其烦地对我指指点点:“哎,这是那什么伯爵娘子吧?看这模样儿,比大户人家的粗使婆子也差不多!”
“安平伯!谁知道呢,听闻她闺阁时是个官家小姐,怎得沦落成这般模样!”
“还不是……养着那个残废的伯爵呢……”
我走远了,那些闲话在耳边也淡了,只是留给我的痛楚迟迟没有淡去。
回了家,照旧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声:
“你一大早又去哪里偷人呢?”
齐念初才醒来,就已经喝上了酒,醉醺醺地说些骂人的脏话。
他身子不能挪动,只能倚靠在榻上,伸手够着旁边桌案上的酒坛子。
儿子齐蓬莱把我昨夜洗好的衣衫踩得很脏,见状殷勤地去给他爹倒好了酒,转头朝我呼喝道:“喂,我饿了!”
齐念初一手接过碗,仰脖喝光,一手不满地将酒坛子也拿了过去。
望着他们两人,我只觉得心里郁结难忍,放下了箩筐,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放在了更远的地方:“齐念初!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不要每日这样酗酒,你的身子已经受不了这样的酒量了!”
他满不在乎,顺势伸手摸走了我的荷包,将里面的银钱倒了干净,才把荷包丢还给我。
我忍无可忍地去夺了那些钱,“你别再买酒了!这钱要攒着给蓬莱上学堂用。”
齐蓬莱才不管,他摇着头说:“我不用你这些脏钱上学!爹爹说了,你挣的钱不干净,必须快点买成酒喝掉,否则我们家会厄运临头的!”
我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随即强硬地指着齐念初怒吼道:“我一针一线绣出来,清清白白地换回的钱,怎么就不干净了?”
齐念初晃晃悠悠,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颓废地笑了笑,“谁知道你出去做什么呢?绣品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吧?”
我悲哀地看着他,没有半分动摇,尝试把钱塞回荷包里。
齐念初伸手,将身侧那把镰刀倒提起来,招呼了齐蓬莱一声。
得了指令,齐蓬莱兴奋地撞过来,把我推倒在地。
他已经长到了九岁,生得小牛犊一般,半点儿没收劲儿,撞得人很疼。
我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可齐念初眯了眯眼:“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
我僵住了身子,再度流下泪来。
二
从前,我的确是个官家小姐,顺遂富足地长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依着规矩,我抛绣球招亲,球落在了齐念初手中。
听闻他家里头有个安平伯的名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齐念初这人古怪些,总爱钻研什么方士修仙之道。
我带着些忐忑和他相处,却觉得这人很好很体贴,没有半点儿传闻中的古怪,当即便与他定了亲。
嫁妆穿过十里长街,我忐忑又期待地坐在轿中,一心想见到齐念初穿喜服的英俊模样。
没想到的是,快要到安平伯府那条街时,轿子被一群地痞流氓拦住了。
当地不知何时窜出来个纨绔的高衙内,掀了轿帘,轻佻地挑起了我的盖头,“小娘子生得不错,跟我回去如何?别嫁那个怪人了,你会后悔的。”
我气恼又羞窘,当即想要出言反抗。
齐念初就是在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
他一袭红衣喜服俊美如斯,银鞍白马,犹如天降神兵。
可他一人怎能抵挡一群凶恶的地痞流氓。
眼见那些人提起棍子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藤条打在腿上,他痛呼声声,仍坚持说了一句:“莫伤吾妻!”
我泪流满面,用力挣脱了高衙内的桎梏,扑上去替他挡下要命的鞭笞。
齐念初奄奄一息,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
我囫囵擦着眼泪,朝高衙内等地痞流氓大喊:“我夫君乃是大燕皇室亲封的安平伯!你们岂敢夺他性命!”
那些人被唬住了,高衙内讪讪说着“没意思”,领着人走了。
听闻高衙内仗着家中势力当街抢亲是常事,甚至玷污新娘这种事也是眼都不眨就做了,今日竟已经算是收敛。
许多新郎都会忍气吞声,新娘撇出去,保全了自己,日后还能再娶,可齐念初却没有这样,他的舍身相救,在我心中荡起了千层涟漪。
我想,我一定要好好爱他,来偿还他对我的这份奋不顾身的爱。
安平伯府看着富丽,可许多屋子都已经落了灰,仅有一间常住的院子。
这个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齐家子嗣凋敝,到了齐念初这一辈,虽还有个名头,但通家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我暗暗想着要陪伴他长命百岁,为他诞育子嗣,让齐家重新振兴。
齐念初伤势太重,安平伯府的积蓄和我的嫁妆统统花光了,他的命才勉强留住,只是一双腿再也救不回。
他成了只能卧病在床的残废。
起初,他只是静默无言,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巨大的愿望落空一般,即便我尽力安慰,也于事无补。
后来,这种静默的伤痛转化为了极度的暴躁。
为着证明他不是不能人道,他压着我堪称粗暴地行床笫之事,我怀着歉疚,只能承受。
后来,父亲见我不愿与他和离,一气之下和我断绝了关系。
我天明织布,暮时洗衣,总算支撑起了家中生计。
朝廷发下的月俸,统统被齐念初拿去买了酒,他颓唐终日,只在我有孕以后才稍稍减了酒量,省出了银钱,填补了我不能务农的亏空。
儿子齐蓬莱降生以后,我满怀期待,觉得齐念初会振作起来,和我一起养育他、经营家。
可他非但没有变好,还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我不禁再度动摇,救命之恩,难道我就要以命相抵吗?
三
背上传来不住的钝痛感,我仰着脖子,眼泪都麻木地流干了。
儿子齐蓬莱就站在旁边,恨恨地看着我,觉得他过得不好,统统都是我害的,而他的父亲做了正确的事。
齐念初一面打我一面喝着酒,他身上酒气熏得我再度皱鼻流泪。
“哗——”
他将喝完了的酒坛子摔在我的身旁,碎片溅出来划伤了我的背,痛得我惨叫一声。
齐念初笑出了声,翻转镰刀,用刀头轻轻在我肩头划动,醉醺醺地说:“我打你,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那天君分明告诉我,我只要为你而死,就能飞升成仙!谁知道竟不算数!”
我脑中仅存的信念轰然崩塌,难以置信地转回头质问:“你说什么?”
他抹了把嘴,愤然道:“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枉我还亲自找人告诉了高衙内你生得美,叫他来抢,那些地痞流氓把我打成那样,濒死前,雷公电母还是没动静,天君就是个老骗子!”
难怪从前就听闻他喜好钻研什么方士之术。
好啊,好啊。
我不禁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为了那所谓的“爱”,忍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到头来,英雄救美是他演的戏,懒惰残暴、险恶自私就是他真实的面目。
精神支撑是假的,我再也接受不了真心错付、蠢不堪言的自己,干脆利落地扭头撞在了齐念初拿着的的镰刀上,抹了脖子。
忽而,外头电闪雷鸣,进而祥云密布,我的身体消散了,魂灵飘出来,一跃上了九重天。
我飞升了。
端坐在大殿上的天君拊掌笑道:“恭喜你,照月仙君,你的情劫渡过了,此后法力再上一层。朕许你官复原职,与司命仙君分掌人间运道。”
我笑了笑,向天君道了谢,便借口休养,推迟了接风宴,回了自己的宫殿中。
泡在后院灵池中时,我忍不住仔细看了我这副躯体。
是了,这才是我的身体,白净、柔嫩,没有半点儿伤痕;手上也没有那样层层的厚茧,没有被绣花针扎出的伤口;熬夜模糊了的眼,此时清明敏锐得惊人;身子不是诞育过孩子的那般松垮沉重,它如此轻盈,身体里有着源源不断的仙力,不像凡间时那样营养不良般孱弱。
情劫情劫,当真是厉害,几乎剥离了我半条生命,让我变成了那般懦弱、逆来顺受的苦主,变得完全不像我。
沐浴完后,我跃出灵池,只觉脱胎换骨,焕然新生,找回自己的身体后,连魂魄也清明了。
凡间的安平伯夫人是个被迫受难的弱小女人,可九重天的照月仙君,却是睚眦必报的强大仙子。
齐念初执着一辈子想要飞升,连他的儿子也要以仙山“蓬莱”为名,寄托他的念想,可他却始终没想到,自己只是为我铺了飞升的路。
眼下,就让我来看看,没了我,这对父子的人生怎样发烂发臭。